穿越成为东方朔   作者:慕父 本小说来源于书本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欢迎光临本站下载更多的全本TXT小说   夜深梦智者,醒转入大汉   林晓北,男,29岁,未婚。高中历史老师,性圆滑,善钻营,潜藏在一米八的良好皮囊下是一颗七窍玲珑心。表面为人正直善良,诚实可靠,讲课更是风趣幽默,各种名人轶事穿插于课堂之间,使得同学们每个星期都无比的期盼见到他,也因此,林晓北连续五年被评为省级优秀教师。   教历史是个脑力活儿,哪年哪月发生哪件事都得记得清楚,更要通晓古今,博览群书,因此,林晓北对着镜子往下清理塞在梳子里的头发时总会顾影自怜:“叹老子之人生,何其悲剧。日日与这历史为伍,红颜脱发,呜呼,命途多舛矣。”   照旧就着牛奶吃了维生素片,林晓北关了床头灯,像往常一样入睡了。   只是,他忘了拉窗帘。   于是,林晓北模模糊糊觉着漫天漫地的七彩霞光一直在眼前晃,照的他不得不睁开眼。不过这一睁眼倒是把他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只见一个眉尾下垂留着山羊胡梳着发髻的中年老男人正摆着色迷迷的表情看着他。   林晓北反射性的拉高被子,盖过胸口,防备的看着那男人,先开口问:“你,你丫谁啊?!”   老男人猥琐一笑,眉尾极有喜感的一动,道:“在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或者是你将要变成谁。”   “擦,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难道还能变成别人不成?”林晓北皱眉,并不待见这个神神叨叨的老男人。   老男人笑道:“非也非也,实在是你我同名同源,我既是你,你既是我。你我二人,本就是不可相分的。”   林晓北“噗嗤”一声笑了,一甩头发,道:“大叔,你今儿出门没照镜子吧。就您长的那委婉样儿还跟我不分彼此,同宗同源,高攀了吧您!”   老男人顿时胡子翘老高,道:“老子哪点比不上你,瞧瞧老子这美髭须,这淡扫的蛾眉。倒是你面白须净阉人似的,哪里能与我这大汉第二美男子相比?”   林晓北一挑眉:“大汉第二美男子?就你?”言下之意,今儿马家庄放假,放出你来了吧。(马家庄者,泉城著名精神病院也。)   “自然是我。”老男人得意的抬高下巴,右手轻抚胡须,做不可一世状。“在下时间无多了,特来带你去大汉一游。替我开创大汉盛世。”   “喂,老头,你今儿忘了吃药吧。”林晓北觉得这梦实在是荒诞,虽然白天的课程刚好讲到汉武帝,但也不至于当晚便梦回大汉吧。   “林晓北,不管你信与不信,你都将代替我,去完成命定的任务。我会许你名垂千古,万世流芳。”   “我呸,老子不稀罕!”林晓北瞪眼道。   老男人抚掌大笑,道:“是了,就这一股倨傲天下的气概,这感觉太对老子脾性了。好了,你今天就过去吧,记住,你的名字叫东方朔。”   林晓北瞪大眼睛,跟生吞了鸡蛋似的,赶紧闭上眼,喃喃道:“我在做梦,我在做梦,邪灵退散,阿弥陀佛。”   只听老男人在他耳边轻道:“虽言伴君如伴虎,但仍愿你能改变我们的命运。我走了,撒由那拉。”   林晓北听着最后那句话,暂且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想,一个汉人竟然说日语,我果然是在做梦。   林晓北准备像往常一样起床——左手摸一把脸,右手伸出被窝去开灯。只是这一摸便摸到了一把硬胡须,一开便戳到了硬板上。林晓北模模糊糊觉得不对,随即酸痛的感觉袭来,这床并不是睡惯了的席梦思,颈下圆润的硬枕也并非母亲刚寄来的包了月季花瓣的枕头。   林晓北略微思量了一下,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绣着双燕归巢图的床顶,往右看去是垂下来的精致华美的床帘,而身上盖得被子因着视线的缘故看不清楚,但依旧能摸出细滑的面料。   林晓北沉默了,但天生的性格不允许他逃避或是想些虚无的东西,几乎在同一时刻,他相信了梦里面,那个模样尚可但表情猥琐的中年男子的话,他是真的被他以某种无法解释的方法送回了大汉。   只是,相信是一码事,接受却是另一码事,最起码,正常人是没办法接受自己一觉醒来从英俊潇洒的青年变成猥琐荒诞的中年大叔。   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于是林晓北爆发了。据那一天在场的云雀喜鹊麻雀燕子奔走相告:那日天气晴朗,它们正如往常一样寻觅食物,突地一声,像是山洪爆发的声音自伴驾侍郎东方朔的房舍里传出——老子不是东方朔,老子不要做东方朔啊啊啊啊啊!!!!   林晓北瞪着床顶,欲哭无泪。   东方朔其人,林晓北很清楚,当时学西汉史的时候,林晓北便对东方朔倾慕不已,倒不是别的什么感情,只是此人智慧超群,活的也实在狂妄。试想当时西汉尚且君主专制,他竟敢老虎嘴上拔毛,实在不能不称赞一声。他是个极度自恋且闷骚外骚的人,有才可是一生不被重用。却得了了不得的天赦,时常陪皇帝吃饭,时常得皇帝赏赐。当然,最不能不提的还是他的婚姻史,整整四十个老婆,扔一个娶一个。真可谓是男人的天敌呐。   林晓北伸手,见手指细长,虎口指尖处有薄茧,果真如历史所言,东方朔文武双修,号称第一剑客。再看头发黑亮顺滑,倒不像是不惑之龄,难道我并非穿成四五十岁?林晓北暗想。   只是瞪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不知现在是建元多少年,自个儿位居什么官职,现在的老婆是谁。他像个初生儿一般被扔在西汉,除了自己是东方朔之外一无所知,想到这里,林晓北顿时头大。既然让他来,为何不连记忆一并给他。   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晓北认命的起床,掀开床帘一看,顿时倒吸了口气,好家伙,这摆设可都是好东西!虽然造型质朴,可是这鎏了金银的器具一看便知不是凡品。林晓北眼直了一会儿,心想,乖乖,这摆设忒值钱,若是顺几件回21世纪,自己可就发了。   唔,看来现在东方朔已经跟汉武帝会过面了。林晓北习惯性的抬手摸下巴,却摸到一大把硬茬胡须,又是一阵气结,险些抽过去。   衣服齐整的叠放在圆木凳上,林晓北研究过唐装,大约知道穿法,不过是左系一道衣带,右系一道绳儿的,难不倒他林某人。待穿戴完毕后,林晓北自觉玉树临风,一袭银白云袖服,镶了金丝玉片的腰带,再垂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翠绿玉佩,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转头看了半晌,终于在正北方向寻到了一面铜镜。林晓北乐颠颠的走过去,一照镜子,顿时花容失色。   佳人剃髭须,进宫见天颜   林晓北生前,哦不,前世自认为是个美男子,英俊不羁,潇洒异常。略有些尖的下巴,稍稍上挑的眉眼,轻轻一瞥,波光流转。按着时下流行的腐女视角,活脱脱一个腹黑女王攻。   可是现在,镜子里的男人披头散发,满脸菜色,那眼睛约莫是失眠的缘故挂了俩黑眼圈,一把山羊胡,随着嘴唇颤动而轻抖着,这形象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林晓北翻白眼,心脏再一次受到强烈的冲击。谁能告诉他,东方朔为什么长的这么……呃,委婉。   只是,身为一名重形象的人民教师,林晓北觉得他有义务改造东方朔。不光是历史,还有形象。   正满房间找刀片的时候,门外有姑娘喊了一声:“东方大人,您起了没?”   林晓北心里一惊,险些被桌腿绊倒,手忙脚乱的扶稳桌沿,迭声嚷道:“好了好了,我起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晓北一看,有些惊艳。到不说女子长得有多好看,只是穿戴颇让人眼前一亮。汉服本就华美飘逸,精细的刺绣以及宽肥衣袖,和着春风阵阵,恍若下凡的凌波仙子。这女子着一件淡蓝衣服,眉目清秀,腰肢款款。端着一个圆木盆,边上搭了块白巾,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再看她的梳妆,虽简单却不失身份,不知是何人,但总应该不是正妻。   林晓北捻着胡须,装腔作势道:“你且将木盆放下,待我洗漱完毕再进来。”   那女子柔柔一笑,道:“大人今日怎地了,平日里都是让嫣儿服侍,怎地今儿个自己动手了。”   这女子口里虽称呼大人,但言语中不多恭敬,想着昨夜里东方朔放诞模样,心里有数了,便笑道:“我是与你玩笑呢,便请嫣儿姑娘为在下漱面了。”   嫣儿娇笑一声,道:“大人恁的乖张,睡了五日仍是好精神,刚醒便调笑嫣儿。”说着便端盆走了过来,林晓北已经坐在凳子上,闻着美女幽香阵阵,颇有些如坐针毡。   那美女又笑道:“大人接司马侍郎回来便说须休息五日,便是天塌了也不能打扰,没想儿真是睡足了,一个时辰都不差。”接着将手巾浸到盆子里,玉手纤纤,轻柔搓弄。   东方朔睡了五日?林晓北暗想,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那嫣儿可知这五日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女子将手巾捞出,略拧了拧,便敷在林晓北脸上,一边道:“我猜大人醒了必定要问的,便特地遣道儿去问一番。皇上见了司马相公,赞其才,封了侍郎。其夫人卓文君也得了一品诰命,只等着成婚之后便要发牒子。司马侍郎前日来说,待大人醒后才成婚,日子便定在下月初五。”   林晓北仰着头,任那女子擦脸,道:“他倒是有情有义。”   “可不是嘛,整个长安人都说司马大人如何才高八斗风流倜傥,与卓文君如何郎才女貌,恩爱鸳鸯,可真真叫人艳羡。”女子另取了洁净手巾为林晓北擦净了脸,这才执起桃梳,为他整理一头乱发。   “那嫣儿可是有动心?”林晓北被顺毛,十分舒服,不由又调笑起来。   “大人恁坏!”嫣儿轻锤了东方朔一把,娇嗔道,“嫣儿自从嫁与大人,便一心一意,从不多看别的男人,便就是小道儿与我相言时,我也是垂着头的。哎哟,瞧我这记性。”嫣儿突地一跺脚,急道,“传御史大夫赵大人与郎中令王大人触怒了太皇太后,被削官入狱,只待着秋后问斩,皇上遣了得意公公来告,让大人支招。只是大人左右摇晃皆不醒,只能斡旋着,待大人醒转了。”   赵绾与王臧?林晓北脑子里一下子便蹦出了这俩人来。这俩人皆是申培门生,是儒家弟子,多次与汉武帝讨论立明堂、封禅等事。曾上书汉武帝,建议不必再向窦漪奏事,触怒太皇太后,最终锒铛入狱,死在了狱中,着实可惜。难道自己有望让他们二人命运改变?可是这样不就是改了历史么?林晓北摸着下巴,又是一手的胡须。   罢了,不管了,谁让他东方朔壳子里的人变成了他林晓北呢!   接着那灵光的脑袋便飞速运转起来,想着什么有什么办法能救两人,却不得罪太皇太后那个巫婆级的BOSS。   “大人,大人?”嫣儿唤了声。   “嗯?嗯,我在想事情。嫣儿若是无事便替我将髭须剃了吧。”林晓北回过神来,对着铜镜见头发梳的齐整,人也精神了不少,于是便吩咐嫣儿替他剃胡子。   “是。”   林晓北又趁机整理了下思绪,看样子自己是到了建元元年,汉武帝刚刚登基不久。那东方朔现今应是二十二三岁,职位貌似是伴驾侍郎或者公车令了,具体是什么,林晓北还真不大清楚。这个嫣儿,看说话语气,动作神态,应当是个妾室。而他自醒来这许久,也不见其他人,可见他正妻果真在乡下教子,未曾随他来长安。   正寻思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叫喊:“东方大人——!您醒了没,可得救命哟!”话音刚没,又听一阵狗吠。林晓北被吓得一个激灵,头偏了寸许,只听“啊呀”一声娇呼,一阵刺痛从下巴传来。   林晓北捂着快剔好的下巴一阵无语,而那真正的罪魁祸首正牵着一条大狗推门进来,见着林晓北,豆大的眼睛突地一亮,像是见了屎的苍蝇,啊呸,的扑上来。   “东方大人,您可算是醒了,再不醒,赵大人跟王大人可就没命啦!”一个太监模样装扮的人趴上来,拽着东方朔的胳膊左右摇晃。那狗也跟主人一样一样的,水汪汪的眼睛瞅着林晓北,尾巴还一摇一摇的。原来是训狗的狗监杨得意!   “停停停,消停会儿,没见着我下巴被刀割了嘛!再急能急得过我!”林晓北捂着下巴怒道。正这时,嫣儿拿着一瓶药膏走了过来,取了洁净的手巾替林晓北擦拭了几番,才将药膏涂上。眼里含着泪,低声道歉道:“对不起大人,嫣儿手太笨,伤了大人。”   “无妨,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你继续。”林晓北道,又见着那太监一脸急切,忍不住道:“我心中已有数,这事急不得。你且跟我说说情况。”   那太监方镇定了,站起来道:“这赵大人跟王大人不是入狱了嘛!不知是何人给他二人送了笔跟竹简,二位大人写了万言书之后便要自刎,得亏公孙将军发现的早,不然可就酿成大祸了!”   “自刎?倒真是忠心可鉴。”林晓北笑,心里却道,这古人果然动不动便是以死明志啊。殊不知活着才能创造可能嘛!   “大人,剃好了。”嫣儿轻声道。   “嗯,辛苦嫣儿了,你先下去吧。”林晓北颇为气派的一摆手。   “是。”嫣儿收拾了盆等物,退了下去。   “东方大人,您怎地摆起谱来了,以前也不见你这般讲究啊。”那太监道。   废话,我怎么知道东方朔是怎样的,我只是按照历史人物做法啊。转了话题:“你今日来便是为了说这事?”   “也不全是。”太监道,“皇上不是心情抑郁嘛,遛狗也提不来兴致,于是皇上招大人进宫,纾解郁闷。”   晕,原来是让我去安慰人。但林晓北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汉武帝啊,这可是千古名帝,见着了弄个签名才好,林晓北忍不住意淫了一下。   “这便走吧!”林晓北起身,跟身边只到他肩膀的太监道。   古曲凤求凰,幸闻司马弹   出得门来才发现日头略偏西,应是下午二三点。东方朔的居所并不雄伟,仅比一般的房舍多了几间房,院子也大一些。大概是六七月份,花正开的艳,林木葱郁。院里仅有几个仆人,扫地或是修剪岔枝。见着东方朔出来,都低头问了好。   林晓北随那杨得意出得门来,便见一个壮实憨厚的小伙子正牵着两匹马,左右张望着。那人见了林晓北,热情的迎上来,道:“大人终于醒了,奴才已经备了马,请大人上马。”说着便从旁边拿了两个矮脚凳,分别放于马旁边。   林晓北会骑马,但也仅仅会骑罢了。读研的时候,便被师兄拉去练马场学,还被告之曰,学历史的,怎么能不会骑马。再加上带他们的教授是个对历史已经疯魔的老头,学生们越是把自己搞得一团酸腐气就越是喜爱。于是林晓北便顺应着形式,学了。   现在想来,倒真有点冥冥之中注定的意味。   两人分别上马,便奔去了皇宫,一路无话。   老远便瞧见皇宫雄伟壮观,琉璃金瓦被阳光一照格外耀眼,门外把守的铠甲士兵目不斜视,站得笔直如松。林晓北放慢速度,心里激动异常。前世虽是去过首都,却因为时间短暂来不及去故宫转转,颇为遗憾。这下见着了名副其实的皇宫,怎能不激荡。   杨得意率先下了马,林晓北见了也连忙下来,这才瞧见士兵跟前还有一人。   那人见林晓北二人牵马过来,连忙迎上,还未说话便对着林晓北一揖到地,嘴里叫道:“司马相如拜见恩师。”   林晓北吓了一跳,险些躲开一边去。原来他就是司马相如!林晓北镇定了下,虚扶了一把,道:“司马侍郎何必如此客气,你可是封了官的,万不能行此大礼。东方朔怕是受不住啊。”   司马相如站直身子,林晓北方见他的模样。只见他身着深紫衣衫,宽肥袖口与衣领处皆有寸许浅白。腰间围了银色腰带,刺绣极其精美,左侧悬了弧形月色玉佩,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人物。再观他面相,头发自然是很好的,黑亮顺直,头上缚了长冠,整齐里带着文人特有的潇洒飘逸。长眉入鬓,眼若星子,倒真是个英俊不羁的人。林晓北想着东方朔那路人长相,不禁有些愤愤不平。   “礼不可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相如只盼恩师莫要嫌弃我资质愚钝才好。”司马相如一本正经道,眼底却有少许促狭,林晓北见了,心里一动,也笑道:“如此甚好,我大汉以礼孝治国,你我二人身为朝中之人,更要为百姓做些表率才行。”   “好你个东方侍郎,到哪儿都不忘讽人。我不与你计较。”司马相如也笑开了,见杨得意在一旁静立,又道:“瞧得意都等得急了,咱们这就入宫吧。”   “司马侍郎请!”林晓北笑着伸手。   司马相如一愣,也笑:“那,东方侍郎也请。”   杨得意自腰中掏出块令牌来,守门的士兵见了,略拱手,便放行了。   林晓北深知自己需要淡定,只是心脏不停使唤的跳的飞快,不得已只好双拳紧握,手心已经汗湿了。   三人走过基坛,到了前殿,便见有名太监侍立。那太监小跑步过来,见了礼,道:“东方大人,皇上在清荣阁。”   林晓北道:“劳烦公公带路了。”   一行四人便步行去清荣阁。林晓北虽目不斜视,但皇宫景致仍是一目了然。且不说建筑精美的宫殿,单就眼前石板路,路旁花草木便处处透着贵气。再加上不时便有一队士兵步调整齐的巡逻着,姿颜秀丽的宫女穿行,这感觉真比看电视过瘾多了。   又走了约莫半盏茶工夫,终于到了清荣阁,说是阁,倒像是花园,花草愈显种类繁多,假山池水无一不全。百步处有一精致亭子,内里穿着黑色龙袍的,就是汉朝极伟大的皇帝,汉武帝刘彻!   林晓北心里一紧,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候来了!   一行人快步踱了过去,皆拜跪于台阶前,口里叫道:“参见吾皇万岁。”   林晓北低头跪着,心里咚咚直跳,可是动作倒是一丝不苟,并无差错。正凝神间,边听一把略低沉的声音道:“平身。”   林晓北率先站了起来,抬头便看见了刘彻的容貌。   不若历史描述那般威武雄壮,铁塔一般。刘彻此时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只是面孔虽有稚嫩,但是气势十足,霸气逼人。果然是皇帝,身上那中不怒自威的气势比凡夫俗人不知强了几何。   此时正坐在椅上,姿势放松,腰背却挺直。四周站了宫女,石桌上摆放着精美糕点,酒杯等物。   “东方朔,你总算是来了。这几日睡得可好?”刘彻取了杯子,小饮一口,慢悠悠说道。   林晓北笑道:“多谢皇上垂询,臣自然是睡得好。”   “你睡得倒好。”刘彻睇了林晓北一眼,面色有些阴沉,“将事情一溜推脱了,让朕自个儿烦恼着。”   “臣惶恐。”林晓北连忙又俯身行礼,站起来才道:“臣安睡是因天下康安,百姓安居乐业,更因吾皇英明。”   “哼,少在那里拍马屁了。朕问你,赵绾王臧之事可想出了解决的办法。”刘彻也不绕弯子,直言道。   林晓北一摸下巴,道:“臣只有四个字可言——顺应其意。”   刘彻来了兴致,招手让东方朔司马相如二人进了亭中,又在下位赐了座。才道:“何解?”   林晓北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上了,笑眯眯的说:“赵大人与王大人于狱中惭愧忏悔,深感之前所言谬误,故而无颜以对太皇太后以及天下苍生,于是,自刎了。”   “你才是荒谬!”刘彻一拍桌子,怒道。   林晓北为那保养良好的手心疼了一下,慢悠悠道:“皇上,臣接下来要说之事,需屏退左右。”   刘彻听完盯了他一会儿,才挥手让侍女们下去。司马相如看了东方朔一眼,随杨得意所忠一并走了出去。   林晓北突地起身跪地,道:“臣以下所言虽大逆不道,但句句字字都是为了皇上,还望皇上恕臣大不敬之罪!”   “朕赦你无罪(这句话真黄!)!东方爱卿有话还请直言!”刘彻连忙扶住林晓北胳膊。   林晓北并未顺势起身,仍跪着道:“皇上刚登大宝,根基不稳,朝中大权皆掌于太皇太后之手。皇上贸然推行新政,广征天下能人异士,这番动作已是违背了祖宗们无为之治的根本!故而才惹太皇太后不喜。臣窃以为皇上应韬光养晦,潜心为政,继续休养生息,待合适时机便能厚积薄发,一举成功!赵大人与王大人顶撞太皇太后,故而臣让他们死,而且是带着愧疚死,如此,才能平息后怒,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刘彻一瞬间便明白了,赞赏的看了林晓北一眼。突地又蹙眉,皇帝模式全开,铺天盖地的王霸之气压的林晓北虎躯一震。只听刘彻道:“何为合适时机?”   林晓北重重一闭眼,沉声道:“四年之后,太皇太后归天之日!”   “大胆!”刘彻猛地站起来,怒指着东方朔,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但林晓北就是知道,他刘彻信了!   “臣于来时卜了一卦,五年之后,皇上必可脱离束缚,推行新政!臣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林晓北也激动起来,声音有些压不住。   “东方朔,你!”刘彻猛地背过身子,拳头握的死紧,身体略有轻颤。待半盏茶工夫后,终于听到一句:“你起吧。”   声音虽镇定,却是难掩激动。   林晓北起身后,低头正对上刘彻那黑漆漆的眼睛,内里那成就霸业的渴望与野心令他一震,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折服了!   刘彻死死盯着林晓北,一字一顿道:“今日所言之事,万不能让第二人知道。”   “臣遵旨。”   刘彻重新做回椅子上,林晓北也坐下了,身体放松后才发现,身上竟是汗透了。   刘彻一招手,司马相如等人又鱼贯而入。刘彻此时心情转好,轻松道:“朕听闻司马爱卿与卓文君一曲定情,不知今日朕能否有幸听爱卿弹奏一曲啊?”   “臣惶恐。”司马相如连忙行礼,又道:“承蒙皇上不弃,臣便献丑了。”   宫女抱了琴过来,宫侍也搬了桌凳,片刻功夫便布置好了。   司马相如净了手,又让人点了熏香,这才坐到凳上,双手放于琴上,开始弹奏。   林晓北微闭着眼,听那清越如山泉叮咚的琴音,不觉有些陶醉。他对古曲研究不深,《凤求凰》也曾在现场或者网上听了几遍。但毕竟是年代已久,听起来远不及此刻的震撼。他随着琴音仿佛看到了年少辛苦求学的自己,看到导师欣赏肯定的目光,看到师兄弟们艳羡的话语,而一切却在被人背叛后湮灭了。   他仍然记得清楚,在被那人揭露性向后那些人嘲讽的嘴脸,而他却得到了原属于自己的位置。   林晓北想着心里的苦涩,不禁流出了眼泪。   琴音一变,婉转直上,似枯木逢甘露,似严冬遇骄阳。林晓北只觉得自己的精神仿佛脱离了身体,遨游四海间,肆意潇洒。他听得到鸟语,闻得见花香,处处春意盎然,整个人都变得容光焕发起来。林晓北只想冲出束缚,毫无顾忌的大叫一番。   待琴音终了,林晓北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刘彻深浅难测的眼神。   装腔唬司马,含泪别红颜   林晓北微怔,随即快速收拾了表情,扯开笑对刘彻道:“臣无状,请陛下恕罪。”   刘彻并未回应,而是直盯着林晓北,神情高深莫测。   司马相如此时进了亭子,见二人对视,又见林晓北面上表情僵硬,眼角尚有泪痕,便忍不住开口解围道:“皇上,臣在临邛弹奏此曲时,东方大人正在场,臣琴音低靡之时,东方大人也是流泪不止。”   刘彻这才收回视线,转向别处,淡淡道:“原来如此。”接着又道,“司马爱卿不光文采斐然,琴技也绝佳,朕大饱耳福了。”   “谢皇上夸赞。”司马相如行礼道。   林晓北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很疲倦,像是围着操场跑了十几圈一样,只想着找个地方歇息。又加上方才与刘彻对话太过激动,以至于缓和下来后竟是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   正寻思着告退,便听刘彻道:“朕乏了,你们二人退下吧。”   于是林晓北连忙起身,与司马相如一起跪下告了安,起身时略有踉跄,亏得司马相如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方不致于跌倒。   林晓北在拐角处悄悄回望了仍在亭中静坐的刘彻。此时天色略朦胧,积聚在亭子里,像是一张看不见的网,将刘彻紧紧地裹了起来。林晓北叹口气,心里暗想,刘彻还只是个孩子,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很不错了。   这么一路沉默到了宫门,杨得意嘱人将二人的马牵了过来,对林晓北司马相如道:“奴家只送到这里了。”接着偏头对林晓北道:“明日早朝东方大人别忘了时辰,免得再惹圣上不开心。”   林晓北苦笑道:“有劳得意公公提醒。”   杨得意笑道:“实在是大人平日里洒脱惯了,这才提醒来着。”   林晓北道:“我心里有数。这便告辞了。”说完对杨得意略拱手,翻身上了马。   那边司马相如也对杨得意告了别,同林晓北一起往南行去。   路上司马相如问道:“大哥,在下心中有一事尚疑惑,不知可否一问?”   林晓北转头,对上司马相如目光,点头道:“嗯。”   “在下于临邛奏曲时,志不得意不满,故而曲调悲惋凄丽。大哥为我知己,泣泪而和。但今日奏曲时小弟已不复当初心境,不知大哥何故再度落泪。”   林晓北心一紧,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没想到东方朔他个惹祸精连司马相如的知己跟大哥都当上了,这可叫自己怎么说。难道要说自己只是瞎听听热闹,又抽风想起了在前世的事,情不自禁的哭了?   只是心里思绪百转,面上却叹道:“贤弟有所不知,今日朔是为了圣上而泣,为苍生而哭。”说罢,学习刘彻同志的招牌表情——讳莫如深,高深莫测。   司马相如果然被唬住了,略一怔,才正言道:“今日方知大哥体恤圣上,胸怀天下,小弟真是自愧不如。”说罢还抬袖遮面,以示不好意思。   林晓北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憋屈,心里吐槽,司马相如你个二愣子,老子一唬你就上道了。   不过装神棍的感觉,还真他娘的不赖,嘿嘿。   林晓北心里舒畅了些,便提起兴致打量着风景。因为天色渐晚,所以路上人并不多,摆摊的也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老婆孩子热炕头去了。道两边店铺林立,乌七八糟买什么的都有。林晓北骑着马,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古代生活,兴致极高,大有下马逛逛的感觉。只是一来自己兜里没钱,二来司马相如还在旁边,不能被人看穿了。林晓北想,等有时间了,一定好好逛逛这座历史名城。   到了岔路口,司马相如停了马,对林晓北道:“今日天色已晚,小弟便不请大哥去敝处小叙了。”   林晓北也道:“那你我就在此告别吧。明日朝堂见。”   “嗯。”   说罢二人便分向不同方向回家了。   林晓北回了东方朔的宅子,下了马,只扣了一下门便看见先前那个壮实青年打开门。见是林晓北,连忙笑道:“大人回来了。”   林晓北点头,将马缰绳递给那青年便进门了。   进了院子看见嫣儿正站在房门前,看见林晓北后笑着迎上来,道:“大人回来了。想是累了吧,嫣儿已经吩咐厨房备好饭菜,烧了热水,大人是先用饭还是先沐浴?”   “先沐浴吧。” 林晓北颇赞赏的看了嫣儿一眼。   嫣儿巧笑嫣然,在庭中花草的映衬下,真的挺漂亮,林晓北暗骂东方朔个老色鬼。“那大人稍等,嫣儿这就吩咐下去为大人备水。”   林晓北笑道:“嫣儿辛苦了。我先在这庭院里转转,你一会儿告知我即可。”   “是。”嫣儿福了福身,向右去了。   林晓北于是背着手,正大光明熟悉房子。   穿过一道拱门,拐上走廊,林晓北摸到了东方朔的书房。门上上了锁,林晓北摸摸鼻子,用脚踹了一下门,便往回走了。   正巧碰见嫣儿出来寻他,于是林晓北想,以后再揭你老底,今天够累的,还是先好好休息再说。   林晓北舒服的泡在浴桶里,闭着眼长舒一口气,只觉得今天的一切都变成了那浮云,被风刮走了。回想着第一次与刘彻的见面,心里不禁纳闷后悔,自己一向处世小心圆滑,今日怎么就控制不住,说那些话呢!难道是显摆自己学历史的,连窦漪啥时候死的都记得清楚?是因为看见刘彻那双眼睛了吧,以作弊的方式明白刘彻的内心,不由自主的想让尚且稚嫩的小皇帝少走点弯路。   也不知刘彻听了之后会怎么想,幸好自己当时反应机警,说卜了挂,不然真的得露馅啊。   “大人,嫣儿给您搓背。”正神游间,林晓北听见嫣儿清脆温柔的声音。   林晓北倏地睁开眼,看见嫣儿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手里还拿了块粗粝的布。林晓北不由哆嗦了一下,身上的汗毛也竖立起来,很想说不用了,我自己洗就好。可是对着嫣儿疑惑的表情,还是咬牙道:“好。”说着,视死如归的往前一趴,露出后背来。   感受到有只手正游移在自己后背上,林晓北心里叫苦。要是直男的话,有美女伺候真的是人间一大幸事。可他林晓北打一出生就是个弯儿的啊。   突然感觉到胸腹处被一只手暧昧的抚摸着,而那只手还有往下的趋势,林晓北再也忍不住了,伸手握住那只纤手,道:“我今日有些累,你先下去吧。”   嫣儿一怔,随即委屈的看林晓北,可是林晓北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空管美女是不是被自己伤到了自尊心,只是闭着眼,不再说话。嫣儿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沉默的离去了。   林晓北痛苦的捂头,突然想到很黄的地方——要是嫣儿要跟他OOXX该怎么办啊?   越想越觉得郁闷,自己不能耽误人家姑娘的性福!   于是林晓北匆匆擦干了身子,食不知味的用过饭后,拉着嫣儿到卧室,一本正经的问:“嫣儿,你过门有多少时日了?”   嫣儿一怔,眼睛刷的盈满了泪,也不擦,只用手指绞着手帕,低声道:“回大人,七个月零九日。”   “那你可觉得快乐?有没有想出去走走……”林晓北不忍心看美女哭泣,只能硬下心继续问道。   “大人!”嫣儿突然叫了一声,随即又哭道:“不必再言了,嫣儿知道了。”眼泪终于滑落下来,滴到手上,溅起几朵小水花。   “对不起。”林晓北觉得自己鼻子也酸涩的厉害,只能低声说抱歉。   嫣儿站起身来,对着林晓北跪下,磕了三个头,躲开林晓北的手,执拗的跪着。道:“嫣儿自从被大人娶进门,便再未受过苦难。大人怜惜嫣儿,教我琴棋书画,百般呵护,嫣儿感激不尽。”顿了顿又道,“嫣儿不曾敢有其他念头,也深知大人的规矩。嫣儿不坚,以后不能侍立大人左右。还望大人早日再娶一位体己女子,替嫣儿服侍大人。”   林晓北将嫣儿扶起来,道:“嫣儿,你是个好女子,是我不好。明日下朝后我替你做媒,寻一户好人家嫁了吧。”   “是,嫣儿一切听从大人安排。”嫣儿低头应道,“今晚,嫣儿最后一次服侍大人,希望大人不要嫌弃嫣儿。”说着,双手已经放在衣带上,就要脱衣服了。   。   。   。   注:司马相如比东方朔大十几岁。但是因为我对大叔不太感冒,所以改了下年龄。   早上四更起,进宫去早朝   林晓北大惊,连忙拉住嫣儿的手,着急道:“嫣儿,我,我今天实在是有些累,不用伺候,不用。”   嫣儿泪落的更凶了,点点头,道:“嫣儿知道了,嫣儿告退,请大人歇息吧。”说罢,用手帕将泪擦干,走到床边铺床,然后放下床帘。一切收拾好了以后,便转身离开了。   林晓北看着美女哭着走出去,心里十分愧疚,可是没办法,自己实在接受不了女人,不然也不会在前世沦落到到小县城当教书先生的地步。   脱了衣服,躺在硬板床上,林晓北只感觉劳累了半天的神经终于可以休息了。只是明日还得上朝,又得是一番脑细胞混战。于是林晓北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早睡。   林晓北迷糊间做了个梦,内容什么的都忘了,只是感觉很悲伤,于是醒来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待掀开床帘,看见月牙儿还老高,便更郁闷了。只是一旦醒了就不容易再睡过去,林晓北索性拥着被子,靠着墙发呆。   一直到门外头有人喊东方大人,差不多变成雕塑的林晓北才动了起来。   “进来吧。”林晓北叫道。   门开了,进来一名青年。将水放到凳子上后,自怀里取了火折子,点了蜡烛,才对林晓北道:“大人,是时候起了。”林晓北伸了下懒腰,挣扎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   青年对林晓北道:“大人,昨夜睡得可好?”说着,自一旁拿了朝服,服侍林晓北穿戴。   林晓北点头,没说话。   青年略踌躇了一下,问林晓北道:“大人,得道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呵,小道儿你都这样说了,那就问好了。”林晓北扯嘴角笑了下。   “不知嫣儿姑娘犯了什么错。昨夜里她嘱我说今早让我叫大人起床。”青年一边替林晓北整理衣领一边问。   林晓北道:“没什么,只是最近我要占卜测挂,不能近女色。”心里汗颜,冒充神棍上瘾了,满嘴跑火车。   青年一愣,笑道:“原来如此,昨日见嫣儿姑娘十分伤心,问她也不说,还以为是犯了什么错呢。大人请坐,得道为您擦脸。”   林晓北单手接过帕子,道:“不用了,我自己洗便好。”   青年笑道:“是了,得道粗手粗脚,怎比得上嫣儿姑娘纤手慧心。”   “你个小滑头,竟取笑我开了。”林晓北佯怒的一戳杨得道的额头,笑眯眯的说。   “嘿嘿。”青年笑了两声,道,“那我去厨房看看早饭好了没。”说着行了礼,退了出去。   林晓北叹口气,心道,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继续坚持吧。自己实在接受不来女人,怎么能耽误人家呢。   用了饭已是到了寅时三刻,到皇宫恰好就五点了,林晓北理了理长发,翻身上马,跟杨得道说了一声便走了。   因为已经走过了两遍,路也熟悉了,林晓北想,自己真的适应的很快,难道是自己真如那真的东方朔所言,是注定的?切,那个就会装神弄鬼的老头,谁知道他怎么会选上自己。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在那边没什么可挂心的人,远离那个勾心斗角的世界也算是一大幸事。只是自己一个伪劣产品,真的能在西汉过活么?   这般想着,时间倒是过的快,等回过神来,已是到了宫门口。   照旧在门口遇见了司马相如,东方朔下马,见他正与一个男人闲聊。那男人一身铠甲,手里拿着长戟,面目刚毅,鼻直唇厚,倒是个忠厚的人。司马相如见东方朔过来,先行了一礼,笑道:“方才与公孙将军说到大哥,以为大哥必定要误了时辰的,没想这就来了。”   林晓北心里一动,见那男人穿着打扮以及司马相如的话,心里霎时明了,估计此人便是刘彻身边的一等侍卫,禁卫武士公孙敖了。于是也满脸堆笑道:“贤弟莫要再取笑我了,昨个儿得意还特地提醒,我怎敢再耽误。”   那男人也笑道:“东方先生乃性情中人,自然不必一干凡夫俗子恪守礼节,圣上也是知晓的。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进去吧。”   林晓北正愁不认识路,这时听公孙敖一说,求之不得。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承明殿,因为公孙敖不必早朝,只负责宫内外安危就行,所以到了门口便告辞走了,剩林晓北司马相如两人一齐进去。   殿内已经来了不少人,去太监那里领了象笏之后便退到一边闲聊。也有少数品级较低的官员过来与他们俩打招呼,说说笑笑间林晓北倒记住了不少人。   没过多久,听见门边一阵熙攘,林晓北与司马相如住了话,抬头看门口。只见两个年约五十岁的老头正并肩进来,众官员立刻向见了X的苍蝇一样围了过去,只听有声音大的人叫许大人庄大人的,也不知道是哪根葱。   林晓北抱着象笏,没动,司马相如眼里也是不屑。林晓北暗忖,难道是有什么过节?   只是这个不便发问,林晓北只能忍着好奇,不动如松。   终于有太监喊上朝,众人才整了衣衫,上早朝去了。   林晓北抿着嘴角,心道,一回生二回熟,他刘彻再牛掰也不能吃人,只要自己少说少做,反应灵活,早朝应该能糊弄过去。这般想着,心里安定了许多。毕竟是历经了中考高考各种考的现代人,总不能被古人唬着吧。   众人进了正殿,文左武右分作两边站定了。林晓北知道此时东方朔是侍郎,大概是六品的小官,于是尽量往后站,跟司马相站如一起。   不多时,秉笔太监所忠便高声嚷道:“皇上驾到——!”   太监声音高细,吓得林晓北一个哆嗦,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跟着众官一起喊吾皇万岁。林晓北心想,得亏古人穿的衣服厚,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然这地板跪着多伤膝盖啊。这般想着又安慰自己,还好是来到西汉,要是在明清,整个早朝都得跪着,那更伤身。   “平身。”还是那把低沉的声音。   林晓北又喊谢吾皇万岁,然后站起来,把脸挡在象笏后面,偷偷打量带了头冠的刘彻,他身着黑色绣金龙的龙袍,高高在上的坐在金色龙椅上,像是神仙一般藐视着众生。林晓北心里喟叹一声,果然人生来是不平等的。这种差距,在古代更为明显。   那太监又喊:“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林晓北于是低下头。   片刻便有人道:“启禀吾皇,臣有本奏。”   “准奏。”   “前御史大夫赵绾与郎中令王臧因出言不逊,冒犯太皇太后,是为大不敬。太皇太后仁厚,予以秋后问斩。但其二人下狱后仍不思悔改,写万言书再次冒犯,臣请奏立刻处决。”   林晓北悄悄抬头看出列的人,因为背对着自己,并不清楚他的面貌,但是听这语气,应该是窦漪那帮的。   “东方朔,你怎么看?”林晓北正想着,就听刘彻点名叫他。   林晓北霎时愣住了。   早上四更起,进宫去早朝   林晓北大惊,连忙拉住嫣儿的手,着急道:“嫣儿,我,我今天实在是有些累,不用伺候,不用。”   嫣儿泪落的更凶了,点点头,道:“嫣儿知道了,嫣儿告退,请大人歇息吧。”说罢,用手帕将泪擦干,走到床边铺床,然后放下床帘。一切收拾好了以后,便转身离开了。   林晓北看着美女哭着走出去,心里十分愧疚,可是没办法,自己实在接受不了女人,不然也不会在前世沦落到到小县城当教书先生的地步。   脱了衣服,躺在硬板床上,林晓北只感觉劳累了半天的神经终于可以休息了。只是明日还得上朝,又得是一番脑细胞混战。于是林晓北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早睡。   林晓北迷糊间做了个梦,内容什么的都忘了,只是感觉很悲伤,于是醒来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待掀开床帘,看见月牙儿还老高,便更郁闷了。只是一旦醒了就不容易再睡过去,林晓北索性拥着被子,靠着墙发呆。   一直到门外头有人喊东方大人,差不多变成雕塑的林晓北才动了起来。   “进来吧。”林晓北叫道。   门开了,进来一名青年。将水放到凳子上后,自怀里取了火折子,点了蜡烛,才对林晓北道:“大人,是时候起了。”林晓北伸了下懒腰,挣扎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   青年对林晓北道:“大人,昨夜睡得可好?”说着,自一旁拿了朝服,服侍林晓北穿戴。   林晓北点头,没说话。   青年略踌躇了一下,问林晓北道:“大人,得道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呵,小道儿你都这样说了,那就问好了。”林晓北扯嘴角笑了下。   “不知嫣儿姑娘犯了什么错。昨夜里她嘱我说今早让我叫大人起床。”青年一边替林晓北整理衣领一边问。   林晓北道:“没什么,只是最近我要占卜测挂,不能近女色。”心里汗颜,冒充神棍上瘾了,满嘴跑火车。   青年一愣,笑道:“原来如此,昨日见嫣儿姑娘十分伤心,问她也不说,还以为是犯了什么错呢。大人请坐,得道为您擦脸。”   林晓北单手接过帕子,道:“不用了,我自己洗便好。”   青年笑道:“是了,得道粗手粗脚,怎比得上嫣儿姑娘纤手慧心。”   “你个小滑头,竟取笑我开了。”林晓北佯怒的一戳杨得道的额头,笑眯眯的说。   “嘿嘿。”青年笑了两声,道,“那我去厨房看看早饭好了没。”说着行了礼,退了出去。   林晓北叹口气,心道,既然做出了决定,就继续坚持吧。自己实在接受不来女人,怎么能耽误人家呢。   用了饭已是到了寅时三刻,到皇宫恰好就五点了,林晓北理了理长发,翻身上马,跟杨得道说了一声便走了。   因为已经走过了两遍,路也熟悉了,林晓北想,自己真的适应的很快,难道是自己真如那真的东方朔所言,是注定的?切,那个就会装神弄鬼的老头,谁知道他怎么会选上自己。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在那边没什么可挂心的人,远离那个勾心斗角的世界也算是一大幸事。只是自己一个伪劣产品,真的能在西汉过活么?   这般想着,时间倒是过的快,等回过神来,已是到了宫门口。   照旧在门口遇见了司马相如,东方朔下马,见他正与一个男人闲聊。那男人一身铠甲,手里拿着长戟,面目刚毅,鼻直唇厚,倒是个忠厚的人。司马相如见东方朔过来,先行了一礼,笑道:“方才与公孙将军说到大哥,以为大哥必定要误了时辰的,没想这就来了。”   林晓北心里一动,见那男人穿着打扮以及司马相如的话,心里霎时明了,估计此人便是刘彻身边的一等侍卫,禁卫武士公孙敖了。于是也满脸堆笑道:“贤弟莫要再取笑我了,昨个儿得意还特地提醒,我怎敢再耽误。”   那男人也笑道:“东方先生乃性情中人,自然不必一干凡夫俗子恪守礼节,圣上也是知晓的。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进去吧。”   林晓北正愁不认识路,这时听公孙敖一说,求之不得。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承明殿,因为公孙敖不必早朝,只负责宫内外安危就行,所以到了门口便告辞走了,剩林晓北司马相如两人一齐进去。   殿内已经来了不少人,去太监那里领了象笏之后便退到一边闲聊。也有少数品级较低的官员过来与他们俩打招呼,说说笑笑间林晓北倒记住了不少人。   没过多久,听见门边一阵熙攘,林晓北与司马相如住了话,抬头看门口。只见两个年约五十岁的老头正并肩进来,众官员立刻向见了X的苍蝇一样围了过去,只听有声音大的人叫许大人庄大人的,也不知道是哪根葱。   林晓北抱着象笏,没动,司马相如眼里也是不屑。林晓北暗忖,难道是有什么过节?   只是这个不便发问,林晓北只能忍着好奇,不动如松。   终于有太监喊上朝,众人才整了衣衫,上早朝去了。   林晓北抿着嘴角,心道,一回生二回熟,他刘彻再牛掰也不能吃人,只要自己少说少做,反应灵活,早朝应该能糊弄过去。这般想着,心里安定了许多。毕竟是历经了中考高考各种考的现代人,总不能被古人唬着吧。   众人进了正殿,文左武右分作两边站定了。林晓北知道此时东方朔是侍郎,大概是六品的小官,于是尽量往后站,跟司马相站如一起。   不多时,秉笔太监所忠便高声嚷道:“皇上驾到——!”   太监声音高细,吓得林晓北一个哆嗦,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跟着众官一起喊吾皇万岁。林晓北心想,得亏古人穿的衣服厚,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然这地板跪着多伤膝盖啊。这般想着又安慰自己,还好是来到西汉,要是在明清,整个早朝都得跪着,那更伤身。   “平身。”还是那把低沉的声音。   林晓北又喊谢吾皇万岁,然后站起来,把脸挡在象笏后面,偷偷打量带了头冠的刘彻,他身着黑色绣金龙的龙袍,高高在上的坐在金色龙椅上,像是神仙一般藐视着众生。林晓北心里喟叹一声,果然人生来是不平等的。这种差距,在古代更为明显。   那太监又喊:“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林晓北于是低下头。   片刻便有人道:“启禀吾皇,臣有本奏。”   “准奏。”   “前御史大夫赵绾与郎中令王臧因出言不逊,冒犯太皇太后,是为大不敬。太皇太后仁厚,予以秋后问斩。但其二人下狱后仍不思悔改,写万言书再次冒犯,臣请奏立刻处决。”   林晓北悄悄抬头看出列的人,因为背对着自己,并不清楚他的面貌,但是听这语气,应该是窦漪那帮的。   “东方朔,你怎么看?”林晓北正想着,就听刘彻点名叫他。   林晓北霎时愣住了。   朝上惹圣怒,宣室被修理   回过神来就发现满朝文武正瞅着自个儿,刘彻那混小子也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王冠上垂下来的流苏都没挡住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林晓北无奈,只能出列,躬身行礼道:“回皇上,臣并无异议。”   刘彻道:“爱卿不必拘谨,有何想法,尽管直言。即便有什么不得当,朕也不会追究。”   林晓北心一紧,听出了小皇帝的话外音。于是直起身子,朝文官看去,问道:“太史公可在?”   一瘦削老头出列回道:“东方侍郎有何见教?”   “皇上说即便朔胡言乱语也不追究,劳烦老人家记下。”   刘彻这才收了看好戏的表情,淡淡的说道:“怎么,你东方朔还怕朕出尔反尔不成。”   林晓北躬身道:“臣不敢。”   “哼。”   林晓北这才道:“禀圣上,微臣也认为应该立刻处决赵绾与王臧。”   刘彻身子动了一下,但声音依旧平稳:“此话怎讲?”   “皇上您登基不久,又未亲政,所思所想未能面面俱到,须有太皇太后加以扶持。而赵绾王臧竟公然反对太皇太后干涉朝政,扭曲太皇太后良苦用心,是为大不敬。又谏言皇上做些大动土木之事,违了先皇无为而治的思想。如此不忠无用的臣子,皇上留着还有什么用呢?”林晓北慢悠悠的说,心里却紧张的要死,生怕这话一出,刘彻一怒之下就把自己拖出去斩了。   “你!”刘彻大怒,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因为林晓北所说的,还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晓北嘟囔道:“皇上,您言明在先了,让臣直言。”   “说得好,哈哈哈。东方爱卿言之凿凿,句句在理。就依卿的意思,三日后处以绞刑。”刘彻不怒反笑,轻飘飘的处决了两条人命。   林晓北松了一口气,额头又渗出汗来了,也不敢擦,退回原来位置站定了。   先前那人明显很得意,高声喊道:“皇上英明。”   林晓北观察着文武百官的神情,发现小皇帝刘彻的人,还真是少得可怜。   下了朝,众人一道儿往外走。林晓北讪笑的跟在司马相如身后,陪笑道:“贤弟。”   司马相如一撇头,道:“在下不敢高攀东方大人,你我还是以官名相称就好。”   林晓北扯司马相如的衣袖,硬拉到人少的地方,低声道:“我知你心中不平,只是贤弟莫要忘了,如今这天下还不姓刘啊。”   司马相如一怔,霎时明白过来,随即便向林晓北深深一揖,赧颜道:“小弟真是空长了脑子,竟未体会大哥的良苦用心,真是无颜面对大哥。”说完又抬袖子。   林晓北哭笑不得。   正这时,便见杨得意自侧道儿出来,对林晓北道:“东方大人留步,圣上召见。”   林晓北笑道:“劳烦得意跑一趟,我这就过去。”转头对司马相如道:“贤弟先回去吧,不必等我了。”   司马相如点头,告别后转身走了。   随杨得意到了宣室,杨得意停了步,转身对林晓北道:“圣上心情不佳,大人需谨言慎行。”   “我知道。谢谢得意提醒了。”   杨得意推门进了殿内,不一会儿便听见尖细的高喊:“宣东方朔进殿——!”   林晓北便整理了衣衫,推门而入。   走到案桌前面,熟练地跪下,口里叫道:“参见吾皇万岁。”   跪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动静,林晓北也不抬头看,知道小皇帝闹脾气,就这么静静跪着。心里却想着,《还珠格格》里面那跪的容易还真是有准备的必要,回去让嫣儿缝一个。又突然想起昨晚已经跟嫣儿说了给她另找婆家,怎么好意思再跟她说呢。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反正林晓北觉得小腿麻了,膝盖底下那片地面都给暖和的温热了。这才听刘彻道:“哎呀,东方爱卿,你这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朕忙着看奏折,竟是忘了让你起来。东方爱卿快快请起,得意,快扶东方大人起来。”   林晓北暗地里翻白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嘴里却道:“臣有罪,跪着便好。”说着对杨得意摇头,示意他不必过来。   “哎?这可怎么成,东方爱卿方才在朝堂时所言字字珠玑,朕受益匪浅,怎么能算是有罪呢?”刘彻嘴里说着,却再没让林晓北起来的意思,转手又指了指旁边一摞竹简,道:“这些需得请示祖母,从民生民计到军国大事一应俱全,爱卿以为如何?”刘彻用眼白瞅着林晓北说话,拿捏腔调的样子真他妈的傲娇。   林晓北自然道:“臣不敢妄言。”   “哼,你东方朔是谁啊,天下闻名的大才子。三年诵二十二万言,六年四十四万言,你还有何不敢妄言的。”刘彻继续挤兑他。   林晓北苦笑,这小皇帝真是别扭,明明体会了自己的意思,还非得出言讽刺自己,找回场子来。不过小孩子脾气急,让他发泄一下也无不可。“回皇上,臣只学了诗书兵法,朝政之事一字未学。”   “亏得你一字未学,这要是再来个二十二万言,朕这位子岂不是要让给你来坐?!”   “臣不敢。请皇上息怒。”林晓北无奈,只能配合着。   “息怒,把你拖出去喂狗朕就息怒了。得意,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不忠无用的臣子给朕拖出去。”刘彻摔了竹简,大声嚷道。   杨得意狗腿的应答:“诺。”说完就贱兮兮的揪住林晓北的衣袖,往外拽,林晓北憋笑的配合被“拖”了出去。   出得门来,杨得意松了手,又贱兮兮的替林晓北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笑道:“先头奴家不在朝上,不知东方大人说了什么,竟惹得圣上如此大怒?”   林晓北苦笑道:“能说什么,直言进谏呗。不过我确实是极佩服皇上的,吾大汉朝必定会日益强盛,流传万代。”十分有感慨的说完,林晓北笑了一下,又正言道:“东方朔在此立誓,只要我在朝一天,便必定鞠躬尽瘁,辅佐吾皇。”   杨得意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直赞叹大汉朝有如此忠良之臣。   到了宫门口,林晓北牵了马,才听杨得意道:“皇上口谕,命你负责搭救赵绾王臧之事,所需人等由你自由调度。”说着从怀里取了面金光闪闪的令牌来。   林晓北躬身道:“臣遵旨。”说罢,毕恭毕敬的接过了令牌,小心揣进衣袖内。   杨得意道:“皇上必是相信你才如此吩咐,希望东方大人不负圣望。”   “朔必定不负圣上所托。”   杨得意偏头对林晓北友情提示:“公孙敖将军可用。”   林晓北笑着点头。   回去的路上林晓北因为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于是就决定先逛一逛。早上出门的时候管小道儿要了点钱,就是预备着逛街用的。不过即使没带钱也不打紧,身上这身衣服值钱啊,进去店里即便是不买也不会遭白眼。还会被好生招待,上好茶水精致点心免费享用。林晓北就这么腐败的利用官服逛遍了长安街,撑得肚子都圆了,一个子儿都没花。   牵着马慢悠悠走着,突然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回过头看见是一队巡城的士兵,为首的正是公孙敖。   林晓北连忙对他打招呼:“公孙将军。”   公孙敖见是林晓北,立刻下马,凑到他跟前,笑道:“原来是东方先生。不知先生在此处作甚?”   “哦,无事乱逛罢了。倒是公孙将军现下可有空闲?”   公孙敖闻言看了林晓北一眼,道:“东方先生有事?”   林晓北道:“确有一事。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公孙敖于是回头吩咐了士兵,便跟着林晓北进了茶楼。   天晴日朗朗,正是新婚时   历史人物那么多,林晓北即便是学历史的也不可能人人都记着。只是公孙敖这人着实太特别了一点,以至于林晓北还真是挺了解他的。历史上公孙敖为景帝旧人,是个十足的倒霉蛋。领兵打仗时基本都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跟卫青霍去病完全没法比。还老爱迷路,延误军机他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只是他为人实在,侠肠义胆,与许多人交好。也因此虽然屡屡战败,却从未被杀头。此时朝中还无卫青,也不需要北击匈奴,因此这位公孙将军说是将军,其实并不领兵,只是类似于管城的巡警。杨得意让此人周旋搭救牢狱里那俩人,算是一点不差的。   果不其然,林晓北刚一说这事,公孙敖便一口应承了,拍胸脯叫道这事儿包在他身上。林晓北知他虽然一辈子倒霉,却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于是便约定下将人偷梁换柱,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来,自己再在城门口接应,将那俩宁折不弯的大儒送走。   如此这般密谋完之后,再“猥琐”的对笑几下,俩人感情就算是建立起来了,约定改天再叙后便分头走了。   兜里的钱花了个精光,林晓北牵着马,一边消食一边回家。路旁有卖脂粉的小贩掰着手指头算计盈利,林晓北听他念叨几句得知,今儿竟然是七月二十八了。   突然想起嫣儿昨天说过司马相如下个月初五结婚,于是又后悔今天怎么不多带点钱,买个结婚礼物之类的。算了,下次再说吧。   晃晃悠悠的溜达回了家,林晓北问杨得道:“小道儿,你知道我书房钥匙在何处么?”   杨得道挠挠后脑勺,憨笑道:“大人不是一向将钥匙交由嫣儿姑娘保管么?”   林晓北连忙笑道:“是啊,倒是我一时忘记了。”说完背着手走了。唉,又得面对那个心地良善的美女了,林晓北叹道。只是自己真的十分想看一下东方朔的书房,这位智者少时读书无数,藏书肯定十分丰富。说不定还能找到孤本之类的文籍,对于学历史的人来说,这真的是无价之宝啦。   林晓北抓住一个仆从问嫣儿在哪里,那人恭敬的回答了。林晓北于是改变方向,去了下人居住的房舍。   嫣儿正在他收拾衣物,整理床铺。林晓北站在门外,心里十分复杂。不可否认,嫣儿确实是个好女子,善解人意,能干,懂进退。即便是放到现代,她也是能干的女孩子。林晓北想,虽然自己保证让她另嫁个好人家,但她也不能做正室。若是再找了一个表里不一的,那她这辈子不就算是被自己毁了么。这样想着林晓北更是犹豫了。   嫣儿偶然回头见林晓北在门口站着,于是连忙收起难过的表情,用力笑着,道:“大人下朝了,今天回来的算晚。”话刚出口,便道歉:“大人恕罪,奴婢僭越了。”说着就要跪下。   林晓北连忙快走几步,扶住嫣儿,道:“嫣儿,你这又是何必?我未说要赶你来这里住。”   嫣儿垂下头,躲开林晓北的手,低声道:“奴婢已非大人妾室,自然不该再住原处。”   林晓北一颗心像是泡在杨梅汤里,酸涩的难受,终于忍不住道:“嫣儿,以后我聘你为府里的管事,每月付你银钱,直到你找到如意郎君,不愿再待在此处才罢,可好?”   “大人。”嫣儿眼里又聚了泪,推辞道:“大人宽厚仁爱,对嫣儿已是有再造之恩,嫣儿又怎能不识好歹,再待在这里。况且女子为管事,于理不合。”   林晓北道:“是我不愿放你走,又何来你不识好歹。至于礼法,管得了天下,管不了我东方朔。”   “如此,谢过大人了。”嫣儿再拜一次,算是应承了,只是眼里那抹坚定与爱恋并未被林晓北看见。   林晓北召集所有仆从,宣布容嫣儿的新身份,那些人都十分老实,听了虽有些不自在但未公然反对。只有杨得道那个傻憨儿一脸兴奋,也不知道高兴个啥。   日子便这么过,三日后公孙敖果然救出了赵绾与王臧。起初那俩人还不愿走,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君子端正从容,不为权势所折。被林晓北火大骂了一顿之后夹着尾巴走了。随后小皇帝又貌似跟窦漪赔罪了,哄的那个老女人挺高兴,十分高调的表扬了刘彻同志的进步,还赏给了林晓北不少东西——大多都是摆设,不能卖钱也不能吃丢了还得掉脑袋的东西!   心里头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林晓北挺怕天谴的,毕竟这算是参与了改变历史的行动,只是天晴日朗的,连个阴天都不见,怕个毛。于是林晓北乐呵呵的与公孙敖喝了顿酒,发现东方朔这身体千杯不醉后又跑进宫跟刘彻喝了一顿。   这天是八月初四,司马相如亲自过来通知林晓北大婚事宜。因为卓文君先前封了诰命夫人,身份金贵着,所以这娘家不好找。于是圣上隆恩,让卓文君去平阴公主住处,明儿个从那里把人娶回来,也算是不辱身份。   林晓北笑道:“如此甚好。为兄先提前恭祝司马贤弟新婚大喜了。”   司马相如也乐得显而易见,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林晓北没留他吃饭,毕竟新郎官有很多事要忙,而结婚要注意的事林晓北一个现代人也没法说什么,于是司马相如很快便回去了。   八月五日正值旬休,难得不用早起却逢上兄弟结婚,于是容嫣儿一早便遣小道儿来喊林晓北起床。换上一身暗红色的衣袍,新收的婢女桑青又替林晓北梳了个时髦发型,带上长冠之后形象颇不赖,挺拔如松,风姿傲然的。   林晓北顾影自怜了一会儿,乐呵呵的带着容嫣儿准备的贺礼与几名仆从去了司马相如府上。   宴请的宾客还未到,府内外皆是张灯结彩,一片红海,在太阳底下颜色格外的鲜艳喜庆。林晓北见司马家的仆从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恨不能再生出两对手脚来,就连忙让自家的上去帮忙。   司马相如身着红色喜服,一头黑发齐整的绾起来,带了别致的镶玉头冠。他对林晓北行了一礼,道:“弟相如双亲早逝,拙荆亦与家人不相来往。今日兄为尊长,于相如又有发迹之恩,请受弟与拙荆拜礼。”   林晓北知道他情况,自然笑着应承,道:“承蒙贤弟看得起,朔自然不敢推辞。”   “多谢兄长。”   吉时到,请来的礼乐队开始奏乐,又有四个衣着统一的大汉抬了一顶挂了红绸的轿子出来。司马相如翻身上了马,对前来围观的人群抱拳示礼。长安城的人基本都知道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因为汉朝民风尚且开放,儒家那些严苛规矩还没流行开来,女子再嫁并非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因此大家不以为怪,纷纷投去祝福。   林晓北站在门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时间感慨万千。看着纷纷闹闹的人群,看着司马相如脸上的幸福笑容,看着宾客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觥筹交错,吟赋论事,突然有种融入感,是自穿越之后第一次发觉,自己其实已经变成了东方朔。   只是不知,自己的另一半是谁,又在哪里呢?   风调雨顺年,也有烦心事   古代的婚礼程序十分繁冗,林晓北今天算是有幸见识了。   等了两个多小时,听见门外敲敲打打,声乐震天,知道是接了卓文君回来了。林晓北一本正经的坐在父母亲坐的位子上,等着新人见礼。这时门外有人喊平阳公主,驸马爷驾到,林晓北连忙起身,朝二人行礼,院内众官民也纷纷行礼请安。平阳公主道了声请起,众人才起身。林晓北抬起头,便见到一位温婉如玉又不失明艳的女子。   汉武帝有三个亲姐姐,平阳,南宫与隆虑。后两位史官给予的笔墨不多,林晓北只是知道名字,而平阳公主确实是位难得的女子。她早早嫁与身体孱弱的曹寿为妻,安心做了宅女,却与汉武帝感情亲厚。更何况刘彻的第二位皇后卫子夫就是平阳公主府上的一位歌女。其中暧昧关系,真不是一言能尽的。   平阳公主打量了林晓北一下才笑道:“久闻东方才子大名,只是无缘得见,果然是个傲然如松竹一般的人物。”   林晓北躬身道:“蒙公主看得起,朔不过乡野小民,不足挂齿。”   “东方才子不必自谦,皇上也是在本宫面前夸赞过先生的,说先生满腹经纶,堪当大任。”平阳公主态度十分亲切友好,与人交谈也完全没架子,令人不自觉生出好感来。   林晓北笑道:“吾皇圣明,朔唯有殚精竭虑,以效吾皇。”   “如此甚好。”说着,便扶着曹寿在林晓北右侧坐下,底下众臣才敢落座。   林晓北盘腿坐在蒲垫上,突然觉得有人看着自己,迎上去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装扮成普通小公子混在人群里的,赫然就是刘彻!   林晓北忍不住偏头看了平阳公主一眼,只听平阳公主淡淡道:“皇上微服出宫,不宜声张。”林晓北这才坐正了,遥遥朝刘彻暗施一礼。   赞礼开始主持婚礼。先是说了一通吉祥的话,诸如吉时良缘,喜成婚姻的。接着又道新郎莅位,下人拿了弓箭过来,司马相如便挽弓射了三箭。起轿后,卓文君便小步迈了出来。隔得不算远,林晓北自然将卓文君看的清清楚楚。一身红色嫁衣,衬出腰肢款款,面上敷了脂粉,更显得目若秋水,明丽动人,果真是让男人见了便会丢心失魂的美女,不怪乎司马相如当初拐她私奔。司马相如牵着她的手,跨过火盆,来到案桌前,在通赞的唱诺下参拜天地及祖宗灵位。   接着便转到平阳公主林晓北这里,三叩首。林晓北颇有些受之有愧的感觉,毕竟接司马相如来的,是先头儿那个东方朔,跟他林晓北没关系。被人跪着叩头,窘的脸都红了。   据《礼记·昏义》记载,男女结婚必须得“共牢而食、合卺而饮,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所以二人又分别到了矮桌两旁,行交拜礼。仆从拿了盥盆清水,两人洗手洁面,这才相对裾坐。   汉朝的合卺酒跟现在的交杯酒不同,新郎新娘用红丝线相连的葫芦瓢喝酒,喝一半,再交换过来,一饮而尽。这便算是同甘共苦了。林晓北瞧着有趣,忍不住翘起嘴笑来,笑的开怀。   待赞礼一句礼成喊出来之后,林晓北终于舒了一口气,心道,幸好他不喜欢女的,也不必再结婚,不然这一套程序下来,真的得累死。   将卓文君送入了新房,司马相如便来招呼客人。   恭请平阳公主及驸马还有林晓北上座,司马相如又敬了三杯酒,感谢公主屈尊来参加二人婚礼。接着又对林晓北低声道:“大哥代我招待公主,小弟还需敬其他人。”   林晓北自然答好。   在公主下位坐下,主动为公主添了酒,林晓北举杯道:“为感公主仁厚屈尊来观礼,臣朔代相如再敬公主驸马一杯。”   平阳公主也举杯,拦下曹寿欲举杯的手,道:“驸马身子不好,本宫代饮了。”说罢一饮而尽。   林晓北放下空酒杯后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四处张望着,刘彻早已不见踪影。这时便听平阳公主道:“不知东方先生近日可有空闲,本宫居所风景尚可,想请先生过府小叙一番。”   林晓北心里一动,疑惑道:“敢问公主有何吩咐?”   “并非什么要紧事,只是本宫仰慕先生才情,想与先生探讨一二罢了。”   林晓北道:“既如此,朔不敢推辞。”   “嗯。”   林晓北自然不觉得她平阳公主是因为喜欢东方朔的文才才请他去驸马府,只是不知道这位面相温婉的公主心里打什么算盘,但不管怎样,总不是要命的事情,他就是去了,随机应变就好了。必要时背几首唐诗,说不定能引领汉朝文学新题材——当然这只是他自娱自乐的瞎想罢了,他脸皮可没那么厚。   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司马相如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林晓北站在门后,对司马相如打趣道:“良宵苦短,我就不打扰贤弟了。”   司马相如喝的脸皮微红,听见林晓北的话,嘿嘿一笑,道:“大哥莫要如此说。你我兄弟一场,自然该好好喝一次。来,大哥,我们再喝。”说着摇摇晃晃的就要去找酒杯。   林晓北哭笑不得,司马相如喝多了,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卓文君一脚踹下床去。拉住原地踏步的司马相如,对一旁的仆从道:“快扶你家大人进去吧,不必送我了。”   那人答了是,林晓北便转身走了。   出了门才发现天色已晚。古代没路灯,除了司马相如家门上那俩红灯笼照了段路外,四周皆是黑黢黢的。司马相如家的仆从都在忙活着收拾,也没人出来给送个灯笼,唉,摸黑走吧。   走了没几段路,便见迎头来了个青年,手里提着盏灯笼,正笑着对林晓北道:“东方大人,嫣儿姑娘让我来接大人回家。”   林晓北心中霎时一暖,笑着答道:“嗯。”   回了家,洗个热水澡,林晓北觉得一天下来的疲劳都化成睡意涌了上来,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刘彻刚刚推行新政启用儒家弟子为官便遭到窦漪的阻拦,在林晓北劝告下开始韬光养晦,转明为暗。于是朝上也没什么要紧事,风调雨顺的,该下雨下雨,该晴天晴天,据说是谷子多的都流到仓库外面了,铜钱扔着砸人打水漂都成。   唯一不顺的就是老臣们都爱拿子嗣说事,说什么皇帝都登基一年多还没龙子不行啊,也该多纳几名女子嘛,广撒种,多收获。只是这是人家刘彻自己的事情,说再多你也不能代替皇帝行房啊,再加上陈皇后势力贼大,为人善妒,又有太皇太后撑腰,塞女人给皇帝相当不现实。除了这个,基本每天就是没事退朝,露个脸就行了。   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林晓北连着起了这么多日子,真的是有苦难言,每天一下朝就想钻回被窝。可是刘彻不放人,非得拉着去练武场玩PK,哦,就是比射箭,比剑术。林晓北哪会啊,得,幸好这身体条件反射不错,小皇帝一剑刺过来的时候往后能跳一两米,所以不至于输的太难看。至于射箭,能拉开弓对准准头就算成功了一半,练了几天也差不离了,于是刘彻更不放人了。   这天早朝不大顺当,刘彻板着脸来了,说平身的时候都带着七分怒气,弄的大臣连子嗣的事儿也没敢说。下了朝,林晓北没被单独召见,于是决定迅速回去补觉。可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外面小道儿喊:“东方大人,平阳公主递了请帖过来啦。”   林晓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头上!   有女卫子夫,温良善歌舞   林晓北无奈,只能从温热的被窝里爬起来,将小道儿叫进来,道:“把帖子拿给我看看。”   小道儿小心将白绸呈上,林晓北打开,好几行小篆,仔细辨认后明白了大体意思,就是说今儿天气挺好的,本宫心情也挺好,想请客吃饭聊个天什么的。你有空没,有的话就过来吧,本宫备了酒席。   我勒个去,都备好酒席了还问我有没有时间。林晓北愤愤将白绸叠起来,又让小道儿服侍着穿了衣服,骑马赴约去了。   平阳公主貌似住在南郊丈八沟的地方,离终南山不远。林晓北没去过,只能一边问路一边赶过去,总算是方向感没差,一个来小时就到了。   老远就瞧见驸马府气派的紧,光那门就比自家的宽一倍。门口有下人打扮的小伙子一见林晓北来了,连忙过来牵马,热情的招呼:“东方大人来了,公主已久候多时啦。”   林晓北对他点点头,在另一个下人的带领下进了公主府。   已经是秋天季节了,褪去了夏的炎热,只余凉爽。花草之类的虽凋谢了,但各类菊花却开的正艳。林晓北在下人带领下,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驸马府的风景。   穿过一道拱门,便见远处走廊尽头有一座精致建筑亭子,周围层层叠叠围满了菊花,衬着四周略有凉意的枫树,更显得秋意盎然。亭子上方有一横匾,上书“秋意阁”三个篆体。四周皆有随侍的女子,皆着暗红色衣衫,面目白净。   那下人侧身恭敬道:“公主正在阁内等候,请东方大人进去。”   林晓北作揖道:“有劳小哥带路了。”说完便独自往秋意阁中去。   门后两名有女子见了林晓北,一个先往里喊了声:“东方大人到了。”然后迎上来对林晓北行礼,其中一位带着林晓北往里走。还未到亭子前,便看见平阳公主与司马相如笑着走了下来。平阳公主笑道:“刚才还说起先生来,这便到了。”司马相如也亲热的说道:“大哥你总算是来了。近日大哥事多繁忙,细想你我竟是许久未聚了。今日公主盛情邀请,你我必定要借此机会好好喝一杯才行。”   林晓北快步上前,对平阳公主施一礼,嘴里道:“臣朔参见平阳公主金安。”   平阳公主一挥手,笑道:“东方先生不必拘礼,此次只是寻常宴席。本宫仰慕二位才华,这才请过来一叙。”   “多谢公主恩典。”林晓北站起身,又对司马相如一笑,三人便相携往亭子里去了。   亭子面积不小,摆放了几张矮桌,蒲团上皆有软厚的坐垫,桌上有酒杯糕点等物。平阳公主道:“二位先生请坐。”   林晓北司马相如又鞠躬施礼,等平阳公主坐下了,才跟着跪坐在下位。   有侍女上前,替他们倒了酒。林晓北听平阳公主道:“二位都是举世闻名的大才子,词赋一流。本宫虽久居府中,但也曾识得东方先生才名,司马才子大作,常叹未能与之交谈一番。今日得幸请到二位,为表敬意,本宫先干一杯。”   林晓北与司马相如皆举杯一饮而尽。这就先前温过,入口温度刚刚好,一杯下去,肠胃暖融融的,更兼酒香阵阵,回味绵长。林晓北忍不住道:“好酒。”   平阳公主笑道:“没想到东方先生也是懂酒之人。有好酒,岂能没歌舞助兴。本宫府上有几名女子极擅歌舞,不若将她们叫来舞一曲以助兴?”   林晓北突地心里一动,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啊。只是……时候明明未到啊。   还未来得及转换话题,就听司马相如道:“如此甚好,倘若公主不嫌弃,相如愿弹奏一曲,以襄助兴”   “哈哈哈,如此甚好。”平阳公主笑一声,抬袖一挥,不多时便见拱门后走过来几名女子。   为首的女子一幅好相貌,瓜子脸,细眉杏眼,娟秀鼻梁,朱色樱唇。穿着一件天蓝舞衣,勾勒出女子曼妙体态。只见她对着亭中盈盈拜倒,轻声道:“奴婢卫子夫拜见公主,东方大人与司马大人。”声音软糯温柔,令人一听就麻了半边身子。   林晓北虎躯一震,“啪”的一声碰倒了杯子。   平阳公主挥手示意让她们起身,疑惑的问林晓北:“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没什么,只是子夫姑娘貌美,朔一时失态了。”林晓北干笑着打哈哈,心里叫道,我的乖乖,让未来的皇后跳舞给我看,不会被刘彻找借口灭了吧。   平阳公主面色极快的掠过一丝不悦,而后端庄的笑道:“久闻东方先生风流,家中妾室亦是才貌兼具的女子,子夫怕是比不上的。”   “哪里哪里,子夫姑娘貌赛天仙,哪里是朔能高攀的。”林晓北苦笑,心里隐约有了大胆的猜测。   平阳公主却没回话,吩咐侍女抱了琴上来。司马相如自见到卫子夫时便有点傻眼,背部立马挺直起来,待侍女送上了琴,方手忙脚乱的试音。   林晓北的猜想果然成真了,在卫子夫没跳多久,便听见外面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于是一众人连忙往外奔,卫子夫提着裙摆,摇曳生姿的小碎步令林晓北的汗毛争先恐后的竖了起来。   跪着拜见了皇帝,重新坐回亭子后,林晓北看着小皇帝直勾勾瞅着卫子夫的样子着实一阵受不了,又瞥了一眼平阳公主,只见她面目依旧端庄,悲天悯人的跟观音菩萨似的。最后是司马相如那小子,神色间竟是略有失落。林晓北痛苦的捂头,就知道天下没白吃的午餐!   平阳公主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刘彻的神色依旧没早朝时那么臭,但仍然板着脸,道:“心中烦乱,所以来姐姐家里。没想到姐姐好兴致,竟然宴请了东方爱卿司马爱卿。”   平阳公主笑道:“是我早先便一直仰慕二位的文采,只是一直不得空,所以才拖到今日。只是不知皇上出了什么事,以致烦乱。”   刘彻挥了挥衣袖,像是要赶跑某些不好的情绪似的道:“没什么。司马爱卿快奏曲吧,朕想见识下子夫的舞蹈。”   叫子夫便羞涩的低下了头,轻声说道:“诺。”   子夫?莫非他们先前依旧见过了?林晓北心里奇怪的想。看着他们二人眼神的互动,该是早已相识了。那今天平阳公主叫他们二人过来也是因为知道刘彻会过来了?那么刘彻为什么会心情不好,难道也是与卫子夫有关?   一连串的疑问令林晓北再次悄悄看了平阳公主一眼,果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这是林晓北此时唯一的念头。   司马相如弹琴自然是很好的,更兼有美人激发了他的灵感,只见他五指于琴弦上翻飞,古朴动听的音符便四下扩散开来,和着亭外美景,更显得卫子夫的舞蹈空灵惑人,简直要吸人魂魄似的。这不,刘彻已经彻底迷醉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背景,只余下他跟他的卫子夫。   林晓北见多了各种舞蹈,虽是现场版的,仍是不大感冒。再加上他对卫子夫评价不高,自然也看不大过去,只是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的,不然以后麻烦不小。   待舞蹈接近尾声的时候,又是一声通传:“皇后娘娘驾到——”,只是这次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位身着宫装的明艳女子便已经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司马相如停了弹奏,卫子夫也从旋转中停下来,林晓北站起身,对着闯到亭子里的女子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陈阿娇没理睬林晓北,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刘彻,盛气凌人的问道:“彻儿,我让你下朝后陪我,怎地跑这里来了?”   刘彻坐着没动,脸上却明显写着不耐烦,他一撇头,没答腔。   陈阿娇没法跟皇帝置气,气鼓鼓的回头,却见着卫子夫站着也依旧我见犹怜的模样。明艳的脸上一阵阴霾,她突然扬手,狠狠地扇了卫子夫一巴掌。   “大胆贱婢,本宫在此竟不行礼?!”   ==========================   荡漾在菊花丛中啃黄瓜姑娘,这名字好长,汗一个。多谢黄瓜姑娘提供的这句非常有气势的话。   夫妻生罅隙,韩大夫归朝   陈阿娇这一巴掌打的突然,直到卫子夫扑倒在地上捂着脸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刘彻怒站起身,喝道:“皇后,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太放肆了!”说着绕过矮桌,快步往卫子夫身边走去。   陈阿娇横身拦住刘彻,挺胸大声道:“彻儿,是谁放肆?!她一个贱婢,见到本宫不行礼,本宫处置她有错么?”   刘彻那双黑亮的眼睛微眯起来,紧盯着陈阿娇,一字一顿道:“让开!”   “不让!”陈阿娇看着刘彻的脸,突然有些恍然,接着便是恼怒:“彻儿,你前几日对我不理不睬,难不成就是为了这贱婢?”   “陈阿娇,你不要太过分!朕要见什么人,轮不到你来管!”说罢,一把将陈阿娇推开,走到卫子夫面前,俯身将她扶起。   卫子夫那双美目里盛满了泪,仿佛轻微一碰,便会沿着姣好的面容滑下,刘彻心疼的轻触着卫子夫的左脸,用那并不宽阔却足以挡风遮雨的胸膛环住她,轻声道:“朕不会让你再受委屈。择日,朕将迎你进宫。”   “刘彻!”陈阿娇被推得一个趔趄,顿时怒气又飙升了五十个百分点,她指着刘彻大叫道:“别忘了当初是谁让你登上皇位的!”   一句话点燃了炸药。   林晓北低着头,却用眼角余光看着这场精彩的吵架,他想,陈阿娇这次肯定得倒霉了,刘彻平时就对这一干女人的压制十分不满,你再提这茬,不是等于往枪口上撞么?陈阿娇,你太不淡定了。   果不其然,刘彻转过身子,那种属于皇帝独有的威仪又启动了。他冷冷的看着陈阿娇,英俊的面容无一丝表情,只听他道:“朕没有一日敢忘记。陈阿娇,你适可而止吧。”声音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阴森森的,明明没什么剧烈的起伏,却令林晓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陈阿娇也有些扛不住,眼眶刷的红了,她瞪着原本就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彻,企图能从那张脸上看出曾经的许诺,曾经的深情。可是没有,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陈阿娇抑制住身体的颤动,将视线转向楚楚可怜的卫子夫,放下狠话:“本宫的丈夫,绝不容许他人觊觎,咱们走着瞧!”说罢,就奔出去了。   风轻扬,带动卫子夫衣襟微微颤动。除此之外,四下里一片静谧。   还是平阳公主打破僵滞,开口道:“皇上又是何必。”   刘彻冷哼一声,道:“身为一国之母,不但未能母仪天下,反而骄横跋扈,嫉妒成性。这样的皇后,朕要来何用。”   “皇上慎言啊。”平阳公主环视了一下左右,屏退侍女。又道:“皇后与长公主于你有恩,万不可如此忘恩负义。”   刘彻果然又受刺激了,他对平阳公主道:“那又如何。这天下,是朕的!朕要如何,无人可阻拦!”   平阳公主做出好言相劝却不得效果的无奈神情来,又看了一眼乖乖在旁边当背景的林晓北与司马相如,开口道:“二位都是明事理的人,今日之事,万不可泄露出去。”   林晓北与司马相如连忙行礼,道:“臣不敢。”   林晓北转头看见司马相如神情,终于明了平阳公主所布的局。若他不是穿越过来的,经此一闹,肯定会对陈阿娇心生不满。因为东方朔自己便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根本不容许女人爬到他头上来。再加上此时他恩宠正浓,嘴皮子又厉害,在皇帝召见他时随便掰上几句,皇帝就会对陈阿娇越发疏远。而司马相如则是近日长安城最炙手可热的大才子,若是能得他再一宣扬,民众的悠悠之口也会让陈阿娇无法立足。   想通了之后不免对平阳公主的感觉很是复杂,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她掩藏在温婉端庄的表面之下的竟是如此算计,让人忍不住心惊罢了。   刘彻道:“朕今日便带子夫回宫。”说着,抓起卫子夫的手,便要往回走。   “皇上不可。”平阳公主连忙拦住刘彻,目光极快的扫视了一下林晓北,见他并无说话的意思,又自己道:“如今皇后正是盛怒的时候,若是她再告诉太皇太后,子夫可就活不成了。”   太皇太后果然厉害,刘彻虽然生气可还是没法反驳,只是愤愤的松开时,对卫子夫道:“子夫,朕必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卫子夫含泪点头道:“奴婢相信皇上。”   于是有情人深情对望。   林晓北悄悄打了个呵欠,心道,八点档啊肥皂剧,还不如回去睡觉好呢!好不容易忘记了电脑,就别再让我回想起电视剧的摧残吧。   那天的宴席终究算是不欢而散,林晓北回去补了个觉便忘得差不多了,毕竟虽然卫子夫注定要当皇后的,即使他不乐意也没办法。就像是他明明救了赵绾与王臧,可是行刑那天还是有人替死,司马谈的史书上还是宣布了二人死的事实。林晓北算是看开了,他能保护着自己人就好了,皇家那点破事儿,真不是自己能干涉的。   只是自己想避免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   听说陈阿娇没回宫,回了娘家,找刘嫖哭诉,刘嫖自然不甘心自己闺女受委屈,于是母女俩又去皇宫找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一听,那还了得,立马叫刘彻去批斗了一顿,倒是没说要处死卫子夫。   尽管如此,刘彻那几天上朝还是板着脸,把一干大臣吓得不轻。   林晓北有空难言,你刘彻生气别找我撒火啊,每天朝他挥剑的时候真的跟自己欠他几百万的样子。这不,林晓北刚握着酸痛的胳膊拿着一本竹简练习写小篆的时候,就听杨得意来叫他进宫。   林晓北一脸便秘表情,心里骂道,你倒是知道天冷了,得下午玩,可怜我的午睡已经没了,连看书练字的时间也没了。只是没办法,他是老大。于是愤愤跟着杨得意进了宫。   到了练武场,便看见刘彻正跟一个人比赛射箭,箭靶子上横七竖八插了几只箭,两边中箭的只数差不多。林晓北顿时惊奇,没想到还有跟刘彻射箭水平不相上下的。   只是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林晓北只能上前行礼:“臣东方朔参见皇上。”   “嗯,平身。”声音里不见怒气,反倒有些兴奋。   林晓北尚未起身,便听见一把清如朗泉的声音道:“皇上,这位便是东方大人?”   “呵呵,是啊,小嫣子你还没见过吧,这位可就是朕之臂膀的东方朔啊。”刘彻笑道。   林晓北抬起头正对上那人清隽的面容,顿时有些拔不开眼,一颗心也少见的怦怦直跳,直到刘彻皱眉道:“东方爱卿,回神了。”林晓北才如梦初醒。   又看了一眼那名男子,林晓北袖子里的手暗暗握了一下,行礼道:“臣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哈哈,小嫣子从小就被人瞧惯了,爱卿一时入迷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东方爱卿不是一向只欣赏美人么,怎地也对须眉男儿动心啦。”刘彻难得没有摆皇帝架子,完全一个阳光少年,调侃的对林晓北说话的时候,那张脸上明媚的笑也晃了林晓北一下。毕竟两张美少年的脸凑到一起,这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禁欲许久的林大教师脸红了,默念几遍我不是怪蜀黍才道:“回皇上,臣向来认为美不分性别,即便是男儿,也可称之为美人的。”   “哈哈,小嫣子,连朕的东方爱卿都说你是美人了,以后可不要因为这而胡乱伤人啦。”   叫小嫣子的男人眼一横,当真是波光流转,只听他道:“有皇上在此,韩嫣怎敢称作美人。”   林晓北心道,果然他就是韩嫣。只是历史上对他的评价不高,多半都说他善于谄媚,骄纵无礼,而司马迁更是把他归类到佞幸列传里。可是此时看着花一样的俊美男子,林晓北一时倒是没办法把他跟历史上的形象联系起来。   刘彻听后略皱了下眉头,却没说什么,转而道:“听说你在北方边境学了匈奴刀的招数,正巧东方爱卿善使剑,不若你们比试一番?”   林晓北还没想出词儿来拒绝,就听韩嫣道:“好啊。”   朝上惹圣怒,宣室被修理   回过神来就发现满朝文武正瞅着自个儿,刘彻那混小子也正兴致勃勃的看着自己,王冠上垂下来的流苏都没挡住他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林晓北无奈,只能出列,躬身行礼道:“回皇上,臣并无异议。”   刘彻道:“爱卿不必拘谨,有何想法,尽管直言。即便有什么不得当,朕也不会追究。”   林晓北心一紧,听出了小皇帝的话外音。于是直起身子,朝文官看去,问道:“太史公可在?”   一瘦削老头出列回道:“东方侍郎有何见教?”   “皇上说即便朔胡言乱语也不追究,劳烦老人家记下。”   刘彻这才收了看好戏的表情,淡淡的说道:“怎么,你东方朔还怕朕出尔反尔不成。”   林晓北躬身道:“臣不敢。”   “哼。”   林晓北这才道:“禀圣上,微臣也认为应该立刻处决赵绾与王臧。”   刘彻身子动了一下,但声音依旧平稳:“此话怎讲?”   “皇上您登基不久,又未亲政,所思所想未能面面俱到,须有太皇太后加以扶持。而赵绾王臧竟公然反对太皇太后干涉朝政,扭曲太皇太后良苦用心,是为大不敬。又谏言皇上做些大动土木之事,违了先皇无为而治的思想。如此不忠无用的臣子,皇上留着还有什么用呢?”林晓北慢悠悠的说,心里却紧张的要死,生怕这话一出,刘彻一怒之下就把自己拖出去斩了。   “你!”刘彻大怒,可是却说不出话来,因为林晓北所说的,还真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林晓北嘟囔道:“皇上,您言明在先了,让臣直言。”   “说得好,哈哈哈。东方爱卿言之凿凿,句句在理。就依卿的意思,三日后处以绞刑。”刘彻不怒反笑,轻飘飘的处决了两条人命。   林晓北松了一口气,额头又渗出汗来了,也不敢擦,退回原来位置站定了。   先前那人明显很得意,高声喊道:“皇上英明。”   林晓北观察着文武百官的神情,发现小皇帝刘彻的人,还真是少得可怜。   下了朝,众人一道儿往外走。林晓北讪笑的跟在司马相如身后,陪笑道:“贤弟。”   司马相如一撇头,道:“在下不敢高攀东方大人,你我还是以官名相称就好。”   林晓北扯司马相如的衣袖,硬拉到人少的地方,低声道:“我知你心中不平,只是贤弟莫要忘了,如今这天下还不姓刘啊。”   司马相如一怔,霎时明白过来,随即便向林晓北深深一揖,赧颜道:“小弟真是空长了脑子,竟未体会大哥的良苦用心,真是无颜面对大哥。”说完又抬袖子。   林晓北哭笑不得。   正这时,便见杨得意自侧道儿出来,对林晓北道:“东方大人留步,圣上召见。”   林晓北笑道:“劳烦得意跑一趟,我这就过去。”转头对司马相如道:“贤弟先回去吧,不必等我了。”   司马相如点头,告别后转身走了。   随杨得意到了宣室,杨得意停了步,转身对林晓北道:“圣上心情不佳,大人需谨言慎行。”   “我知道。谢谢得意提醒了。”   杨得意推门进了殿内,不一会儿便听见尖细的高喊:“宣东方朔进殿——!”   林晓北便整理了衣衫,推门而入。   走到案桌前面,熟练地跪下,口里叫道:“参见吾皇万岁。”   跪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动静,林晓北也不抬头看,知道小皇帝闹脾气,就这么静静跪着。心里却想着,《还珠格格》里面那跪的容易还真是有准备的必要,回去让嫣儿缝一个。又突然想起昨晚已经跟嫣儿说了给她另找婆家,怎么好意思再跟她说呢。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反正林晓北觉得小腿麻了,膝盖底下那片地面都给暖和的温热了。这才听刘彻道:“哎呀,东方爱卿,你这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朕忙着看奏折,竟是忘了让你起来。东方爱卿快快请起,得意,快扶东方大人起来。”   林晓北暗地里翻白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嘴里却道:“臣有罪,跪着便好。”说着对杨得意摇头,示意他不必过来。   “哎?这可怎么成,东方爱卿方才在朝堂时所言字字珠玑,朕受益匪浅,怎么能算是有罪呢?”刘彻嘴里说着,却再没让林晓北起来的意思,转手又指了指旁边一摞竹简,道:“这些需得请示祖母,从民生民计到军国大事一应俱全,爱卿以为如何?”刘彻用眼白瞅着林晓北说话,拿捏腔调的样子真他妈的傲娇。   林晓北自然道:“臣不敢妄言。”   “哼,你东方朔是谁啊,天下闻名的大才子。三年诵二十二万言,六年四十四万言,你还有何不敢妄言的。”刘彻继续挤兑他。   林晓北苦笑,这小皇帝真是别扭,明明体会了自己的意思,还非得出言讽刺自己,找回场子来。不过小孩子脾气急,让他发泄一下也无不可。“回皇上,臣只学了诗书兵法,朝政之事一字未学。”   “亏得你一字未学,这要是再来个二十二万言,朕这位子岂不是要让给你来坐?!”   “臣不敢。请皇上息怒。”林晓北无奈,只能配合着。   “息怒,把你拖出去喂狗朕就息怒了。得意,把这个满嘴胡言乱语不忠无用的臣子给朕拖出去。”刘彻摔了竹简,大声嚷道。   杨得意狗腿的应答:“诺。”说完就贱兮兮的揪住林晓北的衣袖,往外拽,林晓北憋笑的配合被“拖”了出去。   出得门来,杨得意松了手,又贱兮兮的替林晓北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皱,笑道:“先头奴家不在朝上,不知东方大人说了什么,竟惹得圣上如此大怒?”   林晓北苦笑道:“能说什么,直言进谏呗。不过我确实是极佩服皇上的,吾大汉朝必定会日益强盛,流传万代。”十分有感慨的说完,林晓北笑了一下,又正言道:“东方朔在此立誓,只要我在朝一天,便必定鞠躬尽瘁,辅佐吾皇。”   杨得意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直赞叹大汉朝有如此忠良之臣。   到了宫门口,林晓北牵了马,才听杨得意道:“皇上口谕,命你负责搭救赵绾王臧之事,所需人等由你自由调度。”说着从怀里取了面金光闪闪的令牌来。   林晓北躬身道:“臣遵旨。”说罢,毕恭毕敬的接过了令牌,小心揣进衣袖内。   杨得意道:“皇上必是相信你才如此吩咐,希望东方大人不负圣望。”   “朔必定不负圣上所托。”   杨得意偏头对林晓北友情提示:“公孙敖将军可用。”   林晓北笑着点头。   回去的路上林晓北因为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可做的事情,于是就决定先逛一逛。早上出门的时候管小道儿要了点钱,就是预备着逛街用的。不过即使没带钱也不打紧,身上这身衣服值钱啊,进去店里即便是不买也不会遭白眼。还会被好生招待,上好茶水精致点心免费享用。林晓北就这么腐败的利用官服逛遍了长安街,撑得肚子都圆了,一个子儿都没花。   牵着马慢悠悠走着,突然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回过头看见是一队巡城的士兵,为首的正是公孙敖。   林晓北连忙对他打招呼:“公孙将军。”   公孙敖见是林晓北,立刻下马,凑到他跟前,笑道:“原来是东方先生。不知先生在此处作甚?”   “哦,无事乱逛罢了。倒是公孙将军现下可有空闲?”   公孙敖闻言看了林晓北一眼,道:“东方先生有事?”   林晓北道:“确有一事。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公孙敖于是回头吩咐了士兵,便跟着林晓北进了茶楼。   天晴日朗朗,正是新婚时   历史人物那么多,林晓北即便是学历史的也不可能人人都记着。只是公孙敖这人着实太特别了一点,以至于林晓北还真是挺了解他的。历史上公孙敖为景帝旧人,是个十足的倒霉蛋。领兵打仗时基本都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跟卫青霍去病完全没法比。还老爱迷路,延误军机他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只是他为人实在,侠肠义胆,与许多人交好。也因此虽然屡屡战败,却从未被杀头。此时朝中还无卫青,也不需要北击匈奴,因此这位公孙将军说是将军,其实并不领兵,只是类似于管城的巡警。杨得意让此人周旋搭救牢狱里那俩人,算是一点不差的。   果不其然,林晓北刚一说这事,公孙敖便一口应承了,拍胸脯叫道这事儿包在他身上。林晓北知他虽然一辈子倒霉,却不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于是便约定下将人偷梁换柱,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来,自己再在城门口接应,将那俩宁折不弯的大儒送走。   如此这般密谋完之后,再“猥琐”的对笑几下,俩人感情就算是建立起来了,约定改天再叙后便分头走了。   兜里的钱花了个精光,林晓北牵着马,一边消食一边回家。路旁有卖脂粉的小贩掰着手指头算计盈利,林晓北听他念叨几句得知,今儿竟然是七月二十八了。   突然想起嫣儿昨天说过司马相如下个月初五结婚,于是又后悔今天怎么不多带点钱,买个结婚礼物之类的。算了,下次再说吧。   晃晃悠悠的溜达回了家,林晓北问杨得道:“小道儿,你知道我书房钥匙在何处么?”   杨得道挠挠后脑勺,憨笑道:“大人不是一向将钥匙交由嫣儿姑娘保管么?”   林晓北连忙笑道:“是啊,倒是我一时忘记了。”说完背着手走了。唉,又得面对那个心地良善的美女了,林晓北叹道。只是自己真的十分想看一下东方朔的书房,这位智者少时读书无数,藏书肯定十分丰富。说不定还能找到孤本之类的文籍,对于学历史的人来说,这真的是无价之宝啦。   林晓北抓住一个仆从问嫣儿在哪里,那人恭敬的回答了。林晓北于是改变方向,去了下人居住的房舍。   嫣儿正在他收拾衣物,整理床铺。林晓北站在门外,心里十分复杂。不可否认,嫣儿确实是个好女子,善解人意,能干,懂进退。即便是放到现代,她也是能干的女孩子。林晓北想,虽然自己保证让她另嫁个好人家,但她也不能做正室。若是再找了一个表里不一的,那她这辈子不就算是被自己毁了么。这样想着林晓北更是犹豫了。   嫣儿偶然回头见林晓北在门口站着,于是连忙收起难过的表情,用力笑着,道:“大人下朝了,今天回来的算晚。”话刚出口,便道歉:“大人恕罪,奴婢僭越了。”说着就要跪下。   林晓北连忙快走几步,扶住嫣儿,道:“嫣儿,你这又是何必?我未说要赶你来这里住。”   嫣儿垂下头,躲开林晓北的手,低声道:“奴婢已非大人妾室,自然不该再住原处。”   林晓北一颗心像是泡在杨梅汤里,酸涩的难受,终于忍不住道:“嫣儿,以后我聘你为府里的管事,每月付你银钱,直到你找到如意郎君,不愿再待在此处才罢,可好?”   “大人。”嫣儿眼里又聚了泪,推辞道:“大人宽厚仁爱,对嫣儿已是有再造之恩,嫣儿又怎能不识好歹,再待在这里。况且女子为管事,于理不合。”   林晓北道:“是我不愿放你走,又何来你不识好歹。至于礼法,管得了天下,管不了我东方朔。”   “如此,谢过大人了。”嫣儿再拜一次,算是应承了,只是眼里那抹坚定与爱恋并未被林晓北看见。   林晓北召集所有仆从,宣布容嫣儿的新身份,那些人都十分老实,听了虽有些不自在但未公然反对。只有杨得道那个傻憨儿一脸兴奋,也不知道高兴个啥。   日子便这么过,三日后公孙敖果然救出了赵绾与王臧。起初那俩人还不愿走,说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君子端正从容,不为权势所折。被林晓北火大骂了一顿之后夹着尾巴走了。随后小皇帝又貌似跟窦漪赔罪了,哄的那个老女人挺高兴,十分高调的表扬了刘彻同志的进步,还赏给了林晓北不少东西——大多都是摆设,不能卖钱也不能吃丢了还得掉脑袋的东西!   心里头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林晓北挺怕天谴的,毕竟这算是参与了改变历史的行动,只是天晴日朗的,连个阴天都不见,怕个毛。于是林晓北乐呵呵的与公孙敖喝了顿酒,发现东方朔这身体千杯不醉后又跑进宫跟刘彻喝了一顿。   这天是八月初四,司马相如亲自过来通知林晓北大婚事宜。因为卓文君先前封了诰命夫人,身份金贵着,所以这娘家不好找。于是圣上隆恩,让卓文君去平阴公主住处,明儿个从那里把人娶回来,也算是不辱身份。   林晓北笑道:“如此甚好。为兄先提前恭祝司马贤弟新婚大喜了。”   司马相如也乐得显而易见,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林晓北没留他吃饭,毕竟新郎官有很多事要忙,而结婚要注意的事林晓北一个现代人也没法说什么,于是司马相如很快便回去了。   八月五日正值旬休,难得不用早起却逢上兄弟结婚,于是容嫣儿一早便遣小道儿来喊林晓北起床。换上一身暗红色的衣袍,新收的婢女桑青又替林晓北梳了个时髦发型,带上长冠之后形象颇不赖,挺拔如松,风姿傲然的。   林晓北顾影自怜了一会儿,乐呵呵的带着容嫣儿准备的贺礼与几名仆从去了司马相如府上。   宴请的宾客还未到,府内外皆是张灯结彩,一片红海,在太阳底下颜色格外的鲜艳喜庆。林晓北见司马家的仆从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恨不能再生出两对手脚来,就连忙让自家的上去帮忙。   司马相如身着红色喜服,一头黑发齐整的绾起来,带了别致的镶玉头冠。他对林晓北行了一礼,道:“弟相如双亲早逝,拙荆亦与家人不相来往。今日兄为尊长,于相如又有发迹之恩,请受弟与拙荆拜礼。”   林晓北知道他情况,自然笑着应承,道:“承蒙贤弟看得起,朔自然不敢推辞。”   “多谢兄长。”   吉时到,请来的礼乐队开始奏乐,又有四个衣着统一的大汉抬了一顶挂了红绸的轿子出来。司马相如翻身上了马,对前来围观的人群抱拳示礼。长安城的人基本都知道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爱情故事,因为汉朝民风尚且开放,儒家那些严苛规矩还没流行开来,女子再嫁并非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因此大家不以为怪,纷纷投去祝福。   林晓北站在门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一时间感慨万千。看着纷纷闹闹的人群,看着司马相如脸上的幸福笑容,看着宾客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觥筹交错,吟赋论事,突然有种融入感,是自穿越之后第一次发觉,自己其实已经变成了东方朔。   只是不知,自己的另一半是谁,又在哪里呢?   风调雨顺年,也有烦心事   古代的婚礼程序十分繁冗,林晓北今天算是有幸见识了。   等了两个多小时,听见门外敲敲打打,声乐震天,知道是接了卓文君回来了。林晓北一本正经的坐在父母亲坐的位子上,等着新人见礼。这时门外有人喊平阳公主,驸马爷驾到,林晓北连忙起身,朝二人行礼,院内众官民也纷纷行礼请安。平阳公主道了声请起,众人才起身。林晓北抬起头,便见到一位温婉如玉又不失明艳的女子。   汉武帝有三个亲姐姐,平阳,南宫与隆虑。后两位史官给予的笔墨不多,林晓北只是知道名字,而平阳公主确实是位难得的女子。她早早嫁与身体孱弱的曹寿为妻,安心做了宅女,却与汉武帝感情亲厚。更何况刘彻的第二位皇后卫子夫就是平阳公主府上的一位歌女。其中暧昧关系,真不是一言能尽的。   平阳公主打量了林晓北一下才笑道:“久闻东方才子大名,只是无缘得见,果然是个傲然如松竹一般的人物。”   林晓北躬身道:“蒙公主看得起,朔不过乡野小民,不足挂齿。”   “东方才子不必自谦,皇上也是在本宫面前夸赞过先生的,说先生满腹经纶,堪当大任。”平阳公主态度十分亲切友好,与人交谈也完全没架子,令人不自觉生出好感来。   林晓北笑道:“吾皇圣明,朔唯有殚精竭虑,以效吾皇。”   “如此甚好。”说着,便扶着曹寿在林晓北右侧坐下,底下众臣才敢落座。   林晓北盘腿坐在蒲垫上,突然觉得有人看着自己,迎上去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装扮成普通小公子混在人群里的,赫然就是刘彻!   林晓北忍不住偏头看了平阳公主一眼,只听平阳公主淡淡道:“皇上微服出宫,不宜声张。”林晓北这才坐正了,遥遥朝刘彻暗施一礼。   赞礼开始主持婚礼。先是说了一通吉祥的话,诸如吉时良缘,喜成婚姻的。接着又道新郎莅位,下人拿了弓箭过来,司马相如便挽弓射了三箭。起轿后,卓文君便小步迈了出来。隔得不算远,林晓北自然将卓文君看的清清楚楚。一身红色嫁衣,衬出腰肢款款,面上敷了脂粉,更显得目若秋水,明丽动人,果真是让男人见了便会丢心失魂的美女,不怪乎司马相如当初拐她私奔。司马相如牵着她的手,跨过火盆,来到案桌前,在通赞的唱诺下参拜天地及祖宗灵位。   接着便转到平阳公主林晓北这里,三叩首。林晓北颇有些受之有愧的感觉,毕竟接司马相如来的,是先头儿那个东方朔,跟他林晓北没关系。被人跪着叩头,窘的脸都红了。   据《礼记·昏义》记载,男女结婚必须得“共牢而食、合卺而饮,所以合体同尊卑,以亲之也。”所以二人又分别到了矮桌两旁,行交拜礼。仆从拿了盥盆清水,两人洗手洁面,这才相对裾坐。   汉朝的合卺酒跟现在的交杯酒不同,新郎新娘用红丝线相连的葫芦瓢喝酒,喝一半,再交换过来,一饮而尽。这便算是同甘共苦了。林晓北瞧着有趣,忍不住翘起嘴笑来,笑的开怀。   待赞礼一句礼成喊出来之后,林晓北终于舒了一口气,心道,幸好他不喜欢女的,也不必再结婚,不然这一套程序下来,真的得累死。   将卓文君送入了新房,司马相如便来招呼客人。   恭请平阳公主及驸马还有林晓北上座,司马相如又敬了三杯酒,感谢公主屈尊来参加二人婚礼。接着又对林晓北低声道:“大哥代我招待公主,小弟还需敬其他人。”   林晓北自然答好。   在公主下位坐下,主动为公主添了酒,林晓北举杯道:“为感公主仁厚屈尊来观礼,臣朔代相如再敬公主驸马一杯。”   平阳公主也举杯,拦下曹寿欲举杯的手,道:“驸马身子不好,本宫代饮了。”说罢一饮而尽。   林晓北放下空酒杯后突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四处张望着,刘彻早已不见踪影。这时便听平阳公主道:“不知东方先生近日可有空闲,本宫居所风景尚可,想请先生过府小叙一番。”   林晓北心里一动,疑惑道:“敢问公主有何吩咐?”   “并非什么要紧事,只是本宫仰慕先生才情,想与先生探讨一二罢了。”   林晓北道:“既如此,朔不敢推辞。”   “嗯。”   林晓北自然不觉得她平阳公主是因为喜欢东方朔的文才才请他去驸马府,只是不知道这位面相温婉的公主心里打什么算盘,但不管怎样,总不是要命的事情,他就是去了,随机应变就好了。必要时背几首唐诗,说不定能引领汉朝文学新题材——当然这只是他自娱自乐的瞎想罢了,他脸皮可没那么厚。   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司马相如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林晓北站在门后,对司马相如打趣道:“良宵苦短,我就不打扰贤弟了。”   司马相如喝的脸皮微红,听见林晓北的话,嘿嘿一笑,道:“大哥莫要如此说。你我兄弟一场,自然该好好喝一次。来,大哥,我们再喝。”说着摇摇晃晃的就要去找酒杯。   林晓北哭笑不得,司马相如喝多了,神智已经不太清楚,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卓文君一脚踹下床去。拉住原地踏步的司马相如,对一旁的仆从道:“快扶你家大人进去吧,不必送我了。”   那人答了是,林晓北便转身走了。   出了门才发现天色已晚。古代没路灯,除了司马相如家门上那俩红灯笼照了段路外,四周皆是黑黢黢的。司马相如家的仆从都在忙活着收拾,也没人出来给送个灯笼,唉,摸黑走吧。   走了没几段路,便见迎头来了个青年,手里提着盏灯笼,正笑着对林晓北道:“东方大人,嫣儿姑娘让我来接大人回家。”   林晓北心中霎时一暖,笑着答道:“嗯。”   回了家,洗个热水澡,林晓北觉得一天下来的疲劳都化成睡意涌了上来,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刘彻刚刚推行新政启用儒家弟子为官便遭到窦漪的阻拦,在林晓北劝告下开始韬光养晦,转明为暗。于是朝上也没什么要紧事,风调雨顺的,该下雨下雨,该晴天晴天,据说是谷子多的都流到仓库外面了,铜钱扔着砸人打水漂都成。   唯一不顺的就是老臣们都爱拿子嗣说事,说什么皇帝都登基一年多还没龙子不行啊,也该多纳几名女子嘛,广撒种,多收获。只是这是人家刘彻自己的事情,说再多你也不能代替皇帝行房啊,再加上陈皇后势力贼大,为人善妒,又有太皇太后撑腰,塞女人给皇帝相当不现实。除了这个,基本每天就是没事退朝,露个脸就行了。   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林晓北连着起了这么多日子,真的是有苦难言,每天一下朝就想钻回被窝。可是刘彻不放人,非得拉着去练武场玩PK,哦,就是比射箭,比剑术。林晓北哪会啊,得,幸好这身体条件反射不错,小皇帝一剑刺过来的时候往后能跳一两米,所以不至于输的太难看。至于射箭,能拉开弓对准准头就算成功了一半,练了几天也差不离了,于是刘彻更不放人了。   这天早朝不大顺当,刘彻板着脸来了,说平身的时候都带着七分怒气,弄的大臣连子嗣的事儿也没敢说。下了朝,林晓北没被单独召见,于是决定迅速回去补觉。可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外面小道儿喊:“东方大人,平阳公主递了请帖过来啦。”   林晓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头上!   有女卫子夫,温良善歌舞   林晓北无奈,只能从温热的被窝里爬起来,将小道儿叫进来,道:“把帖子拿给我看看。”   小道儿小心将白绸呈上,林晓北打开,好几行小篆,仔细辨认后明白了大体意思,就是说今儿天气挺好的,本宫心情也挺好,想请客吃饭聊个天什么的。你有空没,有的话就过来吧,本宫备了酒席。   我勒个去,都备好酒席了还问我有没有时间。林晓北愤愤将白绸叠起来,又让小道儿服侍着穿了衣服,骑马赴约去了。   平阳公主貌似住在南郊丈八沟的地方,离终南山不远。林晓北没去过,只能一边问路一边赶过去,总算是方向感没差,一个来小时就到了。   老远就瞧见驸马府气派的紧,光那门就比自家的宽一倍。门口有下人打扮的小伙子一见林晓北来了,连忙过来牵马,热情的招呼:“东方大人来了,公主已久候多时啦。”   林晓北对他点点头,在另一个下人的带领下进了公主府。   已经是秋天季节了,褪去了夏的炎热,只余凉爽。花草之类的虽凋谢了,但各类菊花却开的正艳。林晓北在下人带领下,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驸马府的风景。   穿过一道拱门,便见远处走廊尽头有一座精致建筑亭子,周围层层叠叠围满了菊花,衬着四周略有凉意的枫树,更显得秋意盎然。亭子上方有一横匾,上书“秋意阁”三个篆体。四周皆有随侍的女子,皆着暗红色衣衫,面目白净。   那下人侧身恭敬道:“公主正在阁内等候,请东方大人进去。”   林晓北作揖道:“有劳小哥带路了。”说完便独自往秋意阁中去。   门后两名有女子见了林晓北,一个先往里喊了声:“东方大人到了。”然后迎上来对林晓北行礼,其中一位带着林晓北往里走。还未到亭子前,便看见平阳公主与司马相如笑着走了下来。平阳公主笑道:“刚才还说起先生来,这便到了。”司马相如也亲热的说道:“大哥你总算是来了。近日大哥事多繁忙,细想你我竟是许久未聚了。今日公主盛情邀请,你我必定要借此机会好好喝一杯才行。”   林晓北快步上前,对平阳公主施一礼,嘴里道:“臣朔参见平阳公主金安。”   平阳公主一挥手,笑道:“东方先生不必拘礼,此次只是寻常宴席。本宫仰慕二位才华,这才请过来一叙。”   “多谢公主恩典。”林晓北站起身,又对司马相如一笑,三人便相携往亭子里去了。   亭子面积不小,摆放了几张矮桌,蒲团上皆有软厚的坐垫,桌上有酒杯糕点等物。平阳公主道:“二位先生请坐。”   林晓北司马相如又鞠躬施礼,等平阳公主坐下了,才跟着跪坐在下位。   有侍女上前,替他们倒了酒。林晓北听平阳公主道:“二位都是举世闻名的大才子,词赋一流。本宫虽久居府中,但也曾识得东方先生才名,司马才子大作,常叹未能与之交谈一番。今日得幸请到二位,为表敬意,本宫先干一杯。”   林晓北与司马相如皆举杯一饮而尽。这就先前温过,入口温度刚刚好,一杯下去,肠胃暖融融的,更兼酒香阵阵,回味绵长。林晓北忍不住道:“好酒。”   平阳公主笑道:“没想到东方先生也是懂酒之人。有好酒,岂能没歌舞助兴。本宫府上有几名女子极擅歌舞,不若将她们叫来舞一曲以助兴?”   林晓北突地心里一动,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啊。只是……时候明明未到啊。   还未来得及转换话题,就听司马相如道:“如此甚好,倘若公主不嫌弃,相如愿弹奏一曲,以襄助兴”   “哈哈哈,如此甚好。”平阳公主笑一声,抬袖一挥,不多时便见拱门后走过来几名女子。   为首的女子一幅好相貌,瓜子脸,细眉杏眼,娟秀鼻梁,朱色樱唇。穿着一件天蓝舞衣,勾勒出女子曼妙体态。只见她对着亭中盈盈拜倒,轻声道:“奴婢卫子夫拜见公主,东方大人与司马大人。”声音软糯温柔,令人一听就麻了半边身子。   林晓北虎躯一震,“啪”的一声碰倒了杯子。   平阳公主挥手示意让她们起身,疑惑的问林晓北:“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没什么,只是子夫姑娘貌美,朔一时失态了。”林晓北干笑着打哈哈,心里叫道,我的乖乖,让未来的皇后跳舞给我看,不会被刘彻找借口灭了吧。   平阳公主面色极快的掠过一丝不悦,而后端庄的笑道:“久闻东方先生风流,家中妾室亦是才貌兼具的女子,子夫怕是比不上的。”   “哪里哪里,子夫姑娘貌赛天仙,哪里是朔能高攀的。”林晓北苦笑,心里隐约有了大胆的猜测。   平阳公主却没回话,吩咐侍女抱了琴上来。司马相如自见到卫子夫时便有点傻眼,背部立马挺直起来,待侍女送上了琴,方手忙脚乱的试音。   林晓北的猜想果然成真了,在卫子夫没跳多久,便听见外面一声高喊:“皇上驾到——!”   于是一众人连忙往外奔,卫子夫提着裙摆,摇曳生姿的小碎步令林晓北的汗毛争先恐后的竖了起来。   跪着拜见了皇帝,重新坐回亭子后,林晓北看着小皇帝直勾勾瞅着卫子夫的样子着实一阵受不了,又瞥了一眼平阳公主,只见她面目依旧端庄,悲天悯人的跟观音菩萨似的。最后是司马相如那小子,神色间竟是略有失落。林晓北痛苦的捂头,就知道天下没白吃的午餐!   平阳公主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刘彻的神色依旧没早朝时那么臭,但仍然板着脸,道:“心中烦乱,所以来姐姐家里。没想到姐姐好兴致,竟然宴请了东方爱卿司马爱卿。”   平阳公主笑道:“是我早先便一直仰慕二位的文采,只是一直不得空,所以才拖到今日。只是不知皇上出了什么事,以致烦乱。”   刘彻挥了挥衣袖,像是要赶跑某些不好的情绪似的道:“没什么。司马爱卿快奏曲吧,朕想见识下子夫的舞蹈。”   叫子夫便羞涩的低下了头,轻声说道:“诺。”   子夫?莫非他们先前依旧见过了?林晓北心里奇怪的想。看着他们二人眼神的互动,该是早已相识了。那今天平阳公主叫他们二人过来也是因为知道刘彻会过来了?那么刘彻为什么会心情不好,难道也是与卫子夫有关?   一连串的疑问令林晓北再次悄悄看了平阳公主一眼,果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女人真的是太可怕了。这是林晓北此时唯一的念头。   司马相如弹琴自然是很好的,更兼有美人激发了他的灵感,只见他五指于琴弦上翻飞,古朴动听的音符便四下扩散开来,和着亭外美景,更显得卫子夫的舞蹈空灵惑人,简直要吸人魂魄似的。这不,刘彻已经彻底迷醉了,仿佛整个世界都成了背景,只余下他跟他的卫子夫。   林晓北见多了各种舞蹈,虽是现场版的,仍是不大感冒。再加上他对卫子夫评价不高,自然也看不大过去,只是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的,不然以后麻烦不小。   待舞蹈接近尾声的时候,又是一声通传:“皇后娘娘驾到——”,只是这次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位身着宫装的明艳女子便已经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司马相如停了弹奏,卫子夫也从旋转中停下来,林晓北站起身,对着闯到亭子里的女子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陈阿娇没理睬林晓北,只是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盯着刘彻,盛气凌人的问道:“彻儿,我让你下朝后陪我,怎地跑这里来了?”   刘彻坐着没动,脸上却明显写着不耐烦,他一撇头,没答腔。   陈阿娇没法跟皇帝置气,气鼓鼓的回头,却见着卫子夫站着也依旧我见犹怜的模样。明艳的脸上一阵阴霾,她突然扬手,狠狠地扇了卫子夫一巴掌。   “大胆贱婢,本宫在此竟不行礼?!”   ==========================   荡漾在菊花丛中啃黄瓜姑娘,这名字好长,汗一个。多谢黄瓜姑娘提供的这句非常有气势的话。   夫妻生罅隙,韩大夫归朝   陈阿娇这一巴掌打的突然,直到卫子夫扑倒在地上捂着脸时众人才反应过来。   刘彻怒站起身,喝道:“皇后,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太放肆了!”说着绕过矮桌,快步往卫子夫身边走去。   陈阿娇横身拦住刘彻,挺胸大声道:“彻儿,是谁放肆?!她一个贱婢,见到本宫不行礼,本宫处置她有错么?”   刘彻那双黑亮的眼睛微眯起来,紧盯着陈阿娇,一字一顿道:“让开!”   “不让!”陈阿娇看着刘彻的脸,突然有些恍然,接着便是恼怒:“彻儿,你前几日对我不理不睬,难不成就是为了这贱婢?”   “陈阿娇,你不要太过分!朕要见什么人,轮不到你来管!”说罢,一把将陈阿娇推开,走到卫子夫面前,俯身将她扶起。   卫子夫那双美目里盛满了泪,仿佛轻微一碰,便会沿着姣好的面容滑下,刘彻心疼的轻触着卫子夫的左脸,用那并不宽阔却足以挡风遮雨的胸膛环住她,轻声道:“朕不会让你再受委屈。择日,朕将迎你进宫。”   “刘彻!”陈阿娇被推得一个趔趄,顿时怒气又飙升了五十个百分点,她指着刘彻大叫道:“别忘了当初是谁让你登上皇位的!”   一句话点燃了炸药。   林晓北低着头,却用眼角余光看着这场精彩的吵架,他想,陈阿娇这次肯定得倒霉了,刘彻平时就对这一干女人的压制十分不满,你再提这茬,不是等于往枪口上撞么?陈阿娇,你太不淡定了。   果不其然,刘彻转过身子,那种属于皇帝独有的威仪又启动了。他冷冷的看着陈阿娇,英俊的面容无一丝表情,只听他道:“朕没有一日敢忘记。陈阿娇,你适可而止吧。”声音像是从地底传出来的,阴森森的,明明没什么剧烈的起伏,却令林晓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陈阿娇也有些扛不住,眼眶刷的红了,她瞪着原本就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刘彻,企图能从那张脸上看出曾经的许诺,曾经的深情。可是没有,除了冷漠什么都没有。陈阿娇抑制住身体的颤动,将视线转向楚楚可怜的卫子夫,放下狠话:“本宫的丈夫,绝不容许他人觊觎,咱们走着瞧!”说罢,就奔出去了。   风轻扬,带动卫子夫衣襟微微颤动。除此之外,四下里一片静谧。   还是平阳公主打破僵滞,开口道:“皇上又是何必。”   刘彻冷哼一声,道:“身为一国之母,不但未能母仪天下,反而骄横跋扈,嫉妒成性。这样的皇后,朕要来何用。”   “皇上慎言啊。”平阳公主环视了一下左右,屏退侍女。又道:“皇后与长公主于你有恩,万不可如此忘恩负义。”   刘彻果然又受刺激了,他对平阳公主道:“那又如何。这天下,是朕的!朕要如何,无人可阻拦!”   平阳公主做出好言相劝却不得效果的无奈神情来,又看了一眼乖乖在旁边当背景的林晓北与司马相如,开口道:“二位都是明事理的人,今日之事,万不可泄露出去。”   林晓北与司马相如连忙行礼,道:“臣不敢。”   林晓北转头看见司马相如神情,终于明了平阳公主所布的局。若他不是穿越过来的,经此一闹,肯定会对陈阿娇心生不满。因为东方朔自己便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根本不容许女人爬到他头上来。再加上此时他恩宠正浓,嘴皮子又厉害,在皇帝召见他时随便掰上几句,皇帝就会对陈阿娇越发疏远。而司马相如则是近日长安城最炙手可热的大才子,若是能得他再一宣扬,民众的悠悠之口也会让陈阿娇无法立足。   想通了之后不免对平阳公主的感觉很是复杂,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她掩藏在温婉端庄的表面之下的竟是如此算计,让人忍不住心惊罢了。   刘彻道:“朕今日便带子夫回宫。”说着,抓起卫子夫的手,便要往回走。   “皇上不可。”平阳公主连忙拦住刘彻,目光极快的扫视了一下林晓北,见他并无说话的意思,又自己道:“如今皇后正是盛怒的时候,若是她再告诉太皇太后,子夫可就活不成了。”   太皇太后果然厉害,刘彻虽然生气可还是没法反驳,只是愤愤的松开时,对卫子夫道:“子夫,朕必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卫子夫含泪点头道:“奴婢相信皇上。”   于是有情人深情对望。   林晓北悄悄打了个呵欠,心道,八点档啊肥皂剧,还不如回去睡觉好呢!好不容易忘记了电脑,就别再让我回想起电视剧的摧残吧。   那天的宴席终究算是不欢而散,林晓北回去补了个觉便忘得差不多了,毕竟虽然卫子夫注定要当皇后的,即使他不乐意也没办法。就像是他明明救了赵绾与王臧,可是行刑那天还是有人替死,司马谈的史书上还是宣布了二人死的事实。林晓北算是看开了,他能保护着自己人就好了,皇家那点破事儿,真不是自己能干涉的。   只是自己想避免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   听说陈阿娇没回宫,回了娘家,找刘嫖哭诉,刘嫖自然不甘心自己闺女受委屈,于是母女俩又去皇宫找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一听,那还了得,立马叫刘彻去批斗了一顿,倒是没说要处死卫子夫。   尽管如此,刘彻那几天上朝还是板着脸,把一干大臣吓得不轻。   林晓北有空难言,你刘彻生气别找我撒火啊,每天朝他挥剑的时候真的跟自己欠他几百万的样子。这不,林晓北刚握着酸痛的胳膊拿着一本竹简练习写小篆的时候,就听杨得意来叫他进宫。   林晓北一脸便秘表情,心里骂道,你倒是知道天冷了,得下午玩,可怜我的午睡已经没了,连看书练字的时间也没了。只是没办法,他是老大。于是愤愤跟着杨得意进了宫。   到了练武场,便看见刘彻正跟一个人比赛射箭,箭靶子上横七竖八插了几只箭,两边中箭的只数差不多。林晓北顿时惊奇,没想到还有跟刘彻射箭水平不相上下的。   只是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林晓北只能上前行礼:“臣东方朔参见皇上。”   “嗯,平身。”声音里不见怒气,反倒有些兴奋。   林晓北尚未起身,便听见一把清如朗泉的声音道:“皇上,这位便是东方大人?”   “呵呵,是啊,小嫣子你还没见过吧,这位可就是朕之臂膀的东方朔啊。”刘彻笑道。   林晓北抬起头正对上那人清隽的面容,顿时有些拔不开眼,一颗心也少见的怦怦直跳,直到刘彻皱眉道:“东方爱卿,回神了。”林晓北才如梦初醒。   又看了一眼那名男子,林晓北袖子里的手暗暗握了一下,行礼道:“臣失礼了,请皇上恕罪。”   “哈哈,小嫣子从小就被人瞧惯了,爱卿一时入迷也是情有可原。只是东方爱卿不是一向只欣赏美人么,怎地也对须眉男儿动心啦。”刘彻难得没有摆皇帝架子,完全一个阳光少年,调侃的对林晓北说话的时候,那张脸上明媚的笑也晃了林晓北一下。毕竟两张美少年的脸凑到一起,这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禁欲许久的林大教师脸红了,默念几遍我不是怪蜀黍才道:“回皇上,臣向来认为美不分性别,即便是男儿,也可称之为美人的。”   “哈哈,小嫣子,连朕的东方爱卿都说你是美人了,以后可不要因为这而胡乱伤人啦。”   叫小嫣子的男人眼一横,当真是波光流转,只听他道:“有皇上在此,韩嫣怎敢称作美人。”   林晓北心道,果然他就是韩嫣。只是历史上对他的评价不高,多半都说他善于谄媚,骄纵无礼,而司马迁更是把他归类到佞幸列传里。可是此时看着花一样的俊美男子,林晓北一时倒是没办法把他跟历史上的形象联系起来。   刘彻听后略皱了下眉头,却没说什么,转而道:“听说你在北方边境学了匈奴刀的招数,正巧东方爱卿善使剑,不若你们比试一番?”   林晓北还没想出词儿来拒绝,就听韩嫣道:“好啊。”   七年还未到,便觉野花香   林晓北无奈了,只得接过杨得意递过来的剑,对韩嫣抱拳道:“韩公子,请多指教。”   韩嫣笑嘻嘻道:“我在边关时便听说皇上身边多了个文武全才机智过人的东方大人,故而一直想切磋几番。”恭维的话说完之后,话锋一转道:“我这人最是较真,东方大人可不要放水才好!”说罢自旁边兵器架上拿了一把匈奴弯刀,摆了个姿势,将刀横在胸前。   林晓北来西汉这许久,明白其实古代并无飞檐走壁或者什么降龙十八掌之类的武功,内功多半是养气,作用是延年益寿,配合着外家功夫,倒也能事半功倍。只是当韩嫣拿起刀之后,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林晓北明显感觉出了一股压力,不由的心神一凛,屏息防备。   韩嫣率先攻了过来,招式并不复杂,却大开大合,招招直逼各处穴脉。林晓北先前与刘彻对打了一阵子,回家也有勤学苦练,所以水平不赖,只要凝神看清韩嫣的进攻方向便能拦截。林晓北仗着跳跃不错,四处蹦跶,惹得韩嫣追不上,那刀法就发挥不了威力了。   最后韩嫣追累了,将刀一甩,气呼呼对林晓北道:“我方知道东方先生的威名竟是如此而来!”   林晓北也停下,深呼吸几下平缓了呼吸才道:“韩公子武艺非凡,朔要不是用巧劲儿,只怕早已败下阵来。”   韩嫣轻嗤一声,转头对刘彻道:“皇上,你这臣子太刁钻了,韩嫣哪里是对手?!”   刘彻哈哈笑道:“小嫣子明明是你技不如人,两军对弈,重灵巧不重蛮力,只一味进攻可是远远不够。看来这匈奴擅长的不过是近身搏斗,那朕就训练一批飞行军,专门治他这匈奴刀,哈哈哈哈!”   “皇上!”韩嫣不满的叫道,赌气的样子十分漂亮,林晓北连忙将视线敛向别处,又恰好看到刘彻的脸,于是只能低下头,老实巴交的看自己的鞋子。   “小嫣子辛苦了,方才你与朕所言的破胡人阵法十分合朕心意,唔,朕就封你为上大夫,如何?”   韩嫣的眼睛霎时亮了,连忙跪地叩首道:“臣韩嫣谢过吾皇万岁。”   “哈哈,快快平身。”刘彻连忙扶韩嫣起来,见他面有疲色,又关切道:“你刚自边境回来,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   韩嫣行礼道:“是。”退下之前瞪了林晓北一眼,只是林晓北低着头,啥都没看见。   “东方朔。”刘彻淡淡的说道。   林晓北连忙抬起头,道:“臣在!”   “先前你与朕言,还需再等五年?”刘彻盯着林晓北的眼睛,缓缓说道。   林晓北面色也凝重了起来,知道刘彻又开始不满窦漪的压制,想着去打匈奴了。可此时卫青还没出来,霍去病只是个奶娃娃,就是去打条件也不够,于是只能劝道:“是,请皇上切勿急躁,韬光养晦,从而厚积薄发。”   “可是朕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刘彻负手而立,英挺的脸上却早已刻满了雄心壮志,而那颗帝王之心也在不甘平庸的跳动着。   虽然这样说着,可林晓北知道他能忍着,只是发牢骚罢了,于是便道:“昔日高祖以百人之兵起家,一路南征北战。除却有雄心壮志外,还需贤良辅佐。今陛下根基尚浅,新政未施行,朝中大臣多半崇信黄老之学,奉行休养生息政策。故而皇上即便是想发兵,也是无法立即施行的。”   “朕懂。朕读你那两车典章时便知晓此时绝非恰当时机。”刘彻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林晓北连忙跟在后面,看着刘彻还没自己宽阔的后背,心里颇有感触。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还在为性向的事情苦恼,而他刘彻已经开始谋划征战天下了。   “是,用兵一时,养兵却需千日。”林晓北答道。   “呵呵,好一个用兵一时养兵千日,不错,这事急不得。”刘彻赞赏的看了林晓北一眼,转而又道:“东方朔,你鬼心思多,看人也另有一套。你倒是讲讲,朕日前为子夫斥责皇后的事可是做的过了?”   林晓北心里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本身对女人不感冒,对卫子夫这类型的更是敬谢不敏。可是刘彻喜欢,他自小就被蛮横又比他年长的陈阿娇束缚着,又颇心高气傲,两人难免有摩擦。所以见到小鸟依人小家碧玉的卫子夫,感情便一泻千里,对其倾心不已了。   只是他不能这么说,只能打太极:“皇上的言行,臣不敢妄加评断。”   “朕让你说!”   “回皇上,确实如此。”林晓北无奈,看刘彻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便斟酌着词句道:“仍是那句话,皇上尚未亲政,凡事还是多顺着皇后些才好,毕竟馆陶公主与皇后对皇上尽心尽力,此时为了子夫姑娘而驳了皇后脸面,实在不妥。”   “是啊,朕现在无异于关在笼子里的虎,纵然称王,却不得自由啊。”刘彻叹口气,又道:“幸而小嫣子回来了,朕总算又多了个体己的人,子夫的事,还是缓缓再说吧。”   “皇上圣明。”   林晓北回了家,看着容嫣儿忙碌的身影,看着小道儿傻乎乎的笑脸,总算觉得一件事了了,他暂时可以安心睡觉了。   此后果然再没见刘彻板着脸,偶尔一同出去打猎比武,都是笑的开怀,不知是因为韩嫣在身边的缘故还是其他。而平阳公主那边如何情况,他就不得知了,不过肯定不会太好。   入冬后下了第一场雪。洁白一片,带着丝丝凉气,向人诉说着冬的入住。   林晓北清晨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有点冷,待桑青端水进来服侍他梳洗的时候才听说昨夜落了雪。林晓北顿时有些激动,因为他算是南方人,一整个冬天能有点雪粒儿就不错了。他心里欢喜的想下朝后组织人打一场雪仗对几个雪人才是。   早朝时殿内生了炭火盆子,可还是冷飕飕的。林晓北将手藏在袖子里,带着自己发明的棉手套,仍是直打哆嗦。耳听着有大臣禀报哪处有雪灾,请求赈济之事。又有说匈奴蠢蠢欲动,又抢了几个村子云云。刘彻都一一处理的极好,命所忠写了圣旨交由各官员去办理。   林晓北下了朝,太阳刚好出来,林晓北司马相如相携而出,路遇公孙敖,于是便一道走。林晓北见司马相如脸上没什么笑容,于是便笑道:“司马大人缘何面露不喜?”   司马相如没跟他贫,低声道:“没甚么事,只是近日天冷,颇感劳困。”   公孙敖却笑着说:“我倒是听说司马贤弟文采风流,又吟赋数篇,引得长安城的姑娘们皆为能获得贤弟一份亲笔所书的赋为荣啊。”   林晓北道:“哦?这我可就不知了。贤弟,果真有此事?”   司马相如皱眉,那英俊潇洒的脸上倒是显出许多愁苦来,只见他求饶道:“公孙兄莫要再挖苦在下了。”   林晓北觉出不对,便问道:“贤弟,你可是遇着了什么事?”   “大哥别再问了。”司马相如牵着马的手一紧,转换话题道:“今日无事,不如去一品堂一叙?”   “也好。”林晓北想知道司马相如为何不高兴,便一口答应下来,打雪仗的事先推迟吧。   三人进了一品堂,将马交由伙计牵到一边拴住,便进去寻了个僻静地方坐下。点了几碟下酒菜,又要了几坛好酒,便打发小二退下,只余三人互相斟酒举杯。   司马相如一饮而尽,嘴角甚至流出少许,林晓北拦下他欲再倒的手,叹道:“贤弟,我当你自己人,平日无论事情大小,皆与你商量。而今日你却一句话不说,可真是不把我们当兄弟了。”   司马相如闻言,道:“我想纳妾,文君不答应。”   “什么?”林晓北一惊,脱口而出。   ==========   光棍节的故事:   某天林晓北压住刘彻吃了个干净之后,刘彻困了要睡觉,迷迷糊糊的说:“朕……朕下次一定不会输,一定会压回来的!”   林晓北抚摸着刘彻肌理清晰细滑的皮肤,猥琐的笑道:“好啊,臣等着皇上临幸。”   想起今天是11月11日,虽然不是阳历,勉强也算光棍节吧,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跟这千古一帝走在一起。   只是虽然爱的挺辛苦,但总算不用过光棍节了。某位亲爹,在下在此谢过了。   慕父:擦,老子还单身呢!   因缘得际会,结交卫将军   司马相如叹口气,道:“在下于临邛贫困时,并不觉得女子怎样。来了长安城之后才觉得,真正的妙人儿当是以夫为天,温柔婉约。文君她不是不好,只是太过聪慧严苛,令在下觉得颇为束缚,难以宠爱。”   “所以你刚结婚就想着抛弃夫人,另结新欢?”林晓北也喝了一口酒,咽下去时却被辛辣的味道逼出了几滴泪。   “在下未说是抛弃!”司马相如皱眉反驳。   “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纵然你没说也是差不离的。我东方朔今日才知道,你竟然是这等喜新厌旧之人!”林晓北有些恼怒。他不喜欢女人,可是他尊重女人,尤其他还是成长在新中国的青年,一夫一妻制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虽然说是在汉朝这种可以种马的地方,但他林晓北有自己的坚持!   司马相如略有些生气,也忍不住道:“大哥又何曾比我专情,我记得你在平原老家也是有妻室有子嗣,怎地来这长安城也是乱花迷了眼,一年一位美人?!”   “我……”林晓北语塞,确实,他没穿过来之前东方朔他就是个色狼。若不是他林晓北来了,想必现在嫣儿已经被换掉了吧。   公孙敖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道:“二位稍安勿躁,别为了女人伤了兄弟和气。”   我了个去,你丫也算一个!林晓北心里骂道,女人怎么了,没女人你丫的从哪出来的!林晓北头一次觉得古人真是气死人不偿命,于是摔了酒杯子,站起身道:“在下身体不适,先告退了!”说罢也不管两人反应如何,径直走了出去。   出了门,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林晓北才觉得没那么烦躁了,自马厩里牵了马,慢慢往回走。   来汉朝已经几个月了,自己完全扮演了东方朔这一角色,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几乎从未出过差错,即便是与刘彻对话也是极熟练了。只是他与东方朔最大的不同便是性向了,所以他不能跟嫣儿同房,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找男朋友。估计是寂寞的狠了,才会如此受不得刺激,甚至甩脸子。不过这样也好,不久卓文君就会写那首流传千古的《怨郞诗》,他们又会和好如初。咳,反正没自己啥事儿,卓文君他也不熟,所以,顺其自然吧。   想着在前世难受了想发泄了还能去酒吧放纵一下,看对眼了来个一夜情也方便。于是林晓北贱贱的看着街道两旁的店铺,思考着等哪天不做官了就开个同性恋酒吧,为广大同志们创造方便。   林晓北自己一个神游着挺乐呵,没成想突然被人撞了个趔趄。   林晓北连忙稳住身子,这才看到撞自己的人竟然十分英俊强健。   那人见林晓北一身官服,连忙作揖赔礼道:“小的卫青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没……卫青?!”林晓北刚想摆手说没事,冷不丁听到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忍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人见林晓北一脸激动,疑惑道:“大人认得卫青?”   废话,我当然认识你……的名字,你丫将来可是大司马大将军!林晓北暗道,只是面上不便表现出来,只能用神棍的语气道:“并不相识,只是我观小兄弟面相奇特,必非凡人。虽然你现在贫困,但将来必定会位居上人,官至封侯。”   卫青闻言笑道:“我身为人奴,只求免遭笞骂,已是万幸,哪里谈得上立功封侯呢?”   林晓北道:“呵呵,话可不能这么说,个人遭遇早已注定,谁也不能左右。你现在为奴,却不代表一辈子都是奴隶!”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东方朔,字曼倩,想同卫兄弟交个朋友。”林同志,你确定你那一脸近乎谄媚的笑容不会吓到卫兄弟么?   “什么?原来您就是东方大人!”卫青听见林晓北自报姓名,也是激动的不行,连忙抱拳行礼道:“小的目光浅陋,未能认出大人来,还请莫怪罪。小的常听公主言,东方大人有大智慧,剑术也是一流。早已对大人神往已久,如今承蒙大人不弃,愿与我做朋友,小的哪里敢推辞!”   林晓北摸摸鼻子,只当卫青说的是客套话,毕竟自己当初没能帮平阳公主反倒是扯了后腿,所以这表扬实在是没道理啊。不过看着未来的大将军对自己有如此高的评价,还是忍不住很开心。兼之卫青长的高大英俊,诚实可靠,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于是林晓北笑道:“既然是朋友便不需如此客套了,这称谓也是要改的。朔今年二十有二,不知卫兄弟年龄几何?”   “东方大人长我五岁,若是不嫌弃,小的便称您一声兄长。”   十七岁……林晓北看着卫青成年人的体魄有些呕血,又极快看了眼自己不算瘦但也不健壮的身体,不禁十分羡慕。不过能收未来的将军做小弟,真算是天上掉馅饼了!林晓北道:“哈哈哈,朔求之不得,又何来嫌弃!你以后在我面前可别再自称小的啦,大哥听着别扭。”   “好。”卫青应了一声,也是笑得十分爽朗。   林晓北一心想跟卫青套近乎,培养感情,于是便道:“卫弟今日可有空闲,不若我们一同吃酒去!”   卫青眉头皱了皱,竟是拒绝了:“大哥抱歉,青今日还有事情,不能陪伴大哥。”   “哦?不知可否方便讲与我听?”   卫青略犹豫了一下,道:“不瞒大哥,青有一姐姐名曰子夫,与当今陛下有些情愫。前些日子陛下时常来探望,恩宠不断。只是最近不知何故,竟是许久未来了。姐姐心中郁结,日不思食夜难入眠,青心里着急,便想着去找大姐来劝告一番。”   林晓北看着卫青的神色,心里有些了然。刘彻八成是因为韩嫣回来了,没啥空想念卫子夫,所以才没去。于是宽慰道:“卫弟莫要烦躁,此事急不得。唔,你代我转告子夫姑娘一言,该是她的怎么也飞不走,不是她的强求也得不来。”   卫青听了虽然面露疑惑,但却安定了许多,抱拳对林晓北道:“多谢大哥指点。”   两人边走边谈笑,竟是像已认识了许久那般熟稔,卫青也是被林晓北忽悠的晕晕乎乎,把家底都掏干净了。   “你是说你那侄儿小名娇娇?”林晓北嘴里含一口血,没敢喷出来。   “是啊,霍姐夫因病早亡,大姐十分伤心,又怕娇娇身体孱弱,也早去了,故而为我那侄儿取了个女娃的名字,说是好养活。说来也巧了,自从改名之后,娇娇的身体就愈发强健了,别看他人小刚三岁多,却能轻松举起重他一倍的东西。”卫青笑笑,如是道。   林晓北暗暗扶额,真没想到后世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霍去病还有这么个温柔婉约的小名。于是又问道:“那他学名叫什么?”   卫青道:“我与大姐皆是大字不识几个,姐夫又去的早,所以还未取。”说到此处,突地想到什么,对林晓北兴冲冲道:“大哥学识渊博,不如就替娇娇取个名字吧!”   林晓北顿时震惊了,霍去病的名字难道要由他取?!   难道历史已经在自己的影响下不知不觉的改变了?那之后霍去病壮年便身亡是不是也可以改变?还是其中本就有什么隐情,只是史书未写?林晓北面色复杂的看着卫青真诚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地大哥,莫非有什么难处?”卫青瞅着林晓北的脸,略有迟疑道:“若是大哥不愿,青必不会强求。”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晓北连忙摆手道,“我自然是感到十分荣幸的。只是取名一事还需经得你大姐同意才好,不然我若是起的不合意,你岂不是两头为难?”   “呵呵,还是大哥考虑的周全,青鲁莽了。”卫青抓抓后脑勺,笑的十分不好意思。   “既如此,你先回去平阳府,待哪天我们再一同去看呃……霍娇娇吧。”林晓北艰难的说出来。   卫青点头道:“嗯,那青便告辞了,大哥再会!”   “好。”   =====   注:卫青与霍去病年龄有改变。   狩猎上林苑,刘彻被亲吻   自那日回去之后,一连几天也没见卫青上门来找林晓北。林晓北纵使想见咳,霍娇娇,也是没办法。   司马相如倒是与自己疏远了,每日与长安城那些所谓的才子一起吃喝玩乐,写诗吟赋的。林晓北被唐诗宋词还行,赋这种文体确实一窍不通的,再加上也没人来请他,于是便只能日日独自一人来去。   这天杨得意又牵狗来访,说皇上今天心情甚好,在上林苑狩猎,请林晓北也去掺和一下。   林晓北正好闲得慌,于是立刻去了。   到了之后才发现这绝非是狩猎,而是排兵演练阵法。只见百十人身着匈奴服饰,手持弯刀,分成四队往前厮杀,而御林军则是手拿长戟,三人一组,排成弓形,围住两名匈奴人。三人配合默契,砍杀一名之后,便立刻换阵,分出一名支援别处。不消片刻,四队人便被“屠戮”了个干净!   待到令兵一声令下,倒在地上的士兵立刻起身,朝刘彻跪拜,口里高呼:“皇上圣武,泽被江山。文韬武略,一统天下!”   刘彻哈哈大笑,声音极是豪迈,他一挥手,道:“平身!朕自登基以来,未尝有一日不思破匈奴,一雪高祖前耻。今朕有如此将士,攻破匈奴,必是指日可待,哈哈哈!”   士兵们也是激动不已,口里高呼道:“我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所忠,重重的赏!”刘彻站在高台上,黑色的龙袍上五爪金龙肆意张扬,衬着他英俊无羁的面容,恍若战神转世!   所忠恭敬道:“诺。”   待士兵们退下之后,刘彻兴奋的对韩嫣道:“小嫣子,这个阵法是你想出来的,可谓劳苦功高,你想要什么赏赐?”   只见韩嫣笑道:“韩嫣不敢居功,如今有此良兵将才,盖因吾皇圣明。”   “怎地你跟我也客套起来?”刘彻微皱眉,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还怕朕反悔不成?”   韩嫣躬身道:“韩嫣不敢。既如此,韩嫣便斗胆向皇上请求了。”说到此处,突然眼神一瞟,状似无意的朝林晓北所在之处看了一眼,才道:“请皇上允韩嫣亲您一下。“   “嗯?”刘彻疑惑的问道,“这算什么请求?”   韩嫣委屈道:“皇上答应了的。”   刘彻看了韩嫣一眼,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玲珑剔透,温雅如玉,微薄的嘴唇轻轻翘起,沾了阳光,有些惑人,令他不自觉的点头:“好。”   于是矮刘彻半头的韩嫣便微抬起脚后跟,轻轻地亲了刘彻的嘴唇一下。   刘彻有些石化,但马上反应了过来,避开韩嫣深情的凝望,将视线转向别处,却正好看见另一个石化了的人。“东方朔!你什么时候来的?怎地不出声?”刘彻像是见了救场的亲人一般,语气颇为急促。   林晓北被刘彻一叫才缓过神来,装作镇定的上前,行礼道:“臣东方朔参见陛下。”   刘彻上前一步,躲开韩嫣,对林晓北道:“免礼免礼。方才朕演练阵法,你瞧见了没有?”   林晓北道:“回皇上,臣都看见了。”   刘彻脸微有些红,这个“都看见了”可是涵义深远,只是兴奋占了主流,刘彻笑道:“那东方爱卿说说,朕这阵法如何?”   “结构严密,配合默契,自然是很好。”   “听爱卿语气,似乎对这阵法另有看法啊。”刘彻疑惑道。   林晓北笑道:“皇上,臣虽然不通行军打仗,但也读过几年兵书。《孙子兵法》有言:兵者,诡道也。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匈奴位于北方草原,膘肥体壮,比我大汉男儿强健的多。若是正面交锋,一味硬拼,纵使三对二,也必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再者,我大汉武器多为长戟长矛,比之匈奴刀长了一倍。虽言一寸短一寸险,但两军交战,短兵相接,若是兵器太长了,反而戳到了自己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韩嫣不服气道:“那依你所言,韩嫣的破匈奴阵法,是一无是处啦。但你方才也见到了,我御林军配合默契,怎地会失手伤了自己人?”   林晓北无奈笑道:“朔并无此意,只是阐明朔的看法,孰是孰非,自有皇上论断。”   于是两双眼睛都看向刘彻。   刘彻正在沉思,忽然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吓了一跳,想了一会儿,才道:“二位所言各有长处,战场瞬息万变,确应面面俱到,以备后患。东方朔你留下,朕要好好问问你!小嫣子,你先下去吧。”   “皇上!”韩嫣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不满的叫道。   刘彻转过身,道:“下去!”   韩嫣愤愤不平,狠狠瞪了林晓北一眼才下去了。   林晓北的胃抽了一下,看向刘彻。   沉默了一会儿,刘彻先开口道:“东方朔,你倒是说说,朕要如何布兵?”   “回皇上,臣以为,用兵一事还是交给将军的好。皇上日理万机,难有余暇,若是将此事交与良将,假以时日,必能训练出一批铁甲战士!”林晓北突地想起了卫青,于是顺着话想荐举他。   刘彻冷哼道:“卿的意思是朕并无将才?!”   林晓北赔笑道:“皇上您明知这不是臣的本意,又何必讽刺臣呢?”   许是林晓北一脸谄媚恶心到了刘彻,他并没接话,转而问道:“那良将何在?”   顺利啊,林晓北心里欢呼,面上却一副忠君为国大义凛然模样。林晓北正色道:“臣有一兄弟可当此任。”   “兄弟?朕可不曾听说你另有兄弟。”刘彻看了林晓北一眼。   林晓北道:“自然是臣的结拜义弟。此人虽年方十七,但却生的孔武有力,英勇异常。”   刘彻不以为意,淡淡道:“呵,我大汉朝英勇的将士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有帅才?”   林晓北猛地一惊,对啊,卫青现在并无可以炫耀的本领,甚至他现在还是个地位卑下的奴仆。林晓北寻思了一会儿才道:“回皇上,卫青此人如何皇上见了才能了解,若是臣所言为虚,必将自动请辞。”   “哼,你东方朔为了个不出名的人物发下如此狠愿,岂非是逼朕见他?!”   林晓北连忙跪下道:“皇上息怒。臣不过是不想皇上错失忠臣良将罢了!”   刘彻盯着林晓北的脸,见他面上一副恳切,这才道:“说得好听!你说你那兄弟名卫青?是何来历?”   “回皇上,卫青乃是平阳公主府一名骑奴。”   刘彻道:“姐姐府上的?与子夫可有关系?”   “呃,卫青乃子夫姑娘胞弟。”   刘彻突地笑道:“好,朕改日便去平阳府一探究竟!”   林晓北只觉眼前一排乌鸦飞过,皇上啊,你其实可以不这么敏锐,再矜持一点的……   七年还未到,便觉野花香   林晓北无奈了,只得接过杨得意递过来的剑,对韩嫣抱拳道:“韩公子,请多指教。”   韩嫣笑嘻嘻道:“我在边关时便听说皇上身边多了个文武全才机智过人的东方大人,故而一直想切磋几番。”恭维的话说完之后,话锋一转道:“我这人最是较真,东方大人可不要放水才好!”说罢自旁边兵器架上拿了一把匈奴弯刀,摆了个姿势,将刀横在胸前。   林晓北来西汉这许久,明白其实古代并无飞檐走壁或者什么降龙十八掌之类的武功,内功多半是养气,作用是延年益寿,配合着外家功夫,倒也能事半功倍。只是当韩嫣拿起刀之后,整个人的气势就变了,林晓北明显感觉出了一股压力,不由的心神一凛,屏息防备。   韩嫣率先攻了过来,招式并不复杂,却大开大合,招招直逼各处穴脉。林晓北先前与刘彻对打了一阵子,回家也有勤学苦练,所以水平不赖,只要凝神看清韩嫣的进攻方向便能拦截。林晓北仗着跳跃不错,四处蹦跶,惹得韩嫣追不上,那刀法就发挥不了威力了。   最后韩嫣追累了,将刀一甩,气呼呼对林晓北道:“我方知道东方先生的威名竟是如此而来!”   林晓北也停下,深呼吸几下平缓了呼吸才道:“韩公子武艺非凡,朔要不是用巧劲儿,只怕早已败下阵来。”   韩嫣轻嗤一声,转头对刘彻道:“皇上,你这臣子太刁钻了,韩嫣哪里是对手?!”   刘彻哈哈笑道:“小嫣子明明是你技不如人,两军对弈,重灵巧不重蛮力,只一味进攻可是远远不够。看来这匈奴擅长的不过是近身搏斗,那朕就训练一批飞行军,专门治他这匈奴刀,哈哈哈哈!”   “皇上!”韩嫣不满的叫道,赌气的样子十分漂亮,林晓北连忙将视线敛向别处,又恰好看到刘彻的脸,于是只能低下头,老实巴交的看自己的鞋子。   “小嫣子辛苦了,方才你与朕所言的破胡人阵法十分合朕心意,唔,朕就封你为上大夫,如何?”   韩嫣的眼睛霎时亮了,连忙跪地叩首道:“臣韩嫣谢过吾皇万岁。”   “哈哈,快快平身。”刘彻连忙扶韩嫣起来,见他面有疲色,又关切道:“你刚自边境回来,一路辛苦,先去休息吧。”   韩嫣行礼道:“是。”退下之前瞪了林晓北一眼,只是林晓北低着头,啥都没看见。   “东方朔。”刘彻淡淡的说道。   林晓北连忙抬起头,道:“臣在!”   “先前你与朕言,还需再等五年?”刘彻盯着林晓北的眼睛,缓缓说道。   林晓北面色也凝重了起来,知道刘彻又开始不满窦漪的压制,想着去打匈奴了。可此时卫青还没出来,霍去病只是个奶娃娃,就是去打条件也不够,于是只能劝道:“是,请皇上切勿急躁,韬光养晦,从而厚积薄发。”   “可是朕已经有些等不及了。”刘彻负手而立,英挺的脸上却早已刻满了雄心壮志,而那颗帝王之心也在不甘平庸的跳动着。   虽然这样说着,可林晓北知道他能忍着,只是发牢骚罢了,于是便道:“昔日高祖以百人之兵起家,一路南征北战。除却有雄心壮志外,还需贤良辅佐。今陛下根基尚浅,新政未施行,朝中大臣多半崇信黄老之学,奉行休养生息政策。故而皇上即便是想发兵,也是无法立即施行的。”   “朕懂。朕读你那两车典章时便知晓此时绝非恰当时机。”刘彻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林晓北连忙跟在后面,看着刘彻还没自己宽阔的后背,心里颇有感触。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还在为性向的事情苦恼,而他刘彻已经开始谋划征战天下了。   “是,用兵一时,养兵却需千日。”林晓北答道。   “呵呵,好一个用兵一时养兵千日,不错,这事急不得。”刘彻赞赏的看了林晓北一眼,转而又道:“东方朔,你鬼心思多,看人也另有一套。你倒是讲讲,朕日前为子夫斥责皇后的事可是做的过了?”   林晓北心里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本身对女人不感冒,对卫子夫这类型的更是敬谢不敏。可是刘彻喜欢,他自小就被蛮横又比他年长的陈阿娇束缚着,又颇心高气傲,两人难免有摩擦。所以见到小鸟依人小家碧玉的卫子夫,感情便一泻千里,对其倾心不已了。   只是他不能这么说,只能打太极:“皇上的言行,臣不敢妄加评断。”   “朕让你说!”   “回皇上,确实如此。”林晓北无奈,看刘彻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便斟酌着词句道:“仍是那句话,皇上尚未亲政,凡事还是多顺着皇后些才好,毕竟馆陶公主与皇后对皇上尽心尽力,此时为了子夫姑娘而驳了皇后脸面,实在不妥。”   “是啊,朕现在无异于关在笼子里的虎,纵然称王,却不得自由啊。”刘彻叹口气,又道:“幸而小嫣子回来了,朕总算又多了个体己的人,子夫的事,还是缓缓再说吧。”   “皇上圣明。”   林晓北回了家,看着容嫣儿忙碌的身影,看着小道儿傻乎乎的笑脸,总算觉得一件事了了,他暂时可以安心睡觉了。   此后果然再没见刘彻板着脸,偶尔一同出去打猎比武,都是笑的开怀,不知是因为韩嫣在身边的缘故还是其他。而平阳公主那边如何情况,他就不得知了,不过肯定不会太好。   入冬后下了第一场雪。洁白一片,带着丝丝凉气,向人诉说着冬的入住。   林晓北清晨起来的时候只觉得有点冷,待桑青端水进来服侍他梳洗的时候才听说昨夜落了雪。林晓北顿时有些激动,因为他算是南方人,一整个冬天能有点雪粒儿就不错了。他心里欢喜的想下朝后组织人打一场雪仗对几个雪人才是。   早朝时殿内生了炭火盆子,可还是冷飕飕的。林晓北将手藏在袖子里,带着自己发明的棉手套,仍是直打哆嗦。耳听着有大臣禀报哪处有雪灾,请求赈济之事。又有说匈奴蠢蠢欲动,又抢了几个村子云云。刘彻都一一处理的极好,命所忠写了圣旨交由各官员去办理。   林晓北下了朝,太阳刚好出来,林晓北司马相如相携而出,路遇公孙敖,于是便一道走。林晓北见司马相如脸上没什么笑容,于是便笑道:“司马大人缘何面露不喜?”   司马相如没跟他贫,低声道:“没甚么事,只是近日天冷,颇感劳困。”   公孙敖却笑着说:“我倒是听说司马贤弟文采风流,又吟赋数篇,引得长安城的姑娘们皆为能获得贤弟一份亲笔所书的赋为荣啊。”   林晓北道:“哦?这我可就不知了。贤弟,果真有此事?”   司马相如皱眉,那英俊潇洒的脸上倒是显出许多愁苦来,只见他求饶道:“公孙兄莫要再挖苦在下了。”   林晓北觉出不对,便问道:“贤弟,你可是遇着了什么事?”   “大哥别再问了。”司马相如牵着马的手一紧,转换话题道:“今日无事,不如去一品堂一叙?”   “也好。”林晓北想知道司马相如为何不高兴,便一口答应下来,打雪仗的事先推迟吧。   三人进了一品堂,将马交由伙计牵到一边拴住,便进去寻了个僻静地方坐下。点了几碟下酒菜,又要了几坛好酒,便打发小二退下,只余三人互相斟酒举杯。   司马相如一饮而尽,嘴角甚至流出少许,林晓北拦下他欲再倒的手,叹道:“贤弟,我当你自己人,平日无论事情大小,皆与你商量。而今日你却一句话不说,可真是不把我们当兄弟了。”   司马相如闻言,道:“我想纳妾,文君不答应。”   “什么?”林晓北一惊,脱口而出。   ==========   光棍节的故事:   某天林晓北压住刘彻吃了个干净之后,刘彻困了要睡觉,迷迷糊糊的说:“朕……朕下次一定不会输,一定会压回来的!”   林晓北抚摸着刘彻肌理清晰细滑的皮肤,猥琐的笑道:“好啊,臣等着皇上临幸。”   想起今天是11月11日,虽然不是阳历,勉强也算光棍节吧,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跟这千古一帝走在一起。   只是虽然爱的挺辛苦,但总算不用过光棍节了。某位亲爹,在下在此谢过了。   慕父:擦,老子还单身呢!   因缘得际会,结交卫将军   司马相如叹口气,道:“在下于临邛贫困时,并不觉得女子怎样。来了长安城之后才觉得,真正的妙人儿当是以夫为天,温柔婉约。文君她不是不好,只是太过聪慧严苛,令在下觉得颇为束缚,难以宠爱。”   “所以你刚结婚就想着抛弃夫人,另结新欢?”林晓北也喝了一口酒,咽下去时却被辛辣的味道逼出了几滴泪。   “在下未说是抛弃!”司马相如皱眉反驳。   “只闻新人笑,哪管旧人哭。纵然你没说也是差不离的。我东方朔今日才知道,你竟然是这等喜新厌旧之人!”林晓北有些恼怒。他不喜欢女人,可是他尊重女人,尤其他还是成长在新中国的青年,一夫一妻制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虽然说是在汉朝这种可以种马的地方,但他林晓北有自己的坚持!   司马相如略有些生气,也忍不住道:“大哥又何曾比我专情,我记得你在平原老家也是有妻室有子嗣,怎地来这长安城也是乱花迷了眼,一年一位美人?!”   “我……”林晓北语塞,确实,他没穿过来之前东方朔他就是个色狼。若不是他林晓北来了,想必现在嫣儿已经被换掉了吧。   公孙敖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道:“二位稍安勿躁,别为了女人伤了兄弟和气。”   我了个去,你丫也算一个!林晓北心里骂道,女人怎么了,没女人你丫的从哪出来的!林晓北头一次觉得古人真是气死人不偿命,于是摔了酒杯子,站起身道:“在下身体不适,先告退了!”说罢也不管两人反应如何,径直走了出去。   出了门,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林晓北才觉得没那么烦躁了,自马厩里牵了马,慢慢往回走。   来汉朝已经几个月了,自己完全扮演了东方朔这一角色,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几乎从未出过差错,即便是与刘彻对话也是极熟练了。只是他与东方朔最大的不同便是性向了,所以他不能跟嫣儿同房,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找男朋友。估计是寂寞的狠了,才会如此受不得刺激,甚至甩脸子。不过这样也好,不久卓文君就会写那首流传千古的《怨郞诗》,他们又会和好如初。咳,反正没自己啥事儿,卓文君他也不熟,所以,顺其自然吧。   想着在前世难受了想发泄了还能去酒吧放纵一下,看对眼了来个一夜情也方便。于是林晓北贱贱的看着街道两旁的店铺,思考着等哪天不做官了就开个同性恋酒吧,为广大同志们创造方便。   林晓北自己一个神游着挺乐呵,没成想突然被人撞了个趔趄。   林晓北连忙稳住身子,这才看到撞自己的人竟然十分英俊强健。   那人见林晓北一身官服,连忙作揖赔礼道:“小的卫青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没……卫青?!”林晓北刚想摆手说没事,冷不丁听到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忍不住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人见林晓北一脸激动,疑惑道:“大人认得卫青?”   废话,我当然认识你……的名字,你丫将来可是大司马大将军!林晓北暗道,只是面上不便表现出来,只能用神棍的语气道:“并不相识,只是我观小兄弟面相奇特,必非凡人。虽然你现在贫困,但将来必定会位居上人,官至封侯。”   卫青闻言笑道:“我身为人奴,只求免遭笞骂,已是万幸,哪里谈得上立功封侯呢?”   林晓北道:“呵呵,话可不能这么说,个人遭遇早已注定,谁也不能左右。你现在为奴,却不代表一辈子都是奴隶!”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东方朔,字曼倩,想同卫兄弟交个朋友。”林同志,你确定你那一脸近乎谄媚的笑容不会吓到卫兄弟么?   “什么?原来您就是东方大人!”卫青听见林晓北自报姓名,也是激动的不行,连忙抱拳行礼道:“小的目光浅陋,未能认出大人来,还请莫怪罪。小的常听公主言,东方大人有大智慧,剑术也是一流。早已对大人神往已久,如今承蒙大人不弃,愿与我做朋友,小的哪里敢推辞!”   林晓北摸摸鼻子,只当卫青说的是客套话,毕竟自己当初没能帮平阳公主反倒是扯了后腿,所以这表扬实在是没道理啊。不过看着未来的大将军对自己有如此高的评价,还是忍不住很开心。兼之卫青长的高大英俊,诚实可靠,令人一见便心生好感,于是林晓北笑道:“既然是朋友便不需如此客套了,这称谓也是要改的。朔今年二十有二,不知卫兄弟年龄几何?”   “东方大人长我五岁,若是不嫌弃,小的便称您一声兄长。”   十七岁……林晓北看着卫青成年人的体魄有些呕血,又极快看了眼自己不算瘦但也不健壮的身体,不禁十分羡慕。不过能收未来的将军做小弟,真算是天上掉馅饼了!林晓北道:“哈哈哈,朔求之不得,又何来嫌弃!你以后在我面前可别再自称小的啦,大哥听着别扭。”   “好。”卫青应了一声,也是笑得十分爽朗。   林晓北一心想跟卫青套近乎,培养感情,于是便道:“卫弟今日可有空闲,不若我们一同吃酒去!”   卫青眉头皱了皱,竟是拒绝了:“大哥抱歉,青今日还有事情,不能陪伴大哥。”   “哦?不知可否方便讲与我听?”   卫青略犹豫了一下,道:“不瞒大哥,青有一姐姐名曰子夫,与当今陛下有些情愫。前些日子陛下时常来探望,恩宠不断。只是最近不知何故,竟是许久未来了。姐姐心中郁结,日不思食夜难入眠,青心里着急,便想着去找大姐来劝告一番。”   林晓北看着卫青的神色,心里有些了然。刘彻八成是因为韩嫣回来了,没啥空想念卫子夫,所以才没去。于是宽慰道:“卫弟莫要烦躁,此事急不得。唔,你代我转告子夫姑娘一言,该是她的怎么也飞不走,不是她的强求也得不来。”   卫青听了虽然面露疑惑,但却安定了许多,抱拳对林晓北道:“多谢大哥指点。”   两人边走边谈笑,竟是像已认识了许久那般熟稔,卫青也是被林晓北忽悠的晕晕乎乎,把家底都掏干净了。   “你是说你那侄儿小名娇娇?”林晓北嘴里含一口血,没敢喷出来。   “是啊,霍姐夫因病早亡,大姐十分伤心,又怕娇娇身体孱弱,也早去了,故而为我那侄儿取了个女娃的名字,说是好养活。说来也巧了,自从改名之后,娇娇的身体就愈发强健了,别看他人小刚三岁多,却能轻松举起重他一倍的东西。”卫青笑笑,如是道。   林晓北暗暗扶额,真没想到后世赫赫有名的大将军霍去病还有这么个温柔婉约的小名。于是又问道:“那他学名叫什么?”   卫青道:“我与大姐皆是大字不识几个,姐夫又去的早,所以还未取。”说到此处,突地想到什么,对林晓北兴冲冲道:“大哥学识渊博,不如就替娇娇取个名字吧!”   林晓北顿时震惊了,霍去病的名字难道要由他取?!   难道历史已经在自己的影响下不知不觉的改变了?那之后霍去病壮年便身亡是不是也可以改变?还是其中本就有什么隐情,只是史书未写?林晓北面色复杂的看着卫青真诚的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怎地大哥,莫非有什么难处?”卫青瞅着林晓北的脸,略有迟疑道:“若是大哥不愿,青必不会强求。”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晓北连忙摆手道,“我自然是感到十分荣幸的。只是取名一事还需经得你大姐同意才好,不然我若是起的不合意,你岂不是两头为难?”   “呵呵,还是大哥考虑的周全,青鲁莽了。”卫青抓抓后脑勺,笑的十分不好意思。   “既如此,你先回去平阳府,待哪天我们再一同去看呃……霍娇娇吧。”林晓北艰难的说出来。   卫青点头道:“嗯,那青便告辞了,大哥再会!”   “好。”   =====   注:卫青与霍去病年龄有改变。   狩猎上林苑,刘彻被亲吻   自那日回去之后,一连几天也没见卫青上门来找林晓北。林晓北纵使想见咳,霍娇娇,也是没办法。   司马相如倒是与自己疏远了,每日与长安城那些所谓的才子一起吃喝玩乐,写诗吟赋的。林晓北被唐诗宋词还行,赋这种文体确实一窍不通的,再加上也没人来请他,于是便只能日日独自一人来去。   这天杨得意又牵狗来访,说皇上今天心情甚好,在上林苑狩猎,请林晓北也去掺和一下。   林晓北正好闲得慌,于是立刻去了。   到了之后才发现这绝非是狩猎,而是排兵演练阵法。只见百十人身着匈奴服饰,手持弯刀,分成四队往前厮杀,而御林军则是手拿长戟,三人一组,排成弓形,围住两名匈奴人。三人配合默契,砍杀一名之后,便立刻换阵,分出一名支援别处。不消片刻,四队人便被“屠戮”了个干净!   待到令兵一声令下,倒在地上的士兵立刻起身,朝刘彻跪拜,口里高呼:“皇上圣武,泽被江山。文韬武略,一统天下!”   刘彻哈哈大笑,声音极是豪迈,他一挥手,道:“平身!朕自登基以来,未尝有一日不思破匈奴,一雪高祖前耻。今朕有如此将士,攻破匈奴,必是指日可待,哈哈哈!”   士兵们也是激动不已,口里高呼道:“我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所忠,重重的赏!”刘彻站在高台上,黑色的龙袍上五爪金龙肆意张扬,衬着他英俊无羁的面容,恍若战神转世!   所忠恭敬道:“诺。”   待士兵们退下之后,刘彻兴奋的对韩嫣道:“小嫣子,这个阵法是你想出来的,可谓劳苦功高,你想要什么赏赐?”   只见韩嫣笑道:“韩嫣不敢居功,如今有此良兵将才,盖因吾皇圣明。”   “怎地你跟我也客套起来?”刘彻微皱眉,道:“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还怕朕反悔不成?”   韩嫣躬身道:“韩嫣不敢。既如此,韩嫣便斗胆向皇上请求了。”说到此处,突然眼神一瞟,状似无意的朝林晓北所在之处看了一眼,才道:“请皇上允韩嫣亲您一下。“   “嗯?”刘彻疑惑的问道,“这算什么请求?”   韩嫣委屈道:“皇上答应了的。”   刘彻看了韩嫣一眼,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年玲珑剔透,温雅如玉,微薄的嘴唇轻轻翘起,沾了阳光,有些惑人,令他不自觉的点头:“好。”   于是矮刘彻半头的韩嫣便微抬起脚后跟,轻轻地亲了刘彻的嘴唇一下。   刘彻有些石化,但马上反应了过来,避开韩嫣深情的凝望,将视线转向别处,却正好看见另一个石化了的人。“东方朔!你什么时候来的?怎地不出声?”刘彻像是见了救场的亲人一般,语气颇为急促。   林晓北被刘彻一叫才缓过神来,装作镇定的上前,行礼道:“臣东方朔参见陛下。”   刘彻上前一步,躲开韩嫣,对林晓北道:“免礼免礼。方才朕演练阵法,你瞧见了没有?”   林晓北道:“回皇上,臣都看见了。”   刘彻脸微有些红,这个“都看见了”可是涵义深远,只是兴奋占了主流,刘彻笑道:“那东方爱卿说说,朕这阵法如何?”   “结构严密,配合默契,自然是很好。”   “听爱卿语气,似乎对这阵法另有看法啊。”刘彻疑惑道。   林晓北笑道:“皇上,臣虽然不通行军打仗,但也读过几年兵书。《孙子兵法》有言:兵者,诡道也。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匈奴位于北方草原,膘肥体壮,比我大汉男儿强健的多。若是正面交锋,一味硬拼,纵使三对二,也必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再者,我大汉武器多为长戟长矛,比之匈奴刀长了一倍。虽言一寸短一寸险,但两军交战,短兵相接,若是兵器太长了,反而戳到了自己人,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韩嫣不服气道:“那依你所言,韩嫣的破匈奴阵法,是一无是处啦。但你方才也见到了,我御林军配合默契,怎地会失手伤了自己人?”   林晓北无奈笑道:“朔并无此意,只是阐明朔的看法,孰是孰非,自有皇上论断。”   于是两双眼睛都看向刘彻。   刘彻正在沉思,忽然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吓了一跳,想了一会儿,才道:“二位所言各有长处,战场瞬息万变,确应面面俱到,以备后患。东方朔你留下,朕要好好问问你!小嫣子,你先下去吧。”   “皇上!”韩嫣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不满的叫道。   刘彻转过身,道:“下去!”   韩嫣愤愤不平,狠狠瞪了林晓北一眼才下去了。   林晓北的胃抽了一下,看向刘彻。   沉默了一会儿,刘彻先开口道:“东方朔,你倒是说说,朕要如何布兵?”   “回皇上,臣以为,用兵一事还是交给将军的好。皇上日理万机,难有余暇,若是将此事交与良将,假以时日,必能训练出一批铁甲战士!”林晓北突地想起了卫青,于是顺着话想荐举他。   刘彻冷哼道:“卿的意思是朕并无将才?!”   林晓北赔笑道:“皇上您明知这不是臣的本意,又何必讽刺臣呢?”   许是林晓北一脸谄媚恶心到了刘彻,他并没接话,转而问道:“那良将何在?”   顺利啊,林晓北心里欢呼,面上却一副忠君为国大义凛然模样。林晓北正色道:“臣有一兄弟可当此任。”   “兄弟?朕可不曾听说你另有兄弟。”刘彻看了林晓北一眼。   林晓北道:“自然是臣的结拜义弟。此人虽年方十七,但却生的孔武有力,英勇异常。”   刘彻不以为意,淡淡道:“呵,我大汉朝英勇的将士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有帅才?”   林晓北猛地一惊,对啊,卫青现在并无可以炫耀的本领,甚至他现在还是个地位卑下的奴仆。林晓北寻思了一会儿才道:“回皇上,卫青此人如何皇上见了才能了解,若是臣所言为虚,必将自动请辞。”   “哼,你东方朔为了个不出名的人物发下如此狠愿,岂非是逼朕见他?!”   林晓北连忙跪下道:“皇上息怒。臣不过是不想皇上错失忠臣良将罢了!”   刘彻盯着林晓北的脸,见他面上一副恳切,这才道:“说得好听!你说你那兄弟名卫青?是何来历?”   “回皇上,卫青乃是平阳公主府一名骑奴。”   刘彻道:“姐姐府上的?与子夫可有关系?”   “呃,卫青乃子夫姑娘胞弟。”   刘彻突地笑道:“好,朕改日便去平阳府一探究竟!”   林晓北只觉眼前一排乌鸦飞过,皇上啊,你其实可以不这么敏锐,再矜持一点的……   花间被喝道,卫青得病了   林晓北恹恹的回了家,连吃饭也提不起兴致。嫣儿来禀报说这个月的粮食已经派人领了来,各人的月钱也已发放完毕,将账目交由林晓北查阅。   林晓北连忙摆摆手,道:“嫣儿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再者说了我于这账目一事,一窍不通,若是弄错了,岂不教嫣儿笑话。”   嫣儿轻笑道:“大人恁的谦虚,嫣儿写字算数的本事,还不是大人教的。”   “呵呵,这个术业有专攻嘛,我于文史上见长,你嫣儿就是账房上的高人。”   “大人您还是改不了油嘴滑舌的毛病。”嫣儿笑了几声,又突地道:“只是大人许久不曾迎娶妾室,真的不必叫人服侍么?”   林晓北正要端茶喝,闻言差点滑了手,连忙推脱道:“不碍事,不碍事的。”   嫣儿垂下眼睑,略带羞涩道:“若是大人不嫌弃,嫣儿可以帮大人纾解。”   “嫣儿!”林晓北叫了她一声,道,“你此时可是我府里的管事,而非妻妾,莫要再提这事。若我想了,自然会差你寻一位好人家的女子娶过来。”   “嫣儿知错了。”嫣儿朝林晓北福了福身,又道:“既如此,嫣儿便退下了。”   “嗯,去吧。”   嫣儿走了之后,屋子里顿时冷清了许多,炭火在炉子里“哔哔啵啵”的烧着,却无法令林晓北心暖。林晓北觉得,他要是再憋下去,指不定不到六十岁就挂了,欲求不满也是一种病啊。   这般想着脑袋里自然又回放起以前与秦清的床事,他温软柔韧的身子,以及细微的轻叫吟喃,身子渐渐发热,令林晓北有些控制不能。   林晓北俯下身子,一只手仍拿着竹简,而另一只手则由袖子里伸出,隔着亵裤抚上了欲.望。   GV里的画面与秦清的样子在他脑子里交替出现,林晓北索性解开裤头,将手伸进去抚弄。揉搓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将要到达高.潮的时候,林晓北合上眼,准备感受那份舒畅的快感——   “东方大人,门口有个卫兄弟求见呐!”小道儿的声音兴冲冲的自门外传过来,然后那书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   ……   林晓北痛苦的俯下身,整张脸都压在了书桌上,心里把小道儿凌迟了个干净,甚至还想到了满清十大酷刑。小道儿隔着书桌没看见林晓北的动作,只当他是不舒服,上前几步关切的问道:“东方大人,您不舒服?”   屁话,老子当然不舒服!林晓北心里骂道。“没事,你先下去,替我招待好卫兄弟。”话说的绵软无力,就跟刚生完孩子似的。   小道儿这时候又不傻了,追了一句:“东方大人,您别硬撑着。您不是常说么,体虚而声不盛。您方才声音软沉,分明是身子不爽利嘛!”   “滚!”林晓北再也忍不住了,抬头对着小道儿大喝了一声。这声儿倒是挺中气十足。   “唉?唉唉,好,小的马上滚。”小道儿一愣,见着林晓北满脸怒容,连忙往外跑,嘴里还嘟囔道:“哎呦喂东方大人今儿是怎么了,火气忒旺盛,得去找嫣儿姑娘过来瞧瞧。”   这只蠢猪!!林晓北咬牙切齿。   方才一惊之下,林晓北吓得泄了,快感一点没有,还他娘的弄了一裤子。再加上方才小道儿带进来的凉气,更觉得浑身乏力冰冷。西汉没卫生纸,左翻右翻瞧见了一片绢帛,连忙拿过来擦拭了腿根,这才把裤子系上。   林晓北出了书房,到了外面院子,就看见屋里小道儿拉着卫青一脸江湖百晓生的神棍模样说:“东方大人指定是在宫里头受了气,这才拿我出气。卫兄弟你千万要小心说话。”   我他娘的拔了你舌头让你一辈子不能说话!林晓北面容扭曲。   卫青眼尖,见着林晓北一脸吃人模样,连忙过来道:“大哥今日怎地了,果真是受了气?”   “没,你听道儿瞎说!卫兄弟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林晓北连忙调整好表情,微笑着问。   卫青见林晓北神色如常,并无异常,这才道:“前几日回去后公主派我去甘泉宫做事,故而没及时来大哥府上拜访。对了大哥,我在甘泉宫遇到一名囚徒,他见了我之后竟也说我将官至封侯。我心里奇怪,所以一回来便拜访大哥。”   “呃,这样啊。”林晓北暗自擦汗,《史记》中确有记载是一名囚犯说的,林晓北那天为了蒙卫青,竟然提前拿来说了。“呵,话谁说都一样,只是得看你怎么做。若是你从此消极怠倦,纵然你有天大际遇,也终是一事无成的!”   卫青笑道:“大哥说的是,是我一时忘形了。”   “说到际遇,我今日刚向皇上举荐了你,说你有帅才。皇上说过几日便去平阳府亲见你,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给大哥丢脸啊!”   卫青只是微惊讶,接着便是满脸欣喜,噗通一声对林晓北跪下,拜道:“果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哥也。青打小便对行军打仗十分衷爱,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施展,今大哥向圣上举荐,于青便是再造之恩,请受青一拜。”说罢,便要磕头。   林晓北连忙拉他起来,笑道:“磕头便不必了,你是我兄弟,我不帮你帮谁呢!再者若是你表现不佳,入不了皇上的眼,纵使我把你夸成一朵花儿,也是无人理睬啊!”   “嗯,青必不会负大哥期望!”卫青双手紧紧扒住林晓北的胳膊,就差揽他入怀了。林晓北刚刚还在行苟且之事,此刻便被一英俊男人如此贴近,不由有些气血上涌,连忙不着痕迹的挣开了。   一问才知卫青还没吃午饭,而林晓北因为心情低沉也没好好吃,此时两人笑谈间竟是肚子都饿了,于是吩咐小道儿去厨房取几个下酒菜几坛酒来,俩人预备喝上几杯。   卫青自然是极高兴地,当下便贴着林晓北坐到蒲团上。   林晓北先替卫青斟了酒,笑眯眯问他有关兵法的事,却没想到卫青虽然没正经上过学,兵法类的书确实都看全了,说起来头头是道,更兼神采飞扬,林晓北看得欣喜,不禁连连点头。   二人谈了一下午,又留卫青吃了晚饭这才放他回去。林晓北只觉得卫青果真是天生的将军,排兵布阵进攻防守无一不通。想着历史书中那个屡战屡胜从未失败的大将军,心中也充满了豪情,恨不能也马上带兵冲到朝鲜半岛,将还没成型的高丽棒子打下来!   已是上了十二月份,天气冷的滴水成冰,林晓北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宅男,除了雷打不动的早朝,再不踏出房门一步。没办法,他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能忍受这鬼天气才有鬼!   下朝之后林晓北一人往外走,司马相如照旧拉了一个青年才俊,状似无意的自林晓北身边擦过,谈笑着走远。林晓北双手抄在衣袖里,对司马相如这种幼稚的报复行为十分淡定。不是一路人,不说一路话,他是没办法接受司马相如越来越堕落的生活作风。   倒是杨得意自后面追上他,道刘彻今日要去平阳府,让他跟林晓北先行去知会一声。林晓北知道刘彻虽然心心念念着卫子夫,但绝不会怠慢人才,于是便说行,马上去。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了,所以林晓北这次倒是用了不多的时间便到了平阳府。   门口有俩守卫的,见了林晓北与杨得意,一人立马进去通报,一人则迎上来道:“见过东方大人,得意公公。不知两位大人有何要事?”   林晓北下了马,轻轻活动了一下冻麻的脚腕,点头笑道:“是有事,不过得见了公主才说。”   守卫的讪笑了几声,道:“是小的僭越了。”   正这时,进去通报的那人也出来了,对着林晓北与杨得意恭敬道:“二位大人请。”   平阳公主正端坐在矮桌后面,见林晓北与杨得意进来,不热不冷道:“二位到访,所为何事?”   林晓北对平阳公主行礼,道:“皇上稍后便要来平阳府,特命我二人前来通知公主,协助接驾事宜。”   平阳公主一惊,连忙起身道:“皇上要来?”接着走下来,对外喊道:“苏远。”   片刻便有一男子进来道:“公主有何吩咐?”   “召集府中所有人等,准备接驾。”   “诺。”   一切准备得当之后,便听见所忠高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跪地迎接,乐声响起,声音虽不大好听,但也算是礼数。   刘彻身着便装,脸上带笑,道:“平身,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道:“谢皇上。”   平阳公主笑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平阳府?”   “哦,前些日子听东方朔道姐姐府上有位了不得的帅才,再加上思念姐姐,故而前来。”刘彻携平阳公主往里走,林晓北与杨得意等人跟在后头。   平阳公主闻言看了林晓北一眼,笑道:“我怎地不知?”   刘彻道:“是东方朔力荐此人,称若是名不符实,便要引咎辞官呢!”   “但不知此人是谁,也好叫出列来见见。”   “此人名叫卫青,其姐姐是子夫。”刘彻说着便悄悄往后看了卫子夫一眼。卫子夫恰好抬头,两人互看了一眼,脸面微红。   平阳公主略一想,便道:“我知道这个人,是我府上一名骑奴。但未曾听说他有那本事。”   “呵呵,姐姐府内人才济济,怕是漏了也不可知。”刘彻说着,便回头对人群里问道:“卫青何在?”   无人应答。   刘彻有些尴尬,卫子夫见了,连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回皇上,弟弟卫青前几日便坏了肚子,腹泻不止。现在卧于床榻之上,不能见驾,还请皇上恕罪!”   “坏了肚子?偏生这么巧?”刘彻自语道。   卫子夫又道:“奴婢不知何故,只是前几日卫青是自东方大人那吃了饭回来的。”   林晓北正担忧卫青的身子,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顿时一愣。   花间被喝道,卫青得病了   林晓北恹恹的回了家,连吃饭也提不起兴致。嫣儿来禀报说这个月的粮食已经派人领了来,各人的月钱也已发放完毕,将账目交由林晓北查阅。   林晓北连忙摆摆手,道:“嫣儿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再者说了我于这账目一事,一窍不通,若是弄错了,岂不教嫣儿笑话。”   嫣儿轻笑道:“大人恁的谦虚,嫣儿写字算数的本事,还不是大人教的。”   “呵呵,这个术业有专攻嘛,我于文史上见长,你嫣儿就是账房上的高人。”   “大人您还是改不了油嘴滑舌的毛病。”嫣儿笑了几声,又突地道:“只是大人许久不曾迎娶妾室,真的不必叫人服侍么?”   林晓北正要端茶喝,闻言差点滑了手,连忙推脱道:“不碍事,不碍事的。”   嫣儿垂下眼睑,略带羞涩道:“若是大人不嫌弃,嫣儿可以帮大人纾解。”   “嫣儿!”林晓北叫了她一声,道,“你此时可是我府里的管事,而非妻妾,莫要再提这事。若我想了,自然会差你寻一位好人家的女子娶过来。”   “嫣儿知错了。”嫣儿朝林晓北福了福身,又道:“既如此,嫣儿便退下了。”   “嗯,去吧。”   嫣儿走了之后,屋子里顿时冷清了许多,炭火在炉子里“哔哔啵啵”的烧着,却无法令林晓北心暖。林晓北觉得,他要是再憋下去,指不定不到六十岁就挂了,欲求不满也是一种病啊。   这般想着脑袋里自然又回放起以前与秦清的床事,他温软柔韧的身子,以及细微的轻叫吟喃,身子渐渐发热,令林晓北有些控制不能。   林晓北俯下身子,一只手仍拿着竹简,而另一只手则由袖子里伸出,隔着亵裤抚上了欲.望。   GV里的画面与秦清的样子在他脑子里交替出现,林晓北索性解开裤头,将手伸进去抚弄。揉搓的速度越来越快,在将要到达高.潮的时候,林晓北合上眼,准备感受那份舒畅的快感——   “东方大人,门口有个卫兄弟求见呐!”小道儿的声音兴冲冲的自门外传过来,然后那书房门“啪”的一声被推开了。   ……   林晓北痛苦的俯下身,整张脸都压在了书桌上,心里把小道儿凌迟了个干净,甚至还想到了满清十大酷刑。小道儿隔着书桌没看见林晓北的动作,只当他是不舒服,上前几步关切的问道:“东方大人,您不舒服?”   屁话,老子当然不舒服!林晓北心里骂道。“没事,你先下去,替我招待好卫兄弟。”话说的绵软无力,就跟刚生完孩子似的。   小道儿这时候又不傻了,追了一句:“东方大人,您别硬撑着。您不是常说么,体虚而声不盛。您方才声音软沉,分明是身子不爽利嘛!”   “滚!”林晓北再也忍不住了,抬头对着小道儿大喝了一声。这声儿倒是挺中气十足。   “唉?唉唉,好,小的马上滚。”小道儿一愣,见着林晓北满脸怒容,连忙往外跑,嘴里还嘟囔道:“哎呦喂东方大人今儿是怎么了,火气忒旺盛,得去找嫣儿姑娘过来瞧瞧。”   这只蠢猪!!林晓北咬牙切齿。   方才一惊之下,林晓北吓得泄了,快感一点没有,还他娘的弄了一裤子。再加上方才小道儿带进来的凉气,更觉得浑身乏力冰冷。西汉没卫生纸,左翻右翻瞧见了一片绢帛,连忙拿过来擦拭了腿根,这才把裤子系上。   林晓北出了书房,到了外面院子,就看见屋里小道儿拉着卫青一脸江湖百晓生的神棍模样说:“东方大人指定是在宫里头受了气,这才拿我出气。卫兄弟你千万要小心说话。”   我他娘的拔了你舌头让你一辈子不能说话!林晓北面容扭曲。   卫青眼尖,见着林晓北一脸吃人模样,连忙过来道:“大哥今日怎地了,果真是受了气?”   “没,你听道儿瞎说!卫兄弟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林晓北连忙调整好表情,微笑着问。   卫青见林晓北神色如常,并无异常,这才道:“前几日回去后公主派我去甘泉宫做事,故而没及时来大哥府上拜访。对了大哥,我在甘泉宫遇到一名囚徒,他见了我之后竟也说我将官至封侯。我心里奇怪,所以一回来便拜访大哥。”   “呃,这样啊。”林晓北暗自擦汗,《史记》中确有记载是一名囚犯说的,林晓北那天为了蒙卫青,竟然提前拿来说了。“呵,话谁说都一样,只是得看你怎么做。若是你从此消极怠倦,纵然你有天大际遇,也终是一事无成的!”   卫青笑道:“大哥说的是,是我一时忘形了。”   “说到际遇,我今日刚向皇上举荐了你,说你有帅才。皇上说过几日便去平阳府亲见你,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要给大哥丢脸啊!”   卫青只是微惊讶,接着便是满脸欣喜,噗通一声对林晓北跪下,拜道:“果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哥也。青打小便对行军打仗十分衷爱,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施展,今大哥向圣上举荐,于青便是再造之恩,请受青一拜。”说罢,便要磕头。   林晓北连忙拉他起来,笑道:“磕头便不必了,你是我兄弟,我不帮你帮谁呢!再者若是你表现不佳,入不了皇上的眼,纵使我把你夸成一朵花儿,也是无人理睬啊!”   “嗯,青必不会负大哥期望!”卫青双手紧紧扒住林晓北的胳膊,就差揽他入怀了。林晓北刚刚还在行苟且之事,此刻便被一英俊男人如此贴近,不由有些气血上涌,连忙不着痕迹的挣开了。   一问才知卫青还没吃午饭,而林晓北因为心情低沉也没好好吃,此时两人笑谈间竟是肚子都饿了,于是吩咐小道儿去厨房取几个下酒菜几坛酒来,俩人预备喝上几杯。   卫青自然是极高兴地,当下便贴着林晓北坐到蒲团上。   林晓北先替卫青斟了酒,笑眯眯问他有关兵法的事,却没想到卫青虽然没正经上过学,兵法类的书确实都看全了,说起来头头是道,更兼神采飞扬,林晓北看得欣喜,不禁连连点头。   二人谈了一下午,又留卫青吃了晚饭这才放他回去。林晓北只觉得卫青果真是天生的将军,排兵布阵进攻防守无一不通。想着历史书中那个屡战屡胜从未失败的大将军,心中也充满了豪情,恨不能也马上带兵冲到朝鲜半岛,将还没成型的高丽棒子打下来!   已是上了十二月份,天气冷的滴水成冰,林晓北就成了彻头彻尾的宅男,除了雷打不动的早朝,再不踏出房门一步。没办法,他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能忍受这鬼天气才有鬼!   下朝之后林晓北一人往外走,司马相如照旧拉了一个青年才俊,状似无意的自林晓北身边擦过,谈笑着走远。林晓北双手抄在衣袖里,对司马相如这种幼稚的报复行为十分淡定。不是一路人,不说一路话,他是没办法接受司马相如越来越堕落的生活作风。   倒是杨得意自后面追上他,道刘彻今日要去平阳府,让他跟林晓北先行去知会一声。林晓北知道刘彻虽然心心念念着卫子夫,但绝不会怠慢人才,于是便说行,马上去。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了,所以林晓北这次倒是用了不多的时间便到了平阳府。   门口有俩守卫的,见了林晓北与杨得意,一人立马进去通报,一人则迎上来道:“见过东方大人,得意公公。不知两位大人有何要事?”   林晓北下了马,轻轻活动了一下冻麻的脚腕,点头笑道:“是有事,不过得见了公主才说。”   守卫的讪笑了几声,道:“是小的僭越了。”   正这时,进去通报的那人也出来了,对着林晓北与杨得意恭敬道:“二位大人请。”   平阳公主正端坐在矮桌后面,见林晓北与杨得意进来,不热不冷道:“二位到访,所为何事?”   林晓北对平阳公主行礼,道:“皇上稍后便要来平阳府,特命我二人前来通知公主,协助接驾事宜。”   平阳公主一惊,连忙起身道:“皇上要来?”接着走下来,对外喊道:“苏远。”   片刻便有一男子进来道:“公主有何吩咐?”   “召集府中所有人等,准备接驾。”   “诺。”   一切准备得当之后,便听见所忠高喊道:“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跪地迎接,乐声响起,声音虽不大好听,但也算是礼数。   刘彻身着便装,脸上带笑,道:“平身,都起来吧。”   众人齐声道:“谢皇上。”   平阳公主笑道:“皇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平阳府?”   “哦,前些日子听东方朔道姐姐府上有位了不得的帅才,再加上思念姐姐,故而前来。”刘彻携平阳公主往里走,林晓北与杨得意等人跟在后头。   平阳公主闻言看了林晓北一眼,笑道:“我怎地不知?”   刘彻道:“是东方朔力荐此人,称若是名不符实,便要引咎辞官呢!”   “但不知此人是谁,也好叫出列来见见。”   “此人名叫卫青,其姐姐是子夫。”刘彻说着便悄悄往后看了卫子夫一眼。卫子夫恰好抬头,两人互看了一眼,脸面微红。   平阳公主略一想,便道:“我知道这个人,是我府上一名骑奴。但未曾听说他有那本事。”   “呵呵,姐姐府内人才济济,怕是漏了也不可知。”刘彻说着,便回头对人群里问道:“卫青何在?”   无人应答。   刘彻有些尴尬,卫子夫见了,连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回皇上,弟弟卫青前几日便坏了肚子,腹泻不止。现在卧于床榻之上,不能见驾,还请皇上恕罪!”   “坏了肚子?偏生这么巧?”刘彻自语道。   卫子夫又道:“奴婢不知何故,只是前几日卫青是自东方大人那吃了饭回来的。”   林晓北正担忧卫青的身子,冷不防听见这么一句,顿时一愣。   有子霍娇娇,取名为去病   刘彻问林晓北道:“东方朔,怎么回事?”   林晓北躬身道:“回皇上,臣不知。臣也是与卫青一同用了饭的,并无异常啊。”   “哦?这倒是奇怪了。”刘彻低声道。   林晓北又道:“皇上,请允臣向子夫姑娘问几句话。”   刘彻看了卫子夫一眼,道:“准。”   林晓北问道:“子夫姑娘,请问卫青回府后是立时便腹泻,还是过了些时候?”   “回东方大人的话,是过了三刻钟才开始腹痛的。”卫子夫秀美的脸上没多少表情,却依旧十分弱风扶柳。   林晓北追问道:“那在此之前卫青可有食用过别的,譬如说茶水点心之类?”   卫子夫道:“奴婢不知。”   “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在三刻钟之前可曾与卫青见过面?”林晓北沉声问道。   卫子夫身子一颤,片刻便沉静的回答道:“有。卫青与我说了会儿话。”   刘彻喝道:“东方朔,够了!难不成你怀疑是子夫害卫青不成?!”   林晓北连忙回道:“回皇上,臣不敢。”   “哼,什么不敢,你比谁都敢。有什么问题去问卫青不就真相大白了,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刘彻微有些怒。   “是是是,皇上圣明!”   刘彻心情好转,跟平阳公主一道走了,林晓北在下人领路下,去了下人的房舍。   推门进去,就见卫青仰面躺在床上,嘴唇有些干裂,看样子是受了不少苦。   林晓北心疼了一下,连忙奔过去坐到床边,问道:“卫兄弟,你身体怎样了?”   卫青见是林晓北,眼睛亮了一下,不回答反而开口问道:“大哥,是不是皇上来了?”见林晓北点头,神色黯然了一下,道:“抱歉大哥,我今日无法面圣,不能给您长脸了!”   “说这些作甚,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林晓北握住卫青的手,道,“面圣的机会多得是,何必在乎这一次。我问你,自那日你从我那回来后,可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卫青摇头道:“并无其他,只是在姐姐那里喝了杯茶。”   “你可是与子夫姑娘提起我与你的谈话了?”林晓北问道。   卫青道:“是说了些,大哥,有什么问题么?”   “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你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皇上那里,我会再为你周旋。”   “如此,多谢大哥了。”卫青神色激动,紧紧握了一下林晓北的手。   告别了卫青,回到刘彻那里,正巧见着卫子夫替刘彻倒茶,刘彻虽与平阳公主笑言,注意力却多半集中在卫子夫身上。林晓北咳嗽一声,整衣上前行礼。   刘彻挥手道:“免礼,你可是问出什么东西来了?”   林晓北极快的瞥了卫子夫一眼,回道:“回皇上,并无任何蹊跷。”   “哦?那可真是奇怪了,难得你东方才子也有摸不着头绪的一天。罢了,横竖不过一个小小的卫青,改日再见也成的。”   “是。臣代卫青谢过皇上。”   回去的路上林晓北几番想说话,但还是憋住了。毕竟在刘彻面前怀疑她心上人真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于是心里对卫青说了句抱歉,这事情就算是揭过了。只是林晓北知道,卫子夫与平阳公主都十分不待见自己,并不愿通过自己使卫青做官。   果然有些事,还是无法更改的。林晓北苦笑。   再过几日便是春节了,但汉朝却并不重视此节日,只是将春节定位岁初,随便祭祀一番便罢了。林晓北从前也是一个人漂泊惯了,春节对他的意义并不太大。   这天初七,卫青来林晓北家里,道霍娇娇的生辰到了,请林晓北去替他起名字。林晓北一直都想见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将军,于是便换了衣服,与卫青一同去了。   卫青的母亲卫媪生活作风比较开放,跟不同的男人生了四个孩子,兄弟姐妹之间并不亲厚,彼此来往不多。而卫青与卫少儿虽然不是一个父亲,但难得感情甚好。林晓北听卫青与他讲述自家的情况,话里却不见苛责,不禁在心里感慨,卫青果真是忠孝两全,纵使从小饱受非议,但仍极为尊重母亲。   骑马出了城,一路奔到霍家村,走到一间破败的草房前停住,二人下了马。   只听卫青朝门里喊道:“姐姐,是我,卫青!”   不多时便见门开了,一个三岁左右戴着虎头帽的奶娃娃跑了出来,见到卫青,猛地扑过去,大喊道:“舅舅!”卫青被这壮实的小子猛地一扑,后退了一步才站稳。两只胳膊穿过娃娃的胳肢窝,将他举起来抛高高,笑道:“娇娇有没有想舅舅?”   “想了。”霍娇娇高兴的大声叫唤,十分可爱的脸上满是兴奋。   东方朔看到霍娇娇,心里十分的喜欢,不由上前道:“好兄弟,让给我抱一会儿!”   卫青笑道:“好!”说着要把霍娇娇转给林晓北。霍娇娇见着林晓北模样,突然大叫了一声:“爹爹!”说着两只小短手便朝林晓北伸过去。   林晓北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卫青。卫青惊讶了一下,随即笑道:“姐夫亡去时,娇娇尚小,故而骗他说他爹爹外出,许久才能回来。平日里也未见过其他男人,所以才把你认错了。”说完又对霍娇娇道,“这可不是你爹爹,他还没回来呢!”   霍娇娇却不依,扁扁嘴又朝林晓北伸手,道:“爹爹抱抱。”正这时卫少儿也出来了,听见霍娇娇这句话,顿时红了脸,看了林晓北一眼,嗫嚅道:“对不起大人,娇娇年幼不懂事,还请不要怪罪。”   林晓北笑着接过霍娇娇,道:“呵呵,我与娇娇一见如故,就收他做干儿子也是无妨。”说着逗弄着怀里的霍娇娇,笑道,“娇娇,叫声干爹听听。”   “干爹!”霍娇娇笑眯眯的喊道。   卫青与卫少儿皆是面露欣喜,连连对林晓北道谢,林晓北更是兴奋,自己算是与西汉两名赫赫有名的将军沾亲带故啦。   进了屋里,卫少儿又面露羞赧,对林晓北道:“寒舍简陋,委屈大人了。”   林晓北摆手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也不是金贵的人。再说屋里头有娇娇,可真是叫金玉满堂啦。”   姐弟俩顿时都笑了。霍娇娇则是一脸懵懂,跟着嘿嘿傻乐。   因为其母的缘故,村里人一般不与他们来往,所以这生辰宴,只有四个人。简单四个炒菜,外加一份自酿的米酒,并不丰盛,却吃的却很开心。   饭罢,林晓北抱着霍娇娇坐在炕上,小家伙看起来十分喜欢他,一会儿捉着他的大手玩,一会儿在他身上来回磨蹭。林晓北看得好笑,用手夹住小家伙的鼻子,笑眯眯道:“娇娇喜欢干爹么?”   “喜欢!”霍娇娇点头,大声说道。   林晓北又道:“那我给娇娇起个学名好不好?”   “嗯。”霍娇娇又点头。卫少儿听见连忙对霍娇娇说:“娇娇,快谢谢干爹。”   霍娇娇揪住林晓北的衣领,还带着奶味儿的声音清脆明亮:“谢谢干爹。”   林晓北实在忍不住了,吧唧一声亲在了霍娇娇的脸上。卫少儿一愣,随即笑了。卫青更甚,直接道:“大哥真的与娇娇父子情深,令人见了羡慕得紧啊。”   于是大人们又哈哈直乐,小家伙郁闷了,揪着林晓北衣襟来回晃荡。   林晓北看着小家伙可爱至极的脸庞,实在不能想象他二十三岁便死去的事实。他是入戏了,所以不忍心见到与自己有交集的人按照既定的轨道逝去,于是不由道:“娇娇的学名就叫去病吧,一辈子平安健康,永无疾病缠身。”   卫青念了一遍名字,顿时叫好:“霍去病。这名字好,不愧是大哥啊。”   卫少儿也道:“奴家谢过东方大人。小儿还劳烦大人多多照看了。”   “这个自然。”林晓北笑着对小家伙道:“以后你就叫去病啦,平安长大,遇事不要鲁莽,谋定而后思动。”也不管霍去病听不听得懂,径直罗嗦着。   小家伙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林晓北,却像是听懂了一般。   领粮戏侏儒,刘彻求咨询   林晓北又与霍去病玩耍了一会儿,天气渐晚,两人不得不离开。林晓北站在门口,看着刚认的干儿子,心里十分不舍,又瞄了一眼卫少儿破旧的家,心里做了个决定。   林晓北蹲下身子,握住霍去病胖软的小手,道:“娇娇乖,干爹以后再来看你。”   霍去病看着他,那种不设防全然信任的眼神霎时击中了林晓北,令他想马上把他带回家。霍去病眼睛里有不舍,可还是道:“嗯,干爹再见。”   林晓北心软成一汪水,又狠狠亲了霍去病几嘴巴才与卫青离去。   路上,林晓北向卫青说明让卫少儿带着霍去病住在他家的想法,卫青十分感激涕零。   三月,卫子夫进宫,卫青也被召去在建章宫当差。   林晓北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向卫青贺喜之后,便逗弄霍去病去了。   小家伙长的很快,吃的也多。东方朔是六品的侍郎,每月可领三百贯俸钱与三百石粮食。只是汉朝建国之初,人民穷困,物质匮乏,于是刘邦制定的一石的尺度相比较秦朝时期少了许多,一石也就是那么一斤多一点儿。林晓北不怎么花钱,每月预留出五十贯钱给老家他还未见过面的老婆孩子,两三个月便让小道儿通过驿站送回平原老家。剩下的用于发放工钱与平日开支。而卫青因为已经有了官职,不再是奴籍,于是不便住在平阳府,一个月到有半个多月住在这里。一个身强力健的大男人外加一个胖墩子霍娇娇,本来就不宽敞的日子愈发紧凑了。   林晓北看着嫣儿为难的模样,心里一动,想起历史上东方朔戏弄侏儒们的事情来。   汉景帝是完全奉行无为而治的,就是那种放羊政策,没啥天灾人祸的,一概不管,所以这空闲的时间就多了。汉景帝于是养了一大批侏儒,给他们官职,以供取乐。而他们领了月俸与粮食却与将军文官们的完全一样。   林晓北摸着下巴,贼笑了几声,对嫣儿道:“这次的粮食我亲自去领。”   嫣儿点头,挑了几名仆从,随林晓北去了。卫青正巧换班回来,见到林晓北外出,便也要同行。   早早就来到公车府。掌管皇宫百官车马粮俸的公车令叫韩不识,见到林晓北,顿时热情道:“哟,东方大人,这么早!今日怎地有空亲来?”   林晓北笑道:“家里断了粮,想着早点来领,早点回去做饭去!”   韩不识一张胖圆脸,眉细眼长,笑起来见不到眼珠子,奸猾的紧。他让手下麻利的给林晓北装了米,又悄悄对林晓北道:“这朝中规定可真是不合理,像东方大人这等九尺男儿三百石米哪里能够?而某些挂了官名的小矮子领的米可都吃不完糟蹋啦!”   林晓北瞟了韩不识一眼,心道,呵,你跟我还挺有默契啊。只是看着韩不识一脸谄媚,心里反胃的紧,于是道:“这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又岂是你我能改变的?不过既然韩大人这么说了,少不得我要去圣上跟前说上几句喽。只是若是圣上怪罪下来,韩大人可要多多担待啦。”   韩不识顿时蔫了,连忙求饶道:“东方大人,您就饶了我吧,可千万别说是我提议的。”   林晓北做高深莫测状,摸了个蒲团,就在门前坐下。打发下人们将粮食领回去,卫青觉得挺有趣,留下来蹲在林晓北身边,不时跟他说上几句话。   不断有官员仆从们前来领粮,见着林晓北的模样笑闹了一阵也就离去了。韩不识苦着一张脸,道:“东方大人,你可别做这门神啦,大不了我把我的粮食给您一半,您快回去开饭吧!”   林晓北笑道:“这个不着急,等办完事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卫青吭哧吭哧傻乐,对林晓北说:“唉大哥啊,你看韩大人这脸,是不是你常说的便秘脸啊。”   林晓北噗嗤一声笑了,韩不识的脸色顿时更臭了。   终于等来了俩侏儒,长的倒挺好看,跟个小娃娃似的,赶着小马车,还挺像模像样。领了粮食之后见着林晓北,笑道:“东方大人,您也来领粮食啊。”   林晓北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领完啦,特地在这里等你们啊。”   “哦?那不知东方大人找我们何事啊?”   “昨天皇上跟我说,你们这些人既不能种田,又不能打仗,更没有治国安邦的才华,对国家毫无益处,所以啊,要把你们杀掉哇。”   侏儒们有些慌,略年长的却镇定的问道:“我们怎么没用啦,我们能让皇上快乐啊。”   林晓北又道:“什么快乐啊,皇上新娶了美人,日日都快活的很,你们再也没啥用啦。”   年小的直接给林晓北跪下了,哭道:“东方大人,您最是足智多谋,您可得救救我们啊。”   林晓北道:“唯今之计只有去求皇上啦,就说你们愿意辞官保命。”   俩侏儒连忙擦了泪,屁颠屁颠进宫了。   卫青一开始还面露疑惑,后来就明白了,不由得有些羞赧,对林晓北道:“大哥,没想到我们三人为你造成如此多不便,青实在没脸再住下去了。”   林晓北笑道:“你我是兄弟,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再者说了,本来就该差别待遇,不然不就是资源浪费了么。”   卫青似懂非懂的点头,看向林晓北的目光又多了份感情。   回家吃了早午饭,林晓北特地没吃饱,在院子里舞了一会儿剑,觉得腹中有饥饿感了,才停下看卫青教霍去病射箭。卫青给霍去病做了张小弓,此时这张迷你的弓被霍去病拉的很满,朝着箭靶子射箭,只是人小控制力不大好,箭常常射偏。霍去病因生气而嘟起嘴的模样,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没一会儿杨得意就来了,见着林晓北,夸张叫唤:“东方大人您真是好兴致啊,圣上如今正大怒,要拿你治罪呢!”   林晓北早有对策,因此不慌不忙道:“劳烦得意知会我啦。”   两人进了宫,入了殿,就看见刘彻正面色铁青,手里还拿着剑比划着。   林晓北连忙跪下,道:“臣东方朔参见陛下。”   刘彻没让他起来,冷冷道:“东方朔,你可知罪?”   “回皇上,臣知罪。”   刘彻见林晓北痛快认罪,不由问道:“哦?那你是犯了什么罪?”   “臣不该擅自揣摩圣意,还把它说出来。”   刘彻又怒道:“朕什么时候想杀这些侏儒啦!你东方朔别仗着朕宠信你就肆意妄为,小心朕一剑劈下去,让你身首分家。”   林晓北道:“皇上,臣不认为猜错了。皇上文韬武略,潜心为政,振兴我大汉,故而广招天下贤良之才。再者,皇上以武帝自居,所以招募勇士,预备北驱匈奴,一雪前耻。可这些勇士若是吃不饱,空肚子怎么打仗?所以皇上肯定要裁掉一部分尸位素餐的官员嘛,最适合的不就是这些侏儒么?”   刘彻一怔,怒气消下去一些,开始刁难林晓北:“东方爱卿言之有理,只是我大汉地大物博,国库充盈,养几个侏儒也不算多啊!”   林晓北回道:“皇上啊,虽然不算多,可再这样下去,臣可就只能去吃草根啦。您听听,臣现在肚子就咕噜咕噜叫呢!”说罢还真有响起了一阵叫声。   刘彻被这么一闹,顿时哈哈大笑,道:“说得对,朕可不能让东方爱卿饿肚子啊,不然朕可就不用跟你说话,光听你肚子叫唤啦。所忠,传朕旨意,自下月起侏儒弄臣之流该遣散的遣散,留下来的减一半俸禄,贤良勇武之士的再加三成!”   所忠领旨去了,殿内只有刘彻与林晓北二人。   刘彻让林晓北起身,突然叹道:“如今朕身边只有你东方朔可交心了。”   林晓北一愣,心道,这可使不得,跟皇帝玩知心可真是要命的游戏啊!但看着刘彻面带愁容,眼神略黯淡,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若有烦心事,不妨讲与臣听。臣保证不让第三人知道。”   刘彻叹口气,道:“你陪朕走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在宫内散步,刘彻并没说话,林晓北也没问,但他心里清楚,估计是陈阿娇使绊子,不让刘彻宠幸卫子夫。历史资料上就说,卫子夫进宫后不久就被陈阿娇打压成宫女,再没机会侍寝。直到建元三年,刘彻重新选妃时才有机会见面。   突地刘彻停下来,打断林晓北思绪,只听他低声问:“东方朔,你对龙阳之好,是何看法?”   林晓北霎时抬头,对上刘彻略迷茫的目光,心里一震,第一反应就是,刘彻弯了?   狗血第一瓢,英雄救美人   林晓北不知道刘彻发生了何事情,只能斟酌道:“臣窃以为人之相交,贵在交心,而不在于形表。昔日魏王与龙阳君同进同出,同床共枕,宛若平常夫妻一般。而魏王更是为绝龙阳君之忧,下令举国不得再谈论美人,违禁者满门抄斩。故后人称之为‘龙阳之癖’。如此深情,臣亦动容。而人之一生何其短暂,若能寻觅一知己,即便是同性,亦是难得啊。”   刘彻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此说来,龙阳之好并非见不得人的?东方爱卿果然见地颇独特,朕懂了。”   林晓北心里痒痒的,看着刘彻欲言又止,刘彻此时已不再迷茫,见林晓北的样子,不禁笑道:“东方朔,你有话就说,藏掖着真不是你本性。”   “皇上圣明。臣想问的是,皇上为何问起此事?”   刘彻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许久才道:“小嫣子他说恋慕朕许久,朕不知如何回复,只能寻你来问了。”   韩嫣?林晓北心里一惊,顿时想起去年排兵布阵时他对自己投来略带敌意的眼神,以及亲吻刘彻时虔诚的样子。难怪啊,自己与刘彻走得太近了,引起某人的醋意了。再加上卫子夫一进宫,可不就逼着他告白么。   “对了,东方朔,最近怎地没听说你再纳妾啊?先前你来京时,不是扬言要一年纳一位美人么?”   林晓北正在想事情,冷不丁听刘彻打趣他,不由“啊”了一声,抬头看着刘彻兴致盎然的眼神,暗暗撇嘴,道:“回皇上,臣最近听闻一句诗,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臣深以为然,于是便想着寻一知心人,一辈子在一起。”   刘彻低声重复了这句诗,问道:“诗是不错,何人所作?”   “一品诰命夫人卓文君。”   “是个才女。”刘彻兴致缺缺,转而又道:“不过男人本就该三妻四妾,如此方能开枝散叶,血脉传承……”刘彻没再说下去,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正巧这时候,就听见前面一声叫喊:“彻儿!”   林晓北抬头一看,原来是陈阿娇。   陈阿娇一身黑色宫服,头发上插了九尾凤,走起路来倒也娉婷袅娜,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女。陈阿娇也不行礼,直接揽住刘彻的胳膊,道:“彻儿,我让人煲了汤,你去喝一些吧。”   林晓北弯着腰,偷偷看见陈阿娇脸色略羞赧却掩饰不住春意,再看刘彻的黑脸,眼前闪过一排字:牛鞭,虎鞭,马鞭,蛇鞭各种鞭……   啊,春天已经来到了啊。林晓北暗自感叹。   “朕一会儿要去打猎,不能去你那里,改日吧!”刘彻推辞了。   陈阿娇急切道:“彻儿,今天是朔日,我们该……”话没说完就掩住了口,看着林晓北在一旁努力装作不存在,一瞪眼道:“东方朔,又是你!一个大男人成日在彻儿身边像什么样子!”   林晓北可冤了,行礼道:“皇后娘娘,臣的官职便是伴驾侍郎,不伴驾岂不是渎职?”   “你!”陈阿娇一跺脚,又对刘彻道:“这猎以后也能打,彻儿今天必须陪我!”   “阿娇,不要胡搅蛮缠!朕今日没心情,退下!”刘彻略有动怒,对陈阿娇冷哼道。   陈阿娇确实被吓着了,看刘彻确实生气了,才愤愤不平的走了。   林晓北暗自抹汗,这位皇后真的太热情了。   刘彻没了兴致,叫了一声来人,便见杨得意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钻了出来。刘彻吩咐召集公孙敖卫青过来一起去上林苑打猎,杨得意领命退下,见林晓北还站着不动弹,道:“一心人难求,朕也不需要!”   林晓北看着刘彻的背影,顿时有种怜惜的感觉。   两人很快便来了,刘彻换了便服,五人带了一队御林军奔赴上林苑。   时值春季,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上林苑一片绿意。刘彻这才提起兴致,道来一场比赛,自己与林晓北一组,卫青与公孙敖一组,以一个时辰为限,看谁猎的多。   众人都不敢有异议,分了装备猎狗之后,刘彻林晓北杨得意与八名御林军便向西头去了。   林晓北慢刘彻一个马身,与杨得意齐驱。八名御林军分出六人带着两条猎狗在前方驱赶动物,以供射杀。林晓北一个现代人,对这种活动十分抵触,于是有一下没一下射着,一只也没中。   刘彻打了五只野鸡,四只野兔,还有一头孢子,回头见林晓北一只也没中,不禁笑道:“东方爱卿不是号称君子六艺无一不精么,怎地这准头差这许多哇。”   林晓北深知自己的想法绝不会被刘彻所接受,于是只能道:“有天子在此,那些动物都等着皇上来捕捉,哪里有臣射杀的份儿。”   刘彻被拍马屁拍的挺舒服,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正这时,前方来报,说是发现了一头熊。   刘彻一下子来了兴致,狠狠抽了马屁股一下,往前飞奔而去。林晓北杨得意不敢怠慢,连忙跟过去。   天色已经渐晚,御林军们皆举着火把,将那头熊围在中间,四条猎狗叫的很大声,呲牙裂嘴的恨不能冲上去撕咬一番。   林晓北却觉得它们很可怜,看体型应是头未成年的熊。他想开口劝说刘彻,可他已经下了马,自杨得意手中接了刀!   林晓北连忙下马,快步跑到刘彻身边,道:“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刘彻转过头,英俊的面容在火光里却像是修罗一般,带着嗜血的戾气,他道:“朕今日要亲手杀死这头熊!”   林晓北大惊,叫道:“皇上不可啊!您是万金之躯,稍有差池,臣万死难辞啊!”   刘彻摆摆手,道:“那里这么多废言,朕的武艺你又不是没领教过,杀一头熊绰绰有余!”说罢不再听林晓北说话,径直朝熊走过去。   林晓北不敢看,可是又怕刘彻发生什么危险,只能紧紧握住拳头,心怦怦的跳。   那头熊怕火,在圆圈中间十分茫然,见到刘彻走过来,全身戒备,嘴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声。刘彻毫不在意,右手握刀,摆出攻击的姿势。   一人一熊对峙了一会儿,终于那熊按捺不住朝刘彻扑了过来,刘彻不慌不忙,往后一闪,恰好在熊落地的前爪面前,手里大刀一挥,朝熊眼砍去!那熊也是灵活,迅速往旁边一撤,然后自侧面进攻,扬起厚实的爪子,张开大嘴,想咬断刘彻胳膊!刘彻猛地一矮身,锋利的刀身一下子便砍到了熊的左腿上!   熊吃痛后退,四周御林军顿时欢呼起来,刘彻吐了口唾沫,举刀再次备战。   那熊长了教训,大吼一声,快速朝刘彻撞过来,林晓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见刘彻在熊撞过来的一刹那,猛然跃起,跳到熊的背上,两条腿死死夹住熊脖子,双手将刀高高举起,然后猛地一插,顿时鲜血四溅。   熊痛的满地打滚,刘彻已经杀红了眼,跳下地来往熊身上又砍了好几刀,那熊声音甚是渗人,林晓北闭上眼不忍再看。杨得意大声叫道:“皇上威武!”于是御林军也欢呼起来,林晓北看着夜色里满身血污的刘彻,心里生出了一种害怕,与他的残忍相比较,自己真的是太渺小了,林晓北不禁上前几步,想说些什么。   刘彻拔了刀,回身见林晓北怔怔走过来,大笑道:“东方爱卿今日怎么回事,怎……”话还未说完就见林晓北一声岔了音的大喊:“皇上小心!——”接着便被扑倒在地上。   只听一声闷哼,刘彻一瞬间呆住了。   周围御林军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挥舞着长戟,放开猎狗与另一头大熊搏斗在一处。   刘彻仰面躺倒在地上,心里有些害怕,轻声对将头压在自己肩窝处的林晓北道:“东……东方朔?”   林晓北半天才虚弱的回道:“臣在。”   “你怎么样了?”刘彻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问道。   “回皇上,臣……没事。”林晓北觉得左肩膀已经没了,五脏六腑也移了位,刚才那熊从刘彻背后突然冲出来,自己下意识的就扑上去护住了刘彻,转过去将后背暴露出来,那熊就真的用它那厚实的熊爪拍了他一下。此刻身上除了火辣辣的疼再没别的感觉了,林晓北浑身无力,起不来,心里却想着能压一回皇上,此生无憾啦。   “伤到哪儿了?”   “被熊拍了一下,皇上觉得能伤到哪儿?”   “别贫了,回答朕。”   “大概是左肩膀吧。皇上看看我左肩膀还在么,臣怎么感觉没啦。”   “……还在。”   “嗯,在就好,皇上,臣吐血了,能晕么?”   “你晕吧,醒了朕就把你治好了。”   “嗯,我相信皇……”   “……”   刘彻来探病,君臣诉衷情   睡梦中觉得有人在耳边哭,哭得林晓北心烦意乱,忍不住皱眉,可是偏偏睁不开眼睛。只能伸手想拨开哭的那个人,却被左肩上的疼痛弄醒了,这才看见床边上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正睁着眼泪汪汪的大眼睛,被弃的小狗一般看着他。   “娇娇,你怎么哭成这模样啦?”林晓北十分心疼。   霍去病瘪瘪嘴,却把眼泪收了回去,倔强的瞪着林晓北。林晓北咽了口唾沫,讪笑道:“娇娇,你怎么了,跟干爹说句话啊?”   霍去病一扭头,跳下床,跑开了,林晓北郁闷了,给我口水喝再走啊。看着左肩膀上的木板,林晓北突然想西汉没担架,自个儿是怎么被运回来的啊?   正胡思乱想着,嫣儿卫青霍去病便进来了,嫣儿眼睛也红肿着,看向林晓北的目光里满是伤心。   林晓北摸摸鼻子,道:“都站着干嘛呀,给我口水润润嗓子,都快干死我了。”   嫣儿连忙擦干眼泪,给林晓北倒了杯水。林晓北在卫青的搀扶下,半起身,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这才叹道:“啧,真爽快。”   卫青又扶他躺下,问道:“大哥可还觉得难受?”   林晓北摇摇头,转而道:“皇上怎么样,没受伤吧?”   嫣儿哭道:“大人真真忠臣良臣,为了皇上命都敢不要,若是大人一个不慎,可叫嫣儿怎么活?”   林晓北连忙道:“做臣子的,自然是以皇上为先,我东方朔这条命要是能救皇上,这可是能追加谥号的大功呐。兄弟,你说是不是?”   卫青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是,若当时我在场,也必定会这般去做的。”   嫣儿怒道:“好哇,你们一个个都是忠君爱国,就只有嫣儿我自己才担忧大人身体。去病,我们走,不要跟这俩木头疙瘩处一屋。”说着,便要拉霍去病离开。   霍去病却挣开了,跑到林晓北床边,认真道:“干爹,我会学好武艺,长大以后保护干爹!”   林晓北笑的跟朵花儿似的,连连点头,笑道:“好儿子!”   嫣儿对这三个男的十分没办法,只能道:“我去看看大人的药煎好了没。”说罢,气呼呼走了。   卫青脸上这才露出担忧,沉声道:“大哥下次莫要再如此莽撞了,太医说再差一点,可真就交代啦!”   林晓北也道:“咳,我当时啥都没想,就想着不能让皇上出事,所以才扑过去。至于之后的事,劳烦兄弟给我讲讲啦。”   “当时我与公孙兄往东走,约莫时间快到的时候往回返,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奔过去之后就看见大哥你趴在皇上身上,还有两只死熊在边上。御林军也是两重伤一轻伤。我们想把大哥拉起来,皇上却说不能动,万一真断了骨头,移动了不是更严重么,于是我便与得意公公回宫里叫了御医,回来的时候仍见着大哥趴在皇上身上。”说到此处,卫青突然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皇上那时候正拉着大哥的手,一遍一遍的叫你名字。”   林晓北心里蓦地涌上一阵感动,恨不能马上见到刘彻。   嫣儿端药走了进来,见屋里气氛诡异,问道:“你们这是怎地了?”   林晓北连忙收起表情,笑道:“没什么。”   嫣儿嗔怪的看了林晓北一眼,道:“药好了,大人要趁热喝。”   林晓北就着嫣儿的手,将一碗乌七八黑的汤药灌了下去。   见林晓北喝了药,嫣儿道:“御医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日子啊,大人就老老实实待在床上,哪儿都不许去!”   林晓北苦着脸求饶道:“嫣儿姑奶奶,您可饶了小的,要真一百天不动弹,我非疯了不可。”   嫣儿板着脸,道:“这我可不管,若是没养好伤,圣上怪罪下来,可别怨我。”   “哦,朕要怪罪什么?”伴随着话音,刘彻与杨得意走了进来。   众人连忙跪地见驾,只有林晓北与霍去病在床上没行礼。林晓北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刘彻眼疾手快的奔过来按住,沉声道:“爱卿不必行礼了,躺着说话就行。”   林晓北连忙谢恩。   刘彻注意到床上还有个小娃娃,正带着好奇打量着自己,心里甚是喜欢,忍不住逗弄道:“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霍去病亮亮的眼睛看着刘彻,突然道:“你就是皇上么?”声音稚嫩清亮,那装大人的语调真是爱死个人。   刘彻也乐了,直接拉住了霍去病的小胖手,笑道:“是啊。我就是皇上,有什么事么?”刘彻看来真是喜欢小孩子,连自称都换成了我。   霍去病想了一会儿,道:“皇上,以后我替你去挡熊,不要让干爹再受伤了好不好?”   刘彻看看霍去病,又看了看林晓北,突然感叹道:“爱卿好福气,不仅有亲子,更是有个固孝的干儿子!”   林晓北伸手拉住霍去病的另一只手,道:“皇上将来也会生育许多子嗣,恐怕还会嫌他们烦呢!”   “哼,谁知道!”刘彻虽然对林晓北说的话感到高兴,可仍不大乐意,看来又是想起了椒房殿里的那位。   吩咐众人都退了下去,刘彻这才道:“爱卿前日可真是吓坏朕啦,幸好你没事,不然朕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林晓北被刘彻握着手,又想起卫青说的话,忍不住动容道:“只要皇上没事,臣就是万死,也不敢辞!”   “呵,说的倒是轻巧,你死了,朕该怎么办?”刘彻握着林晓北的手略紧了一下。   林晓北望向刘彻的脸,突然愣住了。他是什么意思?喜欢我了?对我有好感了?不然为什么要说出这种引人遐想的话,不知道老子是个弯的么?   林晓北企图从刘彻脸上瞧出点什么来,可是刘彻一脸体恤臣子的表情,不由心情复杂,说不上失落或是什么。   如此胡思乱想之后,当然精神略有萎靡,再加上药效上来了,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刘彻见了,便道好好养伤,待伤好之后再去上朝之类的。   林晓北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扑倒刘彻的画面,当时怎么就想也不想的往前扑呢?忠君爱国?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养伤的日子十分无聊,林晓北被容嫣儿看的死死地,就连便桶也是让杨得道提到床边上,方便完了再提溜出去,每天固定三碗药,跟吃饭一个点儿,还得加上晚上的推拿,如此养了一个来月,总算是见好了。刘彻来过几次,皆是匆匆来匆匆走,弄的林晓北挺郁闷。   后来林晓北实在待不住了,浑身没长毛也长蘑菇了。于是想偷偷买通霍去病想溜出去玩,霍去病这小子别看他人小,但贼精明,林晓北说伤好了要出去,他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到林晓北肩膀上,当时疼得他差点再废一次,可还是咬牙挺过来了。   二人偷了卫青的私房钱,从后门摸了出去,来到长安街,预备买些点心瓜果之类的,出去踏青。   此时正值四月中旬,杨柳依依,长安城一片花红柳绿,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林晓北穿着便装,牵着霍去病在长安街上晃悠,见到好吃的好玩的,也不心疼钱,反正不是花自个儿的。   正要弯腰买个面人,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因为林晓北身上伤没好全,于是这一下子就跌倒了。那人也一愣,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却马上收回手,拨开前面的人群,跑走了。   林晓北刚要骂娘,便听见霍去病说:“干爹,这人偷了你的钱!”   林晓北一摸腰间,果然不见了钱袋,于是连忙爬起来,牵着霍去病往那人跑走的方向追,嘴里大喊道:“那穿墨蓝色衣服的贼子偷了在下的钱,劳烦各位帮忙拦住啊!”   可惜围观自古代便有了,古代人民群众于是对林晓北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于是林晓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偷消失在人群里。   林晓北累的呼哧呼哧直喘,霍去病也有样学样的将手撑在膝盖上。父子俩站在街头,一阵风飘过,卷起一片菜叶,落到他俩脚边。   林晓北摸了摸霍去病的头,道:“去病,抱歉,今天我们可能没法出城玩了。”   霍去病懂事的点点头,道:“没事的,以后也成。”   父子俩打算回家,却被人从后头叫住:“东方大人,您的钱袋小的替你找回来啦!”   林晓北一回头,见是一陌生人,普通人打扮,只一双眼睛贼亮,一双腿忒长。林晓北朝这人一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弟了。”   那人将钱袋递给林晓北,笑道:“东方大人,小的想找您很久啦。”   林晓北奇道:“找我?”   “是啊。世人都说东方大人最为聪慧,与当今圣上交情甚笃,故而小的冒昧来寻大人,想谋求一官半职,却得知大人因救驾而受伤。小的游荡了多日,今日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恰巧就碰着您了!”   “当官可得凭本事啊,你可是有何过人之处啊?”   那人当即笑道:“小的一双长腿,奔跑速度举世难寻敌手,更天生六感奇佳,纵使行走沙漠之中亦不会迷路!”   林晓北心里一动,连忙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张骞,汉中人氏。”   有使节张骞,出使大月氏   林晓北又震惊了,没想到随便逛个街便能找到一位的千古名人,这要是多走几次,现在还未遇到的,诸如司马迁之类的,是不是也能被他碰上?   “我们到别处详谈。”林晓北对他延请道。   三人到了茶居,要了几杯茶,林晓北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回大人,小的自幼便爱出游,尤爱北上。去年陛下广招天下贤才,各类贤士皆聚集到长安。小的只略通文字,于武艺也是一星半点,自知没有辅佐之才。但去年底,小的游历到大月氏,见匈奴对其连番侵略,令其民生苛寥,又得知陛下想攻打匈奴,顿觉,若是我大汉能与大月氏联合,同时发兵,那匈奴腹背受敌,必将一举攻破。故小的前来请缨,希望代我大汉出使!”   “好!说的好!”林晓北拍手赞赏,又看了一眼张骞沉稳睿智的模样,顿时道:“明日早朝,我便带你进宫,禀明圣上!”   “多谢大人成全!”张骞起身,对林晓北深深一揖。   径匈奴,匈奴得之,传诣单于。单于曰:“月氏在吾北,汉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汉肯听我乎?”留骞十余岁,予妻,有子,然骞持汉节不失。   张骞出使大月氏,历经十三年,先是被匈奴单于扣留十余年,到了大月氏也没联合成功,回来的时候改道,却还是被抓着了,最后趁着匈奴内乱才逃了回来。林晓北知晓这段历史,于是便想着在他出使的时候叮嘱几番,让其多加小心,最好是乔装打扮一下,别被匈奴逮住。   第二日早朝,林晓北因为昨夜有点激动,很晚才睡。待早朝快开始时才带着张骞匆匆进了宫。嘱咐张骞一会儿别乱说话,尤其不能说攻打匈奴之类的,张骞一一应了。他自己整了衣袍往殿里去了。   刘彻正端坐在龙椅上,见到东方朔顿时眼睛一亮,笑道:“东方爱卿身体可是好全了?”   林晓北行礼,道:“回皇上,臣全好了。”   刘彻笑道:“如此甚好,朕这几日颇感寂寞,就盼着你能归朝了!”   林晓北暗暗撇嘴,我不误会,你丫寂寞是因为没人陪着讲笑话。嘴里却恭敬道:“谢皇上如此看重微臣。皇上,臣今天来,还带了一个了不得的人才!”   “哦?了不得的人才?比你东方朔还厉害?”   林晓北道:“术业有专攻,臣擅长耍嘴皮子,仅供逗皇上一笑。而这位人才,却是能当大任的!”   刘彻道:“既如此,还不快快宣他进来!”   所忠刚要喊,便卡壳了,为难道:“东方大人,您嘴里的这位人才姓甚名谁哇?”   林晓北乐了,回道:“咳,都是朔的不对,忘了这茬。这人姓张,单名一个骞。”   于是所忠这才高喊道:“宣张骞进殿呐——!”   张骞低头走了进来,对刘彻跪地行礼道:“草民张骞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刘彻一扬手,问道,“方才东方爱卿对你大加褒奖,你倒是说说,你有何长处?”   张骞看了林晓北一眼,见林晓北对他点头示意,这才躬身道:“回皇上,草民别无长处,唯爱出游,曾游历到大月氏等处,此番觐见,愿为使节,代陛下出使,与周边小国结交,说服他们臣服我大汉!况且那些小国有许多我大汉所没有的东西,诸如土产毛皮之类,他们的文化亦有可取之处,若是互相交流,使之与我大汉的相融合,必将推动发展,使我大汉更加强盛!”   刘彻在听到大月氏的时候便神色一动,抬眼望了林晓北,见他正但笑不语,马上便心神领会。待张骞说完,刘彻当即道:“好!我大汉竟有如此人才。张骞上前听封!”刘彻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擢张骞为伴驾侍郎,另兼使节,持汉节代朕出使!待出使回来,另有奖赏!”   张骞激动跪地道:“臣谢主隆恩!臣必不负圣上重托!”   这时却有人出列道:“启禀皇上,臣有话说。”   刘彻皱眉,道:“许爱卿有何话说?”   许昌一捋胡须,道:“臣以为蛮夷之地,边陲小国,与我大汉相比实乃九牛一毛,所生所产的东西名为稀奇,谁知是什么落后的玩意儿。大汉地大物博,威名四荒,岂能放下身段,主动前往结交?再者,若是与蛮夷之邦交流,岂不是鱼目混珠,毁了我大汉的正统?!”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都点头附和。   刘彻似乎也觉得有理,正要点头,不自觉又看了一眼林晓北,果见他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顿时又道:“东方爱卿,你有何见解?”   林晓北正腹诽的厉害,也在准备刘彻点名时怎么回话,听见刘彻叫他,自然往前一步,回道:“回皇上,臣方才想起了一个故事。”   “哦?什么故事?”刘彻挑眉问道。   “臣听说南方有个村子,名叫血统村。顾名思义,这个村子里的人最重血统,也自视甚高。血统村十分富饶,临山傍水,所需物什,一应具有。于是每当有外地人士前来的时候,便嘲讽他们道:‘你们这群低贱的人,既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啥好东西,进来有什么用?’这村子为了血统纯净禁止与外来人通婚,只能村内相互婚配。皇上,您猜这个村子最后怎么着?”   刘彻被这故事吸引了,随着林晓北的话接到:“最后怎么了?”   “最后啊,村里的人都成了傻子!”林晓北看着许昌,说了结尾。   丞相许昌气的跳脚,指着林晓北,胡子翘的老高:“你你你,你妖言惑众!什么血统村,分明是讽刺大汉!皇上,东方朔胡言乱语,扰乱君心,望皇上下令将这名奸臣贼子压下去,立刻处决!”   刘彻皱眉,斥责道:“朕要处置谁,莫非还要你来决定不成?”说罢看林晓北仍旧一脸沉稳的样子,又问道,“东方爱卿,你方才的故事朕听懂了,可是这意思还得爱卿解释清楚。”   林晓北道:“诺。臣没别的意思,更不是讽刺我朝,臣只是想说,水,流动起来才能活鱼虾,若是一潭死水,不论多么广阔,必将有臭的一天!”   “朕明白了。”刘彻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晓北一眼。复又对满朝文武道:“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多言。退朝!”说罢,自己转身走了。   所忠于是高喊道:“退朝——!”   众卿出了殿门,有一部分官员围了过来道喜,其中就有太史公司马谈,司马老先生捻着胡子,笑道:“东方大人好才智,好故事,老朽受益匪浅。”   林晓北连忙行礼,道:“老先生过奖。”   许昌一行出来了,见到林晓北司马谈等人,冷哼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冲冲走了。   林晓北朝司马谈眨眨眼,司马谈笑而不语。   杨得意照旧过来找林晓北,这次还加了张骞。林晓北向司马谈告辞之后,随杨得意去了宣室。   刘彻负手而立,不知沉思什么。见他们二人进来,摆手示意不必行礼。道:“朕知爱卿还有话未言尽,此处只有自己人,不妨开诚布公。”   “皇上圣明。”林晓北笑道,却不肯多说,只示意张骞回话。   张骞是个机灵人,见林晓北示意了,连忙道:“回皇上,臣昨日与东方大人相谈,知圣上自登记伊始便励精图治,秣马厉兵,预备北驱匈奴!但匈奴地处草原,以游牧为生,熟悉地形,故而使我大汉屡屡受挫。但臣不久前曾游历到大月氏,了解匈奴多次前来烧杀抢掠,早已引起民愤。只是一来匈奴太过强盛,二来大月氏首领软弱,故而一直隐忍不发。此次臣代天子前往,若能说服他们与我大汉联合,同时发兵将匈奴包围起来,来个瓮中捉鳖,臣相信必能一举攻占匈奴!”   “好!”刘彻听到此处,大笑道:“张爱卿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竟与朕想到一处了!朕自从来降的匈奴人口中得知有大月氏一族之后,便思量此事,只是苦于没有人能胜任,今东方朔如此荐举你,想是你必能胜任。那朕就命你出使大月氏,以求联盟!”   张骞跪地,朗声道:“臣,遵旨!”   张骞退下后,宣室又剩了他们两个人。刘彻上前几步,两手握住林晓北的,看着他的眼睛叹道:“朕何其幸运,竟能得你陪伴左右!”   于是林晓北刚刚筑起的堡垒,又一次被刘彻轰塌了。   心烦难成眠,春梦了无边   刘彻亲笔写了联合的计划,与汉节一同交与张骞。   临走的前一晚,林晓北与张骞秉烛夜谈。林晓北替张骞斟了一杯酒,道:“兄弟此番前往大月氏,须知今日不同往昔,入匈奴时还请小心为上。”   张骞道:“谢东方大人提点,骞记下了。再者臣有一朋友,乃堂邑氏的家奴,名堂邑父。此人精通胡语,有他做翻译,必不会有差池。”   林晓北见张骞眉宇间神采飞扬,却不浮夸,知他稳重。“我不再啰嗦,只盼着你能顺利到达大月氏,完成吾皇所托!”   张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东方大人放心,骞必定出使成功!”   俩人又喝了几回,张骞便告别了。   林晓北看着张骞的背影,心叹道,但愿不会花费十三年啊。   回房间躺下,林晓北了无睡意,眼前不自觉又浮现今早上刘彻握住自己手的那一幕。   “朕何其幸运,竟能得你陪伴左右。”   “朕何其幸运,竟能得你陪伴左右。”   “朕何其幸运,竟能得你陪伴左右。”   ……   刘彻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令林晓北思绪更加烦乱。他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包成蛹状,然后在雕花大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滚到半夜终于萌生了睡意,林晓北皱着眉陷入梦中。   四周是茫茫雾气,林晓北陷入其中,不知该往何处行去。徘徊了一阵,猛地听见前方有水声。林晓北顺着水声往前行去,雾气渐稀,直至散去。林晓北定睛一看,竟是一位赤.裸男子背对着自己在沐浴。   林晓北看着男子不纤细也不宽阔的后背,柔韧健美的腰肢,再往下,则是圆润翘挺的臀部,以及淹没在水下,但能想象出来的修长双腿。   林晓北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受了蛊惑一般往前行去,心底一直叫嚣着危险,可仍不受控制。近了,林晓北伸手摸到了男子细滑有弹性的肌肤,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没了,林晓北顺从本意,伸手一把将男子揽进怀里,低头吻上了男子脖颈处的皮肤……   男子猛地一颤,回过头来,林晓北顿时大骇,那张脸赫然就是……   林晓北猛地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只余窗外虫声阵阵。林晓北抹了一把汗湿的额头,嘘了一口气,懊恼的紧。   “刘彻啊,你别再说些暧昧的话了,就当我林晓北求你了还不成么?”林晓北自语道,“扰乱我心神还不够,梦里也要来凑一脚,你若是对我无情,何必如此亲近啊。”   林晓北浑身乏力,只有一个地方有精神,但他不想去管,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床幔。   一夜无眠。   早晨的时候,因为不需要早朝,小道儿嫣儿知道他一向爱睡懒觉,所以也没人来叫他。林晓北不想再躺了,于是自己起床,对着外面喊:“有谁在外头么,跟伙房说一声,大人我要沐浴!”   片刻便有人推门,卫青赤.裸着上身走了进来。   卫青见林晓北一脸菜色,胸前衣襟散乱,头发也跟鸟巢似的,不禁关切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林晓北挫了一把脸,道:“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卫青走过来坐到林晓北床边,青年壮实健美的上身散发着强烈诱惑的气息,令林晓北下意识捂住鼻子。卫青这粗神经的却未觉异样,道:“大哥身子还未好全,不要忧虑太多,若是再病了,嫣儿姑娘又该唠叨啦。”   林晓北整了整散乱的衣襟,点头道:“嗯嗯。我知道。只是我无心惹事,而事却来烦我啊!”   卫青挠了挠后脑勺,显然不懂这话的涵义,于是只能道:“大哥不必烦忧,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么。”   “话是如此说啊。”林晓北低喃一句,转而又笑道:“不说这个了,方才你在做什么,怎地连衣服都不穿了?”   卫青道:“青在练武。待有一天上阵杀敌时,也好多杀他几个匈奴兵!”   林晓北拍了拍卫青的肩膀,笑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时,下人抬了一桶水进来,放到屏风后面,面相老实的人对林晓北道:“大人,水备好了。”   林晓北下了床,走了没几步回头对卫青说:“我要沐浴了,兄弟你自便。”   卫青也起身,道:“青也是出了一身臭汗,也回房洗漱去!”说罢就走了。   林晓北抱着杨得意前些日子送来的狗崽坐在院中蒲团上,笑眯眯看霍去病练剑。最近小家伙长的疯快,衣物竟是得一月一换。壮实的娃娃谁都喜欢,林晓北更是每天都得亲亲他滑嫩的脸蛋占便宜。霍去病这时候正在蹲马步,他舅舅卫青则在旁边继续舞长枪,招式大开大合,锐利无比,隔得近了甚至都能听见风被砍碎的声音。林晓北不时的叫一声好,霍去病也看的两眼发直。   练完一套功夫,卫青停下来擦了把汗,对养老状态中的林晓北道:“大哥号称东方一剑,剑术十分了得,青忝脸请大哥指点一番。”   林晓北犯懒,不愿动弹,只是霍去病却大声嚷嚷道:“好啊好啊,我要看干爹跟舅舅比武!”说着,马步也不蹲了,挥舞着胖乎乎的小胳膊朝林晓北跑过来。拽着林晓北的衣袖撒娇:“干爹,去病还从来没见过干爹舞剑,你就跟舅舅打一场嘛!”   林晓北被晃得晕乎了,连连点头,说:“好,我比还不成嘛!”说罢又狠狠亲了霍去病一记。   回房间取了剑,再出来时就见着院子里或站或顿几十号人,连烧火做饭的厨娘也捧着瓜果出来围观。林晓北囧了一下,硬着头皮走到卫青面前,行了武者礼,道:“兄弟可得手下留情,大哥年纪大了,可是经不起折腾啊。”   卫青笑眯眯道:“大哥太谦虚了,一会儿还请大哥使出全力,青也不会放水的!”说罢,回敬了一礼。   林晓北觉得自己握剑的手已经开始汗湿了。   姿势还没摆好,就见自家府上的佣人们开始押注,钱数不多,竟还有拿一根黄瓜做赌的。霍去病叫的最欢腾,嚷嚷着肯定是干爹赢,他赌上他全部的饴糖。林晓北脸一抽,大人我是不是太好欺负了哇。   打了没多久,林晓北还算是游刃有余,他手上那剑据说来头不小,与卫青的长枪对上时,火花四溅。林晓北毕竟曾与刘彻对打多次,总结着电视剧里还算合理的招数,倒也自创了一套剑法,没多大攻击力,只是防御甚佳,卫青纵然孔武有力,但也占不到便宜。   两人喂招拆招打得火热,林晓北仗着兵器锋利,频频靠近卫青身畔,而卫青既要舞动长枪,又得防着伤了林晓北,只能步步退让,林晓北正要反手一刺,就听门外一声叫喊:“皇上驾到——”   林晓北心一惊,步伐一乱,猛地踩上卫青的脚,卫青反射性后退抽出,林晓北于是就失去平衡,以那日狩猎时相同的姿势将卫青扑倒了。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声不悦的低喝:“东方朔,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林晓北连忙从卫青身上爬起来,与其他人一同跪拜行礼道:“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青没来得及站起来只能翻个身,趴着行礼。   刘彻没让他们起来,空气一时间十分静谧。林晓北抬起眼睛,正对上刘彻饱含怒意的眼睛。   林晓北不知道刘彻又发哪门子的疯,只能垂下眼睑,回答道:“回皇上,臣在与卫青练武。”   刘彻冷哼一声,怒道:“练武?练武需大庭广众之下搂抱在一起?!一个大臣,一个侍卫,怎地如此没有尊卑观念,滚在一起胡闹?!”   林晓北正因为昨晚失眠的事情心烦,再加上刘彻这莫名其妙的呵斥,顿时有股火噌噌的往外冒,很想大吼一句,你他妈凭什么管我!老子爱跟谁滚跟谁滚!只是林晓北还记着他是皇帝,于是只能赌气的将头扭向一边,不再回话。   刘彻更是气愤,反倒笑出来:“好,好的很。朕从不知朕的东方爱卿竟也是如此有风骨有傲气的人!……”刘彻说了一半,不知再说什么,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院内众人这才从僵硬中缓过劲来,卫青爬起来,握住林晓北的手,想将林晓北扶起来,却被他赌气甩开。卫青皱着眉,看着林晓北冲回了寝室,啪的一声甩上门。   霍去病哭丧着脸拉住卫青的衣襟,圆圆的脸蛋上是泫然欲泣的表情:“舅舅,干爹和皇上怎么了?”   卫青俯身将霍去病抱起来,拍了拍他后背,叹道:“我也不知啊。”   称病不早朝,韩大夫来访   林晓北关上门后,背倚着门板,双手捂住脸,慢慢滑坐下。静坐了许久之后,直到坐得屁股都麻了,林晓北才起身,掀开被子,上床睡觉。   午饭的时候,霍去病过来敲门,声音很小,带着软软的鼻音:“干爹,吃饭了。”   林晓北睁着眼,没回应。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被骂一句也不算什么惩罚,只是林晓北自己想不开,又不能跟人诉说,所以才只能一个人躲起来慢慢疗伤。只是心里还隐隐有种期待,是不是刘彻对自己也有那么点意思,所以在看见他与卫青倒在一起时吃醋了发脾气?被骂与期待两种情绪像是冰火一样侵袭着林晓北的思想,使他越来越纠结,越来越不知所措。   霍去病见林晓北没有回应,于是放下怀里的狗崽,蹲在地上给狗顺毛,一边问:“二狗子,你说干爹为什么不吃饭呀。”   小家伙手劲儿大,直接将狗毛拔了下来。那只叫二狗子的可怜狗崽就“吱吱”的低叫着。   “你也说干爹不乖啊。可是我记得我练不好马步舅舅骂我的时候我还是能吃两碗饭的呀。”霍去病继续拽狗尾巴。   林晓北在房间里听见霍去病好笑的话,顿时哭笑不得。下床穿上外衣,打开门,就看见一人一狗两双眼睛一齐看向他。霍去病站起来,扑到林晓北怀里,大声叫道:“干爹!”那狗崽也想扑过来求安慰,却被霍去病的小脚踢开了。   林晓北摸了摸霍去病的头,笑道:“嗯?”   “干爹。”   “嗯。”林晓北一使劲,将石头墩子一般沉的霍去病抱起来。   霍去病将脸埋在林晓北肩窝里,两手揪着他的长发把玩,软软道:“干爹,舅舅说你不高兴是因为皇上骂你了,等我见到皇上帮你骂回来好不好?”   林晓北噗嗤一笑,拍了拍霍去病的后背,道:“他是皇上啊,怎么可以骂他呢?”   “为什么他是皇上就不能骂了?他欺负干爹!”   “等你长大就懂了啊,皇上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只能顺从他。他骂你,你得听着;他打你,你得受着;就是他要杀你,你也得跪下谢主隆恩。”林晓北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变成了低喃。   霍去病不懂,抬起头来看林晓北,见他皱起了眉,便用小胖手抚上去,大声道:“我不管,我不要干爹不开心。”   林晓北欣慰的一笑,低头跟霍去病亲昵的蹭鼻尖。   卫青不知看了多久,见林晓北终于心情好了,才走过来道:“大哥,开饭了。”   林晓北转头看卫青,点头道:“嗯。”   席上,卫少儿揽着霍去病吃饭,一向干净娟秀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红晕。林晓北与卫青停了筷子,卫青笑道:“姐姐,你发生什么好事情,一张脸红的像是胭脂一般?”   卫少儿脸更红了,低下头,小声道:“我前几日去街上卖手绢,遇到一伙强人要欺我,幸得一位恩人挺身相助。那恩人不嫌弃我出身、生过孩子,想与我,与我……”   “什么?!竟有人敢欺负姐姐,那伙人叫什么名字,我去找他们算账去!”卫青一听姐姐被欺负,那还了得,当即放下筷子,要找人报仇去!”   林晓北连忙拦住他,道:“兄弟,看你这莽撞性子,听话得捡着重点来听。那位恩人看上了你姐姐,你有新姐夫啦!”   卫青一怔,接着欣喜的拉住卫少儿的手,问道:“姐姐是么?”   卫少儿低垂着头,满脸羞红,可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卫青十分高兴,可视线一瞥看到了正在乖乖吃饭的霍去病,顿时冷静下来,问道:“姐姐,那去病怎么办?”   卫少儿连忙道:“那位恩人前妻亡去时,并未留下子嗣,他许诺我视去病为亲子。”说着见林晓北似乎不大高兴,知他十分喜欢霍去病,于是接着道:“东方大人,若是你嫌累赘,就让去病继续住在你府上。”   林晓北笑道:“怎会嫌累赘,去病是我干儿子,留下来只会让我欢喜。只是若是夫人另嫁,去病可要随你夫姓?”   卫少儿道:“他道随去病意愿,并不强求。”   卫青这时完全放下心了,笑道:“如此甚好,只是不知新姐夫姓甚名谁,哪里人家?”   卫少儿脸又红了,低声道:“是位詹事,姓陈,名掌。自称是陈府长孙”   林晓北觉得耳熟,可一时间没记起来,于是道:“夫人自己愿意便好。”   三人于是欢喜的继续用饭,霍去病懵懂着见干爹心情好了,又多吃了半碗。   因为最近并无什么大事,于是在林晓北养伤期间,刘彻将早朝改为三日一次,于是林晓北乐的再玩一天。霍去病是个十分贴心的儿子,小尾巴似的跟在林晓北身后,生怕他再不高兴。林晓北感叹着儿子是贴身小棉袄之类肉麻的话,心里倒是不怎么难受了。   因为最近并无什么大事,于是在林晓北养伤期间,刘彻将早朝改为三日一次,于是林晓北乐的再玩一天。霍去病是个十分贴心的儿子,小尾巴似的跟在林晓北身后,生怕他再不高兴。林晓北感叹着儿子是贴身小棉袄之类肉麻的话,心里倒是不怎么难受了。   第三日早晨,林晓北让卫青捎信去宫里,称病不早朝。林晓北搂着怀里的小肉球霍去病,舒舒服服的睡懒觉。   原以为会有什么事,谁知傍晚卫青回来时只说武帝心情舒爽,对于林晓北不早朝之事,只字未提。林晓北“啊”了一声,顿时觉得十分丧气,自己这躲避的行为,着实幼稚得很。   第二日林晓北躲在屋子里看书。儒家,道家,法家,兵家诸子百家的竹简一应俱全,林晓北直感叹东方朔果然博学。只是他看的就十分费劲了,一来这些竹简年岁过长,许多刻字都模糊了;二来他毕竟是个现代人,即使是学历史的,可毕竟是看着简体字白话文长大的,对于这小篆文言文,颇有些不适应。   看了一会儿,就听外面小道儿说:“韩大夫来了。”   小道儿自从被林晓北呵斥过后便懂了规矩,知道不经允许不能随意进出书房。林晓北放下竹简,整理好桌子,这才起身推开门,问:“哪位韩大夫?”   “是韩嫣韩大夫。”   林晓北心里一紧,直觉他来意不善。   只是不管心里怎么抗拒,林晓北总不能失了礼数,连忙到门口迎接。见了韩嫣,拱手行礼道:“下官不知韩大人屈尊来访,有失远迎,还请不要怪罪。”   韩嫣牵着一匹纯白色的马,衬着他修长身材如玉面容,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韩嫣对林晓北淡淡一笑,道:“无妨,是我临时起意要来。”   林晓北抬头极快的看了韩嫣一眼,道:“那不知韩大人来敝处所为何事?”   “怎么,都不请我进去么?”韩嫣不答反问。   林晓北确实没打算让他进去,却没想直接被他问了出来,于是只能延请道:“呃,是下官不是,韩大人里面请。”   韩嫣将马缰绳交给小道儿,自己则在前头走,林晓北心里叹了口气,跟在后头。   进了里屋,奉了茶,韩嫣才开金口,他眼神怪异的看着林晓北,冷声道:“你可知我一直都厌恶你?”   林晓北苦笑,道:“下官不知何处得罪了大人,让您厌恶?”   韩嫣干净漂亮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郁,他道:“我与皇上从小一起长大,亲密如斯,从未有一丝间隙。皇上想要的,我韩嫣纵使拼死也会为他取得。皇上想打匈奴,我便潜心苦学,务求皇上需要时能够对答如流,献计献策。我更是在一年前自发请求去匈奴一探。”说到此处,韩嫣一顿,又继续道,“没想到,我才离去不久,皇上身边就多了个你。明明满嘴胡言乱语,行为怪诞,可偏偏哄得皇上高兴,甚至为了你,对我多次冷脸相待,你让我如何能不恨!”   “我甚至想除掉你,凭我的本事也绰绰有余。可是皇上视你甚重,若是你有了什么闪失,皇上反倒会记惦你更深。直到卫子夫那女人进宫,我才惊觉,原来皇上并不是能被一人占有,我一时冲动,向皇上表明心迹,却被他疏远。上林苑一事,令皇上对你也有了一丝异样之情,我痛在心里,恨不能一刀砍了你!只是天怜我韩嫣,卫子夫被贬作宫女,最终我还是如愿与皇上在一起了。东方朔,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林晓北默然,垂下眼睑,道:“韩大人多想了,下官对皇上从来只有崇敬,并无其他。”   韩嫣放下杯子,浑浊的茶汤起了一圈圈涟漪。韩嫣道:“随你怎么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任何人想与我争皇上,都须付出死的代价!”   林晓北心一痛,仍道:“下官祝皇上与韩大人永葆真爱。”   “这是自然。”韩嫣站起身,以胜利者的姿态睥睨了林晓北一眼,道:“东方朔,你好自为之。”说罢也不用人送,自己走了。   林晓北手握成拳头,嘴里也被自己咬出了血丝。   夫夫又同心,共同对强敌   林晓北着实抑郁了几天,毕竟自己对刘彻刚有了那么点非分之想,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韩嫣一棍子打死了。林晓北以前受过情伤,挺重的,所以这次再来一下,打击就格外厉害。   这种表现主要是在朝堂上,他以前不能说话痨,可绝对事事都能掺和一下,没办法,谁叫刘彻老爱问他,东方爱卿,你怎么看。于是他就得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的看法见解来。可现在,他跟刘彻冷战了,最起码是他认为的已经开始了冷战。刘彻遇事不问他了,他就更不爱出风头招人嫌。没出几天,大汉朝的臣子们就敏感的意识到,东方朔失宠了。   这一失宠,原本就对东方朔有偏见的众位大臣便开始落井下石,具体表现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左右刘彻意见,还老爱在说完之后拿眼瞟他。下朝后对他明着暗着讽刺几句,笑哈哈的走过去。卫青看不过眼,几次要为林晓北打抱不平,可都被他拦住,淡然的说他不在乎,然后抱着乖巧听话的霍去病发呆。   卫少儿再嫁前一天,突地来找林晓北,还未开口便红了眼圈,林晓北不知何事,连忙劝慰。擦了眼泪卫少儿才对林晓北坦白了她所隐瞒的事情。   原来她的前夫,霍去病的爹爹并没有病死。她在公主府做女奴时,与平阳县县吏霍仲孺私通,没想到怀了孩子。霍仲孺生怕公主责罚,不敢承认,便抛弃卫少儿回了平阳县。卫少儿不敢将此事告诉他人,只能对卫青说是与人偶然结缘,生了孩子,那人却病死了。卫青对此深信不疑,更是这般教育了霍去病。卫少儿哽咽道:“大人,贱奴并非有意欺瞒,实乃迫不得已。我那弟弟太过耿直,若是明言,只怕他一怒之下替我寻仇或者看我不起。今我另嫁,思量几番终是不敢隐瞒大人,故而今日来告,还请大人勿要与他人言说这事。”   林晓北想起来确实是这回事,当时不知道怎么着竟然没想起来。他见卫少儿泪眼婆娑,颇为忐忑,连忙道:“夫人既然信得过在下,在下自然会保守秘密,还请夫人宽心。”   卫少儿俯首一拜,道:“多谢大人。”   因为双方皆是二婚,于是酒席便没有摆大,林晓北受邀去吃酒,才发现原来这陈掌来头不小。他曾爷爷曾是跟着刘邦一起打天下的陈平,家世不可谓不显贵,卫青见陈掌确实是憨厚可靠之人,便豪爽的拉他喝酒,直把人灌了个酩酊大醉。   林晓北哭笑不得的拉住卫青的手,道:“兄弟,你别再灌你姐夫酒啦,春宵苦短,咱们还是先撤吧。”   卫青也喝得有些高,听见林晓北说话,顿时笑道:“是了是了,都是青的错,还请姐夫原谅则个。”说罢滑稽的一拱手,颇为不伦不类。   因为卫青实在没法骑马,只能从陈府借了辆马车拉着俩人往回走。此时天已经黑了,林晓北抱着安静不说话的霍去病呆呆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沉默了一会儿霍去病终于瘪着嘴,哭丧着脸对林晓北说:“干爹,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晓北心一紧,酒醒了稍许,见霍去病要哭,连忙劝道:“怎么会呢,娘亲给你找了个新爹爹,以后就有两个人疼爱你了。”   “可是,娘亲以后是不是不住在干爹家里了?”   “当然了,爹爹跟娘亲要一起住啊。”   霍去病一撇嘴,不满道:“那为什么干爹不跟娘亲一起住,干爹也是爹爹。”   林晓北呛咳了一下,见卫青躺在一旁吭哧吭哧笑,顿时拐了他一肘子,又对乖乖等待答案的霍宝宝说:“唔,这个是不一样的。我是娇娇的干爹,可不是你娘亲的丈夫。”   霍去病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还要再问却被林晓北眼明手快的堵上嘴,转移话题道:“乖,很晚了,干爹抱你睡觉。”说着也不顾霍去病的挣扎,侧躺下来装成醉酒模样。霍去病郁闷的揪住林晓北的衣襟,不一会儿便在沉静中睡着了。   林晓北却没睡着,搂着霍去病深深地叹了口气。   回了家,林晓北小心翼翼的抱着霍去病回了房间,卫青则在一旁沉默的跟着。直到林晓北进房间时卫青才拦住他,低声问了句:“大哥,你叹气,是因为皇上?”   林晓北抬头看卫青,突地撞进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里。   “也许吧。”林晓北回了句,转身回了房。   又过了几日,与刘彻的关系始终没有和缓,林晓北一直沉默着,倒是刘彻容光焕发,极有神采。有过经验的林晓北知道,这是X生活和谐的表现,一想到刘彻与韩嫣在一起了,心便有些难受,不痛,却闷得慌。   这日朝堂上又发生了件事情。都尉汲黯代天子巡察时路过河南,正碰上那地方水灾,因着情况紧急,故而没有上奏就假冒天子谕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触犯了汉律,被刺史参奏了一本。   廷尉宁成侃侃而言,简直将汲黯说的十恶不赦。一旁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等人也随声附和,请求刘彻立刻处决汲黯。也有灌夫公孙贺等正直之臣言说汲黯虽犯了矫制之罪,但罪不至死。两帮人吵得天昏地暗,林晓北只觉得耳边嗡嗡一堆苍蝇,恨不能堵上耳朵才好。   刘彻也烦躁的不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吼一声别吵了。众人又补上几句才一齐向刘彻谢罪。   刘彻没法决断,汲黯行为虽有错,但用意是好的,绝非宁成所言那般严重。只是许昌庄青翟是太皇太后那边的人,上次因张骞一事已经被其训诫,这次若是再驳了他们的面子,保不齐他们怎么跟太皇太后告状。刘彻只好一手扶额,偷偷看林晓北。   林晓北正冒充石柱子,只是眼睛余光也在看刘彻,两股偷偷摸摸的视线撞到一起时俩人都愣了一下。刘彻见林晓北看他,脸上顿时有了神采,不知又想了些什么,突然大声道:“东方爱卿,你有何见解?”   众臣愣了,视线齐刷刷的瞄准已经失宠的某位侍郎。林晓北也是一愣,不知道刘彻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只是愣归愣,还是得回话,他出列以象笏挡住脸,恭敬道:“臣一切听从皇上决断。”   打太极?刘彻可不满意,他一咳嗽,对林晓北说:“东方爱卿不必拘谨,有何话直说无妨,朕曾说过你东方朔即使胡言乱语也不怪罪。”   我知道你不怪罪啊,可你不是明摆着让我得罪人么?林晓北偏过头,对刘彻挤眉弄眼。   刘彻脸一抽,也回复表情:朕就让你得罪人,怎么地。   林晓北做投降状,好吧,谁让你是皇帝呢!   刘彻满意的回一笑脸。   林晓北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朗声道:“回皇上,臣以为,都尉汲黯虽然行为有错,但他立了大功。”   刘彻配合道:“哦,此话怎讲?”   “太祖开国之初,许诺百姓休养生息,再没有赋税徭役,此举备受天下推崇,我大汉因此而强健。今有汲黯,代天子巡察,见河南水患,为体恤百姓,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此举必将为皇上笼络住人心,百姓也必定因此而对吾皇感恩戴德,褒颂有嘉。皇上与诸位大人们不妨设想一下,若是汲黯见水灾没有开仓放粮,而是上报朝廷,然后皇上再恩准开仓,再传回河南,这期间所耗时间没有二十日也有十五日。只怕那时早已灾民早已尸横满地,饿殍遍野。百姓怨声载道,自然会对吾皇心生不满,而一旦让百姓心寒,必将出现不可估量的后果!汲黯此举,安了天下百姓的心,知道吾皇是位仁义圣君,若是再处罚的话,不就是坏了皇上的名声么?微臣倒是要问问各位大人,败坏皇上的名声,就是大人们今天争辩的目的么?!”   “放肆!”许昌这厮又跳出来喊,“你东方朔满嘴胡言乱语,什么让百姓心寒,败坏名声,你分明就是想造反!我大汉朝堂堂君主,难道要向小小的百姓而低头吗?”   “丞相大人息怒,微臣绝无此意,更不敢造反。”林晓北对许昌行了一礼,复又道,“皇上,臣言尽于此,还请皇上圣裁。”   刘彻咳嗽了一声,道:“东方爱卿,你是要朕向百姓妥协么?如此,朕的威严何在?”   林晓北无奈,知道刘彻不能明着支持他。于是只能借用唐朝某位名人的话,试图说服一群老顽固:“臣曾从古籍中见到一言:君之于民,无异于船行水上,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秦朝施行暴政,百姓苦不堪言,终是不可忍受,故而高祖揭竿起义,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我大汉朝因此而建立。当然,今天这事绝没有那般严重,微臣只是打个比方。先帝奉行黄老思想,讲究无为而治,虽是无为,可也要保证百姓安居乐业,方为正道。为明君者,必要以民为先,如此才能上下一心搞发展……使我大汉朝愈来愈富强,再不必受强敌所扰。”林晓北刚说完便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考研时政治背多了,脱口而出就是上下一心搞发展,幸亏共同建设社会主义没顺嘴溜出来。   刘彻却没注意到政治术语,他被林晓北的话吸引了。他虽然想做武帝,可他也想做明君,林晓北说的话太诱人,以至于他激动道:“好,东方爱卿说得好!汲爱卿所作所为虽然有错,但功过相抵,不加处罚。东方朔擢升常侍郎,赐金百两!”   林晓北跪下高呼:“皇上圣明,我大汉朝有如此明君,实乃苍天之幸,百姓之幸!”公孙贺等臣子也跪下一起喊刘彻圣明。   一旁许昌简直要气炸了,东方朔真是太可恶了,三言两语便把皇上说的心花怒放,此等奸佞臣子,不除不行了!再看看旁边的臣子,也是一副东方朔所言确实有理的表情,一张老脸扭曲着,恨不能用皱纹夹死东方朔那丫的。   刘彻朗声大笑,看向林晓北那张清悠淡然的脸的视线又多了分炙热。他道:“朕自登基伊始,未尝有一日不想成为有道明君,令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今日东方爱卿说出了朕的意思,令朕十分欣慰。朕有如此多忠臣良将,我大汉必将愈加富健强盛!东方爱卿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就作为诸位的警言吧!东方朔你留下,退朝。”   众人又跪拜一次,退了出去,许昌对林晓北冷冷一哼,眼神狠厉。   宣室内,林晓北又恢复了石柱人状态,刘彻也矜持着不愿先开口。方才他们二人在朝堂上一唱一和,默契尤在,甚至更胜往昔。可是独处时,先前冷战所造成的裂痕,便又浮现了出来。   林晓北眼观鼻,鼻观心,死也不说话。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刘彻按捺不住,先开了口,颇有些讨好之意:“东方朔,你还在生朕的气?”   夫夫心连心,有苦也是甜   林晓北斜眼瞅了刘彻一眼,一板一眼恭敬答道:“回皇上,微臣不敢。”   刘彻急了,走到林晓北面前试图抓他的手,却被躲开,林晓北退后一步,继续恭敬道:“皇上与微臣上下尊卑有别,请皇上勿要失了体统。”这话就是前不久刘彻拿来说林晓北的。   刘彻挺委屈,忍不住高声道:“东方朔,你到底要如何?你难道从不把朕放在眼里么!”   林晓北也无奈,再鞠一躬,道:“微臣惶恐。”   “惶恐?朕还能吃了你不成?”刘彻看着林晓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十分无奈,只能软下来,改用怀柔政策:“你东方朔一向是朕最为看重的臣子,怎地如今变成这般情境?”   林晓北抬头看了刘彻一眼,明明还是少年人的身子骨,却早已有了成年人英俊沉稳的风采,也唯有在自己面前,才常常会气得跳脚,或者笑的没边。林晓北叹口气,也道:“皇上,微臣认为自己已经尽了臣子的本分,实在不知该如何再改。若是皇上实在不满意微臣言行,那微臣只好辞官还乡了。”   “朕不准!”刘彻慌了,连忙拉住林晓北的手,大声道:“当初是你来长安说要辅佐朕成就一番霸业,你不能食言!你送来的那车竹简,朕花了整整两个月才看完,每一句每一字都反复思量多次。朕将你引为知己,事事皆与你商量。就算是,就算是私密之事,也从未有过隐瞒。现在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那朕为你所受的斥责,算什么!”刘彻说着便有些动情,眼里甚至有了泪花。   林晓北也十分震撼,姑且不论这话有多少夸大成分,单说一个帝王能对他推心置腹如此,也算是十分难得了。林晓北突地想起些什么,问道:“皇上,您说的斥责是?”   刘彻脸上飞快闪过一丝难为情,咬了咬嘴唇,赌气道:“你都要辞官了,还问这些干嘛?”   林晓北大着胆子反握住刘彻保养良好的手指,低头问委屈的少年:“皇上,您告诉微臣,谁斥责你了?”声音低沉带着点磁性,颇有些诱哄的味道。   两人贴的十分近,彼此间呼吸交缠着。林晓北比刘彻高大半个头,这距离看起来便像是臣子揽住皇帝一般。刘彻不满气势被压下来,猛地一抬头,刚要说话,便愣住了。   林晓北感受着碰到一起的鼻尖,嘴唇上温热的触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迅速放开刘彻的手,后退一步跪地道:“臣冒犯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好一阵沉默,林晓北偷偷往上看,正瞧见刘彻眼睛转向别处,脸却微微红了的模样。林晓北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很想起身,将外表坚强别扭,实则也别扭坚强的少年抱在怀里。只是也只能想想罢了,林晓北低着头又跪了一会儿才听刘彻道:“东方爱卿并非有意,朕不怪罪。”   是啊,确实是无意间来的碰触,林晓北极快的舔了一下嘴唇,道:“谢皇上隆恩。”   经过这一意外,两人之间愈发尴尬起来,相顾无言了一阵,刘彻终于说:“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出了殿,阳光自东面倾泻下来,原本笼罩在雾气里的皇宫渐渐染上温暖的光辉,已经是五月份了啊。天气倒不十分炎热,林晓北仅穿了里衣与深色官服,倒没觉得难以忍受怎么的。   林晓北牵着马,慢悠悠的往家赶,路上有机灵的,都会凑过来喊一句大人好,林晓北一一点头应了,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比如说,方才不算是亲吻的吻。   为什么总是在我决定要放弃的时候重新给予希望呢?林晓北问自己,明明他刘彻已经有了陈阿娇,有了卫子夫,有了韩嫣,如此多情滥情男女不忌的人怎么就值得自己喜欢了?是的,在触碰之后才发觉,原来真的是喜欢了,才会想要拥抱,然后加深印记。   林晓北回了家,还未进门便听见霍去病的哭嚷声,天生的大嗓门穿过大门回荡在林晓北耳边,令他一下子便把春花秋月的心思抛在脑后,连忙推门进去,直奔院落,将霍去病抱进怀里,哄道:“去病乖,不哭了啊。”   小孩子见来了宠爱他的人,哭得更是厉害,林晓北耳膜都要被震聋了。   卫青在一旁铁青着脸道:“大哥莫要惯他,若是不改正,将来必定不会成为栋梁之才!”   林晓北瞪了卫青一眼,将胖乎乎的小肉球抱起来,一手拍着他后背,低声诱哄道:“去病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流血不流泪,你这样子,干爹要笑话你啦。”   霍去病瘪瘪嘴还想哭,但看见林晓北的表情,还是忍住了,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嗯,我是男子汉,我不哭。”   又哄了一会儿,才真正止住了哭声。霍去病折腾累了,在林晓北怀里睡了过去,林晓北将他抱回房间,小心放到床上,这才揉着酸痛的胳膊出来,问还在生气的卫青道:“兄弟,你怎地惹去病了?”   卫青怒道:“习武重在惩恶扶弱,报效国家。像他这般伙同别人欺凌弱小,难道不该加以惩戒么?”   林晓北闻言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我换班回来,竟看见去病与邻家孩子一同殴打一名男童。我上前阻拦,去病竟拒不认错,反倒说此人是匈奴野种。那孩童分明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去病怎能如此刁横霸道,仗着武艺在身便欺凌弱小,长此以往,必将为祸一方,大哥你说我该不该教训他?”   “匈奴的孩子?”林晓北开始思考此时匈奴的情况,可是来西汉已经将近一年,有些不大重要的东西都给忘记了,他又不是专门研究西汉史的,于是实在想不起来匈奴此时是不是内乱。只能说:“兄弟教训的是,去病是做错了,回头我训他几次。不过你也别下手太狠,毕竟他才四岁。”   卫青点头道:“大哥放心,我有分寸。”   “嗯。”   吃了午饭,刚想睡个午觉,突然门外有人喊:“东方朔接旨。”   林晓北一愣,以为刘彻又找他有事,连忙穿上外衣,出门接旨。   来的却不是杨得意,而是另一个面生的太监,带着一队人。那太监鼻孔朝天,拿眼白看人,对跪着的林晓北道:“太皇太后懿旨,传东方朔即刻进宫觐见!”   林晓北一愣,太皇太后?刚想问什么事,便被打断:“东方大人,请吧。”说着一队人便走过来架起林晓北,往外走。林晓北回想起许昌的眼神,心道,坏了,果然惹到国家真正的掌权人了。   进了宫,这次可没去正殿或者宣室殿,而是去了太皇太后所住的宫殿,到了门口,太监进去禀告,林晓北就趁机整理了一下衣衫,务必别因为细节被拿着做文章。   不一会儿就听见通传,林晓北低头躬身走了进去,微抬眼见到传说中眼瞎却极有手段的窦太后,于是叩拜道:“微臣东方朔参见太皇太后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是东方朔?”声音略有苍老,却威仪十足。   “回太皇太后,微臣正是东方朔。”   “哼,一介佞臣,仄身而立,何以如此狂妄,竟试图左右我孙儿思想,对位列九卿之臣加以侮辱?!”   林晓北出了把冷汗,诚恳道:“微臣不敢。”   “你不敢?许昌,庄青翟,你们俩进来。”   稍倾两位面带得意之色的老头走了进来,对窦漪行礼,看见跪着的林晓北时,皆奸邪一笑。   “许昌,哀家问你,东方朔可曾对你有不敬之言?”   许昌躬身行礼,道:“回太皇太后,东方朔仗着皇上宠爱,于朝堂上肆无忌惮,时常曲解微臣的忠谏良言,更曾多次讥讽微臣,请太皇太后做主,重重惩罚东方朔!”   “东方朔,可有此事?”   林晓北知道今天不能善了,纵然不承认也绝对逃不过惩罚,于是道:“回太皇太后,微臣虽与丞相大人政见相左,但从未有过讽刺丞相大人的念头,微臣所言所为,皆是为了皇上与天下社稷,还望太皇太后明察。”   庄青翟上前哭诉道:“太皇太后,微臣对天发誓,东方朔确实对微臣多番嘲讽,请太皇太后切勿听信谗言,以误正听!”   “哀家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心里却是有数,你东方朔一介贫民,得以重用本该尽心辅佐我皇孙,谁知你竟利用我皇孙宠爱,打压他人,更时常出言不逊。若非我皇孙宽厚,你早该被逐出京城。今日哀家非要惩戒你一番,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谨言慎行!来人呐——!”“皇上驾到!”两个声音一同响起,林晓北精神略松懈了一下,知道靠山来了,身体终于不再紧绷。   刘彻大步跨进来,对窦漪行礼道:“孙儿拜见皇祖母。”   窦漪见刘彻来了,皱眉问道:“彻儿,你来做什么?”   “孙儿听说您找东方朔,担心他敬畏祖母威仪,出了差错,惊扰了皇祖母,孙儿可就罪过了。故而前来探望一番。”   “呵,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既然彻儿也在这里,哀家索性就明说,东方朔行为失仪,言论不逊,哀家为宽抚忠臣之心,要对其加以惩戒!”   刘彻略有些急,连忙道:“皇祖母,东方朔虽有不得当之处,但他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孙儿名誉着想,为了我大汉着想,实在不知哪里有过错,还请祖母明察。”   许昌见刘彻对东方朔维护,立刻哭诉道:“太皇太后,皇上受东方朔蒙蔽已深,其错不纠,对于微臣的颜面却不管不顾,微臣无法,只能以死明志了。”说着便要往柱子上撞——当然他肯定被人拦住了。庄青翟也跟着哭,一把年纪了确实颇让人动容:“微臣与许大人一心为皇上,却落得如此地步,微臣无颜苟存世上,只能随许大人一同赴死,来世再效忠太皇太后了!”说着也要撞墙。   “彻儿!事到如今,你还想护着东方朔么!难道你要为了区区佞臣,伤了大汉满朝文武的心么!”窦漪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刘彻掀起衣摆,重重跪下,恳求道:“孙儿请求皇祖母网开一面,饶过东方朔!”   “彻儿,哀家上次便告诉过你,莫要太过信任东方朔,凡事要与哀家商量。你尚未成人,又心思活泛,极容易受人影响,做出错误判断。但你竟为了一个东方朔,三番四次与哀家对着来,难不成你也要逼死你皇祖母么!”   刘彻声音里带了泪意,他哽咽道:“孙儿知错。但东方朔忠心为孙儿,并无多大过错,还请皇祖母手下留情。”   “哀家本来便无杀他之心,只略惩一番,让他知道什么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来人啊,将东方朔拖下去,鞭笞二百!”   林晓北原本一直跪在地上,听刘彻为他求情,十分动情。待见到刘彻为了自己下跪时,更是产生了就算为了他今日死去也无憾的想法,所以相比较而言,二百鞭子,已经算好了。刘彻还在前面求窦漪开恩,减轻处罚。林晓北却已经被御林军拎起来往外拖,拐角处见到刘彻含泪的双眼,林晓北弯弯眼睛,对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天子开隆恩,寝殿内修养   林晓北是学历史的毋庸置疑,只是他在学习的时候捎带看了点中国法制史,于是这些知识现在体现出来了。汉朝制定刑罚时参照了秦朝,只是废除了某些严酷的刑罚,例如车裂连坐之类的,并且将肉刑改成笞刑,保留宫刑。   这其中有个门道,鞭笞的时候若是一个人执行刑罚,到后来没力气了就不算痛了,可要是轮换着来,就真的是要命的事情了。   所以林晓北看见几个壮硕的大汉围着他时,他真正感到害怕了。   一人上前扒了林晓北的外衣,迫使他跪下低头,然后猝不及防的一鞭子,狠狠地抽向他的后背。   林晓北控制不住“啊”的叫喊出来。没给他时间缓冲,第二鞭接着就来了。   林晓北只觉得后背被撕裂了,火辣辣的带着锥心的痛感让他几欲昏厥。作为一个现代人何曾受过这种苦,林晓北要紧牙关,额头上甚至鼓起了青筋。   窦漪、刘彻以及要寻死的许昌庄青翟出来了,林晓北趴在地上,紧闭着眼睛不去看他们,在这一刻他是恨的,恨自己为什么要强出头,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甚至恨上了东方朔那个老头,为什么要挑中他来西汉!   五十鞭之后换了个人上来,林晓北神智已经不清楚了,可又被重新强劲的力道弄醒,他手握成拳头,指甲插.进了手掌里,嘴唇早就被咬破。血水顺着嘴角流出,分不清是内脏受损吐出的血还是嘴上的血,面前的石板已经被染红了。   林晓北以为自己会晕过去,可是他没有,听到太监高喊一声刑毕之后他甚至能放松身体想事情,他睁开泪眼模糊的眼睛,不甚清楚的看见刘彻红红的眼眶,林晓北想说点什么映衬自己英雄救美的壮举,可是刚张开嘴,就呕了一口血,然后昏了过去。   因后背上的疼痛醒来时,就看见刘彻跪坐在旁边的案牍后看奏折,旁边有御医为自己后背换药,见到林晓北醒来,连忙停下手中动作,向刘彻禀报道:“皇上,东方朔醒了!”   刘彻连忙扔了竹简,疾步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握住林晓北的手,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欣喜:“东方朔,你终于醒了。”   林晓北觉得自己趴的时间挺长,整个前胸都闷得很,他伸手轻微勾了勾手指头,虚弱道:“皇上,您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朕的寝宫,御医说你不宜移动,故而朕将你安置到这里。东方朔,你身上还疼么?”刘彻的脸上是未加掩饰的担忧。   林晓北明明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还是笑着道:“回皇上,微臣没事。”   那笑容或许太令人心酸,刘彻的脸上霎时掠过一丝杀意,他郑重道:“东方朔,你今日所受的苦,朕将来一定要他们加倍奉还!”   “皇上,您不必为了微臣如此大动肝火,微臣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刘彻又重重握了林晓北的手,低声道:“东方朔,朕赐你一道圣旨,只要你不谋反,永远不死!”   林晓北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有隐隐的失落,他要的不是这个啊。但是他还是低声笑道:“微臣这是因祸得福哇,恕臣不能起身叩谢皇上恩典了。”   刘彻没因为林晓北戏谑的话而笑,而是认真道:“东方朔,你为朕所做的一切朕都记在心里,朕决不负你!”   林晓北眼睛带着笑意,虽然知道刘彻所说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可还是满足了。   在皇上的寝宫偏殿养了几天,勉强能进食起身了,林晓北便向刘彻提出臣子逗留内殿,于理不合,要回家修养的想法。此时林晓北正值风口浪尖,确实不能再惹人注意,于是刘彻也没多加阻拦,便点头让人弄了辆豪华舒适的马车送他回去,并嘱托他好生休养。说这话的时候,韩嫣也在一旁,见到刘彻对林晓北殷殷垂询,脸色十分难看,林晓北心里叹息,情之一事,实非人能控制,韩嫣,我要食言了。   回家后果不其然又被嫣儿哭着数落了一顿,霍去病更是抱着林晓北哭得天崩地裂,直把林晓北弄的肝肠寸断。   林晓北趴在床上,霍去病也在旁边趴着,卫青一脸心疼的看着林晓北,道:“大哥,你又何苦为了皇上做到如此地步?”   林晓北对着卫青笑笑,说:“身为臣子的,必然要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我虽然受了刑,却因此得到了皇上的圣旨,只要不谋反,就永远不处以死罪,这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兄弟你还有什么可惋惜的?”   “话虽如此说,可青实在是担心的很。若是再有一次,可叫大家怎么承受?”   “没事的,我东方朔命大得很,不会短寿的。”林晓北道,“对了,那天多谢你进宫通知皇上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   “兄弟之间还谈什么谢与不谢,青无能,只能想出此招了。”卫青狠狠捶了下手掌,叹息着说。   林晓北笑着抚了下霍去病硬硬的头发,笑道:“我以后会小心谨慎,明哲保身的。兄弟不要担心了。”   “嗯,那大哥就好好休息。去病,不要打扰你干爹了,我们出去。”   霍去病这才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对林晓北说:“干爹,去病长大了以后一定会打跑那些欺负干爹的人,再也不让你受伤了。”   林晓北亲了一下霍去病的额头,笑道:“好,我等去病长大。”   这才被熊拍了没多久,又被抽了二百鞭子,御医说因为上次的伤还未养好便又受了刑,极可能留下病根,嘱托他一定要好生休养。林晓北苦笑,自己这穿越敢情儿是来受伤来着。不知是不是在西汉生活的久了,思想有了改变,突然觉得得天子如此对待,也算不枉此生了。纵然不能相爱相依,但能为他分忧解虑,就好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渐转凉,林晓北身上的伤虽是好了,然而却终究留下了病根,刮风下雨阴天,便会浑身酸软无力,胸腹疼痛。林晓北十分害怕,生怕自己真的像历史上的东方朔那般,六十岁就死去。于是伤好后便与卫青霍去病一同日日习武练气,务求锻炼好身体,多活几年。   汲黯在他养伤期间来探访过一次,清秀淡雅的人物,言谈却果真是历史上那般直着来不拐弯,也不对林晓北多做感谢,只是谢了一句后就表达了自己忠心为民为君的思想,并对林晓北这等言谈荒诞不正经的人表示一下他的轻蔑之意。   林晓北没跟他翻脸,倒不是真大度成那样,而是他觉得,自己不能跟脑子不会转弯的人计较。况且他也算是忠臣,时常对刘彻劝诫,提过许多有用的见解。本着他好我也好的原则,林晓北汲黯还是十分尊重的。   后来上朝时林晓北也不在锋芒毕露,说话更委婉了,刘彻点名的次数也相应减少。遇到比较为难或重要的事情,一切都听从丞相御史大夫之言。于是林晓北也恢复了下朝奔到宣室开导皇帝的行为。   君臣两人就这样和乐融融,虽有情意,却不知是火候不到还是其他,林晓北终是无法与刘彻成为情人。而他们之间还有陈阿娇与韩嫣,林晓北想,纵使他们相爱,只要那些人还存在着,他就会心有芥蒂,他做不到不计较。   建元二年的冬天来到,冬天格外的寒冷。林晓北身上犯懒,整日裹在被子里看书,经过一年的调整,现在看书写字已经流畅的很,看来是真的适应了。   “干爹干爹,雪停了,你不是要与我打雪仗么,赶快下来啊!”又长大许多的霍去病兴冲冲的冲进林晓北的卧房,拉着他的手左右摇晃。   林晓北任由霍去病摇晃他的胳膊,却不动如松道:“干爹身上不舒服,你让你舅舅陪你。”   “干爹,你不能耍赖。舅舅说你就是因为坚持不下去才会整日待在房间里。我不管,干爹陪我玩!”   “好好好,服了你了。我就舍命陪小娇娇玩一回。”说着伸指头轻点了霍去病鼻子一下   霍去病立刻大声抗议:“干爹,你不准再叫我娇娇,娇娇是女孩子的名字,我叫去病,霍去病!”   林晓北大笑出声,霍去病还是这么有可爱而活力,渐渐长大后,知道娇娇是女娃的名字,于是一直抗议。   出了房间,一股寒风迎面而来,林晓北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衣领,戴上手套,喊杨得道卫青他们出来打雪仗。一时间院子里雪球纷飞,每个人欢笑着满院子窜逃,身上或多或少都“中弹”了。“干爹,你打不到我,哈哈。啊,舅舅,你偷袭我,哼,看招!”霍去病蹦跶的最为欢腾,笑声飘荡在侍郎府,十分感染人。   林晓北悄悄捏了一个雪球,握在手里,趁着霍去病不注意,猛地往前一掷,没打到霍去病,却被人接住了。林晓北一愣,站直身子看着不请自来的某人。   “微臣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晓北连忙向刘彻行礼。院内众人也纷纷行礼。   刘彻道:“东方爱卿快快平身,朕说过了,私下里你不必行礼。”说着看着手里的雪球,疑惑的问道:“东方朔,你这是在玩什么?”   “回皇上,微臣在打雪仗。”   “打雪仗?”   “对,就是把雪揉成球形,朝人投掷。”林晓北解释道,突然他笑道:“皇上要不要也一起玩?”   刘彻皱眉,似乎对这种游戏十分不屑,但是看着林晓北期待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点头:“好。”   有了皇上参与,众人都有些拘谨,尽管刘彻说不必在意他的身份,可还是没人敢朝刘彻身上扔。林晓北瞅准机会朝刘彻扔去,却被他稳稳接住,正欲弯腰再捧雪,蓦地脖子一凉,反射性抬头看见刘彻哈哈大笑的样子。一身黑衣的少年,不,已经不算是少年了,身披温暖柔和的光线,站在纯白的背景里就像是一幅动人的画卷,林晓北也跟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仿佛入了冬,时间便过的特别快,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林晓北站在院子里,看着灰蒙蒙的天气出神。   卫青拿了件大氅过来,给林晓北披上,道:“大哥要注意身体,风寒还未好,便不要待在屋外。”   林晓北笑着转身,道:“兄弟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卫青红了脸,讷讷道:“大哥怎可以将我与女子做比。”一阵风夹带着冰霜吹过来,卫青连忙劝道,“大哥还是赶快回屋吧!”   林晓北咳嗽了几声,道:“大哥年纪老了,这身体愈发不中用了。”说着,便随卫青往屋里走。   卫青笑道:“大哥说什么胡话,你刚二十有四,哪里老了。”   是啊,东方朔今年才二十四岁,林晓北心想,真的白赚了几年。   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嫣儿立在那里,神色黯然,臂弯处也放了件外衣。见林晓北看她,连忙笑道:“是嫣儿伺候不好,比不上卫兄弟体贴周到。我去厨房看大人的药好了没。”说着低头走了。   林晓北神色复杂的看着嫣儿远去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   转过头见卫青英俊刚毅的脸上毫无一丝稚嫩感,古人早熟,卫青早就显现出雄性的魅力。林晓北调笑道:“兄弟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也娶一位如花美眷?大哥可是,咳咳咳,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啦!”   卫青一张俊脸腾地红了,着急摆手道:“我,我,我尚无中意的姑娘。”   林晓北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哥啥都知道的表情。卫青被这目光看的十分窘迫,丢下一句“青该当班了”便急急跑走了。留林晓北在原地窃笑不止。   开春之后,万物复苏,田地里的麦苗也已返青。刘彻憋了一个冬天,着实有点手痒了,于是下朝之后又叫了林晓北司马相如等人去打猎。林晓北先回家更换了轻便衣服,回来时便见到刘彻将韩嫣揽在怀里,低声安慰着什么。林晓北脸上的笑僵住了,在几米之外的地方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咬耳朵,心里苦涩。   待韩嫣露出笑颜时,林晓北想上前行礼,便听到刘彻说:“小嫣子别再伤心了,你不是好玩金弹子么,朕命人再给你造些,可好?”   韩嫣低声道:“我能与皇上在一起,便是此生无憾了,太后不喜我也无妨。只要能伺候在皇上身边,韩嫣即便身死也无怨的。”话说的深情款款,配着韩嫣不悔的表情尤为打动人。刘彻深受触动,刚要有所表示,便看见一旁林晓北呆滞的模样。刘彻颇有些被人捉.奸在场的窘迫,连忙放开韩嫣,对林晓北道:“东方爱卿,你来了。”   林晓北见着刘彻脸上的红晕,低声咳嗽了一声,躬身行礼,促狭道:“臣不知道皇上正有要事,不识相打扰了圣上,罪该万死。”   刘彻脸上表情难为情更甚,嗔怒道:“东方爱卿,从你嘴里朕就听见句好话!”这便一话带过了。林晓北心里的苦闷消散了些,自作多情的想,刘彻或许还是在意他的。   韩嫣在一旁变了脸色,瞅着林晓北的眼神像是能吃人。林晓北双手一抄,淡定的回望过去。刘彻不知是没察觉还是察觉了却不说,只对杨得意道:“得意,牵马过来!”   杨得意方才站在林晓北旁边,见了刘彻与韩嫣的恩爱,见了林晓北面上先是僵硬而后缓和,当着刘彻与韩嫣的面就敢公然打扰,机灵的脑袋一转,便了解了大概。不由对林晓北刮目相看。他心里痒痒的,很想说些什么,但他一个养狗的太监,这地方没他说话的份儿,所以也束手而立。听见刘彻换他,连忙道:“诺。”   几人翻身上马,出了宫,直奔上林苑。   林晓北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倒是人常说的喜忧参半。眼见着刘彻为了哄韩嫣开心,弯弓射箭,百发百中,不一会儿便狩了一车的猎物。韩嫣也自怀里取出金弹子,用弹弓射鸟。两人并驾,相映成趣,说说笑笑十分默契。林晓北见了,心里又不由叹息,刘彻虽然滥情,但到底还是喜好美人,自己这容貌虽然不丑挺帅气的,但还是够不上美人的标准啊。   林晓北有一搭没一搭的射着,准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司马相如骑马自后面追了上来,对林晓北叫了声:“兄长。”   林晓北收起脸上表情,转头笑道:“贤弟与弟妹今日感情可好?”自从卓文君做了《白头吟》之后,夫妻俩感情重修旧好,年前林晓北养病时,曾携手来探望。林晓北本来与司马相如也没多大仇怨,于是两人便重修旧好了。今日因为事情一再超出预料,于是也没能与他说话。   司马相如白净的脸一红,羞赧道:“兄长勿要再调笑相如了。兄长,有句话相如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   “兄长是不是……爱慕圣上?”说着连忙又道,“相如只是随便问问,兄长不必回答的。”   林晓北抬眼看了刘彻一眼,低声道:“承认又如何,我确实爱慕皇上。”   司马相如睁大眼睛,结巴道:“兄……兄长,你果真是……先头儿得意与我说起时我还不信,谁想到,唉。大哥可要慎重,须知帝王无情啊。”   林晓北笑,整个人浸着阳光,透着潇洒自信,原本便清秀俊雅的容貌此刻更多了一份从容淡定,仿佛时间一切事物都无法阻止他。只听他淡淡道:“天子虽难情专,但我东方朔从不认命!”   司马相如一怔,眼见着林晓北策马走远。   上林苑说是狩猎场,其实地方不大,纵马狂奔不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头。刘彻不尽兴,不顾人劝阻,踏过农田往终南山方向去了。林晓北见司马相如略有所思的表情,暗叫不好,他又得有事做了。   只是一路奔驰没有机会说话,只能跟在刘彻后头,一齐去了终南山。   终南山是座宝山,基本上什么都有,木材,矿石,农作物等等,所以资源十分丰富。若是司马相如回头写《上林赋》献给刘彻,刘彻再一动心,大手一挥让人扩建上林苑,工程浩大不说,单是浪费的人力物力就够喝一壶的。刘彻一直想打匈奴,来这么一下,实在是不利。若是没有充足的储备,第一次反击匈奴肯定会败得更惨。林晓北心里这般想着,也在思考着怎么劝诫刘彻。突地一愣,这场景不就是跟史记里面记载的一模一样么?自己什么时候真的开始与历史同步了?   抬头见刘彻意气风发的样子,天生的贵气与好面容令人忍不住追随。林晓北叹息,认命吧,就是这么个人,先是让自己怜惜折服,不自觉的想看看他后来成就霸业的风采。上次舍命救他也好,替他做事说话以致受罚也罢,总之是将他放在心上了。林晓北想起一句话:不论是由可怜才爱上,还是由感恩才心动,不论过程如何,结尾是不容置疑的爱情。   既然无法阻止某些事物的发生,那么就按着既定的轨道去一一实现吧。   想通了,心一下子轻快起来,林晓北难得纵马狂奔,猎猎的风刮过耳畔,带起长发乱舞,这份肆意许久未享受过了,该珍惜。只是可怜了这些农夫,辛苦种下的田地被人糟蹋了。有劳作的农夫脸露不满与怨怼,但看着刘彻等人衣着光鲜,骑的马匹也是不俗,只能敢怒不敢言。   林晓北从兜里摸出点钱,朝地里扔了过去。   刘彻奔驰在山林里,纵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山林里,惊起一片鸟雀。搭弓射箭,流畅的动作更增了几分英雄气概。韩嫣因纵马而脸色微红,看向刘彻的目光是带着崇敬的爱慕。林晓北落在后面,脸上则是宠溺的微笑。司马相如估计是被这笑容弄的浑身发毛,急忙拍马远离这厮。   几人沿山路翻过终南山,到了山下某处。刘彻住了马,对杨得意道:“得意,你前去探路,看看是什么村子。”   杨得意领命去了。刘彻回头见林晓北心情不错的样子,脸色也红润,于是笑道:“东方爱卿身子如何,可有不适?”   林晓北也笑道:“回皇上,微臣不妨事。只希望皇上尽兴就好。”   刘彻闻言弯弯眼睛,道:“东方爱卿果真忠心为朕,朕心感动啊。”   韩嫣在一旁道:“皇上,东方朔忠心为您,韩嫣呢?”   刘彻对林晓北笑道:“东方爱卿,朕可不能再夸赞你啦。你看,朕的小嫣子都吃味儿了。”   林晓北似真似假怨道:“皇上心里只有韩大夫,东方朔只占了皇上话头的位置,韩大夫有什么可吃味儿的。微臣倒觉得颇有不甘呢。”   “哈哈哈哈,东方爱卿可千万别学女人情态了,朕方才只觉得一阵阴风自背后刮过啊。”刘彻这话说完,除了韩嫣,大伙儿都笑了。韩嫣愤恨瞪了林晓北一眼,林晓北依旧淡定。   正说笑着,就见杨得意抱头往这里窜逃,远远甩在后头的,还有些拿着锄镐的农人。杨得意嘴里大叫着:“少爷,少爷,不好啦!”他们几人出门不便再用原来称呼,于是统一改口,刘彻是少爷,韩嫣是书童,林晓北司马相如则是教书先生。   与此同时,后头也来了一群官兵,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穿着大人的黑色官服,带着法冠,板着一张削瘦的长脸。虽然形象有些滑稽,但却是极为阴沉的一个人。   官兵与农夫们将刘彻等人团团围住。一人指着刘彻对少年跪拜哭诉道:“大人,就是这伙贼子糟蹋了我们的农田,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少年眼露轻蔑,对刘彻道:“大胆贼人,践踏农田,阻碍生产,已是犯了大汉铁律。见本官而不跪拜,轻视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来人啊,将这伙贼人拿下!”话音冰冷,像是玉石敲击,一字一顿颇有些气派。   杨得意沉不住气,率先道:“你们才是大胆,竟敢让……”“得意住口!”刘彻扬手打断杨得意的话,兴致颇高的问:“你是谁?”   少年一怔,见刘彻衣服华丽高贵,布料质地绝非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神情也不见慌乱,颇为沉稳,估计是京里来的贵人。不由变了脸色,厌恶更甚:“本大人乃长安丞张汤,尔等还不速速就范,是要反抗么?!”说着就要挥手指派官兵上前。   林晓北心里一动,原来他就是张汤。他心算了一下,觉得不大对,于是驱马上前几步道:“我只知道长安丞是位四五十岁的长者,从未听说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你说是你长安丞,证据何在?”   张汤闻言神色慌乱了一下,虽然极快掩饰住,但仍被刘彻瞧见。   刘彻赞赏的看了林晓北一眼,跟着道:“好哇,你竟敢冒充朝廷命官,看我回京后如何派人处置你。来人啊,先把这名贼子拿下,押回长安处置!”   张汤大叫道:“本大……我乃是长安丞张凌之子,父亲亲授予我权力缉捕犯案贼子,哪里算是冒充?!”回头又对官兵叫喊,“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们缉捕归案!”   刘彻也不急着点破身份,由着御林军与官兵对打,两边都是训练有素的人,打起来倒没多大损失。只是御林军到底比普通士兵强过几倍,没费多少功夫,官兵们便节节败退。张汤见状,瞥了刘彻一眼,对官兵急道:“你们这群人,食圣上俸禄,竟连一伙贼人都拿不下!都给我上前,退后一步,斩立决!”   官兵状似极为害怕张汤,闻言连忙挥舞着长戟上前拼命,御林军到底顾忌着不敢伤人,于是一时间倒持平了。   刘彻这才朗声道:“住手!”声音夹了皇帝独有的威仪,强悍霸道,竟令双方都停了手。   刘彻对张汤道:“朕等你长大为朕分忧。得意,拿出银两来赔偿农夫所受损失!”说罢意味深长看了张汤一眼,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林晓北也看了看张汤小不点的模样,跟着刘彻走了。   【倒V】上林赋一出,夫夫又得吵   回去的路上,刘彻对林晓北道:“张汤年纪虽小,但执法甚严,朕以为可大用。”   林晓北心里有事,便无所谓的点点头。   刘彻却与他有了默契,一见他兴致缺缺的模样,便猜他另有想法,于是道:“东方朔,你有话直说。”   “回皇上,臣并无异议”林晓北一拱手,对刘彻道。但见着刘彻眼露不信,复又道:“不过,臣曾听闻这张汤有件趣事。”   “哦?说来听听。”   “这张汤乃杜陵人氏,其父离家出任长安丞,张汤留守家中。有次张凌归家,发现家中的肉被老鼠偷吃了许多,大怒之下鞭笞张汤。张汤于是掘开老鼠洞,抓住了偷肉的老鼠,并找到了这老鼠吃剩下的肉。然后立案拷掠审讯这只老鼠,传布文书再审,彻底追查。并把老鼠和吃剩下的肉都取来,作为犯人以及物证。罪名确定,审理完毕之后,将老鼠在堂下处以磔刑。张凌取了张汤审讯时记载的文书,细读下来发现其论断条理有序,用法清楚,宛若断案多年的人一般。不由连手拍赞,称其乃不可多得的吏治人才。臣猜想,张汤来京城,是其父授意无疑了。”   刘彻当即叫好,道:“这张汤果真厉害,朕没看错人。”接着又皱眉道,“只是他太过耿直,恐怕非易与之人。”   林晓北道:“皇上是有道明君,张汤必然不敢不臣服。”   刘彻被拍马屁拍的舒坦,不由对林晓北笑道:“不知怎么的,朕最爱听东方爱卿的言论。”   “微臣句句发自肺腑,从不敢阿谀奉承。”   “呵呵,好一个发自肺腑!东方朔,朕希望你永远对朕不隐瞒。”刘彻亮若晨星的眼睛满是笑意,林晓北见了,也会心一笑,心说:yes,my Majesty.   众人都十分疲累,刘彻骑在马上,放松了腰背,转头对林晓北道:“这上林苑着实小了些,又无行宫,以后狩猎若是误了时辰也没地方歇息,实在不便利啊。”   韩嫣也接口道:“是啊,皇上,韩嫣都觉得身子散了一般,可还要骑马回宫,现在只想着躺在床上好好休整一下。”   林晓北见机会来了,连忙道:“那皇上就不该出行那么远,上林苑地界不算小,狩猎已是足矣。”   刘彻面色不悦,道:“可朕纵马不需盏茶功夫便到了头,实在玩不痛快。”   林晓北笑道:“皇上可不能光顾着狩猎,您箭术精湛,百发百中的,后头这几车猎物吃不完,那多浪费呀。”   “东方朔啊东方朔,你让朕说你什么才好。行了,朕心里有数的。”刘彻一脸无奈的笑。   林晓北见状,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了,于是只能住了嘴,准备跟司马相如透个话,别让他再勾起刘彻扩建上林苑的欲.望。   回宫之后,刘彻跳下马,对林晓北道:“朕今日收获颇丰,心中甚喜。爱卿也奔波了一日,想是累了,赶紧回家歇息去吧。”   “微臣谢皇上体恤,那微臣就告退了。”   “走吧走吧,朕也累了。”刘彻挥挥手,跟韩嫣一同走了。   林晓北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转头对司马相如道:“贤弟,我们也走吧。”   二人并驾而行,林晓北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道:“贤弟,你对今日之事如何看待?”   司马相如看了看林晓北脸色,见他一脸平静,并无褒贬之意,于是也稳着说:“皇上说张汤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兄长也说其睿智善断案,相如不敢有异议。”   林晓北心道,我是问你关于上林苑有何看法,提醒你一下,你写赋不要紧,别写的太华丽了,勾的刘彻心动就不好了。只是这话不能明着说,不然司马相如若是起了疑心,可就没办法解释了。“若是这上林苑再大些,圣上便不会践踏农田,被张汤惊扰啦。”   “难不成兄长也是如此想法?”司马相如闻言大喜,连声对林晓北道,“自方才相如心中便隐隐有感,只是苦于不知如何抒发胸臆。今经兄长提醒,相如茅塞顿开。请恕相如无礼,先行回去了。”说罢一拱手,还没等林晓北反应呢,就狠狠抽了一下马屁股,撒蹄子跑远了。   林晓北伸着手,嘴里那句别走没能说出来,张着嘴,傻不愣登的样子真叫人忍俊不禁。   我了个去,怎么会变成我促成了《上林赋》的出现啊,林晓北欲哭无泪。   林晓北无奈,想着明日后日都没早朝,阻止也来得及。天近晌午,再不回去,小道儿就该出来喊我回家吃饭了。   到了家一问,卫青还没回来,霍去病去了陈府,也不在家。孤孤单单吃了中饭,喝了点酒,身上的疲乏又浮现了出来,林晓北揉着酸痛的肩膀,对嫣儿道:“我午睡一会儿,有事押后再说。”   嫣儿心疼,语气有些不快:“大人真是不把自个儿身子当回事,皇上说什么就做什么,比二狗子都听话。”   林晓北一听,噗嗤笑了,回头看院子里小道儿正在那逗弄已经长了半大的狗崽子,笑道:“哪儿啊,大人我比二狗子强多了,我还能说话逗乐皇上,二狗子可只会汪汪叫哇。”   嫣儿气恼,轻锤了林晓北一下,道:“大人还是这般不正经,嫣儿不与你说话了!”说着扭身走了。   林晓北笑嘻嘻的回房间睡觉去了。   林晓北正做着美梦呢,就听一阵拍门声,外头小道儿着急的喊:“大人,大人唉,快醒醒,去病小少爷中毒啦!”   什么?林晓北被惊醒,顾不得吓出一身的冷汗,连忙下床奔过去打开门,抓着杨得道衣襟颤着声问:“你说去病怎么了?!”   小道儿被林晓北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方才,方才陈府上来人,说去病少爷用了午饭后呕吐不止,一刻钟之后竟然呕血了,去病少爷嚷着要见大人,所以差人来请。”   林晓北只觉得心一痛,抬脚便要往外冲,还是杨得道拉着他,说没穿外衣与鞋子。   林晓北骑马一路奔去陈府,门口有接引的小厮,领着林晓北快步进了里屋。   霍去病脸蛋子上挂着泪花,见着林晓北瘪着嘴要抱抱。卫少儿见状,一边擦泪一边给林晓北让位。林晓北坐在床边上,将霍去病抱进怀里,低声安慰道:“去病乖,干爹这不是来了。”   霍去病伸手揪住林晓北的衣襟,哭咧咧的道:“干爹,我要回家,呜呜,回家。”   小家伙的眼泪像是一把火,灼烧在林晓北的心脏。林晓北点头说:“好,一会儿咱就回家。”林晓北抬头问陈掌,语气不是很好:“陈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去病自我府上来时还好好的,如今怎么就成这样?”他还想说如果你不愿意看见霍去病,大可以不接他来住,我林晓北虽然穷,可也会把去病养的健健壮壮的。只是他只是霍去病的干爹,在后爹亲妈面前有些话说了就过了。   陈掌也是一脸心疼,瞅着霍去病的眼神倒也颇为关切,他道:“是我疏忽了,东方先生不要置气,大夫也说是气血不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林晓北冷笑:“气血不调,下官就不信陈大人不知道气血不调的症状。有些话下官不便明言,若陈大人有一分真心为着去病,这事就该彻底查清楚。”说着,又转而对卫少儿道,“陈夫人,请恕东方朔无礼,将去病带回侍郎府调理。”   卫少儿见霍去病依赖林晓北的模样,眼神略有黯淡,她道:“如此,去病就拜托给大人照料了。”   林晓北不顾身上酸疼,自陈府借了辆马车,一路上抱着霍去病没撒手。   林晓北心思全部被霍去病占了去,一时间竟忘了去司马相如家里。于是第三天再次早朝时,林晓北在承明殿里就看见了司马相如怀里的两捆竹简。   林晓北眼一抽,连忙过去,指着竹简明知故问:“贤弟,你这是?”   司马相如爽朗一笑,道:“那日深受兄长启发,回去后连夜写了一篇辞赋,预备今日呈给圣上。”   “哦?不知贤弟写了什么?”   “呵呵,请恕相如不便先讲啦。”司马相如神秘一笑,竟然避开不谈。   林晓北还要再说,太监已经过来叫众臣上朝了。   所忠照旧高声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话音刚落,一位老臣便走了出来。说已经是建元三年,皇上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也无子嗣,于祖宗礼法不合,应趁三月天好,再从大臣之中或民间选出一批女子进宫,充盈后宫,以诞龙种。   刘彻闻言,不知怎的,反射性看了林晓北一眼,见他面色平静,略皱起眉头,随便挥了挥手,道:“那有劳爱卿操办了。众卿还有事么?”   林晓北早在刘彻同意纳妃之后便开始走神,心里又泛上一阵郁闷,待回过神来时,司马相如已经将竹简呈给刘彻了。   刘彻挺喜欢司马相如的文章,文笔好,辞藻华丽,所以才会在看了《子虚赋》之后让杨得意与东方朔将人从临邛接过来,还封了封了侍郎。但他来了之后,只得了个闲散官职,刘彻也没表示要重用他,于是一直很有些郁郁不得志。但他一没治国之才,二没行军之术,唯一会的就是写赋,便想着写出点东西来讨好刘彻。不过长安城太安逸,美人又多,词赋写了不少,但没几个能被刘彻看上眼,反倒是夫妻关系也弄出了问题。和好之后司马相如收敛了一些,更想着讨好刘彻,但苦于一直没机会,这次出了这茬子事情,司马相如经林晓北一点拨,霎时灵感如泉涌,回家用了一天一夜,写出了《上林赋》。   刘彻展开竹简,认真阅读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简直一目十行,待看到最后,不禁击节赞赏,大声叫好:“好,司马爱卿所书,句句符合朕意。撞千石之钟,立万石之虚;建翠华之旗,树灵鼍之鼓;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为之荡波!朕的上林苑就该是这个样子!吾丘寿王。”   “臣在!”一名面相普通的男子出列。   “朕要你照司马爱卿所书之赋扩建……”“皇上,臣有话说!”林晓北还未开口,便听见有人打断了刘彻的话,一看,竟然是都尉汲黯。   汲黯仍旧一副清冷样子,全身上下都挂着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牌子。他先行一礼,而后直言道:“启禀皇上,臣认为此时扩建上林苑,十分不妥。大汉朝开国之初,高祖无为而治,不动土木。先帝更是节俭,动用百金便要慎重考虑。扩建上林苑,工程浩大,劳民伤财,损耗难以预计。臣以为,不该扩建!”   刘彻不高兴了:“难道朕就没无为而治?朕只是修建一个上林苑,又没说要出兵打仗,增加赋税,怎么算作是劳民伤财?再说了,此举也是扬我国威,让匈奴边陲之国看看我大汉的富饶强健!”   “皇上,我朝国库才刚充盈,若此事成行,臣恐怕将会耗尽所有积蓄。皇上,您不能像纣王那般酒池肉林,须知玩物丧志啊!”   “大胆!”刘彻怒骂道,“好你个汲黯,竟敢说朕是昏君,气死朕了,来人啊,摘了他的官帽,拖出去!”   林晓北连忙出列,躬身禀道:“皇上且慢——!”   刘彻见是林晓北说话,火气压下去一些,道:“对,东方爱卿一向最有主意,你来说说,朕到底该不该扩建上林苑?”   林晓北犯了难,这刘彻正在气头上,若是再说反驳的话,可真就惹恼他啦。可是没办法,总不能看着汲黯一代忠臣就这么被驱逐出去,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臣以为汲黯大人言论虽过激,但还是十分有道理,扩建上林苑,确实是劳民伤财,不是明智之举……”   “什么,你也说朕是昏君?”刘彻霎时瞪大了眼睛。   【倒V】小皇帝郁闷,东方兄来哄   林晓北难得不想插科打诨,于是一整衣襟,跪地道:“国君谦虚谨慎,则天将降福,若是骄淫奢靡,必将招惹灾祸。皇上那日言说上林苑地方窄陋,要按照司马相如之赋扩建苑林。但关中一带,土地肥美,物产丰饶,又有天然屏障,阻碍匈奴南犯。是国家赖以太平,小民赖以富足的地方。将此等宝地划入上林苑,为扩建狩猎之苑而毁人坟墓,拆人房屋,令人迁徙,将使小民无处栖身,其必将对朝廷心生不满。望皇上三思啊!”   刘彻气哼哼道:“朕不过是重修一下,又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怎么就招致你这么多话!”   林晓北叩首,道:“皇上,您熟读过史书。昔日纣王建九市而致诸侯叛乱,楚灵王造章华台而失去民心,秦始皇修阿房宫而致使天下大乱。前事之鉴,不可不察。我朝建立不足百年,国库尚不充盈,实在无力支付如此巨大的损耗,皇上,扩建上林苑事小,动摇国之根本事大啊!微臣忠心为了皇上,若是违背了皇上的意思,那就只能以死谢罪啦!”   刘彻瞪着眼睛喘粗气,可又没话反驳,寻思了一会儿,竟然乐了,他说:“东方朔,你起来吧,朕又没怪你,跪着干嘛。什么死不死的,朕不是说过嘛,只要你不谋反,就永远不怪罪。”见林晓北还是跪着不起,又忍不住哼道,“怎么着,你还不服气?好了好了,朕真是怕了你了。你东方朔字字珠玑,劝谏有功,朕就封你为大中大夫,另赐百金,如何?”   林晓北也乐了,算了,反正自己也尽义务了,该说的也说全了,于是道:“回皇上,臣不要奖赏,只要皇上不怪罪汲大人就好了。”   “不怪罪不怪罪,都依你。”刘彻摆摆手,说,“扩建上林苑之事,以后再说。退朝。”说罢狠狠瞪了林晓北一眼,转身走了。   林晓北无奈的笑,何苦来哉。   出了殿门,司马相如气冲冲对林晓北道:“兄长,你今日是甚么意思?”   林晓北道:“你的赋用词极尽奢华之能事,将上林苑描绘的琼楼玉宇一般,就算是穷尽全力,也不能造出赋中所写五分豪华出来。皇上如此动用民力物力,我难道不该阻止?”   司马相如道:“明明是兄长先行提示相如,今日却又如此批斗相如所书之赋。相如一介文人,若想得到皇上青睐,所依赖的唯有词赋。兄长倒是会做人,不仅封了官,还让汲大人欠了人情,又打压了我,真是好计谋。相如自知比不过大中大夫的机智,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相如,哼!”司马相如一抬衣袖,胡乱行了礼,转身走了。   林晓北站在原地,欲语不能,他没有对人耍心机,真的是因为事情耽搁了。   太史公司马谈与汲黯携手追上来,汲黯对林晓北道:“多谢东方大人今日为汲黯解围,你救了我两次。以后东方大人若是有什么差遣,只要不违背汲黯的为人的原则,我必定随叫随到。”   林晓北连忙客气的回,不必。   司马谈捻着发白的胡须,对林晓北赞赏道:“老朽原本以为东方大人为人行事荒诞不羁,未有真才实学,只是这几月下来,老朽方知你有大智慧。我有一小儿名司马迁,不日将来长安,老朽多次与他提起东方大人,小儿一直心生仰慕。故而不日老朽便会携子去府上造访,还请东方先生原谅小儿莽撞。”   林晓北又是一惊,司马迁,大名鼎鼎的司马迁,对我心生仰慕?“当然不会,朔也一直想见见司马小兄弟呐。”   “咦?莫非东方先生曾听过小儿名号?”   “呃……没有,呵呵,在下也是方才听老先生讲起。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先生秉笔直言,想必司马迁也是英雄出少年。”   “呵呵,东方大人真是过奖了。”   “不会不会。”   林晓北告别司马谈汲黯后,特意走的慢些,但是直到了宫门口,也没见着杨得意的踪影,倒是门口守卫的士兵热络的跟他打了声招呼。林晓北想起刘彻早朝时气呼呼的模样,知道他虽然不怪罪,但心里肯定郁闷,不由失笑,找个机会哄哄他好了。至于司马相如,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本是倚仗自己知晓历史,故而想先提醒一番,可谁知话还没说完,就没再有机会说出来。再加上霍去病的事情来得突然,更是将这事忘在脑后,如今想来,确实是对他不起。   回了家,就见到今日不当班的卫青在哄着霍去病玩。霍去病经此一事,短短几日消瘦了不少,下巴都能当针使了。林晓北心疼的将霍去病抱进怀里,道:“起那么早,不再睡会儿?”   霍去病乖巧的摇摇头,道:“想干爹了。”   卫青站在林晓北旁边,闻言抱怨道:“去病偏心,舅舅哄了你这么久都没见个笑脸,一见着你干爹更是把舅舅抛到脑后头去了。”   林晓北对卫青笑道:“你好歹是当舅舅的,怎地也跟小孩子似的。难不成要我哄着你们两个?”   卫青脸皮又红了,讷讷道:“大哥真爱说笑。”   霍去病抱住林晓北的脖子不撒手,对卫青吐舌头。卫青佯怒,揪着霍去病的耳朵扮鬼脸,林晓北无奈的任由他们两个闹腾,不大的院子里顿时欢笑阵阵。   中午用过饭,林晓北哄睡了霍去病,更换衣服,要进宫去。卫青出门碰见了正欲外出的林晓北,问道:“大哥要去哪里?”   “哦,进宫去趟。今儿早朝惹恼了圣上,去赔个不是。”   卫青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道早去早回。   进宫倒是挺顺利,一听说最受宠的东方大人要见皇上,立马就有人将杨得意找了出来。杨得意哈着腰道:“我猜东方大人必定要来的。皇上下了朝,又与皇后娘娘大吵了一架,回到寝宫便开始摔东西,吓得一干人等都不敢入内,连午饭都没吃进去多少。唉,这世上唯一能劝动皇上的,就是东方大人您啦。”   林晓北无奈道:“我只有尽力了。实不相瞒,今早上正是我惹得皇上大怒啊。”   杨得意同情的看了林晓北一眼,道:“那,东方大人,您多多保重了。”   “呵呵,但愿吧。”   杨得意领着林晓北到了刘彻寝宫,敲了敲门,几秒钟之后,不知是什么东西啪的打到门板上,清脆的碎裂声吓了两人一跳。刘彻在里头大喊:“都给朕滚得远远地,不然朕揪下你们的脑袋来!”   林晓北忍着笑,对着门缝喊:“皇上,东方朔自己把脑袋揪下来了,可以不滚否?”   里头先是一阵寂静,接着又传出刘彻的声音:“东、方、朔,你给朕进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像是在啃骨食肉一般。   林晓北推门进去,见着满地名贵瓷器都成了脆片,不由得一阵肉疼。刘彻身着便服站在窗后面,见着林晓北,连忙挺直腰背,板起脸,硬声道:“东方爱卿不是说把自个儿脑袋揪下来了么,怎地还好好长在上头啊?”   林晓北对刘彻行礼,笑道:“回皇上,现在的东方朔跟早晨的东方朔并不是同一个人啦。那个东方朔惹恼了皇上,微臣把他脑袋拧下来扔了,换上新的来给皇上赔罪了。”   “哼,什么新的旧的,你东方朔难道还会变法术不成?!”刘彻一撇头,不理他。   林晓北这才认真道:“微臣当然不会变法术,但是若为了皇上,微臣就是死也甘愿的。”   刘彻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林晓北,眼里闪烁着什么。林晓北微笑回视,刘彻心有触动。降了火气,略带委屈的抱怨道:“朕堂堂大汉天子,修个苑子也不成,还没怎么着,你们一个个就把朕说成纣王秦始皇的。尤其是你东方朔,最可恨,竟然要以死谢罪!你明知我缺了你不行,三番四次逼迫我,你将我置于何处!”说到后来,竟然连自称都换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林晓北心痒痒的,恨不能将刘彻揽进怀里安抚一番——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事后他也曾问自己,若是当初没能这么情不自禁,那么他与刘彻是不是依然是纯洁的君臣关系,也就不会再有后来那么多撕心裂肺甚至绝望的事情。可是世事没有如果,发乎于情,便不能止乎于礼,既然爱上了,哪里会有那么多自制力。   总之,林晓北是上前了一步,将背对着他的刘彻轻轻抱进了怀里。   刘彻身子一震,反射性的要睁开,但林晓北已经先一步束缚住了刘彻的腰身胳膊,低头在刘彻耳边轻喃道:“我知道早朝时候话说重了,但是若不这样说,你肯定不会收回那些话的。你不是还要打匈奴么,难道一点准备也不做?嗯?”   刘彻却没回答,只是侧过头,看着林晓北,冷声问道:“东方朔,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晓北心霎时凉了,也清醒了,他马上放开刘彻,后退一步跪下道:“微臣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请皇上处罚。”   “呵,又是罪该万死。”刘彻淡淡道,“东方朔,朕若是真心处罚你,你早就不在这里了,你以为朕为什么要这般宽待你,嗯?”   林晓北抬头,目光急切而又迷惑。   【倒V】明明亲上了,却还没恋爱   刘彻却在此刻微红了脸,转过头去不欲与林晓北对视。林晓北心一横,想着今日纵然是惹恼了他也一定得表达了感情。于是站起来,凑近些,低头对刘彻道:“皇上,微臣能亲你一下么?”   这话以前韩嫣说过,当时并不觉得什么,只略有震撼。待到自己说出来时,方觉这话虽然不华美,却也是最能表达心迹的话了,小心翼翼,放下了所有的心防,将最柔软的地方摆在心上人面前。林晓北像是得了心律不齐一般,心跳忽快忽慢,生怕刘彻拒绝了他。   刘彻没让他失望,只是赌气似的说:“你东方朔做事从来张扬肆意,什么时候还要问过朕的意见了。”   这就是默认了!   林晓北激动地手心都出了汗,探手握住刘彻的两只胳膊,下巴往前凑去。刘彻不知怎么的有些放不开,但见林晓北速度极慢,便一副破罐子破摔模样,反手握住林晓北,抬头猛地亲了上去。   刘彻的嘴唇微硬,韧性却极好,林晓北只觉得一股感动化开在心间,忍不住反客为主,挣开刘彻的手,捧上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刘彻不满的瞪着林晓北,却因为嘴被堵住而没法说话。林晓北眼睛带笑,宠溺的看着刘彻。两人唇舌交缠,不时有黏腻水声,场面一时香艳无比。   两人正忘情间,殿门猛地一阵巨响,惊着了他们。林晓北因为背对着,所以一时不知来者是谁,但也放开了刘彻。   刘彻略皱眉,不知是因为好事被打搅而恼火还是别的,林晓北转头,就见着韩嫣苍白着脸,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林晓北抬眼看了刘彻一眼,正巧他也看过来。那目光林晓北不会解读,只能手握成拳头,暗自绷紧神经。   韩嫣还没开口,泪便流了下来,因着貌美,格外的惹人怜惜。“皇上,您与东方朔……”   刘彻上前一步,想走到韩嫣身边,林晓北却眼疾手快的拉住刘彻,眼神悲凉。刘彻看看韩嫣,又看看林晓北,一副为难样子。   林晓北以前虽然只谈了一次,但曾饱受电视剧电影荼毒,知道此时以退为进比较好。于是缓慢的松开手,低声道:“皇上,是微臣一时忘情,让你为难了。但微臣爱慕你不下于韩大夫,请皇上务必记得。”说罢,朝刘彻一拜,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林晓北走得慢却坚定,尽管心里杂乱得很,也不舍得很,却不愿因鲁莽而失去刘彻。他想用自己的手段,或者说是心机,完完全全的占有刘彻。   直至走到宫外,腿才略有些颤抖,林晓北倚在宫墙上,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这里是西汉,他一直都知道。帝王有三千后宫,他也知道。可是,他不妥协。   回了家,得知陈府来了人,进门一看,竟然是陈掌亲来。   陈掌先是对林晓北俯身行礼,悔道:“是在下看管不严,才令奸人投毒伤了去病。请东方先生放心,在下一定对那奸人严惩不贷。”虽一句一个奸人,但却没指出姓名来,观陈掌神色,面带隐意,知晓约莫是不方便说出的人。他道:“陈大人为人在下是知晓的,只是去病经此事颇为羸弱,还得在敝府上休整几天,还望陈大人转告夫人。”   陈掌见他不怪罪,连声说好。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陈掌便起身告辞了。   霍去病还没醒,脸蛋睡的红扑扑的,半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林晓北轻轻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这才出去了。   林晓北取了剑,在院中比划起来,与平日不同,这次却真是有杀意。招式无师自通,狠厉异常。林晓北抿着嘴,挑、刺、割多种剑术轮番使唤出来,剑影带着反射的阳光,十分耀眼。   卫青不知何时出了房,倚在柱子上,抱胸看着。待过了一会儿,也回房拿了长枪,下来与林晓北对打。   林晓北眼神凌厉,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也不畏惧卫青艺高,上前猛力刺去,卫青舞动着长枪,不让他近身,竟是且战且退的打法,待林晓北近前时,更是扔了兵器,不顾受伤之险,以肉掌缚住剑柄,一手握住林晓北手腕,急切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晓北看看卫青认真的模样,却闭嘴不言。   卫青眼神略有黯淡,猜测道:“是皇上?”林晓北眼睑微动,没反驳。卫青见了,忍不住道:“大哥,我知你一向对皇上别有情意,但皇上多情,后宫三千佳丽,不胜枚举,岂能情专于大哥?大哥要想清楚啊。”   林晓北这才道:“我心里有数,方才只是有些气闷罢了。”看着卫青还欲再说,继续道,“我知你担心我,但是情之一事,并非人力能改。我既是钟情于天子,便必定要为之付出代价,但我乐在其中,也享受这份征服的快感。呵,兄弟等你爱上了就知道啦!”说完,笑着拍了拍卫青的肩膀,叫过旁边早就呆傻的小道儿,吩咐烧水沐浴。   连着两天,也没见宫里头来人,林晓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陪着霍去病。小家伙身子终于养的差不多了,身子也胖了些,但却不是从前肉球模样,竟有些小大人的感觉了。   第四天早朝,林晓北没去,依然是称病。杨得意来请,林晓北就装作重病模样,反正是抗旨不去。   于是傍晚时候,天子终于偷偷摸摸的来了。   刘彻也没让人通报,直接进了林晓北寝室。此时林晓北刚沐浴完,披散着头发站在窗边举杯做对影成三人状。刘彻哼道:“东方爱卿好兴致,朕为国事忙的焦头烂额,而你却自斟自饮,好不快哉。”   林晓北笑着转身,道:“皇上,朔等你许久了。这酒是早就备下了,专程等皇上来才能喝的。”   许是烛光月光的缘故,原本只有六分长相的林晓北,现在看起来竟也有些仙风道骨,姿容飘逸。刘彻不自觉呆了一下,回过神来就恼怒了:“哼,你好大的胆子,装病不早朝,还等着朕亲自来找你。东方朔,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将朕放在眼里么?”   林晓北放下酒盅,走近刘彻,牵起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朔是将皇上放在了心上。”   刘彻一怔,脸又开始红了,但放不下矜持,只能色厉内荏道:“你东方朔满嘴胡言乱语,朕信你才怪!”   “呵,那朔就对着天上神明起誓,若有一句虚言,就天打雷劈。皇上可满意?”   “你!”刘彻瞪眼,投降道,“朕真是败给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晓北这才放心抱住刘彻,在他耳畔说道:“皇上可没有败,朔的一颗心可都给了皇上你呢。”   刘彻转过头,似害羞了。半晌,道:“东方朔,朕还是想修上林苑。”   啥?!   林晓北傻眼了,现在这气氛不是告白,拥抱,接吻,上床一条龙么,怎么一下子又跳到国事上去了?   刘彻却来了兴致,拉着林晓北道:“你说的话朕想过了,可朕也有别的打算。现在匈奴对大汉虎视眈眈,频频动作,朕却只能忍气吞声,委实憋闷。朕明着修建上林苑,暗地里却把精壮兵力调度过去,日夜训练,皇祖母也不会察觉。待到时机成熟,必然能拿出一支劲旅,与他匈奴一决雌雄!东方朔,朕是为了大汉朝,你不能再反对!”   林晓北心里呕血,但见着刘彻神色飞扬,光彩照人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拂了他的兴致,况且他爱的,不就是这么一个睿智而又有雄心的帝王么。于是点头道:“皇上高瞻远瞩,是臣考虑不周。但是扩建上林苑一事,还请皇上让臣也参与进去,免得国库开支过大,打仗的时候拿不出军饷来。”   “好,就这么定了,朕即刻便回去拟旨,让你与吾丘寿王一同监工,扩建上林苑。大后天早朝时让所忠当朝宣读,此事愈快愈好!”刘彻说着便要转身往外走。   “皇上!”林晓北喊住刘彻,“你在逃避什么?微臣如此剖白感情,竟得不到你一点回应么?”   刘彻站住了,却没回话。   林晓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可又抱有了希望,他道:“微臣说要亲你的时候,你没反对;说爱慕你的时候,你也默认。皇上,你究竟有什么顾虑,为何不能与臣坦言?难不成微臣只是一厢情愿?若真是如此,还请皇上明言,微臣绝不会强求。”   刘彻转过身,看着林晓北面色凄怆,蠕动了一下嘴唇,叹息道:“你没有一厢情愿,只是……东方朔,在朕心里,你是不同的。朕只能言尽于此,天色不早,朕该回宫了。”   林晓北淡笑了一下,跪地道:“微臣恭送皇上。”   刘彻看了林晓北一眼,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倒V】我非东方朔,穿到西汉来   小皇帝动作迅速,第四日早朝宣布了扩建上林苑的旨意。林晓北与吾丘寿王一同出列,跪着接了圣旨。宣读了圣旨之后,刘彻又表扬了司马相如一番,称其文采当世第一。   下朝后,吾丘寿王拉了司马相如过来,司马相如一见林晓北也在,当即板起了脸。林晓北心想着这次定要跟他好好解释一番,先前确实是自己过分了。   三人商讨了一下具体的步骤,林晓北与司马相如压根不懂,只是凑热闹,吾丘寿王这厮确实有才,要是扔到现代那绝对一设计行业领军人物。他滔滔不绝的把他的计划讲完,林晓北听是听明白了,也提了些意见,吾丘寿王态度很好的一一与之探讨。司马相如在一边闲着没事,就老爱打岔,与林晓北针锋相对。   商定后,吾丘寿王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林晓北与司马相如在原地互相瞪眼。   林晓北先对司马相如行一大礼,道:“先前是朔的错,还请贤弟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司马相如受了礼,却凉凉道:“下官可受不起大中大夫如此大礼,还请不要折下官的寿了。”   “贤弟。”林晓北叫了他一声,叹息道,“若说我早就知晓你将书《上林赋》,你信也不信?”   “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狩猎时,我见你神色,知你心中有感,再加上皇上也言说上林苑地方狭小,来往不便,故而我才想试探你一番。哪知你不等我将话说完,便拍马离去。我回家之后,又逢变故,一直未能上门拜访,直至那日早朝,也没与你说上话。”林晓北诚恳道,“贤弟,你也知圣上有大志向,一直都想着与匈奴较量一番。此番若是真按照你所书之赋建造上林苑,国库恐难支撑不说,来日打仗时若因军饷缺少而吃了败仗,这笔帐该算到谁头上?贤弟就没想过么?”   司马相如一怔,神色松动,疑惑道:“兄长此话当真?”   林晓北继续道:“不瞒贤弟,朔确有许多难言之隐,但我在此立誓,我绝没有半分祸害贤弟的心思。还请贤弟好好思量一番,若实在看不起我的为人,那我也不敢强求什么。”   “兄长也只是一面之词,相如还需多做思量。”司马相如并未完全相信,只是又嘲讽道,“毕竟兄长的智慧可真是让相如吃了许多苦头。”   林晓北苦笑,知道司马相如对自己芥蒂挺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又赔一礼,与他分头走了。   林晓北出了宫门,回头又看了一眼未央宫,人站在下面,那么渺小。只是他林晓北虽然没啥绝世的才能,谈恋爱的手段还是有的。刘彻,我就不信你会对我绝情。   回了家,没见着卫青,只有霍去病抱着二狗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林晓北回了家,连忙扑上来,大声喊道:“干爹。”   林晓北现在可抱不动他了,只能拉着他的手往里走去,问道:“你舅舅呢?”   “舅舅说他有事,不回来吃午饭了。”霍去病笑眯眯道,“虽然舅舅没有在家,但是去病已经蹲完马步了,拳法也练了一遍。”说完,扬起小脸看着林晓北,一脸你快表扬我的表情。   林晓北笑着刮了一下霍去病的鼻子,赞赏道:“去病果然是好孩子,不枉干爹这么疼你。”   嫣儿这时迎上来,笑道:“可不是嘛,去病小少爷可真真是顶听话的孩子。”话说完后,神色略动,似是还有话说。   林晓北将霍去病交给杨得道,俩人哥俩好的玩了起来。林晓北与嫣儿走到一处,低声问道:“嫣儿可是还有话说?”   “嫣儿不敢欺瞒大人。”嫣儿抬头看向林晓北,深情若水,“时光荏苒,嫣儿跟了大人已是二载有余,为妾七个月。此后得大人垂怜,予我做了府上管事。嫣儿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敢再多做他想。只是眼见着大人自休了嫣儿之后,一直独身一人,也不曾去花巷作乐,嫣儿不知大人想法,心里却抑制不住存了希冀,能与大人再结姻缘。”嫣儿说着便哭了起来,泪水打湿眼睫,像是梨花逢雨,美的令人哀伤。“大人!”嫣儿猛地跪下,道,“若大人对嫣儿一点情义也无,还请放嫣儿走吧。”   林晓北往后退一步,心里复杂的很,嫣儿是好女子,只是自己实在无法接受女人,如今又情系刘彻,自然更加不可能与她结好。先前一直忽略了,没想到她对自己仍是存有爱情。林晓北思考了一番,还是道:“对不起,嫣儿,我……是我负了你,我定为你找个好人家。还请你忘了我吧。”   嫣儿一颤,似是没料到林晓北这样说,停了一下才对林晓北一叩首,道:“嫣儿明白的,必定不会再纠缠大人,多谢大人坦言相告。日后但份能用到嫣儿的,嫣儿必不会推辞。”说完后擦了擦眼泪,也不用人扶,转身走了。   林晓北看着嫣儿的背影,心里也酸疼的厉害。   回过神来就看见卫青站在自己旁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林晓北一怔,道:“兄弟不是有事外出么,怎地现在便回来了?”   卫青没回答,只是撇开视线,淡淡道:“大哥,若是有一天我也走了,你可会心有难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呵,谁知道呢。我乏了,先回房休息了。”说罢没等着林晓北回答,径自走了。   林晓北心里纳闷,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一个个都这般奇怪?   只是还没等林晓北想出个所以然来,宫里头又出了件事情。   先前那位进谏的大臣办事迅速,没用几天就从民间选了一批秀美女子送进宫里头。而原本那些宫女年老或体弱者也发放了钱财,送其出宫返乡。卫子夫于是趁机见到了刘彻。   刘彻经过一年多本是早就忘了卫子夫,但再见到时,仍是心思一阵动摇。卫子夫垂泪道:“皇上先前恩宠,迎我进宫,奴家本以为能侍奉皇上左右,可没曾想竟是一次也未见到皇上。若是皇上不再喜欢子夫,还请放子夫还乡吧。”   刘彻回想起卫子夫温软的身子,善解人意的话语。又想到如今没有子嗣,已经有朝臣去太皇太后那里说他刘家的人不会生养,令小皇帝心里郁闷。所以留下了卫子夫,封了夫人。   林晓北不知这事,还是卫青来告,乍一听到时,竟是什么反应也无,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到回过神来时,方觉得心痛如绞。林晓北踉跄几步,扶住门板,勉强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兄弟相告。”   卫青欲伸手来扶,却被他闪开,林晓北继续笑道:“我没事……皇上该有子嗣的。呵,我竟忘了,他是皇上的。”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当真是闻者心酸垂泪。   卫青看了看林晓北半死不活的样子,终是发了狠心,一掌劈昏了他。   林晓北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房间里燃着一盏灯,而不远处的矮桌上,卫青在喝酒。林晓北揉着酸痛的脖颈,也不怪罪他劈了自己一下。翻身下了床,几步走到卫青跟前,见到桌上还有个酒盏,笑道:“还是兄弟贴心,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也没多说话,偶尔杯盏相碰,目光相交一下,竟是各自情绪紊乱。林晓北喝了一坛子多,神色有些迷离了。他大着舌头,伸手张牙舞爪,傻呵呵笑道:“酒不醉人,嗝,人那个自醉,呵,这个身体原来不是千杯不醉啊,哈哈!醉了好,醉了一了百了。不对,不对,醉了的人从来不说自己醉了,我得说自己没醉,我没醉,我还得喝!”说着又摇晃的拿起一坛,递到卫青面前,笑嘻嘻道:“是兄弟的,就干了这坛酒,干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嗯,很大的秘密!”说着,还伸出手指来比划一下。   昏暗的灯光下,卫青的眼睛却格外闪亮,他没说话,只沉默的接过酒来,仰起脖子,大口大口的灌,酒水沿着下巴流进衣襟里,倒是豪爽的紧。   林晓北举着大拇指,夸赞道:“兄弟果然,够意思。”说着,自己也举了一坛,朝嘴里倒去。   两人将空了的酒坛子随手一抛,霎时一阵闷响。   林晓北扒着卫青的胳膊,撅着嘴凑到卫青耳边,断断续续道:“来,兄弟,我告诉你,告诉你。其实,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我叫林晓北,是个教历史的先生,嗯,是那个叫东方朔的老头,非说我跟他同宗同源,要我来这里改变个什么东西,唔,是改变什么来着……”林晓北伸手捂住头,又将脑袋埋进卫青肩窝里,来回磨蹭,半晌,突然抬起头来大叫道:“对,他要我改变跟刘彻的关系!我看他那瘪三根本就是自己暗恋刘彻不敢说,还非得拉我来受苦。可是我后来,怎么就忘了,怎么也会喜欢刘彻啊……如果我不替他挡熊,如果不为了他受罚,他也不会说那些暧昧的话,对我那么恩宠,也不会让我放下心防,去喜欢他啊……啊,对了,司马迁,还有司马迁。”林晓北突然伸手揪住卫青的衣襟,尽管两眼已经没了焦距,但仍是一本正经道,“兄弟,刘彻那人不值得人喜欢,你千万别爱上他,司马迁他说你跟去病也是他的孪宠,我不能看着你们受到伤害,你们……你们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干儿子,我得保护你们,呵呵,你们将来是能封侯的大将军,可不能被刘彻祸害了……”   林晓北傻笑着,浑身没了力气,头也晕眩着,身体往下滑,卫青一脸震惊复杂的看着他,只是他却没察觉。直到林晓北的头快要撞到桌角,卫青才手忙脚乱的扶住他,顺势抱进怀里,看着林晓北嘴角还挂着口水,却已经睡了过去,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纯洁的姑娘们不想加群,是因为不愿意看激情戏么??……   【倒V】见面也是伤,卫青有难了   林晓北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一阵炸疼,像是有把刀子在里头搅动,嗓子也干的冒火。他痛苦的捂住头,缓和了一会儿才彻底醒了过来。刚一起身,就觉得不大对劲,掀开被子一看,竟然是赤.裸着上身,□也仅着一条自制的短裤,林晓北拍拍脑袋,也只想起了昨晚跟卫青喝酒来着,后头发生了什么却忘得一干二净。   掀开床幔,朝外头喊了一声,没多时,侍女桑青便进来了。   林晓北将身子裹进被子里,对桑青道:“青儿给我倒杯水,拿套里衣过来。”   桑青捂嘴窃笑,一边动作一边道:“大人昨夜可真是好兴致,不知是发了哪门子疯,竟高歌了半宿。大家都说大人原来是真人不露相,不仅文才了得,歌艺也是天下无双。”   林晓北皱皱眉,问道:“我昨夜唱歌了?”   桑青端着水过来,服侍林晓北喝下,笑道:“可不是嘛,大半夜的唱什么单身情歌的,也不知大人从哪里学来的。还好有卫兄弟在,不然周围邻舍可都要来告状啦。”   林晓北一哆嗦,脸上表情十分精彩,怪不得嗓子这么疼,吼了半宿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只是他实在没记忆了,于是问道:“青儿,卫兄弟呢?”   桑青道:“卫大人也跟着劳累了半宿,现在还没起身。”   林晓北“哦”了一句,再没说话。   洗漱好了之后出门,照旧看见霍去病在院子里蹲马步。小家伙看见林晓北,突然噗哧一笑,瞅着他直乐。林晓北面上一红,佯怒道:“笑什么,当心你舅舅骂你。”   霍去病捂着嘴,还是止不住笑。林晓北失了面子,气冲冲的去叫卫青起床了。   敲了敲门,得到应答,林晓北推门进去,就见卫青也裸着上半身倚在床柱上,一脸憔悴样。林晓北又摸了摸鼻子,挺心虚的说:“兄弟,昨夜大哥失态了,失礼之处,还请原谅。”   卫青笑道:“无妨,难得大哥展现出真性情,青倒不觉的有什么不妥。”   林晓北点点头,心里却升起了一些疑问:“我昨夜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卫青极快的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大哥从哪里学来的怪异歌曲,青倒是从没听过。”   林晓北霎时起了一身冷汗,连忙打哈哈道:“是从老家学的,呵呵,不登大雅之堂。”   “哦。”   这么一搅和,林晓北心里倒不是很难受了,后几天早朝时候看见刘彻也是面不改色,照旧插科打诨,宛如没事人一般。刘彻新封了夫人,又收了一干女子,大臣们纷纷送上祝福,无非是祝他早日得到龙子,使汉朝后继有人之类的。林晓北混在人群里,也跟着行礼,口称万岁。   回家之后,嫣儿在屋里收拾行李。先头卫青说宫里有个一同当差的兄弟人不错,年纪也相当,有意撮合嫣儿与他认识,林晓北同意了,安排两人见了面,俱是满意。因为那人家贫,办不起像样的婚事,于是林晓北拿出了些钱财,算做嫁妆,已先行送到那人家里了。   嫣儿见林晓北进门,便道:“大人,我已将账目一应事务具交给了管先生,管先生敦厚能干,持家也有一套,相信嫣儿不在了,府上也不会出乱子。也望大人保重,勿要令嫣儿再为您担忧了。”   林晓北不自觉上前一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说些祝福的话,嫣儿一一应了,林晓北不便再待在屋里,只能出去了。   霍去病正跟着杨得道逗狗玩,林晓北扬声对霍去病道:“去病,过来。”   “嗯,什么事,干爹?”霍去病听见林晓北唤他,连忙跑了过来。   林晓北摸摸霍去病的脑袋,笑道:“你也不小了,该读书习字了,我今日便开始教你,如何?”   霍去病“啊”了一声,哭丧着脸道:“干爹,不学可不可以啊。”   林晓北笑眯眯点了霍去病撅起的嘴一下,道:“不行。”   霍去病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林晓北捏着霍去病的小胖手,心想我得找事做才不会胡思乱想啊。   霍去病活力充沛,学拳法蹲马步毫不含糊,可是一提到读书写字,就头大如斗。林晓北因为前世教过书,虽然不是教语文的,但也触类旁通。他因材施教,先后教了霍去病兵法与《礼记》,法家的思想因为太过残酷而被林晓北否决了。四书五经之类的,林晓北可不想令霍去病变成酸腐秀才,于是摒弃了大半部分,只挑了好的来教授。卫青闲着了,也会过来听上一两节课,然后自己拿着沙盘比划着,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这日子这样过也没什么不好,刘彻有刘彻的后宫,他也有他的自在,直到宫里头传来消息,卫子夫有孕了。   林晓北的心已经麻木了,听见这消息,没什么表示,只是恭喜卫青又要做舅舅了,卫青倒是不置可否,只担忧的看着他。   “兄弟,你这几日需得小心,我推算卦盘时发现你近日有牢狱之灾,故而一定谨慎些。”林晓北拍了拍卫青的肩膀,担忧道。   卫青却没多问,只是点头道:“我知道。大哥,我该去当职了,你喊去病来陪你吧。”   林晓北笑着摇头:“我又不是妇人,哪里需要人陪,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卫青不放心的看了林晓北几眼,终是出去了。   林晓北在屋里头来回踱步子,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虽说建章宫与未央宫还有段距离,但若是真想找人麻烦,这点距离根本不成问题。林晓北想进宫去,可如何禀告?说你新封的夫人的亲哥哥将要被你的皇后逮进牢房里,你先给个免死的圣旨,到时候我好拿着去法场救人?这叫什么事啊。再加上他现在并不想见到刘彻,所以此时的他心乱如麻,恨不能一头撞到墙上,撞昏得了。   又过了几天,卫青皆是按时回来,问起时也没见有什么异常,林晓北心里不敢放轻松,问他要不然先请几天假。卫青这忠厚老实的却摇头说不,又反过来问林晓北是不是还伤心着,以至于情绪不稳,时常烦躁的。林晓北一颗心放到油锅里煎了个通透,仍是没想出什么招来。   早朝时间刘彻满面春风,精神焕发,腰板也挺得倍儿直。本来嘛,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结婚几年都没孩子,在古代可真是了不得的事情,再加上窦太后一直想换掉刘彻改立她的亲儿子,小皇帝自然心里发急。这次新夫人怀了有了龙种,他自然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先成家再立业,男人有了孩子,才会更有干劲。   林晓北抱着象笏,不去看刘彻,刘彻却偏偏来找他,问他上林苑修建的如何。林晓北哪知道啊,去看时光看热闹去了,只知道古代人民群众都是天才,行宫建造的很好,设计的也十分合理。但现在吾丘寿王不在,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出列,说按着计划修呢,你过生日之前肯定能修好。   刘彻乐了,说下朝时一起去看看啊,咱君臣俩也许久没说话了,这次也借机好好聊聊。   林晓北看着刘彻一脸兴致盎然,也不敢说话拒绝,只能点头称是。   下了朝,林晓北站在殿门外等刘彻,没想到卫子夫也跟着来了。时隔一年再见,她依旧是娇花一般的容颜,林晓北突然想摸摸自己的脸,看是不是也水润透亮。看着他们一高一矮,一个英俊健壮,一个秀美婉约,自己就跟着乌鸦似的,在一旁连陪衬都算不上。   卫子夫对林晓北盈盈一拜,娇声道:“拜见东方大人。”   林晓北连忙回礼,道:“夫人真是折杀下官了,下官在此恭喜夫人了。也恭喜皇上终于荣升做父皇了。”   刘彻扶着卫子夫依旧纤细的腰肢,面上表情淡淡的,只是道:“东方朔,走吧。”说着,与卫子夫往龙辇走去。   林晓北心里酸疼了一下,苦笑着随杨得意骑马去了。   杨得意故意靠近林晓北,小声道:“方才卫夫人要跟着一起来,皇上好像不大乐意。”   林晓北看了杨得意一眼,笑道:“呵,得意公公与我说这个作甚?”   杨得意拿马鞭捅了林晓北一下,道:“嘿,你装什么愣啊,皇上明摆着想跟你独处啊。”   “得意公公擅自揣度君心,就不怕被处罚么?”林晓北斜眼瞅着杨得意,笑嘻嘻的威胁。   “好你个东方朔,奴家好心好意提醒,你竟不领情!”杨得意气的一挽兰花指,拍马跑到车另一边去了。林晓北这才收敛了笑容,叹口气,心道,纵然杨得意说的不假,又代表了什么呢。抬头看了看敞篷的龙辇,卫子夫正捻起点心朝刘彻嘴里送去,刘彻没拒绝啊。   到了上林苑,众人都赶过来跪地接驾,吾丘寿王穿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胡须也没剔,本来就不是英俊的相貌,这下更像是一个土拨鼠。刘彻抬手想体恤忠臣,都没地方下手,于是只能象征性的安抚几句,让他们继续做事,做好了通通有奖励。   因为上林苑正在建设期,所以十分杂乱,空气质量也不好,卫子夫就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孕妇的身体要顾忌,于是君臣俩也没什么机会说话,就这么随便站了站,便往回走。   半道上,林晓北突然心悸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有子霍娇娇,取名为去病   刘彻问林晓北道:“东方朔,怎么回事?”   林晓北躬身道:“回皇上,臣不知。臣也是与卫青一同用了饭的,并无异常啊。”   “哦?这倒是奇怪了。”刘彻低声道。   林晓北又道:“皇上,请允臣向子夫姑娘问几句话。”   刘彻看了卫子夫一眼,道:“准。”   林晓北问道:“子夫姑娘,请问卫青回府后是立时便腹泻,还是过了些时候?”   “回东方大人的话,是过了三刻钟才开始腹痛的。”卫子夫秀美的脸上没多少表情,却依旧十分弱风扶柳。   林晓北追问道:“那在此之前卫青可有食用过别的,譬如说茶水点心之类?”   卫子夫道:“奴婢不知。”   “好,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在三刻钟之前可曾与卫青见过面?”林晓北沉声问道。   卫子夫身子一颤,片刻便沉静的回答道:“有。卫青与我说了会儿话。”   刘彻喝道:“东方朔,够了!难不成你怀疑是子夫害卫青不成?!”   林晓北连忙回道:“回皇上,臣不敢。”   “哼,什么不敢,你比谁都敢。有什么问题去问卫青不就真相大白了,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刘彻微有些怒。   “是是是,皇上圣明!”   刘彻心情好转,跟平阳公主一道走了,林晓北在下人领路下,去了下人的房舍。   推门进去,就见卫青仰面躺在床上,嘴唇有些干裂,看样子是受了不少苦。   林晓北心疼了一下,连忙奔过去坐到床边,问道:“卫兄弟,你身体怎样了?”   卫青见是林晓北,眼睛亮了一下,不回答反而开口问道:“大哥,是不是皇上来了?”见林晓北点头,神色黯然了一下,道:“抱歉大哥,我今日无法面圣,不能给您长脸了!”   “说这些作甚,身子才是最要紧的。”林晓北握住卫青的手,道,“面圣的机会多得是,何必在乎这一次。我问你,自那日你从我那回来后,可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卫青摇头道:“并无其他,只是在姐姐那里喝了杯茶。”   “你可是与子夫姑娘提起我与你的谈话了?”林晓北问道。   卫青道:“是说了些,大哥,有什么问题么?”   “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你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皇上那里,我会再为你周旋。”   “如此,多谢大哥了。”卫青神色激动,紧紧握了一下林晓北的手。   告别了卫青,回到刘彻那里,正巧见着卫子夫替刘彻倒茶,刘彻虽与平阳公主笑言,注意力却多半集中在卫子夫身上。林晓北咳嗽一声,整衣上前行礼。   刘彻挥手道:“免礼,你可是问出什么东西来了?”   林晓北极快的瞥了卫子夫一眼,回道:“回皇上,并无任何蹊跷。”   “哦?那可真是奇怪了,难得你东方才子也有摸不着头绪的一天。罢了,横竖不过一个小小的卫青,改日再见也成的。”   “是。臣代卫青谢过皇上。”   回去的路上林晓北几番想说话,但还是憋住了。毕竟在刘彻面前怀疑她心上人真不是个明智的决定,于是心里对卫青说了句抱歉,这事情就算是揭过了。只是林晓北知道,卫子夫与平阳公主都十分不待见自己,并不愿通过自己使卫青做官。   果然有些事,还是无法更改的。林晓北苦笑。   再过几日便是春节了,但汉朝却并不重视此节日,只是将春节定位岁初,随便祭祀一番便罢了。林晓北从前也是一个人漂泊惯了,春节对他的意义并不太大。   这天初七,卫青来林晓北家里,道霍娇娇的生辰到了,请林晓北去替他起名字。林晓北一直都想见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将军,于是便换了衣服,与卫青一同去了。   卫青的母亲卫媪生活作风比较开放,跟不同的男人生了四个孩子,兄弟姐妹之间并不亲厚,彼此来往不多。而卫青与卫少儿虽然不是一个父亲,但难得感情甚好。林晓北听卫青与他讲述自家的情况,话里却不见苛责,不禁在心里感慨,卫青果真是忠孝两全,纵使从小饱受非议,但仍极为尊重母亲。   骑马出了城,一路奔到霍家村,走到一间破败的草房前停住,二人下了马。   只听卫青朝门里喊道:“姐姐,是我,卫青!”   不多时便见门开了,一个三岁左右戴着虎头帽的奶娃娃跑了出来,见到卫青,猛地扑过去,大喊道:“舅舅!”卫青被这壮实的小子猛地一扑,后退了一步才站稳。两只胳膊穿过娃娃的胳肢窝,将他举起来抛高高,笑道:“娇娇有没有想舅舅?”   “想了。”霍娇娇高兴的大声叫唤,十分可爱的脸上满是兴奋。   东方朔看到霍娇娇,心里十分的喜欢,不由上前道:“好兄弟,让给我抱一会儿!”   卫青笑道:“好!”说着要把霍娇娇转给林晓北。霍娇娇见着林晓北模样,突然大叫了一声:“爹爹!”说着两只小短手便朝林晓北伸过去。   林晓北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卫青。卫青惊讶了一下,随即笑道:“姐夫亡去时,娇娇尚小,故而骗他说他爹爹外出,许久才能回来。平日里也未见过其他男人,所以才把你认错了。”说完又对霍娇娇道,“这可不是你爹爹,他还没回来呢!”   霍娇娇却不依,扁扁嘴又朝林晓北伸手,道:“爹爹抱抱。”正这时卫少儿也出来了,听见霍娇娇这句话,顿时红了脸,看了林晓北一眼,嗫嚅道:“对不起大人,娇娇年幼不懂事,还请不要怪罪。”   林晓北笑着接过霍娇娇,道:“呵呵,我与娇娇一见如故,就收他做干儿子也是无妨。”说着逗弄着怀里的霍娇娇,笑道,“娇娇,叫声干爹听听。”   “干爹!”霍娇娇笑眯眯的喊道。   卫青与卫少儿皆是面露欣喜,连连对林晓北道谢,林晓北更是兴奋,自己算是与西汉两名赫赫有名的将军沾亲带故啦。   进了屋里,卫少儿又面露羞赧,对林晓北道:“寒舍简陋,委屈大人了。”   林晓北摆手道:“这有什么好委屈的,我也不是金贵的人。再说屋里头有娇娇,可真是叫金玉满堂啦。”   姐弟俩顿时都笑了。霍娇娇则是一脸懵懂,跟着嘿嘿傻乐。   因为其母的缘故,村里人一般不与他们来往,所以这生辰宴,只有四个人。简单四个炒菜,外加一份自酿的米酒,并不丰盛,却吃的却很开心。   饭罢,林晓北抱着霍娇娇坐在炕上,小家伙看起来十分喜欢他,一会儿捉着他的大手玩,一会儿在他身上来回磨蹭。林晓北看得好笑,用手夹住小家伙的鼻子,笑眯眯道:“娇娇喜欢干爹么?”   “喜欢!”霍娇娇点头,大声说道。   林晓北又道:“那我给娇娇起个学名好不好?”   “嗯。”霍娇娇又点头。卫少儿听见连忙对霍娇娇说:“娇娇,快谢谢干爹。”   霍娇娇揪住林晓北的衣领,还带着奶味儿的声音清脆明亮:“谢谢干爹。”   林晓北实在忍不住了,吧唧一声亲在了霍娇娇的脸上。卫少儿一愣,随即笑了。卫青更甚,直接道:“大哥真的与娇娇父子情深,令人见了羡慕得紧啊。”   于是大人们又哈哈直乐,小家伙郁闷了,揪着林晓北衣襟来回晃荡。   林晓北看着小家伙可爱至极的脸庞,实在不能想象他二十三岁便死去的事实。他是入戏了,所以不忍心见到与自己有交集的人按照既定的轨道逝去,于是不由道:“娇娇的学名就叫去病吧,一辈子平安健康,永无疾病缠身。”   卫青念了一遍名字,顿时叫好:“霍去病。这名字好,不愧是大哥啊。”   卫少儿也道:“奴家谢过东方大人。小儿还劳烦大人多多照看了。”   “这个自然。”林晓北笑着对小家伙道:“以后你就叫去病啦,平安长大,遇事不要鲁莽,谋定而后思动。”也不管霍去病听不听得懂,径直罗嗦着。   小家伙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林晓北,却像是听懂了一般。   领粮戏侏儒,刘彻求咨询   林晓北又与霍去病玩耍了一会儿,天气渐晚,两人不得不离开。林晓北站在门口,看着刚认的干儿子,心里十分不舍,又瞄了一眼卫少儿破旧的家,心里做了个决定。   林晓北蹲下身子,握住霍去病胖软的小手,道:“娇娇乖,干爹以后再来看你。”   霍去病看着他,那种不设防全然信任的眼神霎时击中了林晓北,令他想马上把他带回家。霍去病眼睛里有不舍,可还是道:“嗯,干爹再见。”   林晓北心软成一汪水,又狠狠亲了霍去病几嘴巴才与卫青离去。   路上,林晓北向卫青说明让卫少儿带着霍去病住在他家的想法,卫青十分感激涕零。   三月,卫子夫进宫,卫青也被召去在建章宫当差。   林晓北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向卫青贺喜之后,便逗弄霍去病去了。   小家伙长的很快,吃的也多。东方朔是六品的侍郎,每月可领三百贯俸钱与三百石粮食。只是汉朝建国之初,人民穷困,物质匮乏,于是刘邦制定的一石的尺度相比较秦朝时期少了许多,一石也就是那么一斤多一点儿。林晓北不怎么花钱,每月预留出五十贯钱给老家他还未见过面的老婆孩子,两三个月便让小道儿通过驿站送回平原老家。剩下的用于发放工钱与平日开支。而卫青因为已经有了官职,不再是奴籍,于是不便住在平阳府,一个月到有半个多月住在这里。一个身强力健的大男人外加一个胖墩子霍娇娇,本来就不宽敞的日子愈发紧凑了。   林晓北看着嫣儿为难的模样,心里一动,想起历史上东方朔戏弄侏儒们的事情来。   汉景帝是完全奉行无为而治的,就是那种放羊政策,没啥天灾人祸的,一概不管,所以这空闲的时间就多了。汉景帝于是养了一大批侏儒,给他们官职,以供取乐。而他们领了月俸与粮食却与将军文官们的完全一样。   林晓北摸着下巴,贼笑了几声,对嫣儿道:“这次的粮食我亲自去领。”   嫣儿点头,挑了几名仆从,随林晓北去了。卫青正巧换班回来,见到林晓北外出,便也要同行。   早早就来到公车府。掌管皇宫百官车马粮俸的公车令叫韩不识,见到林晓北,顿时热情道:“哟,东方大人,这么早!今日怎地有空亲来?”   林晓北笑道:“家里断了粮,想着早点来领,早点回去做饭去!”   韩不识一张胖圆脸,眉细眼长,笑起来见不到眼珠子,奸猾的紧。他让手下麻利的给林晓北装了米,又悄悄对林晓北道:“这朝中规定可真是不合理,像东方大人这等九尺男儿三百石米哪里能够?而某些挂了官名的小矮子领的米可都吃不完糟蹋啦!”   林晓北瞟了韩不识一眼,心道,呵,你跟我还挺有默契啊。只是看着韩不识一脸谄媚,心里反胃的紧,于是道:“这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又岂是你我能改变的?不过既然韩大人这么说了,少不得我要去圣上跟前说上几句喽。只是若是圣上怪罪下来,韩大人可要多多担待啦。”   韩不识顿时蔫了,连忙求饶道:“东方大人,您就饶了我吧,可千万别说是我提议的。”   林晓北做高深莫测状,摸了个蒲团,就在门前坐下。打发下人们将粮食领回去,卫青觉得挺有趣,留下来蹲在林晓北身边,不时跟他说上几句话。   不断有官员仆从们前来领粮,见着林晓北的模样笑闹了一阵也就离去了。韩不识苦着一张脸,道:“东方大人,你可别做这门神啦,大不了我把我的粮食给您一半,您快回去开饭吧!”   林晓北笑道:“这个不着急,等办完事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卫青吭哧吭哧傻乐,对林晓北说:“唉大哥啊,你看韩大人这脸,是不是你常说的便秘脸啊。”   林晓北噗嗤一声笑了,韩不识的脸色顿时更臭了。   终于等来了俩侏儒,长的倒挺好看,跟个小娃娃似的,赶着小马车,还挺像模像样。领了粮食之后见着林晓北,笑道:“东方大人,您也来领粮食啊。”   林晓北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早就领完啦,特地在这里等你们啊。”   “哦?那不知东方大人找我们何事啊?”   “昨天皇上跟我说,你们这些人既不能种田,又不能打仗,更没有治国安邦的才华,对国家毫无益处,所以啊,要把你们杀掉哇。”   侏儒们有些慌,略年长的却镇定的问道:“我们怎么没用啦,我们能让皇上快乐啊。”   林晓北又道:“什么快乐啊,皇上新娶了美人,日日都快活的很,你们再也没啥用啦。”   年小的直接给林晓北跪下了,哭道:“东方大人,您最是足智多谋,您可得救救我们啊。”   林晓北道:“唯今之计只有去求皇上啦,就说你们愿意辞官保命。”   俩侏儒连忙擦了泪,屁颠屁颠进宫了。   卫青一开始还面露疑惑,后来就明白了,不由得有些羞赧,对林晓北道:“大哥,没想到我们三人为你造成如此多不便,青实在没脸再住下去了。”   林晓北笑道:“你我是兄弟,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再者说了,本来就该差别待遇,不然不就是资源浪费了么。”   卫青似懂非懂的点头,看向林晓北的目光又多了份感情。   回家吃了早午饭,林晓北特地没吃饱,在院子里舞了一会儿剑,觉得腹中有饥饿感了,才停下看卫青教霍去病射箭。卫青给霍去病做了张小弓,此时这张迷你的弓被霍去病拉的很满,朝着箭靶子射箭,只是人小控制力不大好,箭常常射偏。霍去病因生气而嘟起嘴的模样,着实令人忍俊不禁。   没一会儿杨得意就来了,见着林晓北,夸张叫唤:“东方大人您真是好兴致啊,圣上如今正大怒,要拿你治罪呢!”   林晓北早有对策,因此不慌不忙道:“劳烦得意知会我啦。”   两人进了宫,入了殿,就看见刘彻正面色铁青,手里还拿着剑比划着。   林晓北连忙跪下,道:“臣东方朔参见陛下。”   刘彻没让他起来,冷冷道:“东方朔,你可知罪?”   “回皇上,臣知罪。”   刘彻见林晓北痛快认罪,不由问道:“哦?那你是犯了什么罪?”   “臣不该擅自揣摩圣意,还把它说出来。”   刘彻又怒道:“朕什么时候想杀这些侏儒啦!你东方朔别仗着朕宠信你就肆意妄为,小心朕一剑劈下去,让你身首分家。”   林晓北道:“皇上,臣不认为猜错了。皇上文韬武略,潜心为政,振兴我大汉,故而广招天下贤良之才。再者,皇上以武帝自居,所以招募勇士,预备北驱匈奴,一雪前耻。可这些勇士若是吃不饱,空肚子怎么打仗?所以皇上肯定要裁掉一部分尸位素餐的官员嘛,最适合的不就是这些侏儒么?”   刘彻一怔,怒气消下去一些,开始刁难林晓北:“东方爱卿言之有理,只是我大汉地大物博,国库充盈,养几个侏儒也不算多啊!”   林晓北回道:“皇上啊,虽然不算多,可再这样下去,臣可就只能去吃草根啦。您听听,臣现在肚子就咕噜咕噜叫呢!”说罢还真有响起了一阵叫声。   刘彻被这么一闹,顿时哈哈大笑,道:“说得对,朕可不能让东方爱卿饿肚子啊,不然朕可就不用跟你说话,光听你肚子叫唤啦。所忠,传朕旨意,自下月起侏儒弄臣之流该遣散的遣散,留下来的减一半俸禄,贤良勇武之士的再加三成!”   所忠领旨去了,殿内只有刘彻与林晓北二人。   刘彻让林晓北起身,突然叹道:“如今朕身边只有你东方朔可交心了。”   林晓北一愣,心道,这可使不得,跟皇帝玩知心可真是要命的游戏啊!但看着刘彻面带愁容,眼神略黯淡,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若有烦心事,不妨讲与臣听。臣保证不让第三人知道。”   刘彻叹口气,道:“你陪朕走走吧。”   二人一前一后在宫内散步,刘彻并没说话,林晓北也没问,但他心里清楚,估计是陈阿娇使绊子,不让刘彻宠幸卫子夫。历史资料上就说,卫子夫进宫后不久就被陈阿娇打压成宫女,再没机会侍寝。直到建元三年,刘彻重新选妃时才有机会见面。   突地刘彻停下来,打断林晓北思绪,只听他低声问:“东方朔,你对龙阳之好,是何看法?”   林晓北霎时抬头,对上刘彻略迷茫的目光,心里一震,第一反应就是,刘彻弯了?   狗血第一瓢,英雄救美人   林晓北不知道刘彻发生了何事情,只能斟酌道:“臣窃以为人之相交,贵在交心,而不在于形表。昔日魏王与龙阳君同进同出,同床共枕,宛若平常夫妻一般。而魏王更是为绝龙阳君之忧,下令举国不得再谈论美人,违禁者满门抄斩。故后人称之为‘龙阳之癖’。如此深情,臣亦动容。而人之一生何其短暂,若能寻觅一知己,即便是同性,亦是难得啊。”   刘彻思索了一会儿,道:“如此说来,龙阳之好并非见不得人的?东方爱卿果然见地颇独特,朕懂了。”   林晓北心里痒痒的,看着刘彻欲言又止,刘彻此时已不再迷茫,见林晓北的样子,不禁笑道:“东方朔,你有话就说,藏掖着真不是你本性。”   “皇上圣明。臣想问的是,皇上为何问起此事?”   刘彻停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许久才道:“小嫣子他说恋慕朕许久,朕不知如何回复,只能寻你来问了。”   韩嫣?林晓北心里一惊,顿时想起去年排兵布阵时他对自己投来略带敌意的眼神,以及亲吻刘彻时虔诚的样子。难怪啊,自己与刘彻走得太近了,引起某人的醋意了。再加上卫子夫一进宫,可不就逼着他告白么。   “对了,东方朔,最近怎地没听说你再纳妾啊?先前你来京时,不是扬言要一年纳一位美人么?”   林晓北正在想事情,冷不丁听刘彻打趣他,不由“啊”了一声,抬头看着刘彻兴致盎然的眼神,暗暗撇嘴,道:“回皇上,臣最近听闻一句诗,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臣深以为然,于是便想着寻一知心人,一辈子在一起。”   刘彻低声重复了这句诗,问道:“诗是不错,何人所作?”   “一品诰命夫人卓文君。”   “是个才女。”刘彻兴致缺缺,转而又道:“不过男人本就该三妻四妾,如此方能开枝散叶,血脉传承……”刘彻没再说下去,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正巧这时候,就听见前面一声叫喊:“彻儿!”   林晓北抬头一看,原来是陈阿娇。   陈阿娇一身黑色宫服,头发上插了九尾凤,走起路来倒也娉婷袅娜,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少女。陈阿娇也不行礼,直接揽住刘彻的胳膊,道:“彻儿,我让人煲了汤,你去喝一些吧。”   林晓北弯着腰,偷偷看见陈阿娇脸色略羞赧却掩饰不住春意,再看刘彻的黑脸,眼前闪过一排字:牛鞭,虎鞭,马鞭,蛇鞭各种鞭……   啊,春天已经来到了啊。林晓北暗自感叹。   “朕一会儿要去打猎,不能去你那里,改日吧!”刘彻推辞了。   陈阿娇急切道:“彻儿,今天是朔日,我们该……”话没说完就掩住了口,看着林晓北在一旁努力装作不存在,一瞪眼道:“东方朔,又是你!一个大男人成日在彻儿身边像什么样子!”   林晓北可冤了,行礼道:“皇后娘娘,臣的官职便是伴驾侍郎,不伴驾岂不是渎职?”   “你!”陈阿娇一跺脚,又对刘彻道:“这猎以后也能打,彻儿今天必须陪我!”   “阿娇,不要胡搅蛮缠!朕今日没心情,退下!”刘彻略有动怒,对陈阿娇冷哼道。   陈阿娇确实被吓着了,看刘彻确实生气了,才愤愤不平的走了。   林晓北暗自抹汗,这位皇后真的太热情了。   刘彻没了兴致,叫了一声来人,便见杨得意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钻了出来。刘彻吩咐召集公孙敖卫青过来一起去上林苑打猎,杨得意领命退下,见林晓北还站着不动弹,道:“一心人难求,朕也不需要!”   林晓北看着刘彻的背影,顿时有种怜惜的感觉。   两人很快便来了,刘彻换了便服,五人带了一队御林军奔赴上林苑。   时值春季,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上林苑一片绿意。刘彻这才提起兴致,道来一场比赛,自己与林晓北一组,卫青与公孙敖一组,以一个时辰为限,看谁猎的多。   众人都不敢有异议,分了装备猎狗之后,刘彻林晓北杨得意与八名御林军便向西头去了。   林晓北慢刘彻一个马身,与杨得意齐驱。八名御林军分出六人带着两条猎狗在前方驱赶动物,以供射杀。林晓北一个现代人,对这种活动十分抵触,于是有一下没一下射着,一只也没中。   刘彻打了五只野鸡,四只野兔,还有一头孢子,回头见林晓北一只也没中,不禁笑道:“东方爱卿不是号称君子六艺无一不精么,怎地这准头差这许多哇。”   林晓北深知自己的想法绝不会被刘彻所接受,于是只能道:“有天子在此,那些动物都等着皇上来捕捉,哪里有臣射杀的份儿。”   刘彻被拍马屁拍的挺舒服,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   正这时,前方来报,说是发现了一头熊。   刘彻一下子来了兴致,狠狠抽了马屁股一下,往前飞奔而去。林晓北杨得意不敢怠慢,连忙跟过去。   天色已经渐晚,御林军们皆举着火把,将那头熊围在中间,四条猎狗叫的很大声,呲牙裂嘴的恨不能冲上去撕咬一番。   林晓北却觉得它们很可怜,看体型应是头未成年的熊。他想开口劝说刘彻,可他已经下了马,自杨得意手中接了刀!   林晓北连忙下马,快步跑到刘彻身边,道:“皇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刘彻转过头,英俊的面容在火光里却像是修罗一般,带着嗜血的戾气,他道:“朕今日要亲手杀死这头熊!”   林晓北大惊,叫道:“皇上不可啊!您是万金之躯,稍有差池,臣万死难辞啊!”   刘彻摆摆手,道:“那里这么多废言,朕的武艺你又不是没领教过,杀一头熊绰绰有余!”说罢不再听林晓北说话,径直朝熊走过去。   林晓北不敢看,可是又怕刘彻发生什么危险,只能紧紧握住拳头,心怦怦的跳。   那头熊怕火,在圆圈中间十分茫然,见到刘彻走过来,全身戒备,嘴里发出警告的低吼声。刘彻毫不在意,右手握刀,摆出攻击的姿势。   一人一熊对峙了一会儿,终于那熊按捺不住朝刘彻扑了过来,刘彻不慌不忙,往后一闪,恰好在熊落地的前爪面前,手里大刀一挥,朝熊眼砍去!那熊也是灵活,迅速往旁边一撤,然后自侧面进攻,扬起厚实的爪子,张开大嘴,想咬断刘彻胳膊!刘彻猛地一矮身,锋利的刀身一下子便砍到了熊的左腿上!   熊吃痛后退,四周御林军顿时欢呼起来,刘彻吐了口唾沫,举刀再次备战。   那熊长了教训,大吼一声,快速朝刘彻撞过来,林晓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就见刘彻在熊撞过来的一刹那,猛然跃起,跳到熊的背上,两条腿死死夹住熊脖子,双手将刀高高举起,然后猛地一插,顿时鲜血四溅。   熊痛的满地打滚,刘彻已经杀红了眼,跳下地来往熊身上又砍了好几刀,那熊声音甚是渗人,林晓北闭上眼不忍再看。杨得意大声叫道:“皇上威武!”于是御林军也欢呼起来,林晓北看着夜色里满身血污的刘彻,心里生出了一种害怕,与他的残忍相比较,自己真的是太渺小了,林晓北不禁上前几步,想说些什么。   刘彻拔了刀,回身见林晓北怔怔走过来,大笑道:“东方爱卿今日怎么回事,怎……”话还未说完就见林晓北一声岔了音的大喊:“皇上小心!——”接着便被扑倒在地上。   只听一声闷哼,刘彻一瞬间呆住了。   周围御林军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挥舞着长戟,放开猎狗与另一头大熊搏斗在一处。   刘彻仰面躺倒在地上,心里有些害怕,轻声对将头压在自己肩窝处的林晓北道:“东……东方朔?”   林晓北半天才虚弱的回道:“臣在。”   “你怎么样了?”刘彻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问道。   “回皇上,臣……没事。”林晓北觉得左肩膀已经没了,五脏六腑也移了位,刚才那熊从刘彻背后突然冲出来,自己下意识的就扑上去护住了刘彻,转过去将后背暴露出来,那熊就真的用它那厚实的熊爪拍了他一下。此刻身上除了火辣辣的疼再没别的感觉了,林晓北浑身无力,起不来,心里却想着能压一回皇上,此生无憾啦。   “伤到哪儿了?”   “被熊拍了一下,皇上觉得能伤到哪儿?”   “别贫了,回答朕。”   “大概是左肩膀吧。皇上看看我左肩膀还在么,臣怎么感觉没啦。”   “……还在。”   “嗯,在就好,皇上,臣吐血了,能晕么?”   “你晕吧,醒了朕就把你治好了。”   “嗯,我相信皇……”   “……”   刘彻来探病,君臣诉衷情   睡梦中觉得有人在耳边哭,哭得林晓北心烦意乱,忍不住皱眉,可是偏偏睁不开眼睛。只能伸手想拨开哭的那个人,却被左肩上的疼痛弄醒了,这才看见床边上一个三岁的小娃娃,正睁着眼泪汪汪的大眼睛,被弃的小狗一般看着他。   “娇娇,你怎么哭成这模样啦?”林晓北十分心疼。   霍去病瘪瘪嘴,却把眼泪收了回去,倔强的瞪着林晓北。林晓北咽了口唾沫,讪笑道:“娇娇,你怎么了,跟干爹说句话啊?”   霍去病一扭头,跳下床,跑开了,林晓北郁闷了,给我口水喝再走啊。看着左肩膀上的木板,林晓北突然想西汉没担架,自个儿是怎么被运回来的啊?   正胡思乱想着,嫣儿卫青霍去病便进来了,嫣儿眼睛也红肿着,看向林晓北的目光里满是伤心。   林晓北摸摸鼻子,道:“都站着干嘛呀,给我口水润润嗓子,都快干死我了。”   嫣儿连忙擦干眼泪,给林晓北倒了杯水。林晓北在卫青的搀扶下,半起身,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这才叹道:“啧,真爽快。”   卫青又扶他躺下,问道:“大哥可还觉得难受?”   林晓北摇摇头,转而道:“皇上怎么样,没受伤吧?”   嫣儿哭道:“大人真真忠臣良臣,为了皇上命都敢不要,若是大人一个不慎,可叫嫣儿怎么活?”   林晓北连忙道:“做臣子的,自然是以皇上为先,我东方朔这条命要是能救皇上,这可是能追加谥号的大功呐。兄弟,你说是不是?”   卫青点点头,道:“大哥说的是,若当时我在场,也必定会这般去做的。”   嫣儿怒道:“好哇,你们一个个都是忠君爱国,就只有嫣儿我自己才担忧大人身体。去病,我们走,不要跟这俩木头疙瘩处一屋。”说着,便要拉霍去病离开。   霍去病却挣开了,跑到林晓北床边,认真道:“干爹,我会学好武艺,长大以后保护干爹!”   林晓北笑的跟朵花儿似的,连连点头,笑道:“好儿子!”   嫣儿对这三个男的十分没办法,只能道:“我去看看大人的药煎好了没。”说罢,气呼呼走了。   卫青脸上这才露出担忧,沉声道:“大哥下次莫要再如此莽撞了,太医说再差一点,可真就交代啦!”   林晓北也道:“咳,我当时啥都没想,就想着不能让皇上出事,所以才扑过去。至于之后的事,劳烦兄弟给我讲讲啦。”   “当时我与公孙兄往东走,约莫时间快到的时候往回返,突然听见一阵喧哗,奔过去之后就看见大哥你趴在皇上身上,还有两只死熊在边上。御林军也是两重伤一轻伤。我们想把大哥拉起来,皇上却说不能动,万一真断了骨头,移动了不是更严重么,于是我便与得意公公回宫里叫了御医,回来的时候仍见着大哥趴在皇上身上。”说到此处,卫青突然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皇上那时候正拉着大哥的手,一遍一遍的叫你名字。”   林晓北心里蓦地涌上一阵感动,恨不能马上见到刘彻。   嫣儿端药走了进来,见屋里气氛诡异,问道:“你们这是怎地了?”   林晓北连忙收起表情,笑道:“没什么。”   嫣儿嗔怪的看了林晓北一眼,道:“药好了,大人要趁热喝。”   林晓北就着嫣儿的手,将一碗乌七八黑的汤药灌了下去。   见林晓北喝了药,嫣儿道:“御医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日子啊,大人就老老实实待在床上,哪儿都不许去!”   林晓北苦着脸求饶道:“嫣儿姑奶奶,您可饶了小的,要真一百天不动弹,我非疯了不可。”   嫣儿板着脸,道:“这我可不管,若是没养好伤,圣上怪罪下来,可别怨我。”   “哦,朕要怪罪什么?”伴随着话音,刘彻与杨得意走了进来。   众人连忙跪地见驾,只有林晓北与霍去病在床上没行礼。林晓北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刘彻眼疾手快的奔过来按住,沉声道:“爱卿不必行礼了,躺着说话就行。”   林晓北连忙谢恩。   刘彻注意到床上还有个小娃娃,正带着好奇打量着自己,心里甚是喜欢,忍不住逗弄道:“娃娃,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霍去病亮亮的眼睛看着刘彻,突然道:“你就是皇上么?”声音稚嫩清亮,那装大人的语调真是爱死个人。   刘彻也乐了,直接拉住了霍去病的小胖手,笑道:“是啊。我就是皇上,有什么事么?”刘彻看来真是喜欢小孩子,连自称都换成了我。   霍去病想了一会儿,道:“皇上,以后我替你去挡熊,不要让干爹再受伤了好不好?”   刘彻看看霍去病,又看了看林晓北,突然感叹道:“爱卿好福气,不仅有亲子,更是有个固孝的干儿子!”   林晓北伸手拉住霍去病的另一只手,道:“皇上将来也会生育许多子嗣,恐怕还会嫌他们烦呢!”   “哼,谁知道!”刘彻虽然对林晓北说的话感到高兴,可仍不大乐意,看来又是想起了椒房殿里的那位。   吩咐众人都退了下去,刘彻这才道:“爱卿前日可真是吓坏朕啦,幸好你没事,不然朕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林晓北被刘彻握着手,又想起卫青说的话,忍不住动容道:“只要皇上没事,臣就是万死,也不敢辞!”   “呵,说的倒是轻巧,你死了,朕该怎么办?”刘彻握着林晓北的手略紧了一下。   林晓北望向刘彻的脸,突然愣住了。他是什么意思?喜欢我了?对我有好感了?不然为什么要说出这种引人遐想的话,不知道老子是个弯的么?   林晓北企图从刘彻脸上瞧出点什么来,可是刘彻一脸体恤臣子的表情,不由心情复杂,说不上失落或是什么。   如此胡思乱想之后,当然精神略有萎靡,再加上药效上来了,不由有些昏昏欲睡。   刘彻见了,便道好好养伤,待伤好之后再去上朝之类的。   林晓北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扑倒刘彻的画面,当时怎么就想也不想的往前扑呢?忠君爱国?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养伤的日子十分无聊,林晓北被容嫣儿看的死死地,就连便桶也是让杨得道提到床边上,方便完了再提溜出去,每天固定三碗药,跟吃饭一个点儿,还得加上晚上的推拿,如此养了一个来月,总算是见好了。刘彻来过几次,皆是匆匆来匆匆走,弄的林晓北挺郁闷。   后来林晓北实在待不住了,浑身没长毛也长蘑菇了。于是想偷偷买通霍去病想溜出去玩,霍去病这小子别看他人小,但贼精明,林晓北说伤好了要出去,他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到林晓北肩膀上,当时疼得他差点再废一次,可还是咬牙挺过来了。   二人偷了卫青的私房钱,从后门摸了出去,来到长安街,预备买些点心瓜果之类的,出去踏青。   此时正值四月中旬,杨柳依依,长安城一片花红柳绿,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林晓北穿着便装,牵着霍去病在长安街上晃悠,见到好吃的好玩的,也不心疼钱,反正不是花自个儿的。   正要弯腰买个面人,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因为林晓北身上伤没好全,于是这一下子就跌倒了。那人也一愣,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却马上收回手,拨开前面的人群,跑走了。   林晓北刚要骂娘,便听见霍去病说:“干爹,这人偷了你的钱!”   林晓北一摸腰间,果然不见了钱袋,于是连忙爬起来,牵着霍去病往那人跑走的方向追,嘴里大喊道:“那穿墨蓝色衣服的贼子偷了在下的钱,劳烦各位帮忙拦住啊!”   可惜围观自古代便有了,古代人民群众于是对林晓北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围观,于是林晓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偷消失在人群里。   林晓北累的呼哧呼哧直喘,霍去病也有样学样的将手撑在膝盖上。父子俩站在街头,一阵风飘过,卷起一片菜叶,落到他俩脚边。   林晓北摸了摸霍去病的头,道:“去病,抱歉,今天我们可能没法出城玩了。”   霍去病懂事的点点头,道:“没事的,以后也成。”   父子俩打算回家,却被人从后头叫住:“东方大人,您的钱袋小的替你找回来啦!”   林晓北一回头,见是一陌生人,普通人打扮,只一双眼睛贼亮,一双腿忒长。林晓北朝这人一拱手,道:“多谢这位兄弟了。”   那人将钱袋递给林晓北,笑道:“东方大人,小的想找您很久啦。”   林晓北奇道:“找我?”   “是啊。世人都说东方大人最为聪慧,与当今圣上交情甚笃,故而小的冒昧来寻大人,想谋求一官半职,却得知大人因救驾而受伤。小的游荡了多日,今日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恰巧就碰着您了!”   “当官可得凭本事啊,你可是有何过人之处啊?”   那人当即笑道:“小的一双长腿,奔跑速度举世难寻敌手,更天生六感奇佳,纵使行走沙漠之中亦不会迷路!”   林晓北心里一动,连忙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张骞,汉中人氏。”   有使节张骞,出使大月氏   林晓北又震惊了,没想到随便逛个街便能找到一位的千古名人,这要是多走几次,现在还未遇到的,诸如司马迁之类的,是不是也能被他碰上?   “我们到别处详谈。”林晓北对他延请道。   三人到了茶居,要了几杯茶,林晓北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回大人,小的自幼便爱出游,尤爱北上。去年陛下广招天下贤才,各类贤士皆聚集到长安。小的只略通文字,于武艺也是一星半点,自知没有辅佐之才。但去年底,小的游历到大月氏,见匈奴对其连番侵略,令其民生苛寥,又得知陛下想攻打匈奴,顿觉,若是我大汉能与大月氏联合,同时发兵,那匈奴腹背受敌,必将一举攻破。故小的前来请缨,希望代我大汉出使!”   “好!说的好!”林晓北拍手赞赏,又看了一眼张骞沉稳睿智的模样,顿时道:“明日早朝,我便带你进宫,禀明圣上!”   “多谢大人成全!”张骞起身,对林晓北深深一揖。   径匈奴,匈奴得之,传诣单于。单于曰:“月氏在吾北,汉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汉肯听我乎?”留骞十余岁,予妻,有子,然骞持汉节不失。   张骞出使大月氏,历经十三年,先是被匈奴单于扣留十余年,到了大月氏也没联合成功,回来的时候改道,却还是被抓着了,最后趁着匈奴内乱才逃了回来。林晓北知晓这段历史,于是便想着在他出使的时候叮嘱几番,让其多加小心,最好是乔装打扮一下,别被匈奴逮住。   第二日早朝,林晓北因为昨夜有点激动,很晚才睡。待早朝快开始时才带着张骞匆匆进了宫。嘱咐张骞一会儿别乱说话,尤其不能说攻打匈奴之类的,张骞一一应了。他自己整了衣袍往殿里去了。   刘彻正端坐在龙椅上,见到东方朔顿时眼睛一亮,笑道:“东方爱卿身体可是好全了?”   林晓北行礼,道:“回皇上,臣全好了。”   刘彻笑道:“如此甚好,朕这几日颇感寂寞,就盼着你能归朝了!”   林晓北暗暗撇嘴,我不误会,你丫寂寞是因为没人陪着讲笑话。嘴里却恭敬道:“谢皇上如此看重微臣。皇上,臣今天来,还带了一个了不得的人才!”   “哦?了不得的人才?比你东方朔还厉害?”   林晓北道:“术业有专攻,臣擅长耍嘴皮子,仅供逗皇上一笑。而这位人才,却是能当大任的!”   刘彻道:“既如此,还不快快宣他进来!”   所忠刚要喊,便卡壳了,为难道:“东方大人,您嘴里的这位人才姓甚名谁哇?”   林晓北乐了,回道:“咳,都是朔的不对,忘了这茬。这人姓张,单名一个骞。”   于是所忠这才高喊道:“宣张骞进殿呐——!”   张骞低头走了进来,对刘彻跪地行礼道:“草民张骞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刘彻一扬手,问道,“方才东方爱卿对你大加褒奖,你倒是说说,你有何长处?”   张骞看了林晓北一眼,见林晓北对他点头示意,这才躬身道:“回皇上,草民别无长处,唯爱出游,曾游历到大月氏等处,此番觐见,愿为使节,代陛下出使,与周边小国结交,说服他们臣服我大汉!况且那些小国有许多我大汉所没有的东西,诸如土产毛皮之类,他们的文化亦有可取之处,若是互相交流,使之与我大汉的相融合,必将推动发展,使我大汉更加强盛!”   刘彻在听到大月氏的时候便神色一动,抬眼望了林晓北,见他正但笑不语,马上便心神领会。待张骞说完,刘彻当即道:“好!我大汉竟有如此人才。张骞上前听封!”刘彻站了起来,一字一顿道:“擢张骞为伴驾侍郎,另兼使节,持汉节代朕出使!待出使回来,另有奖赏!”   张骞激动跪地道:“臣谢主隆恩!臣必不负圣上重托!”   这时却有人出列道:“启禀皇上,臣有话说。”   刘彻皱眉,道:“许爱卿有何话说?”   许昌一捋胡须,道:“臣以为蛮夷之地,边陲小国,与我大汉相比实乃九牛一毛,所生所产的东西名为稀奇,谁知是什么落后的玩意儿。大汉地大物博,威名四荒,岂能放下身段,主动前往结交?再者,若是与蛮夷之邦交流,岂不是鱼目混珠,毁了我大汉的正统?!”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都点头附和。   刘彻似乎也觉得有理,正要点头,不自觉又看了一眼林晓北,果见他一脸不敢苟同的表情,顿时又道:“东方爱卿,你有何见解?”   林晓北正腹诽的厉害,也在准备刘彻点名时怎么回话,听见刘彻叫他,自然往前一步,回道:“回皇上,臣方才想起了一个故事。”   “哦?什么故事?”刘彻挑眉问道。   “臣听说南方有个村子,名叫血统村。顾名思义,这个村子里的人最重血统,也自视甚高。血统村十分富饶,临山傍水,所需物什,一应具有。于是每当有外地人士前来的时候,便嘲讽他们道:‘你们这群低贱的人,既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啥好东西,进来有什么用?’这村子为了血统纯净禁止与外来人通婚,只能村内相互婚配。皇上,您猜这个村子最后怎么着?”   刘彻被这故事吸引了,随着林晓北的话接到:“最后怎么了?”   “最后啊,村里的人都成了傻子!”林晓北看着许昌,说了结尾。   丞相许昌气的跳脚,指着林晓北,胡子翘的老高:“你你你,你妖言惑众!什么血统村,分明是讽刺大汉!皇上,东方朔胡言乱语,扰乱君心,望皇上下令将这名奸臣贼子压下去,立刻处决!”   刘彻皱眉,斥责道:“朕要处置谁,莫非还要你来决定不成?”说罢看林晓北仍旧一脸沉稳的样子,又问道,“东方爱卿,你方才的故事朕听懂了,可是这意思还得爱卿解释清楚。”   林晓北道:“诺。臣没别的意思,更不是讽刺我朝,臣只是想说,水,流动起来才能活鱼虾,若是一潭死水,不论多么广阔,必将有臭的一天!”   “朕明白了。”刘彻意味深长的看了林晓北一眼。复又对满朝文武道:“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多言。退朝!”说罢,自己转身走了。   所忠于是高喊道:“退朝——!”   众卿出了殿门,有一部分官员围了过来道喜,其中就有太史公司马谈,司马老先生捻着胡子,笑道:“东方大人好才智,好故事,老朽受益匪浅。”   林晓北连忙行礼,道:“老先生过奖。”   许昌一行出来了,见到林晓北司马谈等人,冷哼一声,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冲冲走了。   林晓北朝司马谈眨眨眼,司马谈笑而不语。   杨得意照旧过来找林晓北,这次还加了张骞。林晓北向司马谈告辞之后,随杨得意去了宣室。   刘彻负手而立,不知沉思什么。见他们二人进来,摆手示意不必行礼。道:“朕知爱卿还有话未言尽,此处只有自己人,不妨开诚布公。”   “皇上圣明。”林晓北笑道,却不肯多说,只示意张骞回话。   张骞是个机灵人,见林晓北示意了,连忙道:“回皇上,臣昨日与东方大人相谈,知圣上自登记伊始便励精图治,秣马厉兵,预备北驱匈奴!但匈奴地处草原,以游牧为生,熟悉地形,故而使我大汉屡屡受挫。但臣不久前曾游历到大月氏,了解匈奴多次前来烧杀抢掠,早已引起民愤。只是一来匈奴太过强盛,二来大月氏首领软弱,故而一直隐忍不发。此次臣代天子前往,若能说服他们与我大汉联合,同时发兵将匈奴包围起来,来个瓮中捉鳖,臣相信必能一举攻占匈奴!”   “好!”刘彻听到此处,大笑道:“张爱卿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竟与朕想到一处了!朕自从来降的匈奴人口中得知有大月氏一族之后,便思量此事,只是苦于没有人能胜任,今东方朔如此荐举你,想是你必能胜任。那朕就命你出使大月氏,以求联盟!”   张骞跪地,朗声道:“臣,遵旨!”   张骞退下后,宣室又剩了他们两个人。刘彻上前几步,两手握住林晓北的,看着他的眼睛叹道:“朕何其幸运,竟能得你陪伴左右!”   于是林晓北刚刚筑起的堡垒,又一次被刘彻轰塌了。   心烦难成眠,春梦了无边   刘彻亲笔写了联合的计划,与汉节一同交与张骞。   临走的前一晚,林晓北与张骞秉烛夜谈。林晓北替张骞斟了一杯酒,道:“兄弟此番前往大月氏,须知今日不同往昔,入匈奴时还请小心为上。”   张骞道:“谢东方大人提点,骞记下了。再者臣有一朋友,乃堂邑氏的家奴,名堂邑父。此人精通胡语,有他做翻译,必不会有差池。”   林晓北见张骞眉宇间神采飞扬,却不浮夸,知他稳重。“我不再啰嗦,只盼着你能顺利到达大月氏,完成吾皇所托!”   张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东方大人放心,骞必定出使成功!”   俩人又喝了几回,张骞便告别了。   林晓北看着张骞的背影,心叹道,但愿不会花费十三年啊。   回房间躺下,林晓北了无睡意,眼前不自觉又浮现今早上刘彻握住自己手的那一幕。   “朕何其幸运,竟能得你陪伴左右。”   “朕何其幸运,竟能得你陪伴左右。”   “朕何其幸运,竟能得你陪伴左右。”   ……   刘彻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令林晓北思绪更加烦乱。他把自己卷进被子里,包成蛹状,然后在雕花大床上,滚过来滚过去。   滚到半夜终于萌生了睡意,林晓北皱着眉陷入梦中。   四周是茫茫雾气,林晓北陷入其中,不知该往何处行去。徘徊了一阵,猛地听见前方有水声。林晓北顺着水声往前行去,雾气渐稀,直至散去。林晓北定睛一看,竟是一位赤.裸男子背对着自己在沐浴。   林晓北看着男子不纤细也不宽阔的后背,柔韧健美的腰肢,再往下,则是圆润翘挺的臀部,以及淹没在水下,但能想象出来的修长双腿。   林晓北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沫,受了蛊惑一般往前行去,心底一直叫嚣着危险,可仍不受控制。近了,林晓北伸手摸到了男子细滑有弹性的肌肤,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没了,林晓北顺从本意,伸手一把将男子揽进怀里,低头吻上了男子脖颈处的皮肤……   男子猛地一颤,回过头来,林晓北顿时大骇,那张脸赫然就是……   林晓北猛地睁开眼睛,四周漆黑一片,只余窗外虫声阵阵。林晓北抹了一把汗湿的额头,嘘了一口气,懊恼的紧。   “刘彻啊,你别再说些暧昧的话了,就当我林晓北求你了还不成么?”林晓北自语道,“扰乱我心神还不够,梦里也要来凑一脚,你若是对我无情,何必如此亲近啊。”   林晓北浑身乏力,只有一个地方有精神,但他不想去管,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床幔。   一夜无眠。   早晨的时候,因为不需要早朝,小道儿嫣儿知道他一向爱睡懒觉,所以也没人来叫他。林晓北不想再躺了,于是自己起床,对着外面喊:“有谁在外头么,跟伙房说一声,大人我要沐浴!”   片刻便有人推门,卫青赤.裸着上身走了进来。   卫青见林晓北一脸菜色,胸前衣襟散乱,头发也跟鸟巢似的,不禁关切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林晓北挫了一把脸,道:“没什么,昨晚没睡好!”   卫青走过来坐到林晓北床边,青年壮实健美的上身散发着强烈诱惑的气息,令林晓北下意识捂住鼻子。卫青这粗神经的却未觉异样,道:“大哥身子还未好全,不要忧虑太多,若是再病了,嫣儿姑娘又该唠叨啦。”   林晓北整了整散乱的衣襟,点头道:“嗯嗯。我知道。只是我无心惹事,而事却来烦我啊!”   卫青挠了挠后脑勺,显然不懂这话的涵义,于是只能道:“大哥不必烦忧,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么。”   “话是如此说啊。”林晓北低喃一句,转而又笑道:“不说这个了,方才你在做什么,怎地连衣服都不穿了?”   卫青道:“青在练武。待有一天上阵杀敌时,也好多杀他几个匈奴兵!”   林晓北拍了拍卫青的肩膀,笑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这时,下人抬了一桶水进来,放到屏风后面,面相老实的人对林晓北道:“大人,水备好了。”   林晓北下了床,走了没几步回头对卫青说:“我要沐浴了,兄弟你自便。”   卫青也起身,道:“青也是出了一身臭汗,也回房洗漱去!”说罢就走了。   林晓北抱着杨得意前些日子送来的狗崽坐在院中蒲团上,笑眯眯看霍去病练剑。最近小家伙长的疯快,衣物竟是得一月一换。壮实的娃娃谁都喜欢,林晓北更是每天都得亲亲他滑嫩的脸蛋占便宜。霍去病这时候正在蹲马步,他舅舅卫青则在旁边继续舞长枪,招式大开大合,锐利无比,隔得近了甚至都能听见风被砍碎的声音。林晓北不时的叫一声好,霍去病也看的两眼发直。   练完一套功夫,卫青停下来擦了把汗,对养老状态中的林晓北道:“大哥号称东方一剑,剑术十分了得,青忝脸请大哥指点一番。”   林晓北犯懒,不愿动弹,只是霍去病却大声嚷嚷道:“好啊好啊,我要看干爹跟舅舅比武!”说着,马步也不蹲了,挥舞着胖乎乎的小胳膊朝林晓北跑过来。拽着林晓北的衣袖撒娇:“干爹,去病还从来没见过干爹舞剑,你就跟舅舅打一场嘛!”   林晓北被晃得晕乎了,连连点头,说:“好,我比还不成嘛!”说罢又狠狠亲了霍去病一记。   回房间取了剑,再出来时就见着院子里或站或顿几十号人,连烧火做饭的厨娘也捧着瓜果出来围观。林晓北囧了一下,硬着头皮走到卫青面前,行了武者礼,道:“兄弟可得手下留情,大哥年纪大了,可是经不起折腾啊。”   卫青笑眯眯道:“大哥太谦虚了,一会儿还请大哥使出全力,青也不会放水的!”说罢,回敬了一礼。   林晓北觉得自己握剑的手已经开始汗湿了。   姿势还没摆好,就见自家府上的佣人们开始押注,钱数不多,竟还有拿一根黄瓜做赌的。霍去病叫的最欢腾,嚷嚷着肯定是干爹赢,他赌上他全部的饴糖。林晓北脸一抽,大人我是不是太好欺负了哇。   打了没多久,林晓北还算是游刃有余,他手上那剑据说来头不小,与卫青的长枪对上时,火花四溅。林晓北毕竟曾与刘彻对打多次,总结着电视剧里还算合理的招数,倒也自创了一套剑法,没多大攻击力,只是防御甚佳,卫青纵然孔武有力,但也占不到便宜。   两人喂招拆招打得火热,林晓北仗着兵器锋利,频频靠近卫青身畔,而卫青既要舞动长枪,又得防着伤了林晓北,只能步步退让,林晓北正要反手一刺,就听门外一声叫喊:“皇上驾到——”   林晓北心一惊,步伐一乱,猛地踩上卫青的脚,卫青反射性后退抽出,林晓北于是就失去平衡,以那日狩猎时相同的姿势将卫青扑倒了。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一声不悦的低喝:“东方朔,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林晓北连忙从卫青身上爬起来,与其他人一同跪拜行礼道:“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青没来得及站起来只能翻个身,趴着行礼。   刘彻没让他们起来,空气一时间十分静谧。林晓北抬起眼睛,正对上刘彻饱含怒意的眼睛。   林晓北不知道刘彻又发哪门子的疯,只能垂下眼睑,回答道:“回皇上,臣在与卫青练武。”   刘彻冷哼一声,怒道:“练武?练武需大庭广众之下搂抱在一起?!一个大臣,一个侍卫,怎地如此没有尊卑观念,滚在一起胡闹?!”   林晓北正因为昨晚失眠的事情心烦,再加上刘彻这莫名其妙的呵斥,顿时有股火噌噌的往外冒,很想大吼一句,你他妈凭什么管我!老子爱跟谁滚跟谁滚!只是林晓北还记着他是皇帝,于是只能赌气的将头扭向一边,不再回话。   刘彻更是气愤,反倒笑出来:“好,好的很。朕从不知朕的东方爱卿竟也是如此有风骨有傲气的人!……”刘彻说了一半,不知再说什么,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走了。   院内众人这才从僵硬中缓过劲来,卫青爬起来,握住林晓北的手,想将林晓北扶起来,却被他赌气甩开。卫青皱着眉,看着林晓北冲回了寝室,啪的一声甩上门。   霍去病哭丧着脸拉住卫青的衣襟,圆圆的脸蛋上是泫然欲泣的表情:“舅舅,干爹和皇上怎么了?”   卫青俯身将霍去病抱起来,拍了拍他后背,叹道:“我也不知啊。”   称病不早朝,韩大夫来访   林晓北关上门后,背倚着门板,双手捂住脸,慢慢滑坐下。静坐了许久之后,直到坐得屁股都麻了,林晓北才起身,掀开被子,上床睡觉。   午饭的时候,霍去病过来敲门,声音很小,带着软软的鼻音:“干爹,吃饭了。”   林晓北睁着眼,没回应。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被骂一句也不算什么惩罚,只是林晓北自己想不开,又不能跟人诉说,所以才只能一个人躲起来慢慢疗伤。只是心里还隐隐有种期待,是不是刘彻对自己也有那么点意思,所以在看见他与卫青倒在一起时吃醋了发脾气?被骂与期待两种情绪像是冰火一样侵袭着林晓北的思想,使他越来越纠结,越来越不知所措。   霍去病见林晓北没有回应,于是放下怀里的狗崽,蹲在地上给狗顺毛,一边问:“二狗子,你说干爹为什么不吃饭呀。”   小家伙手劲儿大,直接将狗毛拔了下来。那只叫二狗子的可怜狗崽就“吱吱”的低叫着。   “你也说干爹不乖啊。可是我记得我练不好马步舅舅骂我的时候我还是能吃两碗饭的呀。”霍去病继续拽狗尾巴。   林晓北在房间里听见霍去病好笑的话,顿时哭笑不得。下床穿上外衣,打开门,就看见一人一狗两双眼睛一齐看向他。霍去病站起来,扑到林晓北怀里,大声叫道:“干爹!”那狗崽也想扑过来求安慰,却被霍去病的小脚踢开了。   林晓北摸了摸霍去病的头,笑道:“嗯?”   “干爹。”   “嗯。”林晓北一使劲,将石头墩子一般沉的霍去病抱起来。   霍去病将脸埋在林晓北肩窝里,两手揪着他的长发把玩,软软道:“干爹,舅舅说你不高兴是因为皇上骂你了,等我见到皇上帮你骂回来好不好?”   林晓北噗嗤一笑,拍了拍霍去病的后背,道:“他是皇上啊,怎么可以骂他呢?”   “为什么他是皇上就不能骂了?他欺负干爹!”   “等你长大就懂了啊,皇上啊,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你只能顺从他。他骂你,你得听着;他打你,你得受着;就是他要杀你,你也得跪下谢主隆恩。”林晓北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变成了低喃。   霍去病不懂,抬起头来看林晓北,见他皱起了眉,便用小胖手抚上去,大声道:“我不管,我不要干爹不开心。”   林晓北欣慰的一笑,低头跟霍去病亲昵的蹭鼻尖。   卫青不知看了多久,见林晓北终于心情好了,才走过来道:“大哥,开饭了。”   林晓北转头看卫青,点头道:“嗯。”   席上,卫少儿揽着霍去病吃饭,一向干净娟秀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红晕。林晓北与卫青停了筷子,卫青笑道:“姐姐,你发生什么好事情,一张脸红的像是胭脂一般?”   卫少儿脸更红了,低下头,小声道:“我前几日去街上卖手绢,遇到一伙强人要欺我,幸得一位恩人挺身相助。那恩人不嫌弃我出身、生过孩子,想与我,与我……”   “什么?!竟有人敢欺负姐姐,那伙人叫什么名字,我去找他们算账去!”卫青一听姐姐被欺负,那还了得,当即放下筷子,要找人报仇去!”   林晓北连忙拦住他,道:“兄弟,看你这莽撞性子,听话得捡着重点来听。那位恩人看上了你姐姐,你有新姐夫啦!”   卫青一怔,接着欣喜的拉住卫少儿的手,问道:“姐姐是么?”   卫少儿低垂着头,满脸羞红,可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卫青十分高兴,可视线一瞥看到了正在乖乖吃饭的霍去病,顿时冷静下来,问道:“姐姐,那去病怎么办?”   卫少儿连忙道:“那位恩人前妻亡去时,并未留下子嗣,他许诺我视去病为亲子。”说着见林晓北似乎不大高兴,知他十分喜欢霍去病,于是接着道:“东方大人,若是你嫌累赘,就让去病继续住在你府上。”   林晓北笑道:“怎会嫌累赘,去病是我干儿子,留下来只会让我欢喜。只是若是夫人另嫁,去病可要随你夫姓?”   卫少儿道:“他道随去病意愿,并不强求。”   卫青这时完全放下心了,笑道:“如此甚好,只是不知新姐夫姓甚名谁,哪里人家?”   卫少儿脸又红了,低声道:“是位詹事,姓陈,名掌。自称是陈府长孙”   林晓北觉得耳熟,可一时间没记起来,于是道:“夫人自己愿意便好。”   三人于是欢喜的继续用饭,霍去病懵懂着见干爹心情好了,又多吃了半碗。   因为最近并无什么大事,于是在林晓北养伤期间,刘彻将早朝改为三日一次,于是林晓北乐的再玩一天。霍去病是个十分贴心的儿子,小尾巴似的跟在林晓北身后,生怕他再不高兴。林晓北感叹着儿子是贴身小棉袄之类肉麻的话,心里倒是不怎么难受了。   因为最近并无什么大事,于是在林晓北养伤期间,刘彻将早朝改为三日一次,于是林晓北乐的再玩一天。霍去病是个十分贴心的儿子,小尾巴似的跟在林晓北身后,生怕他再不高兴。林晓北感叹着儿子是贴身小棉袄之类肉麻的话,心里倒是不怎么难受了。   第三日早晨,林晓北让卫青捎信去宫里,称病不早朝。林晓北搂着怀里的小肉球霍去病,舒舒服服的睡懒觉。   原以为会有什么事,谁知傍晚卫青回来时只说武帝心情舒爽,对于林晓北不早朝之事,只字未提。林晓北“啊”了一声,顿时觉得十分丧气,自己这躲避的行为,着实幼稚得很。   第二日林晓北躲在屋子里看书。儒家,道家,法家,兵家诸子百家的竹简一应俱全,林晓北直感叹东方朔果然博学。只是他看的就十分费劲了,一来这些竹简年岁过长,许多刻字都模糊了;二来他毕竟是个现代人,即使是学历史的,可毕竟是看着简体字白话文长大的,对于这小篆文言文,颇有些不适应。   看了一会儿,就听外面小道儿说:“韩大夫来了。”   小道儿自从被林晓北呵斥过后便懂了规矩,知道不经允许不能随意进出书房。林晓北放下竹简,整理好桌子,这才起身推开门,问:“哪位韩大夫?”   “是韩嫣韩大夫。”   林晓北心里一紧,直觉他来意不善。   只是不管心里怎么抗拒,林晓北总不能失了礼数,连忙到门口迎接。见了韩嫣,拱手行礼道:“下官不知韩大人屈尊来访,有失远迎,还请不要怪罪。”   韩嫣牵着一匹纯白色的马,衬着他修长身材如玉面容,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韩嫣对林晓北淡淡一笑,道:“无妨,是我临时起意要来。”   林晓北抬头极快的看了韩嫣一眼,道:“那不知韩大人来敝处所为何事?”   “怎么,都不请我进去么?”韩嫣不答反问。   林晓北确实没打算让他进去,却没想直接被他问了出来,于是只能延请道:“呃,是下官不是,韩大人里面请。”   韩嫣将马缰绳交给小道儿,自己则在前头走,林晓北心里叹了口气,跟在后头。   进了里屋,奉了茶,韩嫣才开金口,他眼神怪异的看着林晓北,冷声道:“你可知我一直都厌恶你?”   林晓北苦笑,道:“下官不知何处得罪了大人,让您厌恶?”   韩嫣干净漂亮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郁,他道:“我与皇上从小一起长大,亲密如斯,从未有一丝间隙。皇上想要的,我韩嫣纵使拼死也会为他取得。皇上想打匈奴,我便潜心苦学,务求皇上需要时能够对答如流,献计献策。我更是在一年前自发请求去匈奴一探。”说到此处,韩嫣一顿,又继续道,“没想到,我才离去不久,皇上身边就多了个你。明明满嘴胡言乱语,行为怪诞,可偏偏哄得皇上高兴,甚至为了你,对我多次冷脸相待,你让我如何能不恨!”   “我甚至想除掉你,凭我的本事也绰绰有余。可是皇上视你甚重,若是你有了什么闪失,皇上反倒会记惦你更深。直到卫子夫那女人进宫,我才惊觉,原来皇上并不是能被一人占有,我一时冲动,向皇上表明心迹,却被他疏远。上林苑一事,令皇上对你也有了一丝异样之情,我痛在心里,恨不能一刀砍了你!只是天怜我韩嫣,卫子夫被贬作宫女,最终我还是如愿与皇上在一起了。东方朔,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林晓北默然,垂下眼睑,道:“韩大人多想了,下官对皇上从来只有崇敬,并无其他。”   韩嫣放下杯子,浑浊的茶汤起了一圈圈涟漪。韩嫣道:“随你怎么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任何人想与我争皇上,都须付出死的代价!”   林晓北心一痛,仍道:“下官祝皇上与韩大人永葆真爱。”   “这是自然。”韩嫣站起身,以胜利者的姿态睥睨了林晓北一眼,道:“东方朔,你好自为之。”说罢也不用人送,自己走了。   林晓北手握成拳头,嘴里也被自己咬出了血丝。   夫夫又同心,共同对强敌   林晓北着实抑郁了几天,毕竟自己对刘彻刚有了那么点非分之想,还没来得及萌芽,就被韩嫣一棍子打死了。林晓北以前受过情伤,挺重的,所以这次再来一下,打击就格外厉害。   这种表现主要是在朝堂上,他以前不能说话痨,可绝对事事都能掺和一下,没办法,谁叫刘彻老爱问他,东方爱卿,你怎么看。于是他就得老老实实的说出自己的看法见解来。可现在,他跟刘彻冷战了,最起码是他认为的已经开始了冷战。刘彻遇事不问他了,他就更不爱出风头招人嫌。没出几天,大汉朝的臣子们就敏感的意识到,东方朔失宠了。   这一失宠,原本就对东方朔有偏见的众位大臣便开始落井下石,具体表现在朝堂上侃侃而谈,左右刘彻意见,还老爱在说完之后拿眼瞟他。下朝后对他明着暗着讽刺几句,笑哈哈的走过去。卫青看不过眼,几次要为林晓北打抱不平,可都被他拦住,淡然的说他不在乎,然后抱着乖巧听话的霍去病发呆。   卫少儿再嫁前一天,突地来找林晓北,还未开口便红了眼圈,林晓北不知何事,连忙劝慰。擦了眼泪卫少儿才对林晓北坦白了她所隐瞒的事情。   原来她的前夫,霍去病的爹爹并没有病死。她在公主府做女奴时,与平阳县县吏霍仲孺私通,没想到怀了孩子。霍仲孺生怕公主责罚,不敢承认,便抛弃卫少儿回了平阳县。卫少儿不敢将此事告诉他人,只能对卫青说是与人偶然结缘,生了孩子,那人却病死了。卫青对此深信不疑,更是这般教育了霍去病。卫少儿哽咽道:“大人,贱奴并非有意欺瞒,实乃迫不得已。我那弟弟太过耿直,若是明言,只怕他一怒之下替我寻仇或者看我不起。今我另嫁,思量几番终是不敢隐瞒大人,故而今日来告,还请大人勿要与他人言说这事。”   林晓北想起来确实是这回事,当时不知道怎么着竟然没想起来。他见卫少儿泪眼婆娑,颇为忐忑,连忙道:“夫人既然信得过在下,在下自然会保守秘密,还请夫人宽心。”   卫少儿俯首一拜,道:“多谢大人。”   因为双方皆是二婚,于是酒席便没有摆大,林晓北受邀去吃酒,才发现原来这陈掌来头不小。他曾爷爷曾是跟着刘邦一起打天下的陈平,家世不可谓不显贵,卫青见陈掌确实是憨厚可靠之人,便豪爽的拉他喝酒,直把人灌了个酩酊大醉。   林晓北哭笑不得的拉住卫青的手,道:“兄弟,你别再灌你姐夫酒啦,春宵苦短,咱们还是先撤吧。”   卫青也喝得有些高,听见林晓北说话,顿时笑道:“是了是了,都是青的错,还请姐夫原谅则个。”说罢滑稽的一拱手,颇为不伦不类。   因为卫青实在没法骑马,只能从陈府借了辆马车拉着俩人往回走。此时天已经黑了,林晓北抱着安静不说话的霍去病呆呆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沉默了一会儿霍去病终于瘪着嘴,哭丧着脸对林晓北说:“干爹,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晓北心一紧,酒醒了稍许,见霍去病要哭,连忙劝道:“怎么会呢,娘亲给你找了个新爹爹,以后就有两个人疼爱你了。”   “可是,娘亲以后是不是不住在干爹家里了?”   “当然了,爹爹跟娘亲要一起住啊。”   霍去病一撇嘴,不满道:“那为什么干爹不跟娘亲一起住,干爹也是爹爹。”   林晓北呛咳了一下,见卫青躺在一旁吭哧吭哧笑,顿时拐了他一肘子,又对乖乖等待答案的霍宝宝说:“唔,这个是不一样的。我是娇娇的干爹,可不是你娘亲的丈夫。”   霍去病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还要再问却被林晓北眼明手快的堵上嘴,转移话题道:“乖,很晚了,干爹抱你睡觉。”说着也不顾霍去病的挣扎,侧躺下来装成醉酒模样。霍去病郁闷的揪住林晓北的衣襟,不一会儿便在沉静中睡着了。   林晓北却没睡着,搂着霍去病深深地叹了口气。   回了家,林晓北小心翼翼的抱着霍去病回了房间,卫青则在一旁沉默的跟着。直到林晓北进房间时卫青才拦住他,低声问了句:“大哥,你叹气,是因为皇上?”   林晓北抬头看卫青,突地撞进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里。   “也许吧。”林晓北回了句,转身回了房。   又过了几日,与刘彻的关系始终没有和缓,林晓北一直沉默着,倒是刘彻容光焕发,极有神采。有过经验的林晓北知道,这是X生活和谐的表现,一想到刘彻与韩嫣在一起了,心便有些难受,不痛,却闷得慌。   这日朝堂上又发生了件事情。都尉汲黯代天子巡察时路过河南,正碰上那地方水灾,因着情况紧急,故而没有上奏就假冒天子谕令开仓放粮,赈济灾民。触犯了汉律,被刺史参奏了一本。   廷尉宁成侃侃而言,简直将汲黯说的十恶不赦。一旁丞相许昌,御史大夫庄青翟等人也随声附和,请求刘彻立刻处决汲黯。也有灌夫公孙贺等正直之臣言说汲黯虽犯了矫制之罪,但罪不至死。两帮人吵得天昏地暗,林晓北只觉得耳边嗡嗡一堆苍蝇,恨不能堵上耳朵才好。   刘彻也烦躁的不行,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吼一声别吵了。众人又补上几句才一齐向刘彻谢罪。   刘彻没法决断,汲黯行为虽有错,但用意是好的,绝非宁成所言那般严重。只是许昌庄青翟是太皇太后那边的人,上次因张骞一事已经被其训诫,这次若是再驳了他们的面子,保不齐他们怎么跟太皇太后告状。刘彻只好一手扶额,偷偷看林晓北。   林晓北正冒充石柱子,只是眼睛余光也在看刘彻,两股偷偷摸摸的视线撞到一起时俩人都愣了一下。刘彻见林晓北看他,脸上顿时有了神采,不知又想了些什么,突然大声道:“东方爱卿,你有何见解?”   众臣愣了,视线齐刷刷的瞄准已经失宠的某位侍郎。林晓北也是一愣,不知道刘彻怎么又想起他来了。   只是愣归愣,还是得回话,他出列以象笏挡住脸,恭敬道:“臣一切听从皇上决断。”   打太极?刘彻可不满意,他一咳嗽,对林晓北说:“东方爱卿不必拘谨,有何话直说无妨,朕曾说过你东方朔即使胡言乱语也不怪罪。”   我知道你不怪罪啊,可你不是明摆着让我得罪人么?林晓北偏过头,对刘彻挤眉弄眼。   刘彻脸一抽,也回复表情:朕就让你得罪人,怎么地。   林晓北做投降状,好吧,谁让你是皇帝呢!   刘彻满意的回一笑脸。   林晓北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朗声道:“回皇上,臣以为,都尉汲黯虽然行为有错,但他立了大功。”   刘彻配合道:“哦,此话怎讲?”   “太祖开国之初,许诺百姓休养生息,再没有赋税徭役,此举备受天下推崇,我大汉因此而强健。今有汲黯,代天子巡察,见河南水患,为体恤百姓,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此举必将为皇上笼络住人心,百姓也必定因此而对吾皇感恩戴德,褒颂有嘉。皇上与诸位大人们不妨设想一下,若是汲黯见水灾没有开仓放粮,而是上报朝廷,然后皇上再恩准开仓,再传回河南,这期间所耗时间没有二十日也有十五日。只怕那时早已灾民早已尸横满地,饿殍遍野。百姓怨声载道,自然会对吾皇心生不满,而一旦让百姓心寒,必将出现不可估量的后果!汲黯此举,安了天下百姓的心,知道吾皇是位仁义圣君,若是再处罚的话,不就是坏了皇上的名声么?微臣倒是要问问各位大人,败坏皇上的名声,就是大人们今天争辩的目的么?!”   “放肆!”许昌这厮又跳出来喊,“你东方朔满嘴胡言乱语,什么让百姓心寒,败坏名声,你分明就是想造反!我大汉朝堂堂君主,难道要向小小的百姓而低头吗?”   “丞相大人息怒,微臣绝无此意,更不敢造反。”林晓北对许昌行了一礼,复又道,“皇上,臣言尽于此,还请皇上圣裁。”   刘彻咳嗽了一声,道:“东方爱卿,你是要朕向百姓妥协么?如此,朕的威严何在?”   林晓北无奈,知道刘彻不能明着支持他。于是只能借用唐朝某位名人的话,试图说服一群老顽固:“臣曾从古籍中见到一言:君之于民,无异于船行水上,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秦朝施行暴政,百姓苦不堪言,终是不可忍受,故而高祖揭竿起义,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我大汉朝因此而建立。当然,今天这事绝没有那般严重,微臣只是打个比方。先帝奉行黄老思想,讲究无为而治,虽是无为,可也要保证百姓安居乐业,方为正道。为明君者,必要以民为先,如此才能上下一心搞发展……使我大汉朝愈来愈富强,再不必受强敌所扰。”林晓北刚说完便想抽自己一嘴巴,叫你考研时政治背多了,脱口而出就是上下一心搞发展,幸亏共同建设社会主义没顺嘴溜出来。   刘彻却没注意到政治术语,他被林晓北的话吸引了。他虽然想做武帝,可他也想做明君,林晓北说的话太诱人,以至于他激动道:“好,东方爱卿说得好!汲爱卿所作所为虽然有错,但功过相抵,不加处罚。东方朔擢升常侍郎,赐金百两!”   林晓北跪下高呼:“皇上圣明,我大汉朝有如此明君,实乃苍天之幸,百姓之幸!”公孙贺等臣子也跪下一起喊刘彻圣明。   一旁许昌简直要气炸了,东方朔真是太可恶了,三言两语便把皇上说的心花怒放,此等奸佞臣子,不除不行了!再看看旁边的臣子,也是一副东方朔所言确实有理的表情,一张老脸扭曲着,恨不能用皱纹夹死东方朔那丫的。   刘彻朗声大笑,看向林晓北那张清悠淡然的脸的视线又多了分炙热。他道:“朕自登基伊始,未尝有一日不想成为有道明君,令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今日东方爱卿说出了朕的意思,令朕十分欣慰。朕有如此多忠臣良将,我大汉必将愈加富健强盛!东方爱卿说得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就作为诸位的警言吧!东方朔你留下,退朝。”   众人又跪拜一次,退了出去,许昌对林晓北冷冷一哼,眼神狠厉。   宣室内,林晓北又恢复了石柱人状态,刘彻也矜持着不愿先开口。方才他们二人在朝堂上一唱一和,默契尤在,甚至更胜往昔。可是独处时,先前冷战所造成的裂痕,便又浮现了出来。   林晓北眼观鼻,鼻观心,死也不说话。僵持了一会儿,终于刘彻按捺不住,先开了口,颇有些讨好之意:“东方朔,你还在生朕的气?”   夫夫心连心,有苦也是甜   林晓北斜眼瞅了刘彻一眼,一板一眼恭敬答道:“回皇上,微臣不敢。”   刘彻急了,走到林晓北面前试图抓他的手,却被躲开,林晓北退后一步,继续恭敬道:“皇上与微臣上下尊卑有别,请皇上勿要失了体统。”这话就是前不久刘彻拿来说林晓北的。   刘彻挺委屈,忍不住高声道:“东方朔,你到底要如何?你难道从不把朕放在眼里么!”   林晓北也无奈,再鞠一躬,道:“微臣惶恐。”   “惶恐?朕还能吃了你不成?”刘彻看着林晓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十分无奈,只能软下来,改用怀柔政策:“你东方朔一向是朕最为看重的臣子,怎地如今变成这般情境?”   林晓北抬头看了刘彻一眼,明明还是少年人的身子骨,却早已有了成年人英俊沉稳的风采,也唯有在自己面前,才常常会气得跳脚,或者笑的没边。林晓北叹口气,也道:“皇上,微臣认为自己已经尽了臣子的本分,实在不知该如何再改。若是皇上实在不满意微臣言行,那微臣只好辞官还乡了。”   “朕不准!”刘彻慌了,连忙拉住林晓北的手,大声道:“当初是你来长安说要辅佐朕成就一番霸业,你不能食言!你送来的那车竹简,朕花了整整两个月才看完,每一句每一字都反复思量多次。朕将你引为知己,事事皆与你商量。就算是,就算是私密之事,也从未有过隐瞒。现在你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来!那朕为你所受的斥责,算什么!”刘彻说着便有些动情,眼里甚至有了泪花。   林晓北也十分震撼,姑且不论这话有多少夸大成分,单说一个帝王能对他推心置腹如此,也算是十分难得了。林晓北突地想起些什么,问道:“皇上,您说的斥责是?”   刘彻脸上飞快闪过一丝难为情,咬了咬嘴唇,赌气道:“你都要辞官了,还问这些干嘛?”   林晓北大着胆子反握住刘彻保养良好的手指,低头问委屈的少年:“皇上,您告诉微臣,谁斥责你了?”声音低沉带着点磁性,颇有些诱哄的味道。   两人贴的十分近,彼此间呼吸交缠着。林晓北比刘彻高大半个头,这距离看起来便像是臣子揽住皇帝一般。刘彻不满气势被压下来,猛地一抬头,刚要说话,便愣住了。   林晓北感受着碰到一起的鼻尖,嘴唇上温热的触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迅速放开刘彻的手,后退一步跪地道:“臣冒犯了皇上,请皇上责罚。”   好一阵沉默,林晓北偷偷往上看,正瞧见刘彻眼睛转向别处,脸却微微红了的模样。林晓北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很想起身,将外表坚强别扭,实则也别扭坚强的少年抱在怀里。只是也只能想想罢了,林晓北低着头又跪了一会儿才听刘彻道:“东方爱卿并非有意,朕不怪罪。”   是啊,确实是无意间来的碰触,林晓北极快的舔了一下嘴唇,道:“谢皇上隆恩。”   经过这一意外,两人之间愈发尴尬起来,相顾无言了一阵,刘彻终于说:“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出了殿,阳光自东面倾泻下来,原本笼罩在雾气里的皇宫渐渐染上温暖的光辉,已经是五月份了啊。天气倒不十分炎热,林晓北仅穿了里衣与深色官服,倒没觉得难以忍受怎么的。   林晓北牵着马,慢悠悠的往家赶,路上有机灵的,都会凑过来喊一句大人好,林晓北一一点头应了,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比如说,方才不算是亲吻的吻。   为什么总是在我决定要放弃的时候重新给予希望呢?林晓北问自己,明明他刘彻已经有了陈阿娇,有了卫子夫,有了韩嫣,如此多情滥情男女不忌的人怎么就值得自己喜欢了?是的,在触碰之后才发觉,原来真的是喜欢了,才会想要拥抱,然后加深印记。   林晓北回了家,还未进门便听见霍去病的哭嚷声,天生的大嗓门穿过大门回荡在林晓北耳边,令他一下子便把春花秋月的心思抛在脑后,连忙推门进去,直奔院落,将霍去病抱进怀里,哄道:“去病乖,不哭了啊。”   小孩子见来了宠爱他的人,哭得更是厉害,林晓北耳膜都要被震聋了。   卫青在一旁铁青着脸道:“大哥莫要惯他,若是不改正,将来必定不会成为栋梁之才!”   林晓北瞪了卫青一眼,将胖乎乎的小肉球抱起来,一手拍着他后背,低声诱哄道:“去病是男子汉大丈夫,要流血不流泪,你这样子,干爹要笑话你啦。”   霍去病瘪瘪嘴还想哭,但看见林晓北的表情,还是忍住了,一边擦眼泪一边道:“嗯,我是男子汉,我不哭。”   又哄了一会儿,才真正止住了哭声。霍去病折腾累了,在林晓北怀里睡了过去,林晓北将他抱回房间,小心放到床上,这才揉着酸痛的胳膊出来,问还在生气的卫青道:“兄弟,你怎地惹去病了?”   卫青怒道:“习武重在惩恶扶弱,报效国家。像他这般伙同别人欺凌弱小,难道不该加以惩戒么?”   林晓北闻言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今日我换班回来,竟看见去病与邻家孩子一同殴打一名男童。我上前阻拦,去病竟拒不认错,反倒说此人是匈奴野种。那孩童分明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去病怎能如此刁横霸道,仗着武艺在身便欺凌弱小,长此以往,必将为祸一方,大哥你说我该不该教训他?”   “匈奴的孩子?”林晓北开始思考此时匈奴的情况,可是来西汉已经将近一年,有些不大重要的东西都给忘记了,他又不是专门研究西汉史的,于是实在想不起来匈奴此时是不是内乱。只能说:“兄弟教训的是,去病是做错了,回头我训他几次。不过你也别下手太狠,毕竟他才四岁。”   卫青点头道:“大哥放心,我有分寸。”   “嗯。”   吃了午饭,刚想睡个午觉,突然门外有人喊:“东方朔接旨。”   林晓北一愣,以为刘彻又找他有事,连忙穿上外衣,出门接旨。   来的却不是杨得意,而是另一个面生的太监,带着一队人。那太监鼻孔朝天,拿眼白看人,对跪着的林晓北道:“太皇太后懿旨,传东方朔即刻进宫觐见!”   林晓北一愣,太皇太后?刚想问什么事,便被打断:“东方大人,请吧。”说着一队人便走过来架起林晓北,往外走。林晓北回想起许昌的眼神,心道,坏了,果然惹到国家真正的掌权人了。   进了宫,这次可没去正殿或者宣室殿,而是去了太皇太后所住的宫殿,到了门口,太监进去禀告,林晓北就趁机整理了一下衣衫,务必别因为细节被拿着做文章。   不一会儿就听见通传,林晓北低头躬身走了进去,微抬眼见到传说中眼瞎却极有手段的窦太后,于是叩拜道:“微臣东方朔参见太皇太后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是东方朔?”声音略有苍老,却威仪十足。   “回太皇太后,微臣正是东方朔。”   “哼,一介佞臣,仄身而立,何以如此狂妄,竟试图左右我孙儿思想,对位列九卿之臣加以侮辱?!”   林晓北出了把冷汗,诚恳道:“微臣不敢。”   “你不敢?许昌,庄青翟,你们俩进来。”   稍倾两位面带得意之色的老头走了进来,对窦漪行礼,看见跪着的林晓北时,皆奸邪一笑。   “许昌,哀家问你,东方朔可曾对你有不敬之言?”   许昌躬身行礼,道:“回太皇太后,东方朔仗着皇上宠爱,于朝堂上肆无忌惮,时常曲解微臣的忠谏良言,更曾多次讥讽微臣,请太皇太后做主,重重惩罚东方朔!”   “东方朔,可有此事?”   林晓北知道今天不能善了,纵然不承认也绝对逃不过惩罚,于是道:“回太皇太后,微臣虽与丞相大人政见相左,但从未有过讽刺丞相大人的念头,微臣所言所为,皆是为了皇上与天下社稷,还望太皇太后明察。”   庄青翟上前哭诉道:“太皇太后,微臣对天发誓,东方朔确实对微臣多番嘲讽,请太皇太后切勿听信谗言,以误正听!”   “哀家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心里却是有数,你东方朔一介贫民,得以重用本该尽心辅佐我皇孙,谁知你竟利用我皇孙宠爱,打压他人,更时常出言不逊。若非我皇孙宽厚,你早该被逐出京城。今日哀家非要惩戒你一番,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谨言慎行!来人呐——!”“皇上驾到!”两个声音一同响起,林晓北精神略松懈了一下,知道靠山来了,身体终于不再紧绷。   刘彻大步跨进来,对窦漪行礼道:“孙儿拜见皇祖母。”   窦漪见刘彻来了,皱眉问道:“彻儿,你来做什么?”   “孙儿听说您找东方朔,担心他敬畏祖母威仪,出了差错,惊扰了皇祖母,孙儿可就罪过了。故而前来探望一番。”   “呵,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既然彻儿也在这里,哀家索性就明说,东方朔行为失仪,言论不逊,哀家为宽抚忠臣之心,要对其加以惩戒!”   刘彻略有些急,连忙道:“皇祖母,东方朔虽有不得当之处,但他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孙儿名誉着想,为了我大汉着想,实在不知哪里有过错,还请祖母明察。”   许昌见刘彻对东方朔维护,立刻哭诉道:“太皇太后,皇上受东方朔蒙蔽已深,其错不纠,对于微臣的颜面却不管不顾,微臣无法,只能以死明志了。”说着便要往柱子上撞——当然他肯定被人拦住了。庄青翟也跟着哭,一把年纪了确实颇让人动容:“微臣与许大人一心为皇上,却落得如此地步,微臣无颜苟存世上,只能随许大人一同赴死,来世再效忠太皇太后了!”说着也要撞墙。   “彻儿!事到如今,你还想护着东方朔么!难道你要为了区区佞臣,伤了大汉满朝文武的心么!”窦漪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刘彻掀起衣摆,重重跪下,恳求道:“孙儿请求皇祖母网开一面,饶过东方朔!”   “彻儿,哀家上次便告诉过你,莫要太过信任东方朔,凡事要与哀家商量。你尚未成人,又心思活泛,极容易受人影响,做出错误判断。但你竟为了一个东方朔,三番四次与哀家对着来,难不成你也要逼死你皇祖母么!”   刘彻声音里带了泪意,他哽咽道:“孙儿知错。但东方朔忠心为孙儿,并无多大过错,还请皇祖母手下留情。”   “哀家本来便无杀他之心,只略惩一番,让他知道什么是为人臣子的本分。来人啊,将东方朔拖下去,鞭笞二百!”   林晓北原本一直跪在地上,听刘彻为他求情,十分动情。待见到刘彻为了自己下跪时,更是产生了就算为了他今日死去也无憾的想法,所以相比较而言,二百鞭子,已经算好了。刘彻还在前面求窦漪开恩,减轻处罚。林晓北却已经被御林军拎起来往外拖,拐角处见到刘彻含泪的双眼,林晓北弯弯眼睛,对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天子开隆恩,寝殿内修养   林晓北是学历史的毋庸置疑,只是他在学习的时候捎带看了点中国法制史,于是这些知识现在体现出来了。汉朝制定刑罚时参照了秦朝,只是废除了某些严酷的刑罚,例如车裂连坐之类的,并且将肉刑改成笞刑,保留宫刑。   这其中有个门道,鞭笞的时候若是一个人执行刑罚,到后来没力气了就不算痛了,可要是轮换着来,就真的是要命的事情了。   所以林晓北看见几个壮硕的大汉围着他时,他真正感到害怕了。   一人上前扒了林晓北的外衣,迫使他跪下低头,然后猝不及防的一鞭子,狠狠地抽向他的后背。   林晓北控制不住“啊”的叫喊出来。没给他时间缓冲,第二鞭接着就来了。   林晓北只觉得后背被撕裂了,火辣辣的带着锥心的痛感让他几欲昏厥。作为一个现代人何曾受过这种苦,林晓北要紧牙关,额头上甚至鼓起了青筋。   窦漪、刘彻以及要寻死的许昌庄青翟出来了,林晓北趴在地上,紧闭着眼睛不去看他们,在这一刻他是恨的,恨自己为什么要强出头,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嘴,甚至恨上了东方朔那个老头,为什么要挑中他来西汉!   五十鞭之后换了个人上来,林晓北神智已经不清楚了,可又被重新强劲的力道弄醒,他手握成拳头,指甲插.进了手掌里,嘴唇早就被咬破。血水顺着嘴角流出,分不清是内脏受损吐出的血还是嘴上的血,面前的石板已经被染红了。   林晓北以为自己会晕过去,可是他没有,听到太监高喊一声刑毕之后他甚至能放松身体想事情,他睁开泪眼模糊的眼睛,不甚清楚的看见刘彻红红的眼眶,林晓北想说点什么映衬自己英雄救美的壮举,可是刚张开嘴,就呕了一口血,然后昏了过去。   因后背上的疼痛醒来时,就看见刘彻跪坐在旁边的案牍后看奏折,旁边有御医为自己后背换药,见到林晓北醒来,连忙停下手中动作,向刘彻禀报道:“皇上,东方朔醒了!”   刘彻连忙扔了竹简,疾步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握住林晓北的手,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欣喜:“东方朔,你终于醒了。”   林晓北觉得自己趴的时间挺长,整个前胸都闷得很,他伸手轻微勾了勾手指头,虚弱道:“皇上,您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朕的寝宫,御医说你不宜移动,故而朕将你安置到这里。东方朔,你身上还疼么?”刘彻的脸上是未加掩饰的担忧。   林晓北明明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可还是笑着道:“回皇上,微臣没事。”   那笑容或许太令人心酸,刘彻的脸上霎时掠过一丝杀意,他郑重道:“东方朔,你今日所受的苦,朕将来一定要他们加倍奉还!”   “皇上,您不必为了微臣如此大动肝火,微臣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刘彻又重重握了林晓北的手,低声道:“东方朔,朕赐你一道圣旨,只要你不谋反,永远不死!”   林晓北扯了扯嘴角,心里却有隐隐的失落,他要的不是这个啊。但是他还是低声笑道:“微臣这是因祸得福哇,恕臣不能起身叩谢皇上恩典了。”   刘彻没因为林晓北戏谑的话而笑,而是认真道:“东方朔,你为朕所做的一切朕都记在心里,朕决不负你!”   林晓北眼睛带着笑意,虽然知道刘彻所说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可还是满足了。   在皇上的寝宫偏殿养了几天,勉强能进食起身了,林晓北便向刘彻提出臣子逗留内殿,于理不合,要回家修养的想法。此时林晓北正值风口浪尖,确实不能再惹人注意,于是刘彻也没多加阻拦,便点头让人弄了辆豪华舒适的马车送他回去,并嘱托他好生休养。说这话的时候,韩嫣也在一旁,见到刘彻对林晓北殷殷垂询,脸色十分难看,林晓北心里叹息,情之一事,实非人能控制,韩嫣,我要食言了。   回家后果不其然又被嫣儿哭着数落了一顿,霍去病更是抱着林晓北哭得天崩地裂,直把林晓北弄的肝肠寸断。   林晓北趴在床上,霍去病也在旁边趴着,卫青一脸心疼的看着林晓北,道:“大哥,你又何苦为了皇上做到如此地步?”   林晓北对着卫青笑笑,说:“身为臣子的,必然要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我虽然受了刑,却因此得到了皇上的圣旨,只要不谋反,就永远不处以死罪,这是多么荣幸的事情,兄弟你还有什么可惋惜的?”   “话虽如此说,可青实在是担心的很。若是再有一次,可叫大家怎么承受?”   “没事的,我东方朔命大得很,不会短寿的。”林晓北道,“对了,那天多谢你进宫通知皇上了。不然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   “兄弟之间还谈什么谢与不谢,青无能,只能想出此招了。”卫青狠狠捶了下手掌,叹息着说。   林晓北笑着抚了下霍去病硬硬的头发,笑道:“我以后会小心谨慎,明哲保身的。兄弟不要担心了。”   “嗯,那大哥就好好休息。去病,不要打扰你干爹了,我们出去。”   霍去病这才睁着黑亮的大眼睛对林晓北说:“干爹,去病长大了以后一定会打跑那些欺负干爹的人,再也不让你受伤了。”   林晓北亲了一下霍去病的额头,笑道:“好,我等去病长大。”   这才被熊拍了没多久,又被抽了二百鞭子,御医说因为上次的伤还未养好便又受了刑,极可能留下病根,嘱托他一定要好生休养。林晓北苦笑,自己这穿越敢情儿是来受伤来着。不知是不是在西汉生活的久了,思想有了改变,突然觉得得天子如此对待,也算不枉此生了。纵然不能相爱相依,但能为他分忧解虑,就好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渐转凉,林晓北身上的伤虽是好了,然而却终究留下了病根,刮风下雨阴天,便会浑身酸软无力,胸腹疼痛。林晓北十分害怕,生怕自己真的像历史上的东方朔那般,六十岁就死去。于是伤好后便与卫青霍去病一同日日习武练气,务求锻炼好身体,多活几年。   汲黯在他养伤期间来探访过一次,清秀淡雅的人物,言谈却果真是历史上那般直着来不拐弯,也不对林晓北多做感谢,只是谢了一句后就表达了自己忠心为民为君的思想,并对林晓北这等言谈荒诞不正经的人表示一下他的轻蔑之意。   林晓北没跟他翻脸,倒不是真大度成那样,而是他觉得,自己不能跟脑子不会转弯的人计较。况且他也算是忠臣,时常对刘彻劝诫,提过许多有用的见解。本着他好我也好的原则,林晓北汲黯还是十分尊重的。   后来上朝时林晓北也不在锋芒毕露,说话更委婉了,刘彻点名的次数也相应减少。遇到比较为难或重要的事情,一切都听从丞相御史大夫之言。于是林晓北也恢复了下朝奔到宣室开导皇帝的行为。   君臣两人就这样和乐融融,虽有情意,却不知是火候不到还是其他,林晓北终是无法与刘彻成为情人。而他们之间还有陈阿娇与韩嫣,林晓北想,纵使他们相爱,只要那些人还存在着,他就会心有芥蒂,他做不到不计较。   建元二年的冬天来到,冬天格外的寒冷。林晓北身上犯懒,整日裹在被子里看书,经过一年的调整,现在看书写字已经流畅的很,看来是真的适应了。   “干爹干爹,雪停了,你不是要与我打雪仗么,赶快下来啊!”又长大许多的霍去病兴冲冲的冲进林晓北的卧房,拉着他的手左右摇晃。   林晓北任由霍去病摇晃他的胳膊,却不动如松道:“干爹身上不舒服,你让你舅舅陪你。”   “干爹,你不能耍赖。舅舅说你就是因为坚持不下去才会整日待在房间里。我不管,干爹陪我玩!”   “好好好,服了你了。我就舍命陪小娇娇玩一回。”说着伸指头轻点了霍去病鼻子一下   霍去病立刻大声抗议:“干爹,你不准再叫我娇娇,娇娇是女孩子的名字,我叫去病,霍去病!”   林晓北大笑出声,霍去病还是这么有可爱而活力,渐渐长大后,知道娇娇是女娃的名字,于是一直抗议。   出了房间,一股寒风迎面而来,林晓北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衣领,戴上手套,喊杨得道卫青他们出来打雪仗。一时间院子里雪球纷飞,每个人欢笑着满院子窜逃,身上或多或少都“中弹”了。“干爹,你打不到我,哈哈。啊,舅舅,你偷袭我,哼,看招!”霍去病蹦跶的最为欢腾,笑声飘荡在侍郎府,十分感染人。   林晓北悄悄捏了一个雪球,握在手里,趁着霍去病不注意,猛地往前一掷,没打到霍去病,却被人接住了。林晓北一愣,站直身子看着不请自来的某人。   “微臣参加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晓北连忙向刘彻行礼。院内众人也纷纷行礼。   刘彻道:“东方爱卿快快平身,朕说过了,私下里你不必行礼。”说着看着手里的雪球,疑惑的问道:“东方朔,你这是在玩什么?”   “回皇上,微臣在打雪仗。”   “打雪仗?”   “对,就是把雪揉成球形,朝人投掷。”林晓北解释道,突然他笑道:“皇上要不要也一起玩?”   刘彻皱眉,似乎对这种游戏十分不屑,但是看着林晓北期待的眼神,还是忍不住点头:“好。”   有了皇上参与,众人都有些拘谨,尽管刘彻说不必在意他的身份,可还是没人敢朝刘彻身上扔。林晓北瞅准机会朝刘彻扔去,却被他稳稳接住,正欲弯腰再捧雪,蓦地脖子一凉,反射性抬头看见刘彻哈哈大笑的样子。一身黑衣的少年,不,已经不算是少年了,身披温暖柔和的光线,站在纯白的背景里就像是一幅动人的画卷,林晓北也跟着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仿佛入了冬,时间便过的特别快,转眼间又是一年过去。林晓北站在院子里,看着灰蒙蒙的天气出神。   卫青拿了件大氅过来,给林晓北披上,道:“大哥要注意身体,风寒还未好,便不要待在屋外。”   林晓北笑着转身,道:“兄弟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卫青红了脸,讷讷道:“大哥怎可以将我与女子做比。”一阵风夹带着冰霜吹过来,卫青连忙劝道,“大哥还是赶快回屋吧!”   林晓北咳嗽了几声,道:“大哥年纪老了,这身体愈发不中用了。”说着,便随卫青往屋里走。   卫青笑道:“大哥说什么胡话,你刚二十有四,哪里老了。”   是啊,东方朔今年才二十四岁,林晓北心想,真的白赚了几年。   走到门口的时候,见到嫣儿立在那里,神色黯然,臂弯处也放了件外衣。见林晓北看她,连忙笑道:“是嫣儿伺候不好,比不上卫兄弟体贴周到。我去厨房看大人的药好了没。”说着低头走了。   林晓北神色复杂的看着嫣儿远去的背影,半晌叹了口气。   转过头见卫青英俊刚毅的脸上毫无一丝稚嫩感,古人早熟,卫青早就显现出雄性的魅力。林晓北调笑道:“兄弟你也不小了,什么时候也娶一位如花美眷?大哥可是,咳咳咳,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啦!”   卫青一张俊脸腾地红了,着急摆手道:“我,我,我尚无中意的姑娘。”   林晓北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哥啥都知道的表情。卫青被这目光看的十分窘迫,丢下一句“青该当班了”便急急跑走了。留林晓北在原地窃笑不止。   开春之后,万物复苏,田地里的麦苗也已返青。刘彻憋了一个冬天,着实有点手痒了,于是下朝之后又叫了林晓北司马相如等人去打猎。林晓北先回家更换了轻便衣服,回来时便见到刘彻将韩嫣揽在怀里,低声安慰着什么。林晓北脸上的笑僵住了,在几米之外的地方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咬耳朵,心里苦涩。   待韩嫣露出笑颜时,林晓北想上前行礼,便听到刘彻说:“小嫣子别再伤心了,你不是好玩金弹子么,朕命人再给你造些,可好?”   韩嫣低声道:“我能与皇上在一起,便是此生无憾了,太后不喜我也无妨。只要能伺候在皇上身边,韩嫣即便身死也无怨的。”话说的深情款款,配着韩嫣不悔的表情尤为打动人。刘彻深受触动,刚要有所表示,便看见一旁林晓北呆滞的模样。刘彻颇有些被人捉.奸在场的窘迫,连忙放开韩嫣,对林晓北道:“东方爱卿,你来了。”   林晓北见着刘彻脸上的红晕,低声咳嗽了一声,躬身行礼,促狭道:“臣不知道皇上正有要事,不识相打扰了圣上,罪该万死。”   刘彻脸上表情难为情更甚,嗔怒道:“东方爱卿,从你嘴里朕就听见句好话!”这便一话带过了。林晓北心里的苦闷消散了些,自作多情的想,刘彻或许还是在意他的。   韩嫣在一旁变了脸色,瞅着林晓北的眼神像是能吃人。林晓北双手一抄,淡定的回望过去。刘彻不知是没察觉还是察觉了却不说,只对杨得意道:“得意,牵马过来!”   杨得意方才站在林晓北旁边,见了刘彻与韩嫣的恩爱,见了林晓北面上先是僵硬而后缓和,当着刘彻与韩嫣的面就敢公然打扰,机灵的脑袋一转,便了解了大概。不由对林晓北刮目相看。他心里痒痒的,很想说些什么,但他一个养狗的太监,这地方没他说话的份儿,所以也束手而立。听见刘彻换他,连忙道:“诺。”   几人翻身上马,出了宫,直奔上林苑。   林晓北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倒是人常说的喜忧参半。眼见着刘彻为了哄韩嫣开心,弯弓射箭,百发百中,不一会儿便狩了一车的猎物。韩嫣也自怀里取出金弹子,用弹弓射鸟。两人并驾,相映成趣,说说笑笑十分默契。林晓北见了,心里又不由叹息,刘彻虽然滥情,但到底还是喜好美人,自己这容貌虽然不丑挺帅气的,但还是够不上美人的标准啊。   林晓北有一搭没一搭的射着,准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司马相如骑马自后面追了上来,对林晓北叫了声:“兄长。”   林晓北收起脸上表情,转头笑道:“贤弟与弟妹今日感情可好?”自从卓文君做了《白头吟》之后,夫妻俩感情重修旧好,年前林晓北养病时,曾携手来探望。林晓北本来与司马相如也没多大仇怨,于是两人便重修旧好了。今日因为事情一再超出预料,于是也没能与他说话。   司马相如白净的脸一红,羞赧道:“兄长勿要再调笑相如了。兄长,有句话相如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   “兄长是不是……爱慕圣上?”说着连忙又道,“相如只是随便问问,兄长不必回答的。”   林晓北抬眼看了刘彻一眼,低声道:“承认又如何,我确实爱慕皇上。”   司马相如睁大眼睛,结巴道:“兄……兄长,你果真是……先头儿得意与我说起时我还不信,谁想到,唉。大哥可要慎重,须知帝王无情啊。”   林晓北笑,整个人浸着阳光,透着潇洒自信,原本便清秀俊雅的容貌此刻更多了一份从容淡定,仿佛时间一切事物都无法阻止他。只听他淡淡道:“天子虽难情专,但我东方朔从不认命!”   司马相如一怔,眼见着林晓北策马走远。   上林苑说是狩猎场,其实地方不大,纵马狂奔不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头。刘彻不尽兴,不顾人劝阻,踏过农田往终南山方向去了。林晓北见司马相如略有所思的表情,暗叫不好,他又得有事做了。   只是一路奔驰没有机会说话,只能跟在刘彻后头,一齐去了终南山。   终南山是座宝山,基本上什么都有,木材,矿石,农作物等等,所以资源十分丰富。若是司马相如回头写《上林赋》献给刘彻,刘彻再一动心,大手一挥让人扩建上林苑,工程浩大不说,单是浪费的人力物力就够喝一壶的。刘彻一直想打匈奴,来这么一下,实在是不利。若是没有充足的储备,第一次反击匈奴肯定会败得更惨。林晓北心里这般想着,也在思考着怎么劝诫刘彻。突地一愣,这场景不就是跟史记里面记载的一模一样么?自己什么时候真的开始与历史同步了?   抬头见刘彻意气风发的样子,天生的贵气与好面容令人忍不住追随。林晓北叹息,认命吧,就是这么个人,先是让自己怜惜折服,不自觉的想看看他后来成就霸业的风采。上次舍命救他也好,替他做事说话以致受罚也罢,总之是将他放在心上了。林晓北想起一句话:不论是由可怜才爱上,还是由感恩才心动,不论过程如何,结尾是不容置疑的爱情。   既然无法阻止某些事物的发生,那么就按着既定的轨道去一一实现吧。   想通了,心一下子轻快起来,林晓北难得纵马狂奔,猎猎的风刮过耳畔,带起长发乱舞,这份肆意许久未享受过了,该珍惜。只是可怜了这些农夫,辛苦种下的田地被人糟蹋了。有劳作的农夫脸露不满与怨怼,但看着刘彻等人衣着光鲜,骑的马匹也是不俗,只能敢怒不敢言。   林晓北从兜里摸出点钱,朝地里扔了过去。   刘彻奔驰在山林里,纵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山林里,惊起一片鸟雀。搭弓射箭,流畅的动作更增了几分英雄气概。韩嫣因纵马而脸色微红,看向刘彻的目光是带着崇敬的爱慕。林晓北落在后面,脸上则是宠溺的微笑。司马相如估计是被这笑容弄的浑身发毛,急忙拍马远离这厮。   几人沿山路翻过终南山,到了山下某处。刘彻住了马,对杨得意道:“得意,你前去探路,看看是什么村子。”   杨得意领命去了。刘彻回头见林晓北心情不错的样子,脸色也红润,于是笑道:“东方爱卿身子如何,可有不适?”   林晓北也笑道:“回皇上,微臣不妨事。只希望皇上尽兴就好。”   刘彻闻言弯弯眼睛,道:“东方爱卿果真忠心为朕,朕心感动啊。”   韩嫣在一旁道:“皇上,东方朔忠心为您,韩嫣呢?”   刘彻对林晓北笑道:“东方爱卿,朕可不能再夸赞你啦。你看,朕的小嫣子都吃味儿了。”   林晓北似真似假怨道:“皇上心里只有韩大夫,东方朔只占了皇上话头的位置,韩大夫有什么可吃味儿的。微臣倒觉得颇有不甘呢。”   “哈哈哈哈,东方爱卿可千万别学女人情态了,朕方才只觉得一阵阴风自背后刮过啊。”刘彻这话说完,除了韩嫣,大伙儿都笑了。韩嫣愤恨瞪了林晓北一眼,林晓北依旧淡定。   正说笑着,就见杨得意抱头往这里窜逃,远远甩在后头的,还有些拿着锄镐的农人。杨得意嘴里大叫着:“少爷,少爷,不好啦!”他们几人出门不便再用原来称呼,于是统一改口,刘彻是少爷,韩嫣是书童,林晓北司马相如则是教书先生。   与此同时,后头也来了一群官兵,为首的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穿着大人的黑色官服,带着法冠,板着一张削瘦的长脸。虽然形象有些滑稽,但却是极为阴沉的一个人。   官兵与农夫们将刘彻等人团团围住。一人指着刘彻对少年跪拜哭诉道:“大人,就是这伙贼子糟蹋了我们的农田,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少年眼露轻蔑,对刘彻道:“大胆贼人,践踏农田,阻碍生产,已是犯了大汉铁律。见本官而不跪拜,轻视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来人啊,将这伙贼人拿下!”话音冰冷,像是玉石敲击,一字一顿颇有些气派。   杨得意沉不住气,率先道:“你们才是大胆,竟敢让……”“得意住口!”刘彻扬手打断杨得意的话,兴致颇高的问:“你是谁?”   少年一怔,见刘彻衣服华丽高贵,布料质地绝非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神情也不见慌乱,颇为沉稳,估计是京里来的贵人。不由变了脸色,厌恶更甚:“本大人乃长安丞张汤,尔等还不速速就范,是要反抗么?!”说着就要挥手指派官兵上前。   林晓北心里一动,原来他就是张汤。他心算了一下,觉得不大对,于是驱马上前几步道:“我只知道长安丞是位四五十岁的长者,从未听说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娃,你说是你长安丞,证据何在?”   张汤闻言神色慌乱了一下,虽然极快掩饰住,但仍被刘彻瞧见。   刘彻赞赏的看了林晓北一眼,跟着道:“好哇,你竟敢冒充朝廷命官,看我回京后如何派人处置你。来人啊,先把这名贼子拿下,押回长安处置!”   张汤大叫道:“本大……我乃是长安丞张凌之子,父亲亲授予我权力缉捕犯案贼子,哪里算是冒充?!”回头又对官兵叫喊,“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们缉捕归案!”   刘彻也不急着点破身份,由着御林军与官兵对打,两边都是训练有素的人,打起来倒没多大损失。只是御林军到底比普通士兵强过几倍,没费多少功夫,官兵们便节节败退。张汤见状,瞥了刘彻一眼,对官兵急道:“你们这群人,食圣上俸禄,竟连一伙贼人都拿不下!都给我上前,退后一步,斩立决!”   官兵状似极为害怕张汤,闻言连忙挥舞着长戟上前拼命,御林军到底顾忌着不敢伤人,于是一时间倒持平了。   刘彻这才朗声道:“住手!”声音夹了皇帝独有的威仪,强悍霸道,竟令双方都停了手。   刘彻对张汤道:“朕等你长大为朕分忧。得意,拿出银两来赔偿农夫所受损失!”说罢意味深长看了张汤一眼,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林晓北也看了看张汤小不点的模样,跟着刘彻走了。   卫青遇难了,皇帝吃醋了   只是再着急,也不能跟刘彻说提前撤离。林晓北心里惴惴的,越来越觉得是有什么事,而这事,关乎卫青。   回宫之后,卫子夫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林晓北原本也想撤,却被刘彻留住,说还有话说。林晓北急了一脑门子的汗,却只能答应,心想着历史上是公孙敖自发救卫青出来,并没有记载他什么事。于是也只能打起精神,随着刘彻去了望林台。   望林台位于未央宫西北面,是个挺有名的地方。这地方修建的高,登上去上林苑的景致尽收眼底,故而才称之为望林台。不过汉武帝元鼎二年,这里被翻新,重修了一遍,改名叫做柏梁台。   一路上两人闲聊着,林晓北恪守君臣之礼,没像之前那般油嘴滑舌。再加上担心卫青,于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说冷场却绝不热络。刘彻突然停下,转身对林晓北道:“东方朔,你心里有事?”   “回皇上,臣没有。”   “呵,你就嘴硬吧。”刘彻瞄了林晓北一眼,道,“朕记得曾要你永远对朕不隐瞒,是吧。”   “臣未敢有一日忘记。”   “可你隐瞒了朕多少,嗯?”   林晓北心里难受,终于忍不住道:“那皇上对臣究竟是何意思?忽近忽远,忽亲忽疏。您的心思微臣不敢揣摩,只是臣也是人,也会心痛如绞,彻夜难眠——臣自入长安以来,无不是忠君为国,多方谏言,难道这些都换不出皇上您一句明白话么?……微臣言出不逊,还请皇上责罚。”说着,林晓北便要下跪,刘彻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沉声道:“朕说过,你是不同的!”   林晓北呵笑一声,道:“所以臣才被皇上这么吊着,就像在驴头前面拴着食物,诱使其拉磨,看着就在眼前,却永远都得不到。”   刘彻略有震惊,沉默了一会儿,终是主动握住林晓北的手,低声道:“你可知道,上林苑一事,你倒在朕的身上,昏厥过去的时候,朕喊着你的名字,心里十分惶恐。朕怕你就这么去了,留下朕一个,孤立无援。后来,你没事,朕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张骞一事,朕被皇祖母训斥,母后也告诫朕别太依赖你,说东方朔为人荒诞,言论不经。朕当时怎么说的,对,朕说东方朔他其实是个才子,有治国安邦之能,有他辅佐,朕一定能将大汉朝治理好……”说到此处,刘彻忽然停住了,转过身去,背着手,别扭道:“朕跟你说这些作甚,你是臣子,朕是皇帝,难不成朕还得向你示弱不成。”   林晓北试探着自背后抱住刘彻,问道:“那皇上能否告诉臣,您对臣到底是何感情?”   刘彻耳朵被林晓北呼出的热气熏红了,回头瞪了林晓北一眼,怒道:“东方朔,你别太得寸进尺,朕乃一国之君,怎能……唔……你!”   一吻做毕,林晓北道:“臣方才情不自禁,还请皇上原谅。”刘彻气的牙根痒痒,却舍不得处罚他,只能转过头去,大步往前走。“皇上!”林晓北站在原地喊了一句,“臣不是圣人,只希望与心爱之人心心相印,白首不分离。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臣不敢也不能独自霸占。不论您有什么苦衷,臣皆能体谅。只是情之一事,原本就是容不进沙子,微臣能在皇上心中留有一席之地便感恩戴德了。至于其他,微臣不期望了。”   刘彻回过头,目光若水,似蕴含着千头万绪,却终究化作一句:“朕明白了,你走吧。”   林晓北于是朝刘彻行礼,转身大步离去。   林晓北带着复杂的心情回了家,一问,卫青果然没回来,林晓北心里发急,也没个人可以商量一下,于是只能重新出门,想找公孙敖。   可他一不知公孙敖家在哪,二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当职,只能骑马先去了建章宫。   建章宫在未央宫以西,长安城外,是个类似于行宫的处所。因此时建章宫只作为行脚时下榻的地方,故而戒备并不森严,林晓北在宫门外找了个人来问,那人就道先头有人来传旨,说卫夫人想念兄长,想接他进宫叙旧,卫青就跟着进宫了。   林晓北暗叫一声不好,也没来得及道谢,骑马又奔回长安去。   说来也巧,路上正碰见公孙敖。他新得了一坛好酒,想去林晓北府上找卫青,三人一同畅饮一番。林晓北说了大概,公孙敖也觉出不好,他嘱咐林晓北切勿急躁,他带几个兄弟查探一下,让林晓北先等消息,若实在不行,只能进宫求皇上赦免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林晓北站在长安街头,翘首等待公孙敖。   公孙敖终于回来了,却带来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卫青不知怎的进了皇后的房间,意图侵犯,皇后受到惊吓,故而长公主将其逮捕,卫青即刻将被处斩!   林晓北手握成拳,狠狠地朝墙壁捶了一下。   林晓北道:“公孙将军,我现在进宫去求皇上。若是卫青真的进了法场,而我来不及赶回的话,只能请你带人将卫青强行救出了!”   公孙敖一拍胸脯,朗声道:“卫青乃我至交好友,别说是劫法场,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必定不辞!”   林晓北道:“事不宜迟,我便去了!”   林晓北复又骑上马,一路奔向未央宫。   一路倒还顺畅,林晓北快步朝皇帝寝宫走去,却在门口却被拦下。杨得意一脸为难的说:“东方大人唉,奴家真不能放你进去,皇上已经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林晓北恳求道:“得意公公,你就通融一下,我真的是有急事。”   “有急事也比不过皇上亲口吩咐啊。”杨得意苦着脸,道,“奴家总不能违反皇命啊。”   林晓北急的团团转,终于忍不住,大声嚷道:“皇上,皇上,臣东方朔有要事请见!”   杨得意吓得连忙拉住林晓北,叫道:“东方大人,你不要命啦,纵然皇上对你宽厚,也不能这么放肆哇!”   “得意公公,我实在是情非得已,若是冒犯了皇上,我愿承担责罚。但现今我确有要事,要死也得禀告完之后再死!”说完,又朝门吼,“皇上,臣确有要事,还请皇上恩准臣入内禀告。皇上——!”“你鬼哭狼嚎什么,没听朕说任何人都不准打扰么?!”伴随着门开的声音,刘彻一脸恼怒的看着林晓北。   林晓北连忙跪下,道:“回皇上,臣有要事要奏。卫夫人胞弟卫青被皇后娘娘关了起来,即刻便要处斩,微臣请求皇上救卫青一命!”   刘彻听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臣也不知何故。回家之后臣见卫青迟迟不归,心里担忧,遂去了建章宫以问缘由,得知有人曾去告说卫夫人想念兄弟,特请他进宫叙旧。后来不知怎么的,竟说卫青擅闯皇后娘娘寝宫,犯了大不敬之罪,要处斩!”   “那是他罪有应得,擅闯皇后寝宫当然要处以斩刑!”   “皇上,卫青绝不是这样的人,皇上不知道他,也该相信臣的为人。卫青是臣的结拜兄弟,最是敦厚老实,怎可能擅闯皇后寝宫,做出冒犯的事来,还请皇上明察!”   刘彻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皇后为何要诬陷卫青?”   林晓北:“臣不敢妄加猜测,但是皇上您也明白,卫夫人与卫青感情深厚,若是卫青出了事,卫夫人必定伤心难解。现今卫夫人还怀有身孕,实在经不起折腾啊。”   刘彻是个聪明人,霎时便明白了过来,可两条眉毛立刻又往一块儿靠拢,十分不悦道:“朕知道了。可是东方朔,子夫与卫青是亲姊弟,尚且没出面求情,怎地你急成这般。你与卫青真的只是结拜兄弟?”   林晓北一怔,不自觉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刘彻哼道:“若朕有难,你也会如此心焦么?”   林晓北只觉得很泄气,他道:“皇上,您真要微臣将心拿出来看看么?”   刘彻脸面一红,也自知说的过头了,不小心将感情表露出来,只能补救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了。朕这就给你面谕旨,你带去法场救人吧。至于皇后那里,朕会去说的。”   圣旨来晚了,两人同床了   林晓北谢过刘彻,连忙拿着圣旨去救人。路上,却遇见了劫法场归来的公孙敖一行。林晓北拿着圣旨,看着公孙敖背着卫青,而卫青却毫无反应的趴在他的背上,有血沿着衣襟往下滴落,蜿蜒了一路。林晓北愣了一会儿,连忙迎上去,道:“这怎么回事?卫青怎地伤成这样?!”   公孙敖顾忌着背上的卫青,只能啐了一口,道:“那些狗杂碎,竟对卫青先用了刑,方才还撑着,这会儿已经昏厥了。哼,待哪天一定报复回来!东方大人,咱们赶快找个医馆医治卫青吧!”   林晓北忙不迭点头道:“对对对,先找个医馆。”说着,林晓北跟没头苍蝇似的往前冲,一边来回看着道两旁是否有医馆。   几人将卫青送进医馆,老大夫捻着胡须为卫青诊脉,过了一会儿收回手,对林晓北道:“血脉堵塞,一呼而不见脉动,为内腑受创。老夫这就开几服药,回去以文火慢熬,半个时辰后服用,早晚各服一次。老夫这里有上等金创药,涂抹外患处,每日一次。切忌不要轻易移动,以免累及伤口。倘若再有什么症状,再派人通知老夫吧。”   林晓北感激道:“多谢老先生。”   公孙敖付了钱,拿了药,又背起卫青慢慢往回走,林晓北原想着回宫禀报一下公孙敖劫法场一事,但看着卫青面如金纸,昏迷不醒的样子,又觉得心里发堵,毕竟这是你刘彻的后宫闹出来的,卫青何其无辜,竟被伤及至此。   回了家,林晓北吩咐桑青再铺几层褥子,这才将卫青小心放到床上。公孙敖擦了擦汗,道:“东方大人,我尚且有事,劳烦你照顾卫青了。”   林晓北点头:“我会的,公孙将军你有事就先回吧。”   林晓北将药给了桑青,把大夫的吩咐细细说与桑青听。桑青明白后,拿着药去煎。林晓北这才坐到床边,一脸的担忧。   霍去病自外面跑了进来,看着卫青的模样,眼睛含泪,拉着林晓北问:“干爹,舅舅怎么了?”   林晓北将霍去病抱起来,搂在怀里,道:“没事的,你舅舅很快就好了。”   “干爹,我都知道,是坏人欺负舅舅。干爹,等我长大,一定要报复回来!”霍去病仰着脸,黑豆似的眼睛看着林晓北,语气却十分坚定。   林晓北笑:“好。”   卫青过了没多久便醒了过来,见林晓北与霍去病正坐在床边,便咧着嘴角笑了一下,虚弱的叫了声:“大哥。”   林晓北握住卫青的手,紧张道:“你终于醒了,身子可有不适?要不要喝些水?”   卫青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没事。”   林晓北心疼的很,又为着卫青的坚强所感,林晓北道:“兄弟你放心,这次的帐大哥一定帮你讨回来!”   卫青眨了一下眼睛,道:“不必了大哥,这次是青鲁莽了,此事便揭过吧。”   “这怎么行。”林晓北道,“我总不能让自己兄弟白白受人欺负,去病,你说是不是?”霍去病连忙点点头,道:“舅舅,我要跟干爹一起为你报仇!”   “大哥,你怎么为我报仇,去求皇上么?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事情啊。”   “……”林晓北沉默了,是啊,他怎么为卫青出头呢?他虽说是太中大夫,可他能比得上刘嫖陈阿娇么?再者他与刘彻刚刚斩断了情分,去求圣旨时已经惹得刘彻不悦了。林晓北面色萎靡,不知该说些什么。   卫青略微勾动手指,见林晓北转眼看他才道:“大哥不必伤怀,青真的没事了。醒来见大哥在身旁,已是满足了。”   林晓北没多想,只是握着卫青的手,紧紧的。   劫法场一事据说被陈阿娇抓到了把柄,要刘彻再治卫青的罪,林晓北急的满嘴燎泡,想尽办法保住卫青。卫子夫哭成了泪人,也在刘彻面前说尽好话。只是公孙敖做的这事确实违反了大汉的律例,要是不处置,说不过去。正在这时,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韩嫣依然是梅花一般,隽秀却清冷,他最近消瘦了些,手指更显得骨节分明,洁白莹润。他将东西放到矮桌上,开口就道:“我来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林晓北苦笑:“我知道。”   “长公主养了个年轻相好,名董堰,是个买珠宝的。二人偷情之事其他人还未知情,若是这桩丑事捅出来,想必皇后娘娘会松口。我言尽于此,告辞。”韩嫣淡淡的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多谢韩大夫相告。”林晓北感激道,复又说,“你与皇上,可好?”   韩嫣停住步子,转过头,下巴尖细,目光平淡:“如你所见,你满意了?”说罢便走了。   林晓北看着韩嫣挺直如竹的身子,叹了口气。   尽管打小报告非君子所为,但为了卫青,林晓北真是顾不得了。他将此事告知于刘彻,刘彻大怒,拿这事找陈阿娇问罪。陈阿娇大惊,找刘嫖询问,果真是母亲与人偷欢。陈阿娇大感失了颜面,也再没力气追究卫青责任,当即改了口,说是自己召见卫青,而非他擅闯,并恳求刘彻勿要将此事宣之于众,二人达成协议后,刘彻正式赦免了卫青。   因其受了不该受的刑罚,为了体现汉室隆恩,特提升卫青为建章宫监,加封侍中。公孙敖功过相抵,没有奖赏也没责罚,但刘彻赞赏其情谊,赏了不少钱财。   林晓北一边照顾卫青喝药一边想韩嫣的事情,据史书记载,韩嫣是触怒了皇太后王娡而被迫自杀的。林晓北还记得上次狩猎时,韩嫣就已经为皇太后所不喜。林晓北叹口气,心道顺其自然吧,韩嫣虽然骄纵了些,本质却不坏。他林晓北虽然不是圣人,韩嫣也是自己的情敌之一,但一来人对貌美之人总是给予特殊对待,二来他这次也算是帮了自己,若是可能,还是跟他相谈一次,对其劝告一番吧。   “大哥?大哥!”   “嗯?”林晓北回过神来,见卫青举着个空碗,道,“药喝完了?再喝点水漱口吧。”   卫青无奈的笑:“大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晓北摸摸鼻子,道:“没什么。天晚了,你早些休息,我回房了。”   “大哥。”卫青却突然叫住他,“我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不如我们效仿前人,今夜抵足而眠吧。”   “啊?”林晓北惊讶的叫道。   “怎么,大哥不愿意,可是嫌弃青?还是,根本没把青当成兄弟?”   “没,没有,兄弟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嗯,你怎地想起来这事?”   卫青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认识大哥许久,竟也没连床夜话过,实在不像是兄弟。呵,若是大哥实在不愿意,青不强求的。”   “怎么会,那你等我会儿,我先去沐浴,不然若是一身汗臭味,兄弟你可要嫌弃啦。”林晓北笑呵呵道。   “嗯,那我等着大哥。”   林晓北坐在浴桶里慢腾腾的洗澡,心里纳闷着,卫青怎地突然要跟他连床夜话,抵足而眠?只是转而又想,古代不是挺流行这个的么,正好也想问一下卫青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也想着第一次反击匈奴时跟着他一同出征,见识一下古代冷兵器战争。   擦干了身子,披上里衣,林晓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去了卫青房里。   卫青的衣襟并没完全系好,长发也披散着,小麦色肌理分明胸膛被烛光染上一层暧昧的光晕,平日里英气十足的男人此刻竟有些柔美的感觉。林晓北突然觉得有些口干,暗自警告自己,卫青是兄弟,不能打歪主意。   他理了理衣襟,确定没有一点地方露出来之后,上了卫青的床。   两人各自盖了一床薄被,卫青仰面躺着,林晓北侧着身,距离不十分近却气氛融洽。卫青先道:“大哥,这几日你辛苦了。”   “兄弟之间哪里需要客套,若是我有难,你只会比我更急。”   卫青转过头来看林晓北,眼睛带笑,语气却认真:“是,若是大哥有天有难了,青纵使拼着命不要也会保得大哥周全。”   林晓北心里十分感动,笑道:“那我只能拼着命让自己永远不出事了。兄弟,你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也升了官,以后有何打算?”   卫青道:“皇上仁厚,提封我为建章宫监,但人都说我是靠了姐姐的裙带关系,故而一直心有郁结。若是有机会挣得功勋就好了。”   “很快就有机会了。”林晓北道,“兄弟非池中物,将来必定有大建树。”   “嗯,就凭大哥这句话,我也会争取的!”   林晓北笑道:“我相信你。兄弟,你身上还有伤,不便熬夜,这就睡吧。”   “嗯。”   “大哥,你睡了么?”过了一会儿,卫青突然问道。   “嗯?哦,还没睡,怎么了,伤口疼了?”林晓北迷迷糊糊道。   “不是……大哥与皇上现在是何关系?”   林晓北翻了个身,道:“没关系。”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格很强大:)   【倒V】上林赋一出,夫夫又得吵   回去的路上,刘彻对林晓北道:“张汤年纪虽小,但执法甚严,朕以为可大用。”   林晓北心里有事,便无所谓的点点头。   刘彻却与他有了默契,一见他兴致缺缺的模样,便猜他另有想法,于是道:“东方朔,你有话直说。”   “回皇上,臣并无异议”林晓北一拱手,对刘彻道。但见着刘彻眼露不信,复又道:“不过,臣曾听闻这张汤有件趣事。”   “哦?说来听听。”   “这张汤乃杜陵人氏,其父离家出任长安丞,张汤留守家中。有次张凌归家,发现家中的肉被老鼠偷吃了许多,大怒之下鞭笞张汤。张汤于是掘开老鼠洞,抓住了偷肉的老鼠,并找到了这老鼠吃剩下的肉。然后立案拷掠审讯这只老鼠,传布文书再审,彻底追查。并把老鼠和吃剩下的肉都取来,作为犯人以及物证。罪名确定,审理完毕之后,将老鼠在堂下处以磔刑。张凌取了张汤审讯时记载的文书,细读下来发现其论断条理有序,用法清楚,宛若断案多年的人一般。不由连手拍赞,称其乃不可多得的吏治人才。臣猜想,张汤来京城,是其父授意无疑了。”   刘彻当即叫好,道:“这张汤果真厉害,朕没看错人。”接着又皱眉道,“只是他太过耿直,恐怕非易与之人。”   林晓北道:“皇上是有道明君,张汤必然不敢不臣服。”   刘彻被拍马屁拍的舒坦,不由对林晓北笑道:“不知怎么的,朕最爱听东方爱卿的言论。”   “微臣句句发自肺腑,从不敢阿谀奉承。”   “呵呵,好一个发自肺腑!东方朔,朕希望你永远对朕不隐瞒。”刘彻亮若晨星的眼睛满是笑意,林晓北见了,也会心一笑,心说:yes,my Majesty.   众人都十分疲累,刘彻骑在马上,放松了腰背,转头对林晓北道:“这上林苑着实小了些,又无行宫,以后狩猎若是误了时辰也没地方歇息,实在不便利啊。”   韩嫣也接口道:“是啊,皇上,韩嫣都觉得身子散了一般,可还要骑马回宫,现在只想着躺在床上好好休整一下。”   林晓北见机会来了,连忙道:“那皇上就不该出行那么远,上林苑地界不算小,狩猎已是足矣。”   刘彻面色不悦,道:“可朕纵马不需盏茶功夫便到了头,实在玩不痛快。”   林晓北笑道:“皇上可不能光顾着狩猎,您箭术精湛,百发百中的,后头这几车猎物吃不完,那多浪费呀。”   “东方朔啊东方朔,你让朕说你什么才好。行了,朕心里有数的。”刘彻一脸无奈的笑。   林晓北见状,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了,于是只能住了嘴,准备跟司马相如透个话,别让他再勾起刘彻扩建上林苑的欲.望。   回宫之后,刘彻跳下马,对林晓北道:“朕今日收获颇丰,心中甚喜。爱卿也奔波了一日,想是累了,赶紧回家歇息去吧。”   “微臣谢皇上体恤,那微臣就告退了。”   “走吧走吧,朕也累了。”刘彻挥挥手,跟韩嫣一同走了。   林晓北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才转头对司马相如道:“贤弟,我们也走吧。”   二人并驾而行,林晓北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道:“贤弟,你对今日之事如何看待?”   司马相如看了看林晓北脸色,见他一脸平静,并无褒贬之意,于是也稳着说:“皇上说张汤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兄长也说其睿智善断案,相如不敢有异议。”   林晓北心道,我是问你关于上林苑有何看法,提醒你一下,你写赋不要紧,别写的太华丽了,勾的刘彻心动就不好了。只是这话不能明着说,不然司马相如若是起了疑心,可就没办法解释了。“若是这上林苑再大些,圣上便不会践踏农田,被张汤惊扰啦。”   “难不成兄长也是如此想法?”司马相如闻言大喜,连声对林晓北道,“自方才相如心中便隐隐有感,只是苦于不知如何抒发胸臆。今经兄长提醒,相如茅塞顿开。请恕相如无礼,先行回去了。”说罢一拱手,还没等林晓北反应呢,就狠狠抽了一下马屁股,撒蹄子跑远了。   林晓北伸着手,嘴里那句别走没能说出来,张着嘴,傻不愣登的样子真叫人忍俊不禁。   我了个去,怎么会变成我促成了《上林赋》的出现啊,林晓北欲哭无泪。   林晓北无奈,想着明日后日都没早朝,阻止也来得及。天近晌午,再不回去,小道儿就该出来喊我回家吃饭了。   到了家一问,卫青还没回来,霍去病去了陈府,也不在家。孤孤单单吃了中饭,喝了点酒,身上的疲乏又浮现了出来,林晓北揉着酸痛的肩膀,对嫣儿道:“我午睡一会儿,有事押后再说。”   嫣儿心疼,语气有些不快:“大人真是不把自个儿身子当回事,皇上说什么就做什么,比二狗子都听话。”   林晓北一听,噗嗤笑了,回头看院子里小道儿正在那逗弄已经长了半大的狗崽子,笑道:“哪儿啊,大人我比二狗子强多了,我还能说话逗乐皇上,二狗子可只会汪汪叫哇。”   嫣儿气恼,轻锤了林晓北一下,道:“大人还是这般不正经,嫣儿不与你说话了!”说着扭身走了。   林晓北笑嘻嘻的回房间睡觉去了。   林晓北正做着美梦呢,就听一阵拍门声,外头小道儿着急的喊:“大人,大人唉,快醒醒,去病小少爷中毒啦!”   什么?林晓北被惊醒,顾不得吓出一身的冷汗,连忙下床奔过去打开门,抓着杨得道衣襟颤着声问:“你说去病怎么了?!”   小道儿被林晓北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说:“方才,方才陈府上来人,说去病少爷用了午饭后呕吐不止,一刻钟之后竟然呕血了,去病少爷嚷着要见大人,所以差人来请。”   林晓北只觉得心一痛,抬脚便要往外冲,还是杨得道拉着他,说没穿外衣与鞋子。   林晓北骑马一路奔去陈府,门口有接引的小厮,领着林晓北快步进了里屋。   霍去病脸蛋子上挂着泪花,见着林晓北瘪着嘴要抱抱。卫少儿见状,一边擦泪一边给林晓北让位。林晓北坐在床边上,将霍去病抱进怀里,低声安慰道:“去病乖,干爹这不是来了。”   霍去病伸手揪住林晓北的衣襟,哭咧咧的道:“干爹,我要回家,呜呜,回家。”   小家伙的眼泪像是一把火,灼烧在林晓北的心脏。林晓北点头说:“好,一会儿咱就回家。”林晓北抬头问陈掌,语气不是很好:“陈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去病自我府上来时还好好的,如今怎么就成这样?”他还想说如果你不愿意看见霍去病,大可以不接他来住,我林晓北虽然穷,可也会把去病养的健健壮壮的。只是他只是霍去病的干爹,在后爹亲妈面前有些话说了就过了。   陈掌也是一脸心疼,瞅着霍去病的眼神倒也颇为关切,他道:“是我疏忽了,东方先生不要置气,大夫也说是气血不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林晓北冷笑:“气血不调,下官就不信陈大人不知道气血不调的症状。有些话下官不便明言,若陈大人有一分真心为着去病,这事就该彻底查清楚。”说着,又转而对卫少儿道,“陈夫人,请恕东方朔无礼,将去病带回侍郎府调理。”   卫少儿见霍去病依赖林晓北的模样,眼神略有黯淡,她道:“如此,去病就拜托给大人照料了。”   林晓北不顾身上酸疼,自陈府借了辆马车,一路上抱着霍去病没撒手。   林晓北心思全部被霍去病占了去,一时间竟忘了去司马相如家里。于是第三天再次早朝时,林晓北在承明殿里就看见了司马相如怀里的两捆竹简。   林晓北眼一抽,连忙过去,指着竹简明知故问:“贤弟,你这是?”   司马相如爽朗一笑,道:“那日深受兄长启发,回去后连夜写了一篇辞赋,预备今日呈给圣上。”   “哦?不知贤弟写了什么?”   “呵呵,请恕相如不便先讲啦。”司马相如神秘一笑,竟然避开不谈。   林晓北还要再说,太监已经过来叫众臣上朝了。   所忠照旧高声道有事禀奏无事退朝,话音刚落,一位老臣便走了出来。说已经是建元三年,皇上后宫只有皇后一人,也无子嗣,于祖宗礼法不合,应趁三月天好,再从大臣之中或民间选出一批女子进宫,充盈后宫,以诞龙种。   刘彻闻言,不知怎的,反射性看了林晓北一眼,见他面色平静,略皱起眉头,随便挥了挥手,道:“那有劳爱卿操办了。众卿还有事么?”   林晓北早在刘彻同意纳妃之后便开始走神,心里又泛上一阵郁闷,待回过神来时,司马相如已经将竹简呈给刘彻了。   刘彻挺喜欢司马相如的文章,文笔好,辞藻华丽,所以才会在看了《子虚赋》之后让杨得意与东方朔将人从临邛接过来,还封了封了侍郎。但他来了之后,只得了个闲散官职,刘彻也没表示要重用他,于是一直很有些郁郁不得志。但他一没治国之才,二没行军之术,唯一会的就是写赋,便想着写出点东西来讨好刘彻。不过长安城太安逸,美人又多,词赋写了不少,但没几个能被刘彻看上眼,反倒是夫妻关系也弄出了问题。和好之后司马相如收敛了一些,更想着讨好刘彻,但苦于一直没机会,这次出了这茬子事情,司马相如经林晓北一点拨,霎时灵感如泉涌,回家用了一天一夜,写出了《上林赋》。   刘彻展开竹简,认真阅读起来,速度越来越快,简直一目十行,待看到最后,不禁击节赞赏,大声叫好:“好,司马爱卿所书,句句符合朕意。撞千石之钟,立万石之虚;建翠华之旗,树灵鼍之鼓;奏陶唐氏之舞,听葛天氏之歌。千人唱,万人和;山陵为之震动,川谷为之荡波!朕的上林苑就该是这个样子!吾丘寿王。”   “臣在!”一名面相普通的男子出列。   “朕要你照司马爱卿所书之赋扩建……”“皇上,臣有话说!”林晓北还未开口,便听见有人打断了刘彻的话,一看,竟然是都尉汲黯。   汲黯仍旧一副清冷样子,全身上下都挂着生人勿近熟人勿扰的牌子。他先行一礼,而后直言道:“启禀皇上,臣认为此时扩建上林苑,十分不妥。大汉朝开国之初,高祖无为而治,不动土木。先帝更是节俭,动用百金便要慎重考虑。扩建上林苑,工程浩大,劳民伤财,损耗难以预计。臣以为,不该扩建!”   刘彻不高兴了:“难道朕就没无为而治?朕只是修建一个上林苑,又没说要出兵打仗,增加赋税,怎么算作是劳民伤财?再说了,此举也是扬我国威,让匈奴边陲之国看看我大汉的富饶强健!”   “皇上,我朝国库才刚充盈,若此事成行,臣恐怕将会耗尽所有积蓄。皇上,您不能像纣王那般酒池肉林,须知玩物丧志啊!”   “大胆!”刘彻怒骂道,“好你个汲黯,竟敢说朕是昏君,气死朕了,来人啊,摘了他的官帽,拖出去!”   林晓北连忙出列,躬身禀道:“皇上且慢——!”   刘彻见是林晓北说话,火气压下去一些,道:“对,东方爱卿一向最有主意,你来说说,朕到底该不该扩建上林苑?”   林晓北犯了难,这刘彻正在气头上,若是再说反驳的话,可真就惹恼他啦。可是没办法,总不能看着汲黯一代忠臣就这么被驱逐出去,于是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皇上,臣以为汲黯大人言论虽过激,但还是十分有道理,扩建上林苑,确实是劳民伤财,不是明智之举……”   “什么,你也说朕是昏君?”刘彻霎时瞪大了眼睛。   发兵救东瓯,刘彻过生日   建元三年的夏天并不是个太平的日子,气候反常,极为多雨。南方地区频频水患,忙的刘彻焦头烂额,正在这时,东南小国东瓯国也派使者来求助,原来是闽越突然发兵,攻打东瓯。   景帝前元三年(公元前154年)曾发生过七国之乱,起头的吴王刘濞被周亚夫设计杀死,但其子刘驹却趁机逃到闽越,没了踪迹。没想到刘驹这小子耐性不错,竟然等了十六年才出言说服闽越王骆郢出兵。而东瓯国在那次叛乱中先是跟着捣乱,后来见周亚夫之兵勇猛,又投降了,是个墙头草,没什么大用处。   所以,朝堂上,对于是否发兵去救,有了很大的分歧。以丞相为首,连带御史大夫说东瓯小国在七国之乱里头也没出力还跟着捣乱,不值得派兵去救,再者俩小国打仗,也没牵涉到我大汉,就让他们闹腾去吧。另一派就说东瓯在平定叛乱之后归属了汉朝,是大汉朝的一部分,虽说地方小,可也是大汉朝的地方,岂能容他人侵犯。   刘彻自然是主战,毕竟,作为一个好动的皇帝,怎么可能被动挨打。可又不能违背窦太后的啥时候都不能动弹的黄老思想,于是这就犯了难。眼瞅着两帮人吵得面红耳赤就差撸起衣袖干一架了,终于忍不住说:“东方朔,你说朕该怎么办?”   林晓北知道刘彻肯定得问,故而早就想好了话说,他道:“南越一带,蛮夷之地,多高山,林密有瘴气,行军极为不易。秦朝残暴也未能啃下这块地方来。但如今,我大汉兵力强健,比之秦朝不知强大几倍,若是有了能力而不去救助,天下百姓会怎么想?是不是朝廷没有力量,或者没有恩德呢?东瓯乃大汉属地,若咱们不去管,还有谁能管?若以后其他小国也遭受侵害,我大汉朝又该如何处理?也是放任不管么?再者,闽越国比之东瓯,兵力强盛数倍,谁又能保证,他灭了东瓯下一步不会挥军北上,直指我大汉呢?”一连串的反问将人都问住了,最后一句更是严重,是啊,当初七国之乱,朝中大多数人都经历过,当时可真谓惊险。若闽越灭掉东瓯,再联合其他国家,不就是再一次的叛乱么?   林晓北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刘彻却是极为兴奋。但丞相许昌仍要挽回面子,他道:“我大汉地域宽广,闽越区区一个小国,怎可能与我大汉相比!”   “呵呵,丞相大人,下官并无贬低我汉朝的意思。”林晓北对许昌行一礼,道,“只是,下官想问一句,现在出兵一千便能解决,与将来出兵一万才能镇压,哪个合算?丞相大人是黄老学派中的佼佼者,难道喜欢大动干戈?”   这话既捧了他一把,又质问了他,直把许昌弄的老脸尴尬,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汉朝就该出兵教训闽越一下!皇上,老夫赞同大中大夫所言。”   丞相都发话了,底下的众臣也跟着同意,刘彻更是兴奋。可转眼思量了一下,又道:“朕登基不久,不能大动兵力惹皇祖母不高兴,这样吧,朕派一使臣持杖节去会稽郡调兵,南下平叛,不必使用虎符。”说着视线落到林晓北身上,一瞬又移了过去,开口道:“严助!”   一名黑衣削瘦男子出列,抬高象笏挡住脸,朗声道:“臣在!”   “朕就命你为使者,持杖节前往会稽郡,务必要解决东瓯之事!”   “臣,遵旨!”严助跪地接旨。   林晓北眼瞅着地面,什么表示也没有。   严助不久就传来消息,称其已令郡太守出兵,不日便抵达东瓯,请吾皇放心云云。刘彻命所忠当朝宣读奏折,十分高兴。再加上水患终于过去,百姓开始安定下来。刘彻此次处理的极好,既解决了问题,又没与窦太后起冲突,更有一些大臣看出刘彻的才干来,纷纷表示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故而刘彻这皇位,一步步开始稳健了。   七月初七,是刘彻的生辰,前几次因为守孝的缘故并未操办起来。而今年刘彻既有了孩子,又立了业,自然要好生庆祝一番。林晓北想起刘彻说要他准备生辰贺礼,还得别出心裁,不准送漆器之类的摆设。林晓北又开始郁闷,凭什么老子拿一样多的俸禄,却得多操一份心?   只是想归想,还是得办事。林晓北坐在屋里,开始琢磨。   卫青从外头进来,见着林晓北发呆,笑着道:“大哥这又是怎么了?”   林晓北手托着下巴,懒洋洋道:“还不是皇上,非要我送份与众不同的贺礼,我正在想着送什么。”   卫青脸上的笑一下子淡去了,他道:“皇上不是已与大哥斩断情分了么?怎地还做这无礼要求,纵使他是皇上,也不该如此骄纵!”   “我靠,兄弟你真牛,竟敢背后骂皇上!”林晓北对卫青竖大拇指,道,“虽然老子看他也很不爽,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是皇上呢。唉,嫣儿也嫁出去了,没个伶俐的人可商量,可怜我一介穷大夫,真的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啊!”   卫青气道:“随你吧,我不管你这些事了。”说罢,气冲冲走了。   林晓北纳闷的看着卫青的背影,他最近这是怎么了?好似自从那一天同床而眠之后,卫青就总是这么阴阳怪气了。林晓北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可是却不敢证实……   只是不管林晓北敢不敢,刘彻的生辰还是隆重的驾到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刘彻派人来接,林晓北于是捧着一捆书简,随人去了上林苑。   他果然被单独接见。刘彻站在亭子下方,等着他。   林晓北行礼之后将手中的竹简呈上,道:“皇上,臣回去后想了许久,该送您什么。可臣身无长物,所受俸禄均贴了家用,唯一富有的,就只有书简了。皇上如今可独当一面,治国论政皆十分准确条理。故而臣写了这本《治国策》,总结历代君主政见,希望能让皇上满意。”   刘彻接过来,也没翻阅,神色倒是看不出满不满意来,他对林晓北道:“爱卿辛苦了,今日便多饮几杯吧。”   “谢皇上隆恩,微臣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   宴席是露天摆在上林苑行宫,面朝南一张主桌,皇帝皇后坐着,下面面东面西两排,中间空了个地方供舞女表演,林晓北与周围几人祝酒之后,喝了几口,颇感无聊,这古代娱乐活动就是这么少。不过,来了这几年,也都习惯了。   刘彻左右是卫子夫与陈阿娇。先头董堰那事,令刘嫖母女俩低调了不少,刘嫖更是出资在长安城外建造了一个长门宫,供女儿修身养性。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她陈阿娇是不是真的转性了,不过后来阿娇被废一辈子住在那里倒是真的。   刘彻敬了大臣们一杯,无非说是多谢众位自朕登基以来尽心辅佐,朕年纪还小,还希望众位再劳累个几年。话说的声情并茂,这不,很多大臣都哭了,林晓北颇感惊异,古人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没听出这是客套话么。林晓北打赌,刘彻此刻心里肯定在说,等朕亲政了,你们之中许多人就可以去养老了。   有个满脸虬须的武夫不知喝多了还是怎么着,一甩杯子,哭咧咧道:“老子生逢明主,就算现在死了,也无遗憾了。皇上,您说吧,要老子干什么,老子他娘的说个不字就是这个——”说着比划了一下,“王八!”   众臣都笑了,刘彻也乐了,大叫道:“好!朕有如此勇武之臣,我大汉朝必定会愈加强盛!不过朕要你活着,替朕办事!灌夫,朕再敬你一杯!”说罢,豪爽的举杯,一饮而尽。   那名叫灌夫的武夫顿时举起坛子,一口气喝了一坛子。   众臣并不拘束,或许是地点的缘故,也或许西汉时君臣之间的界限并不十分分明,因此彼此都放得很开,酒味,菜味,臭脚丫子味弥漫在这里。卫子夫脸色有些苍白,便先告退了。陈阿娇为表示自己母仪,自告要送卫子夫回去。   这下大家伙更是欢腾了,先前顾忌着女人在这里,还能装斯文,女人一走,顿时话题也转荤了。   林晓北喝了几杯,觉得有些晕乎气闷,于是便出来散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当初为刘彻挡熊的地方。林晓北靠在一棵树上,抬头看着夜空里的月牙。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爽,吹得林晓北心旷神怡。他呆呆的抬头看着夜空,突然惊觉前世的记忆已经十分淡了,甚至于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这时,自背后传来刘彻的声音:“东方朔,你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ky姑娘的指正:)百度了一下,瓷器原来是东汉时期开始出现的。:)   【倒V】小皇帝郁闷,东方兄来哄   林晓北难得不想插科打诨,于是一整衣襟,跪地道:“国君谦虚谨慎,则天将降福,若是骄淫奢靡,必将招惹灾祸。皇上那日言说上林苑地方窄陋,要按照司马相如之赋扩建苑林。但关中一带,土地肥美,物产丰饶,又有天然屏障,阻碍匈奴南犯。是国家赖以太平,小民赖以富足的地方。将此等宝地划入上林苑,为扩建狩猎之苑而毁人坟墓,拆人房屋,令人迁徙,将使小民无处栖身,其必将对朝廷心生不满。望皇上三思啊!”   刘彻气哼哼道:“朕不过是重修一下,又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怎么就招致你这么多话!”   林晓北叩首,道:“皇上,您熟读过史书。昔日纣王建九市而致诸侯叛乱,楚灵王造章华台而失去民心,秦始皇修阿房宫而致使天下大乱。前事之鉴,不可不察。我朝建立不足百年,国库尚不充盈,实在无力支付如此巨大的损耗,皇上,扩建上林苑事小,动摇国之根本事大啊!微臣忠心为了皇上,若是违背了皇上的意思,那就只能以死谢罪啦!”   刘彻瞪着眼睛喘粗气,可又没话反驳,寻思了一会儿,竟然乐了,他说:“东方朔,你起来吧,朕又没怪你,跪着干嘛。什么死不死的,朕不是说过嘛,只要你不谋反,就永远不怪罪。”见林晓北还是跪着不起,又忍不住哼道,“怎么着,你还不服气?好了好了,朕真是怕了你了。你东方朔字字珠玑,劝谏有功,朕就封你为大中大夫,另赐百金,如何?”   林晓北也乐了,算了,反正自己也尽义务了,该说的也说全了,于是道:“回皇上,臣不要奖赏,只要皇上不怪罪汲大人就好了。”   “不怪罪不怪罪,都依你。”刘彻摆摆手,说,“扩建上林苑之事,以后再说。退朝。”说罢狠狠瞪了林晓北一眼,转身走了。   林晓北无奈的笑,何苦来哉。   出了殿门,司马相如气冲冲对林晓北道:“兄长,你今日是甚么意思?”   林晓北道:“你的赋用词极尽奢华之能事,将上林苑描绘的琼楼玉宇一般,就算是穷尽全力,也不能造出赋中所写五分豪华出来。皇上如此动用民力物力,我难道不该阻止?”   司马相如道:“明明是兄长先行提示相如,今日却又如此批斗相如所书之赋。相如一介文人,若想得到皇上青睐,所依赖的唯有词赋。兄长倒是会做人,不仅封了官,还让汲大人欠了人情,又打压了我,真是好计谋。相如自知比不过大中大夫的机智,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相如,哼!”司马相如一抬衣袖,胡乱行了礼,转身走了。   林晓北站在原地,欲语不能,他没有对人耍心机,真的是因为事情耽搁了。   太史公司马谈与汲黯携手追上来,汲黯对林晓北道:“多谢东方大人今日为汲黯解围,你救了我两次。以后东方大人若是有什么差遣,只要不违背汲黯的为人的原则,我必定随叫随到。”   林晓北连忙客气的回,不必。   司马谈捻着发白的胡须,对林晓北赞赏道:“老朽原本以为东方大人为人行事荒诞不羁,未有真才实学,只是这几月下来,老朽方知你有大智慧。我有一小儿名司马迁,不日将来长安,老朽多次与他提起东方大人,小儿一直心生仰慕。故而不日老朽便会携子去府上造访,还请东方先生原谅小儿莽撞。”   林晓北又是一惊,司马迁,大名鼎鼎的司马迁,对我心生仰慕?“当然不会,朔也一直想见见司马小兄弟呐。”   “咦?莫非东方先生曾听过小儿名号?”   “呃……没有,呵呵,在下也是方才听老先生讲起。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先生秉笔直言,想必司马迁也是英雄出少年。”   “呵呵,东方大人真是过奖了。”   “不会不会。”   林晓北告别司马谈汲黯后,特意走的慢些,但是直到了宫门口,也没见着杨得意的踪影,倒是门口守卫的士兵热络的跟他打了声招呼。林晓北想起刘彻早朝时气呼呼的模样,知道他虽然不怪罪,但心里肯定郁闷,不由失笑,找个机会哄哄他好了。至于司马相如,他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理,他本是倚仗自己知晓历史,故而想先提醒一番,可谁知话还没说完,就没再有机会说出来。再加上霍去病的事情来得突然,更是将这事忘在脑后,如今想来,确实是对他不起。   回了家,就见到今日不当班的卫青在哄着霍去病玩。霍去病经此一事,短短几日消瘦了不少,下巴都能当针使了。林晓北心疼的将霍去病抱进怀里,道:“起那么早,不再睡会儿?”   霍去病乖巧的摇摇头,道:“想干爹了。”   卫青站在林晓北旁边,闻言抱怨道:“去病偏心,舅舅哄了你这么久都没见个笑脸,一见着你干爹更是把舅舅抛到脑后头去了。”   林晓北对卫青笑道:“你好歹是当舅舅的,怎地也跟小孩子似的。难不成要我哄着你们两个?”   卫青脸皮又红了,讷讷道:“大哥真爱说笑。”   霍去病抱住林晓北的脖子不撒手,对卫青吐舌头。卫青佯怒,揪着霍去病的耳朵扮鬼脸,林晓北无奈的任由他们两个闹腾,不大的院子里顿时欢笑阵阵。   中午用过饭,林晓北哄睡了霍去病,更换衣服,要进宫去。卫青出门碰见了正欲外出的林晓北,问道:“大哥要去哪里?”   “哦,进宫去趟。今儿早朝惹恼了圣上,去赔个不是。”   卫青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道早去早回。   进宫倒是挺顺利,一听说最受宠的东方大人要见皇上,立马就有人将杨得意找了出来。杨得意哈着腰道:“我猜东方大人必定要来的。皇上下了朝,又与皇后娘娘大吵了一架,回到寝宫便开始摔东西,吓得一干人等都不敢入内,连午饭都没吃进去多少。唉,这世上唯一能劝动皇上的,就是东方大人您啦。”   林晓北无奈道:“我只有尽力了。实不相瞒,今早上正是我惹得皇上大怒啊。”   杨得意同情的看了林晓北一眼,道:“那,东方大人,您多多保重了。”   “呵呵,但愿吧。”   杨得意领着林晓北到了刘彻寝宫,敲了敲门,几秒钟之后,不知是什么东西啪的打到门板上,清脆的碎裂声吓了两人一跳。刘彻在里头大喊:“都给朕滚得远远地,不然朕揪下你们的脑袋来!”   林晓北忍着笑,对着门缝喊:“皇上,东方朔自己把脑袋揪下来了,可以不滚否?”   里头先是一阵寂静,接着又传出刘彻的声音:“东、方、朔,你给朕进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像是在啃骨食肉一般。   林晓北推门进去,见着满地名贵瓷器都成了脆片,不由得一阵肉疼。刘彻身着便服站在窗后面,见着林晓北,连忙挺直腰背,板起脸,硬声道:“东方爱卿不是说把自个儿脑袋揪下来了么,怎地还好好长在上头啊?”   林晓北对刘彻行礼,笑道:“回皇上,现在的东方朔跟早晨的东方朔并不是同一个人啦。那个东方朔惹恼了皇上,微臣把他脑袋拧下来扔了,换上新的来给皇上赔罪了。”   “哼,什么新的旧的,你东方朔难道还会变法术不成?!”刘彻一撇头,不理他。   林晓北这才认真道:“微臣当然不会变法术,但是若为了皇上,微臣就是死也甘愿的。”   刘彻转过头来,直直的看着林晓北,眼里闪烁着什么。林晓北微笑回视,刘彻心有触动。降了火气,略带委屈的抱怨道:“朕堂堂大汉天子,修个苑子也不成,还没怎么着,你们一个个就把朕说成纣王秦始皇的。尤其是你东方朔,最可恨,竟然要以死谢罪!你明知我缺了你不行,三番四次逼迫我,你将我置于何处!”说到后来,竟然连自称都换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林晓北心痒痒的,恨不能将刘彻揽进怀里安抚一番——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事后他也曾问自己,若是当初没能这么情不自禁,那么他与刘彻是不是依然是纯洁的君臣关系,也就不会再有后来那么多撕心裂肺甚至绝望的事情。可是世事没有如果,发乎于情,便不能止乎于礼,既然爱上了,哪里会有那么多自制力。   总之,林晓北是上前了一步,将背对着他的刘彻轻轻抱进了怀里。   刘彻身子一震,反射性的要睁开,但林晓北已经先一步束缚住了刘彻的腰身胳膊,低头在刘彻耳边轻喃道:“我知道早朝时候话说重了,但是若不这样说,你肯定不会收回那些话的。你不是还要打匈奴么,难道一点准备也不做?嗯?”   刘彻却没回答,只是侧过头,看着林晓北,冷声问道:“东方朔,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晓北心霎时凉了,也清醒了,他马上放开刘彻,后退一步跪下道:“微臣以下犯上,罪该万死,请皇上处罚。”   “呵,又是罪该万死。”刘彻淡淡道,“东方朔,朕若是真心处罚你,你早就不在这里了,你以为朕为什么要这般宽待你,嗯?”   林晓北抬头,目光急切而又迷惑。   俩人吵架了,司马迁来了   林晓北喝了酒,倔脾气上来了,刘彻问话也不回头,更不行礼。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淡淡回道:“没什么,喝多了出来透气。”   刘彻也没计较,只是打量了一下四周,感慨道:“你就是在这里舍命救朕的。时隔一年,朕每每回想起来,依旧揪心。你对朕的情意,朕都记在心里。”   “呵,皇上您掌控这天下,是最重要的人,臣即便是为了天下,也会救您的。”   刘彻听后不悦,上前几步转到林晓北面前,生气道:“东方朔,这是你对天子应有的态度么。你就不怕朕治你大不敬之罪?!”   林晓北眼睛有水光,折射了星月光辉,格外清亮。他调转视线,看向刘彻,笑着道:“皇上,臣在你心里是不同的啊。”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立即改口,踉跄着跪地道:“哦,瞧臣这记性,臣已经自动放弃这种待遇了。微臣冒犯了皇上,请皇上降罪。”   刘彻被他这古里古怪的言行弄的很郁闷,但还是忍不住扶起他,叹道:“东方朔,你今天怎么了?喝多了?”   林晓北眼睛酸涩的厉害,突然很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他一无所有的来到西汉,仅凭着自己的记忆与知识为刘彻出谋划策,解疑答难,一步一步看着刘彻逐渐成长为一名可独当一面的君主。他曾为了他两次濒临死亡,却依旧活跃在朝堂上,继续为他扫清阻碍。他付出了这么多,甚至都淡忘了前世的记忆。可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他一丁点的好处都没得到!在他拼着最后的尊严对刘彻坦白心迹的时候,竟得到一句毫不犹豫的“你走吧”……他说他自己不是圣人,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他妈的比观音菩萨还慈悲!林晓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可悲了。   林晓北直直看着刘彻,不再坚守君臣之礼。他只是想看着,眼前这个人是否值得他的付出。   刘彻被这种专注夹着疑惑否定的眼光看的有些窝火,但其中的自哀又令他发不出脾气来。“东方朔,今日朕体谅你醉酒,不与你计较。但你不能再仗着朕宠爱你就如此不知礼数!”刘彻心乱的撂下一句,转身要走。   “皇上!”林晓北自背后喊住他,“请您允许微臣辞官还乡吧。”   刘彻霎时停住步子,转过头来,一字一顿道:“你休想!”说罢,大步离去。   林晓北瘫倒在地上,眼角终于流出一滴泪珠。   生辰那日,两人不欢而散。林晓北心里疲累,辞官之事虽是酒后说出,但他也是考虑了许久的。本来嘛,他在现代就是一普通初中老师,也没什么大志向。若不是因为爱慕刘彻,他早撒蹄子游览古代山川大河去了。但刘彻不准他辞官,况且还有霍去病卫青在这里,于是林晓北只能凑合着继续任职。刘彻这小子也长大了,更爱面子了,以前还能对他服服软,现在压根就不瞅他了。   于是大汉朝满朝文武又很快了解了,皇帝与东方朔吵架了。   秋天到了,风开始刺骨,林晓北骨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一连好几次早朝都没爬起来而没去。晚上更是冷的哆嗦,尽管屋里早早就生了炭火盆,还是难受的睡不着觉。卫青看不过去了,强硬的搬来跟他一起睡,霍娇娇有样学样,也要跟他干爹抵足而眠,却被卫青轰走了。   林晓北还记着一大一小叉腰蹲马步对峙的时候,活像两只战斗鸡。每每想起,都十分逗喜。   这天林晓北醒的挺早,卫青还没醒,温热的身子紧紧靠着他,胳膊也搭在他的腰上,脸埋在他肩窝里,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项处,弄的他浑身都挺火热的。   更重要的是,卫青他兄弟也十分精神的靠着他的大腿。   林晓北默念了一遍清心咒,好容易将男人清晨特有的生理反应压下去,就见卫青无意识一动,一条腿压了上来。   正、中、靶、心。   林晓北很郁闷,他真的没对卫青产生猥琐的念头,这只是正常的反应,一个只爱同性的许久未做过爱的健康正壮年的男人的正常反应……   卫青可能是嫌硌得慌,于是又想用大腿将那地方磨平……   林晓北再也忍受不住,掀起被子,逃了出去。   林晓北找个旮旯解决完生理问题后,没敢回去,洗手穿上衣服之后,转而去骚扰霍娇娇。   霍娇娇正睡得四仰八叉,半截身子都露在外面。林晓北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蹑手蹑脚走过去,脸上带着中年男人才有的猥琐笑容。只见他伸出两指——夹住了霍娇娇的鼻子。   霍娇娇呼吸受阻,先是左右摆头,然后手也加入舞动行列,最后终于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一脸委屈。   林晓北连忙放开手指,将霍去病抱进怀里,笑着说:“娇娇乖,该晨练啦。”   霍娇娇揉了揉眼睛,这才清醒了过来。“干爹,你今日起得好早。”   “嗯。来,干爹给你穿衣服。”   “好。”   两人梳洗完毕后出门,就见卫青也出来了,见着林晓北,面上没什么异样,只是淡淡的打招呼:“大哥昨晚睡得可好?”   林晓北忙不迭点头:“嗯,睡得很好。呵呵。”   卫青点点头,伸了伸懒腰,去井边打水洗漱去了。   桑青听见说话声,打着哈欠出来,见林晓北与霍去病已经在外头晨练,便笑道:“大人今天起的倒早。”   林晓北正在练习卫青教授他的强身健体的拳法,听见桑青问话,停下来道:“是啊。今天天气不错,早起练一会儿拳法。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真要支持不住喽。”   “大人说什么胡话,您才不老呢!”桑青笑道,“奴婢去厨房看一下,大人早饭想吃些什么?”   “不必费心准备,照旧即可。”   “诺。”   用罢早餐,卫青去了建章宫。林晓北与霍去病去了书房,开始今日的授课。林晓北先让霍去病写了几个字,然后便翻开孙子兵法,开始教授他。林晓北拿出从前东方朔做的注解,对比着兵法,一条一条的解释给霍去病听。   过会儿,听外面有人喊:“大人,有客来访。”   林晓北扬声道:“知道了。”说着,又对一旁正在看兵法的霍去病道,“干爹出去见客,你自己看,有什么不懂的,等干爹回来再解释。”   霍去病早就沉浸在书中了,对于林晓北的话只是随便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林晓北笑着摇头,这孩子,真不愧是当将军的,除了兵书,别的都不爱看啊。   林晓北转到正房,看见司马谈领着一名年约十岁的孩童,站在屋外头。   林晓北连忙将他们迎进屋,笑着寒暄道:“不知老先生屈尊来访,小子有失远迎,还望不怪罪。”   司马谈笑着道:“哪里哪里。老朽原想早日来访,只是小儿生了场大病,昨日才来长安。这不,立刻就嚷嚷着要见东方大人。迁儿,还不见过东方大人。”   那名孩童对林晓北一揖到地,行的大礼。“司马迁见过东方大人。”语调略平缓,虽有稚音却不卑不亢。   原来他就是司马迁!   林晓北的眼神不自觉的瞄向司马迁的裆处,脸一热又连忙转移视线看司马迁的脸,只见他眉清目秀,眼神温润,一身青绿色衣衫虽略旧却仍显得他灵气十足、气质沉稳。尽管才十岁左右年纪,却依稀可见将来的风采。只是想到以后他因为李陵事件而被刘彻用了宫刑,就觉得十分可惜。   林晓北对司马迁还半礼,道:“也见过司马小兄弟。”   “迁仰慕东方大人已久,故而求父亲带我来拜访,还请东方大人不要怪迁鲁莽。”   “呵呵,当然不怪罪。能见到司马小兄弟,也是朔三生有幸。”林晓北笑着道,“二位请坐。青儿,看茶。”   三人坐下后,司马迁率先道:“迁于阳夏(jiǎ)时,便时常与父亲传书,父亲曾多次提到东方大人,称您有不世之才,便一直想来拜访。东方大人才思敏锐,多奇思妙想,迁一直十分敬仰。不过,迁对于大人为人略有异议,迁以为,为臣者,便要以皇帝为尊,恪守礼仪。大人时常在朝堂上言行荒诞,反讽朝臣,私下里更是君臣不分,有失体统,迁以为,此非为臣之道……”“迁儿住嘴!”司马谈连忙喝住司马迁,满怀歉意的对林晓北道,“小儿就是这性子,不知委婉,东方大人见谅。”   “……”莫名被批了一通,林晓北觉得挺莫名其妙,不是仰慕我么,怎么变成批斗大会了?只是司马谈都跟他道歉了,也只能道:“呵呵,无妨,朔平日里是太放诞了些,也难怪司马小兄弟看不惯。”   司马迁撇撇嘴,眼神极不赞同,却没敢说出来,看来是敬畏司马谈。   林晓北擦汗,这小孩真恐怖。   “干爹!”霍去病突然举着一片竹简跑进来,也没看屋里人,大声喊,“我想到了一个克敌制胜的好法子!”   司马迁皱眉,鄙夷的看向不懂礼数的霍娇娇。   作者有话要说:司马迁同霍去病一样,年龄长了三岁。有改动,勿怪:)说明一下,这个不是文章内容。:)小夜姑娘自创的。第二格是司马迁:)没束发。   险些遭天谴,卫青要走了   林晓北脸一抽,连忙拉过霍娇娇,道:“娇娇,来见过司马大人,还有你司马迁哥哥。”   霍娇娇歪着脑袋,看了司马谈一眼,突然抱拳行了武者礼,大声喊道:“末将霍去病见过司马大人。”司马谈抚着胡须点头,对林晓北道:“东方大人义子英雄少年,真是教导有方啊。”林晓北连忙说哪里哪里,心里却道霍娇娇你个人来疯,等会儿再收拾你。   霍娇娇又看了看司马迁,转身扑进林晓北怀里,怯怯的道:“干爹,那个哥哥好可怕。”   此话一出,两个大人和一个装大人的都僵硬了。   司马迁板起脸,冷声道:“东方大人,这就是您教出来的好义子?怎地连礼数都不知?”   林晓北心里当下不乐意了,我儿子多可爱,什么叫不知礼数,于是脸色也沉了下来。司马谈见状连忙打圆场,对司马迁喝道:“迁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还不赶快向东方大人道歉!”   司马迁认真道:“迁并未说错!《礼记·曲礼》有云: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为人处世应趋于中庸,即便是对于憎恨之人也该以礼相待,发现其长处,以善诱之。而不是如他这般对我无礼!”   “住口!”司马谈气得胡子都炸了,但却压着火,转对林晓北道,“犬子无状,请东方大人见谅,老朽这就将他带回去管教。恕老朽无礼,先告退了,不必相送。”说着,站起来一把拎起瘦削的司马迁,大步跨了出去。   林晓北抱着霍娇娇,一脸茫然。   霍娇娇这才抬起头来,笑嘻嘻对林晓北道:“干爹!”   林晓北一拍他脑袋,哭笑不得:“你这是作甚?”   霍娇娇装可爱,甜甜道:“去病不喜欢那个哥哥嘛!”   “你啊。”林晓北叹一声,十分无奈。   不过司马迁这小孩的性格,可真叫人喜欢不起来。正直的过了头,迂腐到家,果然历史名人都有点怪癖么?林晓北暗暗思忖。   正当林晓北卫青霍去病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时候,韩嫣又搞出来一件事。这件事,跟王太后有关。   王娡没进宫之前就嫁了人,是长陵的穷人金王孙,还生了个女儿叫金俗。后来当时的太子刘启在民间选妃,王少妇心高志大,果断抛弃没前途的金王孙,奔过去选妃了。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杀到BOSS身边,并且很快生了三个闺女一个儿子。王家因着这层关系迅速显赫起来,自然更急于撇清与金王孙的关系。不过金王孙也是个有骨气的男人,老婆跑了,他就独自一人把闺女抚养长大,还招了个倒插门的女婿,又生了一双儿女。   韩嫣只是瞅着卫子夫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了,也知道王娡不喜欢自己,因此更想着讨刘彻欢心。正巧他有个长陵的家奴,知道这茬子事,于是禀告给了韩嫣。韩嫣知道刘彻素来孝顺,若是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肯定会更高兴,他们一家团圆,说不定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因此便悄悄领着刘彻去了长陵,见到了金俗。   刘彻果然十分高兴,大大的奖赏了韩嫣一番,并且当场封她姐姐为修成君,带了回来。   他们一家子团圆了,王娡却更加记恨韩嫣了。   大臣们受邀去喝酒,林晓北自然也在列,席间修成君跟她丈夫金不换出来见了面,算是正式封了公主,林晓北却只注意道卫子夫隆起的腹部,以及韩嫣灿若桃花的脸。   林晓北瞅了个机会,托倒酒的侍女通知韩嫣出来,说有要事要谈。   韩嫣喝的有点多,脸颊绯红,心情却极好,眼睛格外明亮。他走过来,对林晓北道:“你有何事找我?”   林晓北看了韩嫣一眼,认真道:“韩大夫,你知不知道你惹祸上身了?”   韩嫣一愣,问道:“怎的了?”   “你带着皇上去长陵,并且认了公主回来,这事就是祸啊!”   “呵,你说这个啊。”韩嫣笑着道,“这怎么是祸呢,皇上因此事对我重新宠爱,是莫大的幸事。还是你东方朔嫉妒我得了天子的爱意,心里嫉妒了?”   林晓北恨不能抽他一下,老子嫉妒个屁!吸了一口气,平缓下来:“你自己想想,王太后进宫这么多年,若是想的话,早就把修成君接进宫了,还等着你来说。你自己也知道王太后不喜欢你,怎么还做些令她不喜的事情!”   韩嫣脸一白,却不愿被他指责:“王太后进宫后便再未出去过,说不定她心里想着,却没法去做。”   苍天啊,林晓北老泪纵横,我要不是为了感谢你,真他娘的懒得跟你说话。“王太后手里有多少人,随便指派一个去长陵不就完事了么!你若是再如此下去,早晚有一天她就逼你自……”“轰隆!”头顶猛地响起一道闷雷,吓了林晓北一大跳,抬头一看,月明星稀,一片云彩也没有。   韩嫣也吓着了,问道:“方才怎么回事,怎地突然落了雷?”   林晓北沉默了,原来不是没有天谴,原来很多事都是不能说的。他看着韩嫣,组织了一下词语,认真道:“韩大夫,不论你对我评价怎样,但我此刻是真心劝告你。你也知晓皇上孝顺,所以,有些事尽管他是天子也是无力保全的。”   韩嫣低下头,似是听了进去,佝偻的身影太单薄,以至于让人想拥进怀里安慰。林晓北叹口气,心道,我言尽于此了,你若是还不改,我就真没办法了。我也有要保护的人,不能遭天谴提前去见马克思。   二人一时静默了,因为距离挺近的,韩嫣低着头,林晓北也低着头,所以从后面看起来就像是偷情,于是刘彻这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再一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过来,一副捉.奸的架势:“你们两个在此处干什么?”   林晓北连忙回头,撤开一步,俯身对刘彻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刘彻没回应,夜色里他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是语气却愈发阴森:“你们两个,为何单独在此处?”   林晓北正要回答,却被韩嫣抢了先:“回皇上,东方朔说有事找韩嫣,故而才在这里。”   刘彻走上前,对林晓北哼道:“什么事非要偷偷摸摸的在这里说?东方朔,你又搞什么花样?”   林晓北真无奈了,刘彻你到底是何意思,老子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你做什么还一副质问出轨情人的语气?可他找韩嫣说的事又不能跟刘彻明着讲,幸亏脑袋转得快,迅速想了个理由:“微臣先恭喜皇上一家团圆。其中韩大夫功不可没,微臣便向韩大夫贺喜。”   刘彻却不依不饶:“可朕迎回了朕的亲姐姐,不关你东方朔的事吧。”   “这个……”林晓北不慌不忙道,“回皇上,当然关臣的事了。您接回了亲姐姐,心里高兴。您高兴了,万民也跟着高兴,臣也是您的民,自然高兴。”   刘彻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却没说话。韩嫣见两人气氛诡异,不想自己被忽略,连忙表白道:“皇上,您该知道,韩嫣一颗心全都在您身上,怎会做背叛您的事情呢?”   “朕知道。”刘彻终于看向韩嫣,见他脸色不好,笑着关切道,“小嫣子,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天气太冷了。朕今晚上可要帮你好好暖暖。”说完极快的看了林晓北一眼,见他没反应,又将韩嫣揽进怀里:“这里风大,咱们先走吧。”说完搂着满脸羞红的韩嫣离开了。   林晓北看着刘彻故意做给他看的样子,心里暗笑,原来你还是当初那个别扭少年呵。   不过,这天确实太冷了。林晓北紧了紧领口,也走了。   建元四年春,卫子夫诞下一女,举国皆欢,刘彻更是高兴地大赦天下。女儿有了,儿子还会远么,刘彻以及忠心为他的大臣们皆是如此期盼着。   刘彻奖励了卫子夫许多东西,她的姐弟也都有份,再加上她的姐姐卫君孺嫁给了九卿之臣公孙贺,卫少儿也给陈掌生了个儿子,奠定了陈夫人的位子。卫家一时间十分显赫。   刘彻觉得卫青此刻再住在林晓北家里不符合规矩,于是划了上林苑边上的一块地方,为卫青建造府邸。林晓北听后,心里很不舍,抱着霍娇娇坐在床上,不愿动弹。   六岁的霍去病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长得比同龄人都高,也壮实。林晓北抱着他,头轻轻搁在他稚嫩的小肩膀上,一大一小十分可怜。霍娇娇抱着林晓北的脖子,委屈道:“我不要舅舅走。”   林晓北眼睛也酸疼,道:“我也不舍得你舅舅,可是你舅舅如今有了官职,不是一般的散民,再住在我这里只会显得皇上不仁爱,也与礼制不合。所以,不能不走啊。”   卫青自外面进来,步子有些踉跄,像是喝了酒。他见俩人坐在床上悲戚戚的样子,也红了眼眶。“大哥,我……”卫青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林晓北见他的样子,连忙收拾了表情,摆出笑脸来:“呵呵,这是好事啊,皇上赐你卫家府邸,说明重视咱又不是女人,作甚这么消沉。再者说了,我这里距上林苑也不远,平日来往也方便。只要兄弟你别忘了我这个没出息的大哥就好了。”   “怎么会。”卫青连忙道,“只是以后离开大哥,不能伺候左右,青实在过意不去。”   林晓北下床,走到卫青身边,拍拍他肩膀,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便一生相守,也有死去的一天。今天中午我下厨,给你们做顿丰盛的午饭!”   霍去病连忙求饶,两只眼睛泪汪汪的:“干爹,你做的饭二狗子都不吃。”   卫青也吓得不伤感了,连忙道:“大哥,君子远庖厨!”   林晓北气闷:“我做饭真这么难吃?”   俩人一齐点头,十分确定以及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下一章第一卷完结:)   【倒V】明明亲上了,却还没恋爱   刘彻却在此刻微红了脸,转过头去不欲与林晓北对视。林晓北心一横,想着今日纵然是惹恼了他也一定得表达了感情。于是站起来,凑近些,低头对刘彻道:“皇上,微臣能亲你一下么?”   这话以前韩嫣说过,当时并不觉得什么,只略有震撼。待到自己说出来时,方觉这话虽然不华美,却也是最能表达心迹的话了,小心翼翼,放下了所有的心防,将最柔软的地方摆在心上人面前。林晓北像是得了心律不齐一般,心跳忽快忽慢,生怕刘彻拒绝了他。   刘彻没让他失望,只是赌气似的说:“你东方朔做事从来张扬肆意,什么时候还要问过朕的意见了。”   这就是默认了!   林晓北激动地手心都出了汗,探手握住刘彻的两只胳膊,下巴往前凑去。刘彻不知怎么的有些放不开,但见林晓北速度极慢,便一副破罐子破摔模样,反手握住林晓北,抬头猛地亲了上去。   刘彻的嘴唇微硬,韧性却极好,林晓北只觉得一股感动化开在心间,忍不住反客为主,挣开刘彻的手,捧上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刘彻不满的瞪着林晓北,却因为嘴被堵住而没法说话。林晓北眼睛带笑,宠溺的看着刘彻。两人唇舌交缠,不时有黏腻水声,场面一时香艳无比。   两人正忘情间,殿门猛地一阵巨响,惊着了他们。林晓北因为背对着,所以一时不知来者是谁,但也放开了刘彻。   刘彻略皱眉,不知是因为好事被打搅而恼火还是别的,林晓北转头,就见着韩嫣苍白着脸,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林晓北抬眼看了刘彻一眼,正巧他也看过来。那目光林晓北不会解读,只能手握成拳头,暗自绷紧神经。   韩嫣还没开口,泪便流了下来,因着貌美,格外的惹人怜惜。“皇上,您与东方朔……”   刘彻上前一步,想走到韩嫣身边,林晓北却眼疾手快的拉住刘彻,眼神悲凉。刘彻看看韩嫣,又看看林晓北,一副为难样子。   林晓北以前虽然只谈了一次,但曾饱受电视剧电影荼毒,知道此时以退为进比较好。于是缓慢的松开手,低声道:“皇上,是微臣一时忘情,让你为难了。但微臣爱慕你不下于韩大夫,请皇上务必记得。”说罢,朝刘彻一拜,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林晓北走得慢却坚定,尽管心里杂乱得很,也不舍得很,却不愿因鲁莽而失去刘彻。他想用自己的手段,或者说是心机,完完全全的占有刘彻。   直至走到宫外,腿才略有些颤抖,林晓北倚在宫墙上,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这里是西汉,他一直都知道。帝王有三千后宫,他也知道。可是,他不妥协。   回了家,得知陈府来了人,进门一看,竟然是陈掌亲来。   陈掌先是对林晓北俯身行礼,悔道:“是在下看管不严,才令奸人投毒伤了去病。请东方先生放心,在下一定对那奸人严惩不贷。”虽一句一个奸人,但却没指出姓名来,观陈掌神色,面带隐意,知晓约莫是不方便说出的人。他道:“陈大人为人在下是知晓的,只是去病经此事颇为羸弱,还得在敝府上休整几天,还望陈大人转告夫人。”   陈掌见他不怪罪,连声说好。二人又寒暄了一会儿,陈掌便起身告辞了。   霍去病还没醒,脸蛋睡的红扑扑的,半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林晓北轻轻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这才出去了。   林晓北取了剑,在院中比划起来,与平日不同,这次却真是有杀意。招式无师自通,狠厉异常。林晓北抿着嘴,挑、刺、割多种剑术轮番使唤出来,剑影带着反射的阳光,十分耀眼。   卫青不知何时出了房,倚在柱子上,抱胸看着。待过了一会儿,也回房拿了长枪,下来与林晓北对打。   林晓北眼神凌厉,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也不畏惧卫青艺高,上前猛力刺去,卫青舞动着长枪,不让他近身,竟是且战且退的打法,待林晓北近前时,更是扔了兵器,不顾受伤之险,以肉掌缚住剑柄,一手握住林晓北手腕,急切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晓北看看卫青认真的模样,却闭嘴不言。   卫青眼神略有黯淡,猜测道:“是皇上?”林晓北眼睑微动,没反驳。卫青见了,忍不住道:“大哥,我知你一向对皇上别有情意,但皇上多情,后宫三千佳丽,不胜枚举,岂能情专于大哥?大哥要想清楚啊。”   林晓北这才道:“我心里有数,方才只是有些气闷罢了。”看着卫青还欲再说,继续道,“我知你担心我,但是情之一事,并非人力能改。我既是钟情于天子,便必定要为之付出代价,但我乐在其中,也享受这份征服的快感。呵,兄弟等你爱上了就知道啦!”说完,笑着拍了拍卫青的肩膀,叫过旁边早就呆傻的小道儿,吩咐烧水沐浴。   连着两天,也没见宫里头来人,林晓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陪着霍去病。小家伙身子终于养的差不多了,身子也胖了些,但却不是从前肉球模样,竟有些小大人的感觉了。   第四天早朝,林晓北没去,依然是称病。杨得意来请,林晓北就装作重病模样,反正是抗旨不去。   于是傍晚时候,天子终于偷偷摸摸的来了。   刘彻也没让人通报,直接进了林晓北寝室。此时林晓北刚沐浴完,披散着头发站在窗边举杯做对影成三人状。刘彻哼道:“东方爱卿好兴致,朕为国事忙的焦头烂额,而你却自斟自饮,好不快哉。”   林晓北笑着转身,道:“皇上,朔等你许久了。这酒是早就备下了,专程等皇上来才能喝的。”   许是烛光月光的缘故,原本只有六分长相的林晓北,现在看起来竟也有些仙风道骨,姿容飘逸。刘彻不自觉呆了一下,回过神来就恼怒了:“哼,你好大的胆子,装病不早朝,还等着朕亲自来找你。东方朔,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将朕放在眼里么?”   林晓北放下酒盅,走近刘彻,牵起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朔是将皇上放在了心上。”   刘彻一怔,脸又开始红了,但放不下矜持,只能色厉内荏道:“你东方朔满嘴胡言乱语,朕信你才怪!”   “呵,那朔就对着天上神明起誓,若有一句虚言,就天打雷劈。皇上可满意?”   “你!”刘彻瞪眼,投降道,“朕真是败给你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林晓北这才放心抱住刘彻,在他耳畔说道:“皇上可没有败,朔的一颗心可都给了皇上你呢。”   刘彻转过头,似害羞了。半晌,道:“东方朔,朕还是想修上林苑。”   啥?!   林晓北傻眼了,现在这气氛不是告白,拥抱,接吻,上床一条龙么,怎么一下子又跳到国事上去了?   刘彻却来了兴致,拉着林晓北道:“你说的话朕想过了,可朕也有别的打算。现在匈奴对大汉虎视眈眈,频频动作,朕却只能忍气吞声,委实憋闷。朕明着修建上林苑,暗地里却把精壮兵力调度过去,日夜训练,皇祖母也不会察觉。待到时机成熟,必然能拿出一支劲旅,与他匈奴一决雌雄!东方朔,朕是为了大汉朝,你不能再反对!”   林晓北心里呕血,但见着刘彻神色飞扬,光彩照人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拂了他的兴致,况且他爱的,不就是这么一个睿智而又有雄心的帝王么。于是点头道:“皇上高瞻远瞩,是臣考虑不周。但是扩建上林苑一事,还请皇上让臣也参与进去,免得国库开支过大,打仗的时候拿不出军饷来。”   “好,就这么定了,朕即刻便回去拟旨,让你与吾丘寿王一同监工,扩建上林苑。大后天早朝时让所忠当朝宣读,此事愈快愈好!”刘彻说着便要转身往外走。   “皇上!”林晓北喊住刘彻,“你在逃避什么?微臣如此剖白感情,竟得不到你一点回应么?”   刘彻站住了,却没回话。   林晓北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可又抱有了希望,他道:“微臣说要亲你的时候,你没反对;说爱慕你的时候,你也默认。皇上,你究竟有什么顾虑,为何不能与臣坦言?难不成微臣只是一厢情愿?若真是如此,还请皇上明言,微臣绝不会强求。”   刘彻转过身,看着林晓北面色凄怆,蠕动了一下嘴唇,叹息道:“你没有一厢情愿,只是……东方朔,在朕心里,你是不同的。朕只能言尽于此,天色不早,朕该回宫了。”   林晓北淡笑了一下,跪地道:“微臣恭送皇上。”   刘彻看了林晓北一眼,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走了。   【倒V】我非东方朔,穿到西汉来   小皇帝动作迅速,第四日早朝宣布了扩建上林苑的旨意。林晓北与吾丘寿王一同出列,跪着接了圣旨。宣读了圣旨之后,刘彻又表扬了司马相如一番,称其文采当世第一。   下朝后,吾丘寿王拉了司马相如过来,司马相如一见林晓北也在,当即板起了脸。林晓北心想着这次定要跟他好好解释一番,先前确实是自己过分了。   三人商讨了一下具体的步骤,林晓北与司马相如压根不懂,只是凑热闹,吾丘寿王这厮确实有才,要是扔到现代那绝对一设计行业领军人物。他滔滔不绝的把他的计划讲完,林晓北听是听明白了,也提了些意见,吾丘寿王态度很好的一一与之探讨。司马相如在一边闲着没事,就老爱打岔,与林晓北针锋相对。   商定后,吾丘寿王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林晓北与司马相如在原地互相瞪眼。   林晓北先对司马相如行一大礼,道:“先前是朔的错,还请贤弟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司马相如受了礼,却凉凉道:“下官可受不起大中大夫如此大礼,还请不要折下官的寿了。”   “贤弟。”林晓北叫了他一声,叹息道,“若说我早就知晓你将书《上林赋》,你信也不信?”   “这是什么意思?”   “那日狩猎时,我见你神色,知你心中有感,再加上皇上也言说上林苑地方狭小,来往不便,故而我才想试探你一番。哪知你不等我将话说完,便拍马离去。我回家之后,又逢变故,一直未能上门拜访,直至那日早朝,也没与你说上话。”林晓北诚恳道,“贤弟,你也知圣上有大志向,一直都想着与匈奴较量一番。此番若是真按照你所书之赋建造上林苑,国库恐难支撑不说,来日打仗时若因军饷缺少而吃了败仗,这笔帐该算到谁头上?贤弟就没想过么?”   司马相如一怔,神色松动,疑惑道:“兄长此话当真?”   林晓北继续道:“不瞒贤弟,朔确有许多难言之隐,但我在此立誓,我绝没有半分祸害贤弟的心思。还请贤弟好好思量一番,若实在看不起我的为人,那我也不敢强求什么。”   “兄长也只是一面之词,相如还需多做思量。”司马相如并未完全相信,只是又嘲讽道,“毕竟兄长的智慧可真是让相如吃了许多苦头。”   林晓北苦笑,知道司马相如对自己芥蒂挺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能又赔一礼,与他分头走了。   林晓北出了宫门,回头又看了一眼未央宫,人站在下面,那么渺小。只是他林晓北虽然没啥绝世的才能,谈恋爱的手段还是有的。刘彻,我就不信你会对我绝情。   回了家,没见着卫青,只有霍去病抱着二狗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林晓北回了家,连忙扑上来,大声喊道:“干爹。”   林晓北现在可抱不动他了,只能拉着他的手往里走去,问道:“你舅舅呢?”   “舅舅说他有事,不回来吃午饭了。”霍去病笑眯眯道,“虽然舅舅没有在家,但是去病已经蹲完马步了,拳法也练了一遍。”说完,扬起小脸看着林晓北,一脸你快表扬我的表情。   林晓北笑着刮了一下霍去病的鼻子,赞赏道:“去病果然是好孩子,不枉干爹这么疼你。”   嫣儿这时迎上来,笑道:“可不是嘛,去病小少爷可真真是顶听话的孩子。”话说完后,神色略动,似是还有话说。   林晓北将霍去病交给杨得道,俩人哥俩好的玩了起来。林晓北与嫣儿走到一处,低声问道:“嫣儿可是还有话说?”   “嫣儿不敢欺瞒大人。”嫣儿抬头看向林晓北,深情若水,“时光荏苒,嫣儿跟了大人已是二载有余,为妾七个月。此后得大人垂怜,予我做了府上管事。嫣儿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敢再多做他想。只是眼见着大人自休了嫣儿之后,一直独身一人,也不曾去花巷作乐,嫣儿不知大人想法,心里却抑制不住存了希冀,能与大人再结姻缘。”嫣儿说着便哭了起来,泪水打湿眼睫,像是梨花逢雨,美的令人哀伤。“大人!”嫣儿猛地跪下,道,“若大人对嫣儿一点情义也无,还请放嫣儿走吧。”   林晓北往后退一步,心里复杂的很,嫣儿是好女子,只是自己实在无法接受女人,如今又情系刘彻,自然更加不可能与她结好。先前一直忽略了,没想到她对自己仍是存有爱情。林晓北思考了一番,还是道:“对不起,嫣儿,我……是我负了你,我定为你找个好人家。还请你忘了我吧。”   嫣儿一颤,似是没料到林晓北这样说,停了一下才对林晓北一叩首,道:“嫣儿明白的,必定不会再纠缠大人,多谢大人坦言相告。日后但份能用到嫣儿的,嫣儿必不会推辞。”说完后擦了擦眼泪,也不用人扶,转身走了。   林晓北看着嫣儿的背影,心里也酸疼的厉害。   回过神来就看见卫青站在自己旁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林晓北一怔,道:“兄弟不是有事外出么,怎地现在便回来了?”   卫青没回答,只是撇开视线,淡淡道:“大哥,若是有一天我也走了,你可会心有难过?”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呵,谁知道呢。我乏了,先回房休息了。”说罢没等着林晓北回答,径自走了。   林晓北心里纳闷,今日这是怎么了,怎地一个个都这般奇怪?   只是还没等林晓北想出个所以然来,宫里头又出了件事情。   先前那位进谏的大臣办事迅速,没用几天就从民间选了一批秀美女子送进宫里头。而原本那些宫女年老或体弱者也发放了钱财,送其出宫返乡。卫子夫于是趁机见到了刘彻。   刘彻经过一年多本是早就忘了卫子夫,但再见到时,仍是心思一阵动摇。卫子夫垂泪道:“皇上先前恩宠,迎我进宫,奴家本以为能侍奉皇上左右,可没曾想竟是一次也未见到皇上。若是皇上不再喜欢子夫,还请放子夫还乡吧。”   刘彻回想起卫子夫温软的身子,善解人意的话语。又想到如今没有子嗣,已经有朝臣去太皇太后那里说他刘家的人不会生养,令小皇帝心里郁闷。所以留下了卫子夫,封了夫人。   林晓北不知这事,还是卫青来告,乍一听到时,竟是什么反应也无,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到回过神来时,方觉得心痛如绞。林晓北踉跄几步,扶住门板,勉强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兄弟相告。”   卫青欲伸手来扶,却被他闪开,林晓北继续笑道:“我没事……皇上该有子嗣的。呵,我竟忘了,他是皇上的。”说罢,又是一阵大笑,当真是闻者心酸垂泪。   卫青看了看林晓北半死不活的样子,终是发了狠心,一掌劈昏了他。   林晓北醒来的时候已是夜晚,房间里燃着一盏灯,而不远处的矮桌上,卫青在喝酒。林晓北揉着酸痛的脖颈,也不怪罪他劈了自己一下。翻身下了床,几步走到卫青跟前,见到桌上还有个酒盏,笑道:“还是兄弟贴心,如此,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也没多说话,偶尔杯盏相碰,目光相交一下,竟是各自情绪紊乱。林晓北喝了一坛子多,神色有些迷离了。他大着舌头,伸手张牙舞爪,傻呵呵笑道:“酒不醉人,嗝,人那个自醉,呵,这个身体原来不是千杯不醉啊,哈哈!醉了好,醉了一了百了。不对,不对,醉了的人从来不说自己醉了,我得说自己没醉,我没醉,我还得喝!”说着又摇晃的拿起一坛,递到卫青面前,笑嘻嘻道:“是兄弟的,就干了这坛酒,干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嗯,很大的秘密!”说着,还伸出手指来比划一下。   昏暗的灯光下,卫青的眼睛却格外闪亮,他没说话,只沉默的接过酒来,仰起脖子,大口大口的灌,酒水沿着下巴流进衣襟里,倒是豪爽的紧。   林晓北举着大拇指,夸赞道:“兄弟果然,够意思。”说着,自己也举了一坛,朝嘴里倒去。   两人将空了的酒坛子随手一抛,霎时一阵闷响。   林晓北扒着卫青的胳膊,撅着嘴凑到卫青耳边,断断续续道:“来,兄弟,我告诉你,告诉你。其实,我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我叫林晓北,是个教历史的先生,嗯,是那个叫东方朔的老头,非说我跟他同宗同源,要我来这里改变个什么东西,唔,是改变什么来着……”林晓北伸手捂住头,又将脑袋埋进卫青肩窝里,来回磨蹭,半晌,突然抬起头来大叫道:“对,他要我改变跟刘彻的关系!我看他那瘪三根本就是自己暗恋刘彻不敢说,还非得拉我来受苦。可是我后来,怎么就忘了,怎么也会喜欢刘彻啊……如果我不替他挡熊,如果不为了他受罚,他也不会说那些暧昧的话,对我那么恩宠,也不会让我放下心防,去喜欢他啊……啊,对了,司马迁,还有司马迁。”林晓北突然伸手揪住卫青的衣襟,尽管两眼已经没了焦距,但仍是一本正经道,“兄弟,刘彻那人不值得人喜欢,你千万别爱上他,司马迁他说你跟去病也是他的孪宠,我不能看着你们受到伤害,你们……你们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干儿子,我得保护你们,呵呵,你们将来是能封侯的大将军,可不能被刘彻祸害了……”   林晓北傻笑着,浑身没了力气,头也晕眩着,身体往下滑,卫青一脸震惊复杂的看着他,只是他却没察觉。直到林晓北的头快要撞到桌角,卫青才手忙脚乱的扶住他,顺势抱进怀里,看着林晓北嘴角还挂着口水,却已经睡了过去,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纯洁的姑娘们不想加群,是因为不愿意看激情戏么??……   【倒V】见面也是伤,卫青有难了   林晓北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一阵炸疼,像是有把刀子在里头搅动,嗓子也干的冒火。他痛苦的捂住头,缓和了一会儿才彻底醒了过来。刚一起身,就觉得不大对劲,掀开被子一看,竟然是赤.裸着上身,□也仅着一条自制的短裤,林晓北拍拍脑袋,也只想起了昨晚跟卫青喝酒来着,后头发生了什么却忘得一干二净。   掀开床幔,朝外头喊了一声,没多时,侍女桑青便进来了。   林晓北将身子裹进被子里,对桑青道:“青儿给我倒杯水,拿套里衣过来。”   桑青捂嘴窃笑,一边动作一边道:“大人昨夜可真是好兴致,不知是发了哪门子疯,竟高歌了半宿。大家都说大人原来是真人不露相,不仅文才了得,歌艺也是天下无双。”   林晓北皱皱眉,问道:“我昨夜唱歌了?”   桑青端着水过来,服侍林晓北喝下,笑道:“可不是嘛,大半夜的唱什么单身情歌的,也不知大人从哪里学来的。还好有卫兄弟在,不然周围邻舍可都要来告状啦。”   林晓北一哆嗦,脸上表情十分精彩,怪不得嗓子这么疼,吼了半宿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只是他实在没记忆了,于是问道:“青儿,卫兄弟呢?”   桑青道:“卫大人也跟着劳累了半宿,现在还没起身。”   林晓北“哦”了一句,再没说话。   洗漱好了之后出门,照旧看见霍去病在院子里蹲马步。小家伙看见林晓北,突然噗哧一笑,瞅着他直乐。林晓北面上一红,佯怒道:“笑什么,当心你舅舅骂你。”   霍去病捂着嘴,还是止不住笑。林晓北失了面子,气冲冲的去叫卫青起床了。   敲了敲门,得到应答,林晓北推门进去,就见卫青也裸着上半身倚在床柱上,一脸憔悴样。林晓北又摸了摸鼻子,挺心虚的说:“兄弟,昨夜大哥失态了,失礼之处,还请原谅。”   卫青笑道:“无妨,难得大哥展现出真性情,青倒不觉的有什么不妥。”   林晓北点点头,心里却升起了一些疑问:“我昨夜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卫青极快的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大哥从哪里学来的怪异歌曲,青倒是从没听过。”   林晓北霎时起了一身冷汗,连忙打哈哈道:“是从老家学的,呵呵,不登大雅之堂。”   “哦。”   这么一搅和,林晓北心里倒不是很难受了,后几天早朝时候看见刘彻也是面不改色,照旧插科打诨,宛如没事人一般。刘彻新封了夫人,又收了一干女子,大臣们纷纷送上祝福,无非是祝他早日得到龙子,使汉朝后继有人之类的。林晓北混在人群里,也跟着行礼,口称万岁。   回家之后,嫣儿在屋里收拾行李。先头卫青说宫里有个一同当差的兄弟人不错,年纪也相当,有意撮合嫣儿与他认识,林晓北同意了,安排两人见了面,俱是满意。因为那人家贫,办不起像样的婚事,于是林晓北拿出了些钱财,算做嫁妆,已先行送到那人家里了。   嫣儿见林晓北进门,便道:“大人,我已将账目一应事务具交给了管先生,管先生敦厚能干,持家也有一套,相信嫣儿不在了,府上也不会出乱子。也望大人保重,勿要令嫣儿再为您担忧了。”   林晓北不自觉上前一步,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说些祝福的话,嫣儿一一应了,林晓北不便再待在屋里,只能出去了。   霍去病正跟着杨得道逗狗玩,林晓北扬声对霍去病道:“去病,过来。”   “嗯,什么事,干爹?”霍去病听见林晓北唤他,连忙跑了过来。   林晓北摸摸霍去病的脑袋,笑道:“你也不小了,该读书习字了,我今日便开始教你,如何?”   霍去病“啊”了一声,哭丧着脸道:“干爹,不学可不可以啊。”   林晓北笑眯眯点了霍去病撅起的嘴一下,道:“不行。”   霍去病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林晓北捏着霍去病的小胖手,心想我得找事做才不会胡思乱想啊。   霍去病活力充沛,学拳法蹲马步毫不含糊,可是一提到读书写字,就头大如斗。林晓北因为前世教过书,虽然不是教语文的,但也触类旁通。他因材施教,先后教了霍去病兵法与《礼记》,法家的思想因为太过残酷而被林晓北否决了。四书五经之类的,林晓北可不想令霍去病变成酸腐秀才,于是摒弃了大半部分,只挑了好的来教授。卫青闲着了,也会过来听上一两节课,然后自己拿着沙盘比划着,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这日子这样过也没什么不好,刘彻有刘彻的后宫,他也有他的自在,直到宫里头传来消息,卫子夫有孕了。   林晓北的心已经麻木了,听见这消息,没什么表示,只是恭喜卫青又要做舅舅了,卫青倒是不置可否,只担忧的看着他。   “兄弟,你这几日需得小心,我推算卦盘时发现你近日有牢狱之灾,故而一定谨慎些。”林晓北拍了拍卫青的肩膀,担忧道。   卫青却没多问,只是点头道:“我知道。大哥,我该去当职了,你喊去病来陪你吧。”   林晓北笑着摇头:“我又不是妇人,哪里需要人陪,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卫青不放心的看了林晓北几眼,终是出去了。   林晓北在屋里头来回踱步子,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虽说建章宫与未央宫还有段距离,但若是真想找人麻烦,这点距离根本不成问题。林晓北想进宫去,可如何禀告?说你新封的夫人的亲哥哥将要被你的皇后逮进牢房里,你先给个免死的圣旨,到时候我好拿着去法场救人?这叫什么事啊。再加上他现在并不想见到刘彻,所以此时的他心乱如麻,恨不能一头撞到墙上,撞昏得了。   又过了几天,卫青皆是按时回来,问起时也没见有什么异常,林晓北心里不敢放轻松,问他要不然先请几天假。卫青这忠厚老实的却摇头说不,又反过来问林晓北是不是还伤心着,以至于情绪不稳,时常烦躁的。林晓北一颗心放到油锅里煎了个通透,仍是没想出什么招来。   早朝时间刘彻满面春风,精神焕发,腰板也挺得倍儿直。本来嘛,一个健壮的成年男子结婚几年都没孩子,在古代可真是了不得的事情,再加上窦太后一直想换掉刘彻改立她的亲儿子,小皇帝自然心里发急。这次新夫人怀了有了龙种,他自然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先成家再立业,男人有了孩子,才会更有干劲。   林晓北抱着象笏,不去看刘彻,刘彻却偏偏来找他,问他上林苑修建的如何。林晓北哪知道啊,去看时光看热闹去了,只知道古代人民群众都是天才,行宫建造的很好,设计的也十分合理。但现在吾丘寿王不在,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出列,说按着计划修呢,你过生日之前肯定能修好。   刘彻乐了,说下朝时一起去看看啊,咱君臣俩也许久没说话了,这次也借机好好聊聊。   林晓北看着刘彻一脸兴致盎然,也不敢说话拒绝,只能点头称是。   下了朝,林晓北站在殿门外等刘彻,没想到卫子夫也跟着来了。时隔一年再见,她依旧是娇花一般的容颜,林晓北突然想摸摸自己的脸,看是不是也水润透亮。看着他们一高一矮,一个英俊健壮,一个秀美婉约,自己就跟着乌鸦似的,在一旁连陪衬都算不上。   卫子夫对林晓北盈盈一拜,娇声道:“拜见东方大人。”   林晓北连忙回礼,道:“夫人真是折杀下官了,下官在此恭喜夫人了。也恭喜皇上终于荣升做父皇了。”   刘彻扶着卫子夫依旧纤细的腰肢,面上表情淡淡的,只是道:“东方朔,走吧。”说着,与卫子夫往龙辇走去。   林晓北心里酸疼了一下,苦笑着随杨得意骑马去了。   杨得意故意靠近林晓北,小声道:“方才卫夫人要跟着一起来,皇上好像不大乐意。”   林晓北看了杨得意一眼,笑道:“呵,得意公公与我说这个作甚?”   杨得意拿马鞭捅了林晓北一下,道:“嘿,你装什么愣啊,皇上明摆着想跟你独处啊。”   “得意公公擅自揣度君心,就不怕被处罚么?”林晓北斜眼瞅着杨得意,笑嘻嘻的威胁。   “好你个东方朔,奴家好心好意提醒,你竟不领情!”杨得意气的一挽兰花指,拍马跑到车另一边去了。林晓北这才收敛了笑容,叹口气,心道,纵然杨得意说的不假,又代表了什么呢。抬头看了看敞篷的龙辇,卫子夫正捻起点心朝刘彻嘴里送去,刘彻没拒绝啊。   到了上林苑,众人都赶过来跪地接驾,吾丘寿王穿着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胡须也没剔,本来就不是英俊的相貌,这下更像是一个土拨鼠。刘彻抬手想体恤忠臣,都没地方下手,于是只能象征性的安抚几句,让他们继续做事,做好了通通有奖励。   因为上林苑正在建设期,所以十分杂乱,空气质量也不好,卫子夫就捂着嘴咳嗽了好几声。孕妇的身体要顾忌,于是君臣俩也没什么机会说话,就这么随便站了站,便往回走。   半道上,林晓北突然心悸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卫青遇难了,皇帝吃醋了   只是再着急,也不能跟刘彻说提前撤离。林晓北心里惴惴的,越来越觉得是有什么事,而这事,关乎卫青。   回宫之后,卫子夫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林晓北原本也想撤,却被刘彻留住,说还有话说。林晓北急了一脑门子的汗,却只能答应,心想着历史上是公孙敖自发救卫青出来,并没有记载他什么事。于是也只能打起精神,随着刘彻去了望林台。   望林台位于未央宫西北面,是个挺有名的地方。这地方修建的高,登上去上林苑的景致尽收眼底,故而才称之为望林台。不过汉武帝元鼎二年,这里被翻新,重修了一遍,改名叫做柏梁台。   一路上两人闲聊着,林晓北恪守君臣之礼,没像之前那般油嘴滑舌。再加上担心卫青,于是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说冷场却绝不热络。刘彻突然停下,转身对林晓北道:“东方朔,你心里有事?”   “回皇上,臣没有。”   “呵,你就嘴硬吧。”刘彻瞄了林晓北一眼,道,“朕记得曾要你永远对朕不隐瞒,是吧。”   “臣未敢有一日忘记。”   “可你隐瞒了朕多少,嗯?”   林晓北心里难受,终于忍不住道:“那皇上对臣究竟是何意思?忽近忽远,忽亲忽疏。您的心思微臣不敢揣摩,只是臣也是人,也会心痛如绞,彻夜难眠——臣自入长安以来,无不是忠君为国,多方谏言,难道这些都换不出皇上您一句明白话么?……微臣言出不逊,还请皇上责罚。”说着,林晓北便要下跪,刘彻一把握住他的手臂,沉声道:“朕说过,你是不同的!”   林晓北呵笑一声,道:“所以臣才被皇上这么吊着,就像在驴头前面拴着食物,诱使其拉磨,看着就在眼前,却永远都得不到。”   刘彻略有震惊,沉默了一会儿,终是主动握住林晓北的手,低声道:“你可知道,上林苑一事,你倒在朕的身上,昏厥过去的时候,朕喊着你的名字,心里十分惶恐。朕怕你就这么去了,留下朕一个,孤立无援。后来,你没事,朕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张骞一事,朕被皇祖母训斥,母后也告诫朕别太依赖你,说东方朔为人荒诞,言论不经。朕当时怎么说的,对,朕说东方朔他其实是个才子,有治国安邦之能,有他辅佐,朕一定能将大汉朝治理好……”说到此处,刘彻忽然停住了,转过身去,背着手,别扭道:“朕跟你说这些作甚,你是臣子,朕是皇帝,难不成朕还得向你示弱不成。”   林晓北试探着自背后抱住刘彻,问道:“那皇上能否告诉臣,您对臣到底是何感情?”   刘彻耳朵被林晓北呼出的热气熏红了,回头瞪了林晓北一眼,怒道:“东方朔,你别太得寸进尺,朕乃一国之君,怎能……唔……你!”   一吻做毕,林晓北道:“臣方才情不自禁,还请皇上原谅。”刘彻气的牙根痒痒,却舍不得处罚他,只能转过头去,大步往前走。“皇上!”林晓北站在原地喊了一句,“臣不是圣人,只希望与心爱之人心心相印,白首不分离。皇上您是一国之君,臣不敢也不能独自霸占。不论您有什么苦衷,臣皆能体谅。只是情之一事,原本就是容不进沙子,微臣能在皇上心中留有一席之地便感恩戴德了。至于其他,微臣不期望了。”   刘彻回过头,目光若水,似蕴含着千头万绪,却终究化作一句:“朕明白了,你走吧。”   林晓北于是朝刘彻行礼,转身大步离去。   林晓北带着复杂的心情回了家,一问,卫青果然没回来,林晓北心里发急,也没个人可以商量一下,于是只能重新出门,想找公孙敖。   可他一不知公孙敖家在哪,二不知他现在在何处当职,只能骑马先去了建章宫。   建章宫在未央宫以西,长安城外,是个类似于行宫的处所。因此时建章宫只作为行脚时下榻的地方,故而戒备并不森严,林晓北在宫门外找了个人来问,那人就道先头有人来传旨,说卫夫人想念兄长,想接他进宫叙旧,卫青就跟着进宫了。   林晓北暗叫一声不好,也没来得及道谢,骑马又奔回长安去。   说来也巧,路上正碰见公孙敖。他新得了一坛好酒,想去林晓北府上找卫青,三人一同畅饮一番。林晓北说了大概,公孙敖也觉出不好,他嘱咐林晓北切勿急躁,他带几个兄弟查探一下,让林晓北先等消息,若实在不行,只能进宫求皇上赦免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林晓北站在长安街头,翘首等待公孙敖。   公孙敖终于回来了,却带来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卫青不知怎的进了皇后的房间,意图侵犯,皇后受到惊吓,故而长公主将其逮捕,卫青即刻将被处斩!   林晓北手握成拳,狠狠地朝墙壁捶了一下。   林晓北道:“公孙将军,我现在进宫去求皇上。若是卫青真的进了法场,而我来不及赶回的话,只能请你带人将卫青强行救出了!”   公孙敖一拍胸脯,朗声道:“卫青乃我至交好友,别说是劫法场,就是赴汤蹈火,我也必定不辞!”   林晓北道:“事不宜迟,我便去了!”   林晓北复又骑上马,一路奔向未央宫。   一路倒还顺畅,林晓北快步朝皇帝寝宫走去,却在门口却被拦下。杨得意一脸为难的说:“东方大人唉,奴家真不能放你进去,皇上已经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林晓北恳求道:“得意公公,你就通融一下,我真的是有急事。”   “有急事也比不过皇上亲口吩咐啊。”杨得意苦着脸,道,“奴家总不能违反皇命啊。”   林晓北急的团团转,终于忍不住,大声嚷道:“皇上,皇上,臣东方朔有要事请见!”   杨得意吓得连忙拉住林晓北,叫道:“东方大人,你不要命啦,纵然皇上对你宽厚,也不能这么放肆哇!”   “得意公公,我实在是情非得已,若是冒犯了皇上,我愿承担责罚。但现今我确有要事,要死也得禀告完之后再死!”说完,又朝门吼,“皇上,臣确有要事,还请皇上恩准臣入内禀告。皇上——!”“你鬼哭狼嚎什么,没听朕说任何人都不准打扰么?!”伴随着门开的声音,刘彻一脸恼怒的看着林晓北。   林晓北连忙跪下,道:“回皇上,臣有要事要奏。卫夫人胞弟卫青被皇后娘娘关了起来,即刻便要处斩,微臣请求皇上救卫青一命!”   刘彻听后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臣也不知何故。回家之后臣见卫青迟迟不归,心里担忧,遂去了建章宫以问缘由,得知有人曾去告说卫夫人想念兄弟,特请他进宫叙旧。后来不知怎么的,竟说卫青擅闯皇后娘娘寝宫,犯了大不敬之罪,要处斩!”   “那是他罪有应得,擅闯皇后寝宫当然要处以斩刑!”   “皇上,卫青绝不是这样的人,皇上不知道他,也该相信臣的为人。卫青是臣的结拜兄弟,最是敦厚老实,怎可能擅闯皇后寝宫,做出冒犯的事来,还请皇上明察!”   刘彻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皇后为何要诬陷卫青?”   林晓北:“臣不敢妄加猜测,但是皇上您也明白,卫夫人与卫青感情深厚,若是卫青出了事,卫夫人必定伤心难解。现今卫夫人还怀有身孕,实在经不起折腾啊。”   刘彻是个聪明人,霎时便明白了过来,可两条眉毛立刻又往一块儿靠拢,十分不悦道:“朕知道了。可是东方朔,子夫与卫青是亲姊弟,尚且没出面求情,怎地你急成这般。你与卫青真的只是结拜兄弟?”   林晓北一怔,不自觉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刘彻哼道:“若朕有难,你也会如此心焦么?”   林晓北只觉得很泄气,他道:“皇上,您真要微臣将心拿出来看看么?”   刘彻脸面一红,也自知说的过头了,不小心将感情表露出来,只能补救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了。朕这就给你面谕旨,你带去法场救人吧。至于皇后那里,朕会去说的。”   圣旨来晚了,两人同床了   林晓北谢过刘彻,连忙拿着圣旨去救人。路上,却遇见了劫法场归来的公孙敖一行。林晓北拿着圣旨,看着公孙敖背着卫青,而卫青却毫无反应的趴在他的背上,有血沿着衣襟往下滴落,蜿蜒了一路。林晓北愣了一会儿,连忙迎上去,道:“这怎么回事?卫青怎地伤成这样?!”   公孙敖顾忌着背上的卫青,只能啐了一口,道:“那些狗杂碎,竟对卫青先用了刑,方才还撑着,这会儿已经昏厥了。哼,待哪天一定报复回来!东方大人,咱们赶快找个医馆医治卫青吧!”   林晓北忙不迭点头道:“对对对,先找个医馆。”说着,林晓北跟没头苍蝇似的往前冲,一边来回看着道两旁是否有医馆。   几人将卫青送进医馆,老大夫捻着胡须为卫青诊脉,过了一会儿收回手,对林晓北道:“血脉堵塞,一呼而不见脉动,为内腑受创。老夫这就开几服药,回去以文火慢熬,半个时辰后服用,早晚各服一次。老夫这里有上等金创药,涂抹外患处,每日一次。切忌不要轻易移动,以免累及伤口。倘若再有什么症状,再派人通知老夫吧。”   林晓北感激道:“多谢老先生。”   公孙敖付了钱,拿了药,又背起卫青慢慢往回走,林晓北原想着回宫禀报一下公孙敖劫法场一事,但看着卫青面如金纸,昏迷不醒的样子,又觉得心里发堵,毕竟这是你刘彻的后宫闹出来的,卫青何其无辜,竟被伤及至此。   回了家,林晓北吩咐桑青再铺几层褥子,这才将卫青小心放到床上。公孙敖擦了擦汗,道:“东方大人,我尚且有事,劳烦你照顾卫青了。”   林晓北点头:“我会的,公孙将军你有事就先回吧。”   林晓北将药给了桑青,把大夫的吩咐细细说与桑青听。桑青明白后,拿着药去煎。林晓北这才坐到床边,一脸的担忧。   霍去病自外面跑了进来,看着卫青的模样,眼睛含泪,拉着林晓北问:“干爹,舅舅怎么了?”   林晓北将霍去病抱起来,搂在怀里,道:“没事的,你舅舅很快就好了。”   “干爹,我都知道,是坏人欺负舅舅。干爹,等我长大,一定要报复回来!”霍去病仰着脸,黑豆似的眼睛看着林晓北,语气却十分坚定。   林晓北笑:“好。”   卫青过了没多久便醒了过来,见林晓北与霍去病正坐在床边,便咧着嘴角笑了一下,虚弱的叫了声:“大哥。”   林晓北握住卫青的手,紧张道:“你终于醒了,身子可有不适?要不要喝些水?”   卫青摇摇头,道:“不用了,我没事。”   林晓北心疼的很,又为着卫青的坚强所感,林晓北道:“兄弟你放心,这次的帐大哥一定帮你讨回来!”   卫青眨了一下眼睛,道:“不必了大哥,这次是青鲁莽了,此事便揭过吧。”   “这怎么行。”林晓北道,“我总不能让自己兄弟白白受人欺负,去病,你说是不是?”霍去病连忙点点头,道:“舅舅,我要跟干爹一起为你报仇!”   “大哥,你怎么为我报仇,去求皇上么?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事情啊。”   “……”林晓北沉默了,是啊,他怎么为卫青出头呢?他虽说是太中大夫,可他能比得上刘嫖陈阿娇么?再者他与刘彻刚刚斩断了情分,去求圣旨时已经惹得刘彻不悦了。林晓北面色萎靡,不知该说些什么。   卫青略微勾动手指,见林晓北转眼看他才道:“大哥不必伤怀,青真的没事了。醒来见大哥在身旁,已是满足了。”   林晓北没多想,只是握着卫青的手,紧紧的。   劫法场一事据说被陈阿娇抓到了把柄,要刘彻再治卫青的罪,林晓北急的满嘴燎泡,想尽办法保住卫青。卫子夫哭成了泪人,也在刘彻面前说尽好话。只是公孙敖做的这事确实违反了大汉的律例,要是不处置,说不过去。正在这时,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物。   韩嫣依然是梅花一般,隽秀却清冷,他最近消瘦了些,手指更显得骨节分明,洁白莹润。他将东西放到矮桌上,开口就道:“我来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林晓北苦笑:“我知道。”   “长公主养了个年轻相好,名董堰,是个买珠宝的。二人偷情之事其他人还未知情,若是这桩丑事捅出来,想必皇后娘娘会松口。我言尽于此,告辞。”韩嫣淡淡的说完,便要转身离去。   “多谢韩大夫相告。”林晓北感激道,复又说,“你与皇上,可好?”   韩嫣停住步子,转过头,下巴尖细,目光平淡:“如你所见,你满意了?”说罢便走了。   林晓北看着韩嫣挺直如竹的身子,叹了口气。   尽管打小报告非君子所为,但为了卫青,林晓北真是顾不得了。他将此事告知于刘彻,刘彻大怒,拿这事找陈阿娇问罪。陈阿娇大惊,找刘嫖询问,果真是母亲与人偷欢。陈阿娇大感失了颜面,也再没力气追究卫青责任,当即改了口,说是自己召见卫青,而非他擅闯,并恳求刘彻勿要将此事宣之于众,二人达成协议后,刘彻正式赦免了卫青。   因其受了不该受的刑罚,为了体现汉室隆恩,特提升卫青为建章宫监,加封侍中。公孙敖功过相抵,没有奖赏也没责罚,但刘彻赞赏其情谊,赏了不少钱财。   林晓北一边照顾卫青喝药一边想韩嫣的事情,据史书记载,韩嫣是触怒了皇太后王娡而被迫自杀的。林晓北还记得上次狩猎时,韩嫣就已经为皇太后所不喜。林晓北叹口气,心道顺其自然吧,韩嫣虽然骄纵了些,本质却不坏。他林晓北虽然不是圣人,韩嫣也是自己的情敌之一,但一来人对貌美之人总是给予特殊对待,二来他这次也算是帮了自己,若是可能,还是跟他相谈一次,对其劝告一番吧。   “大哥?大哥!”   “嗯?”林晓北回过神来,见卫青举着个空碗,道,“药喝完了?再喝点水漱口吧。”   卫青无奈的笑:“大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林晓北摸摸鼻子,道:“没什么。天晚了,你早些休息,我回房了。”   “大哥。”卫青却突然叫住他,“我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不如我们效仿前人,今夜抵足而眠吧。”   “啊?”林晓北惊讶的叫道。   “怎么,大哥不愿意,可是嫌弃青?还是,根本没把青当成兄弟?”   “没,没有,兄弟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嗯,你怎地想起来这事?”   卫青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认识大哥许久,竟也没连床夜话过,实在不像是兄弟。呵,若是大哥实在不愿意,青不强求的。”   “怎么会,那你等我会儿,我先去沐浴,不然若是一身汗臭味,兄弟你可要嫌弃啦。”林晓北笑呵呵道。   “嗯,那我等着大哥。”   林晓北坐在浴桶里慢腾腾的洗澡,心里纳闷着,卫青怎地突然要跟他连床夜话,抵足而眠?只是转而又想,古代不是挺流行这个的么,正好也想问一下卫青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也想着第一次反击匈奴时跟着他一同出征,见识一下古代冷兵器战争。   擦干了身子,披上里衣,林晓北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去了卫青房里。   卫青的衣襟并没完全系好,长发也披散着,小麦色肌理分明胸膛被烛光染上一层暧昧的光晕,平日里英气十足的男人此刻竟有些柔美的感觉。林晓北突然觉得有些口干,暗自警告自己,卫青是兄弟,不能打歪主意。   他理了理衣襟,确定没有一点地方露出来之后,上了卫青的床。   两人各自盖了一床薄被,卫青仰面躺着,林晓北侧着身,距离不十分近却气氛融洽。卫青先道:“大哥,这几日你辛苦了。”   “兄弟之间哪里需要客套,若是我有难,你只会比我更急。”   卫青转过头来看林晓北,眼睛带笑,语气却认真:“是,若是大哥有天有难了,青纵使拼着命不要也会保得大哥周全。”   林晓北心里十分感动,笑道:“那我只能拼着命让自己永远不出事了。兄弟,你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也升了官,以后有何打算?”   卫青道:“皇上仁厚,提封我为建章宫监,但人都说我是靠了姐姐的裙带关系,故而一直心有郁结。若是有机会挣得功勋就好了。”   “很快就有机会了。”林晓北道,“兄弟非池中物,将来必定有大建树。”   “嗯,就凭大哥这句话,我也会争取的!”   林晓北笑道:“我相信你。兄弟,你身上还有伤,不便熬夜,这就睡吧。”   “嗯。”   “大哥,你睡了么?”过了一会儿,卫青突然问道。   “嗯?哦,还没睡,怎么了,伤口疼了?”林晓北迷迷糊糊道。   “不是……大哥与皇上现在是何关系?”   林晓北翻了个身,道:“没关系。”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格很强大:)   第一卷结束,太皇太后崩   没想到小皇帝给卫青建造了府邸不说,建成后又说让霍去病也搬过去。诏文写的冠冕堂皇,称体恤霍去病少失亲父,其母再嫁生子,为免厚此薄彼,经过一番考察之后觉得卫青人不错,能照顾好霍去病,于血亲也合,所以卫府落成后,让他们俩收拾收拾行礼,一起搬过去。   林晓北怒了。   他冲进宫找刘彻问原因,却被告知刘彻正在陪卫子夫,没空见他。林晓北也来了脾气,你丫不见我是不,我还非守在门口等你出来!   侍卫们不让他靠进,他就在外面等。杨得意体谅他身体不好,就给他送了个软垫。于是林晓北就这么舒服的坐着,一直到月兔东升。   刘彻终于出来了,卫子夫穿着略有散乱,一脸娇羞的送刘彻出来,俩人见到林晓北,俱是一怔。   “东方朔,你在这里作甚?”刘彻开口问他。   林晓北站起来,随便行了礼,语气不快:“皇上该知道原因。”   刘彻皱眉:“朕为何要知道?”   “呵,皇上发了那样的诏文,难道就没想过臣会进宫来么?”   “怎么,你对朕做的决定有异议?”   林晓北翻了个白眼,谅他也看不清楚:“回皇上,臣确实有异议。”   卫子夫见刘彻要动气,连忙开口笑道:“皇上,您与东方大人好好谈谈吧,君臣哪有闹别扭的。”   刘彻语气也缓下来:“还是子夫脾气好,不跟这东方朔似的,仗着朕宠他脾气愈发大起来。”刘彻转头对林晓北道,“朕今天还真得好好跟你谈一番。东方朔,你随朕过来。”   林晓北不能让女人见笑话,于是压抑住火气随刘彻走了。   未央宫当初是萧何主持建造的,当时国家穷,所以建的地方小,永巷离刘彻的寝宫只有几步路。俩人沉默着,只余月光照在身上,拖出长长的身影来。   到了刘彻的寝宫,吩咐人都退下去之后,林晓北终于忍不住道:“皇上,您究竟是何意,臣愚昧,还请您明示!”   刘彻一脸奇怪的看着他:“朕做了什么事令你想不明白了?”   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林晓北眼睛冒火:“您为什么要霍去病也搬去卫府?”   “哦,你说这个啊。朕做的难道不合理?朕怜惜霍家那孩子从小没了父亲,听子夫说卫青为人忠厚,又自小抚养霍去病,故而朕让霍去病跟着卫青,这难道也有错?”   “可臣是霍去病的干爹,臣难道就不能抚养他么?!”   “你也说自己是干爹,如何比得上亲舅舅?”   林晓北还要再说,猛然一想,我跟他争这个干嘛,刘彻还能派人天天跟踪观察不成,到时候接霍娇娇回来住不就好了么。刚想到这里,又听刘彻淡淡说:“哦,对了,朕特地从宫中拨了几个伶俐侍女,皆是貌美,品德良善,照顾一个小孩子,绰绰有余了。”   一听这话,林晓北霎时瞪大眼睛,脸红脖子粗的,就差出口成脏了。   刘彻却眼睛里有笑意,对林晓北道:“朕考虑的还算周全吧。”   周全个屁!   林晓北瞪了一会儿,眼酸,只能败下阵来,无奈道:“皇上,您究竟为何如此针对微臣,还请您念在微臣忠心的份上,给句明白话。”   刘彻没回答,转而说:“爱卿晚上没吃饭吧,正巧朕也饿了。得意——”说着,扬声朝外面喊一声。杨得意推门进来,道:“皇上有何吩咐?”   刘彻道:“东方爱卿饿了,你给弄几道菜端来,再温上壶紫金醇。”   杨得意略有疑惑,这两人明明方才还吵着,怎地现在倒要把酒言欢?这紫金醇可是最好的御酒,刘彻也不是日日都能喝上的。“诺。”杨得意领命去了。   林晓北却不知来头,只是彻底没脾气了,也罢,今天就看看你刘彻到底卖什么关子。   杨得意办事效率还是很值得嘉奖的,没一会儿便提着食盒进来了,摆上饭菜之后,又为两人斟了酒,这才退了出去。   刘彻为林晓北夹了一个丸子,放到他碗里,道:“东方朔,一转眼,你来长安有四载了吧。”   林晓北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吃了,还真别说,御膳味道就是不一样,这珍珠翡翠丸子吃起来真是享受,他点点头,道:“是有四年了。”   刘彻举樽喝了口酒,叹道:“朕还记得你拉着一牛车的竹简,对朕说‘皇上,草民这一车竹简可都是宝贝,您要是都读透彻了,治国安邦平天下便轻而易举。’朕当时就在想,这人真是狂妄,明明刚及弱冠,哪里来的自信。朕有意冷落你,只封了你个公车令。没想到没几天就有人来报,说你出言恐吓侏儒。”   “正巧朕读了你所写的谏言,心里颇有感触,便想着考较你一番,你果然对答如流,朕心里赞赏你,也不计较你胡言,提升你为伴驾侍郎。后来得意举荐司马相如,朕便让你一同去临邛将他接来。”   “回长安后,你让得意带话,说你路上劳累,得睡个五天才能醒,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朕心里骂你狂妄,却果真不曾打扰你。”   林晓北喝着酒,沉默着,随着刘彻略低沉的嗓音,似乎看见了东方朔在他来之前的所作所为。明明没经历过事情,却像放电影一般,在他眼前播放着:初来长安时的胸怀天下与自信,被冷落时的焦虑,恐吓侏儒时候的睿智,以及去临邛时因看上卓文君而跟司马相如比试了一场。原本空白的脑海逐渐填上鲜活记忆,他甚至看见他乡下老婆儿子的模样。他大饮了一口酒,突然分不清此刻他到底是林晓北还是东方朔。   刘彻自己斟了酒,继续道:“没想到隔了数月再见你,就觉得你变了,身上多了层捉摸不透的东西,说是风又像是雾。朕被这样的你吸引,想摸清你到底还有多少面。之后你为朕扫清障碍,推举贤能,朕简直将你当做了左膀右臂。直到你舍命救朕,为朕受罚,朕过于心疼方才醒悟,原来朕早已心系于你……”   林晓北还等着刘彻继续说下去,却见他已经神色略迷离了,而自己脑袋也开始晕乎。这酒后劲大,入口时只觉得醇香甘厚,不知不觉的连喝几杯,酒劲儿便上来了。他迷迷瞪瞪的看着刘彻,而刘彻也含笑看着他,叹道:“东方朔,若朕这次不逼你,你是不是就准备一辈子都不来见朕了,嗯?”   林晓北看着他,没说话。   刘彻苦笑一声:“朕好歹是大汉朝的天子,有矜持有自傲,你为何就不能体谅呢?”   “皇上,恕我不敬了。”林晓北双眼泪迷蒙,“你口口声声说心系于我,可从头到尾,你都做了什么?看着你不拒男女,永巷妇人渐多。一边吊着我,一边徜徉在温柔乡,你可知我心如刀绞,恨不能杀了那些人!”   刘彻看来是真的醉了,他也没怪罪林晓北不敬,他闭上眼睛,自嘲道:“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朕这位子不稳当,须得有子嗣支撑。你与小嫣子不同,朕不想折辱了你。在朕心里,你就如兄长一般,朕是真心爱着你,所以才放你呵。……可朕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   林晓北爬到刘彻身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将他抱进怀里。刘彻没挣扎,眼睛依然带笑。林晓北低声道:“那韩嫣又是怎么回事,明明当时你不喜欢他的。”   刘彻将手搭在林晓北肩膀上,一只手轻扇了他一下,笑嘻嘻道:“谁让你跟卫青滚在一起的,朕为你挨训,你却跟别人玩闹,朕当然不能让你好受了。”   “你这个,你这个……”林晓北没找出词来形容刘彻,只能深叹了口气,额头抵住刘彻的,实在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朕要把你身边的人都送走,朕得不到的,别人更不行!”刘彻睁大眼睛,亮晶晶的,说出的话却忒气人。   林晓北无奈叹口气:“那去病呢?他是我义子,你怎么连他也要送走?”   刘彻气哼哼道:“义子也不行。”   林晓北真想掐他脖子,狠狠地。   刘彻却一抬嘴,吻上他。唇上带着酒香,十分醉人,林晓北有心惩罚他,便放肆的啃咬他柔韧的嘴唇,刘彻吃疼,便反咬回来。两人明着较劲,不像是亲热,倒像是打仗。刘彻虽床上经验丰富,吻技却不行,也不知平日里跟人上床时是不是从来不接吻的。林晓北压着刘彻,已将刘彻吻得七晕八素。   待林晓北的手解开刘彻衣带,嘴也往下移时,刘彻突然清醒了些,见自己被压着,眉眼一横,便要出言呵斥。林晓北邪邪一笑,抬腿压住刘彻身子,重新咬上刘彻的嘴,亲了几口才笑道:“皇上,臣不做什么的,只是难得见着你服软,一时情难自禁。”   刘彻脸通红,见林晓北调笑他,气的转过头去不看他。“哼,朕说不过你。可你若是敢欺辱朕,朕就灭你满门!”   “呵呵,臣惶恐,还请皇上饶命呐。”林晓北贴近刘彻耳边,笑着求饶。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你能叫臣一声晓北么?”   “小北?”刘彻转过头,疑惑。   “嗯,这是臣的乳名。从今以后,臣就只是东方朔了。”   “小北。”   “嗯。谢皇上成全。”   两人躺了一会儿,刘彻突然翻身压在林晓北身上,看着他眼睛,道:“……东方朔,等朕有了儿子,你就跟朕在一起。”   “呵呵,到时再说。”   “你!”   “呵,谁知道你倒时候会不会再弄出一堆男人女人来,臣可不要再吃亏了。”   “你别以为朕向你坦白就是被你抓了把柄,朕一声令下,你敢不从么?”   “说不定到时候,你就不再喜爱臣了。”   “……不会的。只要你不走。”   “嗯。”   来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既与这里的人有了再也折不断的感情,前世的事情,也该淡忘了吧。   刘彻松了口,霍去病终是留了下来,东方朔拉着他的手,俩人眼泪汪汪的送卫青离开。卫青受不了他们俩,跳上马车逃也似的离开了。霍去病打了个呵欠,懒懒道:“干爹,我好饿。舅舅晚上才来吃饭,咱今天中午吃什么。”   东方朔一摸下巴,贼兮兮笑道:“咱把好东西都吃光,晚上我煮面条给你舅舅吃,怎样?”   霍去病也摸着下巴,俩人一同嘿嘿贱笑。   此后后宫却再无所出。   刘彻稍微做了些改革,把钱币整治了一下,又设了几个小打小闹的官职,藩王死了几个之后,时间便很快到了建元六年。   这一年注定不平凡,东方朔站在高处,看着西北方向的大火,知道有些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先是辽东高庙走水,再是高圆殿失火,窦太皇太后的身子也像是烧尽的蜡烛一般迅速颓靡下去。刘彻选了个日子,沐浴,设坛为太皇太后祈福,宣布斋戒五日,全国跟着吃素三日。   东方朔看着斋戒完后不请自来的皇帝,笑着摊手:“我用过晚饭了。”想了想又说,“都吃完了。”   刘彻却没回答,紧绷着身子,如炬一样的目光锁着他,东方朔疑惑:“皇上,您怎么了?”   刘彻突然扑过来抱住他,身体略微颤抖,肌肉却紧梆梆的。东方朔回抱住,轻抚着他的后背,助他放松。“发生何事?”   好一会儿,刘彻略平复,声音仍然激动:“御医私下禀报朕说,皇祖母,熬不过五月了!朕……朕终于能亲政了!”   东方朔心一紧,属于他刘彻的时代,终于来了!   刘彻猛地抬起头,看向他,颤声说:“朕,朕现在心思烦乱,不知该喜该忧。东方朔,朕只能到你这里了。”说罢,又死死搂住他,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一般。   东方朔捧起刘彻的头,吻住还在颤抖的唇瓣。   刘彻迅速回应,凶猛而无章法的吻着,两个男人野兽一般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物,一步步后退倒在床上。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无法宣泄内心激荡的情感,只有爆发,从身体里爆发出来!   赤/裸的身体紧贴着,刘彻压在东方朔身上,来回啃咬。而东方朔抚摸着他柔韧光滑的背脊,放任他发泄情绪。直到刘彻伸手探到东方朔的后/方,东方朔才笑着叫停。   刘彻憋红了脸,恶狠狠道:“你敢不愿意?”   “呵呵,当然不是。只是皇上素来喜爱美人,微臣这平凡样子,难道也能诱得皇上兴致大发?”东方朔一把握住刘彻尚未完全勃/起的器官,轻挑按搓,低声疑问着。   刘彻还真是有点下不了口,毕竟东方朔这样貌,也算清秀,虽然能拿出去见人,但在床上绝对是不如正统美人的。最起码若是他一脸娇羞的红晕,低吟着皇上好棒的时候,刘彻真的会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帝王的爱与性,从来都是分开的啊。真埋头实干的话,刘彻可不能保证能坚持多久,或者能不能坚/硬如铁,完全站起来……   可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若是再穿上衣服,会不会太伤人了?再者,会不会显得我性/无能?刘彻有些忐忑,看着东方朔的脸色已经有些僵硬了,习惯性的出声问道:“那东方爱卿,你说该怎么办?”   东方朔像是读懂了刘彻的内心,闻言叹了口气,哀戚戚道:“皇上不必内疚,是微臣爹娘不好,没把微臣生的如花似玉,皇上硬不起来,也是情有可原。微臣知道皇上心里有我就好了,至于床/笫之事,还是算了吧。”   刘彻急了:“东方朔,朕,我没有硬不起来,我……”只是还没酝酿好……这话在东方朔含忧带怨的目光里自动咽了下去。东方朔一直都是聪明绝顶,欺骗比敷衍更伤人,什么话是真心实意,什么话是虚情假意,他从来都看得透彻。   刘彻真急了,憋出一脑门的汗来。东方朔还在自怨自艾:“微臣原以为能为皇上抚平焦虑的,这下看来,恐是不行了,皇上,恕臣无法为您分忧解劳,您还是穿上衣服,回宫找韩嫣吧。”   “不是这回事!”刘彻大吼了一句,他在东方朔说那句话的一瞬间想了许多,而最深刻的就是他跪在自己面前,说情之一事,原本就容不得沙子,若不能一心一意,宁愿放弃的时候的样子,真有种剜心的痛感。待看到东方朔一副被吓着的模样之后,又缓了语气,小心道:“我们再试试?你别说让我找其他人的话了,我知这不是你真心的。”   东方朔垂下眼睑,脸上还是挺委屈。   刘彻那兄弟算是彻底偃旗息鼓了,方才还挺精神的,这下全没兴致了。刘彻一泄力,软绵绵压在东方朔身上,哀戚戚道:“东方朔啊东方朔,你让朕拿你怎么办才好?”   东方朔这时伸手抱住刘彻,低声在他耳边说:“要不然,换我试试?”   刘彻猛然一抬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爱是相互的。我可以把自己交给你,你呢?”东方朔抬头看着刘彻,眼神十分认真。   “朕……”话没说完就被东方朔堵住了口。“现在别说君臣,只有你我,好么?”   “……嗯。”   “那,我可以叫你彻儿么?”   刘彻迟疑了一下,接触到东方朔的目光,忍不住点头:“好。”   “既然你我只是普通的爱人,那换我来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刘彻刚要点头,猛然觉得不对,可又不能大声嚷嚷,只能委屈道:“可朕是天子,你还敢压天子不成?”   也幸亏东方朔被他打击惯了,现在倒觉得这话是情趣,便继续耐心诱导:“那我是你的孪宠么?”   “当然不是,朕,我早就说了,你……”“我知道。”东方朔再次打断刘彻的话,含笑说,“这里是你的寝宫么?”   刘彻摇摇头。   东方朔也不敢灌输平等的概念,换了个词:“所以,你我现在不是君臣,我来也是可以的。”   刘彻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   东方朔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亏得大学时候选修过逻辑啊。   地位一下子颠倒过来,换成东方朔在上。刘彻略有不安,紧绷着身子。东方朔轻抚着刘彻胸前的两粒小东西,笑着说:“彻儿,放松,会很舒服的。”   “闭嘴!”刘彻脸霎时通红,闭着眼不去看他,东方朔心里暗笑,却更加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刘彻。   其实男人真是感官动物,不管做与被/做,只要技巧好,都能得到快/感。东方朔一路亲吻着刘彻的身体,直到小腹。刘彻的那根挺长,但不是很粗,此刻被东方朔抚弄着,又重新高涨起来。   以拇指轻轻刮/骚着顶/端,另一手揉搓着下面两颗睾/丸,刘彻被弄的挺舒服,上面流出些许液体来。   东方朔不敢玩的太过,怕他反悔,于是速度让刘彻达到高/潮,发/泄出来。   因为事情发生的突然,也没准备润/滑剂,东方朔只能用他的□做润/滑。刚碰到刘彻身后,他就猛地一颤,睁开眼叫道:“不要。”   东方朔叹口气,停下动作,重新温柔的吻住刘彻,直把人又亲迷糊了。“彻儿,你还是放不开么?如果真不想的话,我就停下。”   刘彻迷茫着眼睛,看着东方朔,突然流出泪来,两臂抱住东方朔肩膀,声音却没哽咽:“你来吧,我没事。”   东方朔心里复杂,终于知道,刘彻真的爱他了。   温柔的扩/张,细细的探索,当终于置身他体/内时,东方朔只觉得人生圆满了。或许,他来到这里真的是对的,学有所用,与天子相爱。历史上的东方朔被当做俳优,据说是没得到刘彻的重用,于是写了一系列词赋,抒发自己的苦闷,而现在,他也很想写点什么,用以纪念或者其他。   刘彻在全过程中没出声,也没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只攀着东方朔的肩膀,将脸埋在他肩窝里,喘着粗气。   东方朔也没折腾他,只做了一次。达到高/潮后,又用手替刘彻解决了。两个人温柔的做完,东方朔去厨房烧了水,伺候刘彻洗了澡,这才拿出药膏来,要替刘彻涂抹。   刘彻将脸埋进被子里,东方朔知道他不好意思了,也没逗笑。只是道:“彻儿,我帮你涂药膏,不然明天该没法早朝了。”   刘彻在被子里哼道:“那你还做。”   “呵呵,是你来找我,先扑了过来,还能怪我?”   刘彻一掀被子,大叫道:“好哇,朕这才明白,敢情儿你是都算计好了!东方朔,你连朕都敢算计,朕,朕要砍了你脑袋!”   东方朔抱住浑身光溜溜的刘彻,笑道:“微臣不敢。”   刘彻板着一张脸,纠结的很,东方朔见了,实在忍俊不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东方朔道:“皇上,您现在还郁结么?”   刘彻回抱住他,道:“朕心中有底了。你先前也说过,朕今年便可施展拳脚,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潜心等待。”   “嗯。皇上您可以毫无顾忌,做您想做的事情了,微臣会一直陪着您的。”   刘彻笑道:“朕一直都知道。”   五月丁亥,太皇太后崩。这位叱咤了汉家朝廷四十多载的女人,终于合上了那双早已失明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因为上了活力,担心字数不够,所以这个就发了出来,希望姑娘们看的满意。和谐时期,一切低调:)   桎梏方解除,帝王便腾飞   早朝上,众人都静默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空荡荡的正殿上。刘彻身着孝服,端坐在龙案后,垂下来的流苏掩盖了他的表情,但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威严沉稳。“太皇太后归天,朕心哀恸。朕幼时登基,无不受皇祖母扶持,朕心怀崇敬。现今她故去,朕定要选一个妥当的人操办安葬大礼。田蚡?”   一名身量短小,却两眼泛着精光的男人立刻出列,回道:“臣在。”   “皇太后告诉朕说你已做好计划,安葬一事,你如何想的,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臣遵旨。”田蚡行礼,道,“太皇太后贤淑有德,而居首位之德,莫不是遵循先帝孝文皇帝无为而治之治国之略。孝文皇帝体恤百姓疾苦,甚为勤俭。其归天前,曾亲下诏令实行短葬,百姓朝臣只需服丧三日即可。如今太皇太后故去,按礼应葬于孝文皇帝霸陵之侧,行短葬之礼。如此方彰显孝文皇帝与太皇太后德行。”   刘彻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确实,孝文皇帝当初下过如此诏令。   丞相许昌瞄了一眼低着头的窦婴,却反驳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此举不妥。”   刘彻疑惑道:“丞相有何见解?”   许昌道:“孝文皇帝在位时,秦朝暴虐刚过,楚汉之争方平,百姓疾苦。孝文皇帝予民休养生息,但天下仍不富裕,故而葬礼不宜隆重。而如今我朝历经几代,早已富庶,此时若还是按照当初的来,恐怕天下人会说皇上您孝道不周!”   刘彻还未说话,田蚡便争着说道:“太皇太后为孝文皇帝之皇后,自古女事从夫,若是不按照孝文皇帝诏令置办葬礼,不仅有违先帝遗诏,更是令太皇太后无颜面见孝文皇帝!”田蚡虽然是个矮个子,说话的音量却不小,再加上他感情充沛,这话顿时像石头一般砸进众臣的心窝。   许昌喟然而泣,跪地道:“皇上,若是全都按照先帝遗诏,那孝景皇帝也该实行短葬。而孝景皇帝崩时,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皆服丧百日。臣此话并无非议孝文皇帝之意,只是太皇太后一生恭良俭让,难不成连孝文皇帝葬礼也不如?”   “这……”刘彻为难了,抬头看看田蚡,道,“田蚡,你可有话说?”   田蚡见许昌跪下了,噗通一声也跟着跪了,他道:“既然是恭良俭让,何不有始有终?”   许昌眼见着说不过伶牙俐齿的田蚡,终于又开始老一套,哭道:“老臣历经三朝,受太皇太后恩遇,为皇上分忧,忝居丞相一职。而今太皇太后归天,老臣有心报恩,却不想被人这般反驳。田蚡不过区区大中大夫,又与太皇太后素来不亲厚,操办葬礼原就是于理不合。老臣无颜苟存于世上,只能去九泉下向太皇太后赔罪了!”说罢,便猛地起身往前头的柱子上撞。   刘彻大喝一声:“够了!”这话端的气势,竟然唬住了许昌,他维持着撞柱子的姿势,却不敢向前一步。   刘彻站起身来,怒道:“你们一个个号称要为朕分忧解劳,如今只为了这事,便要寻死觅活,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心?!”刘彻只觉得新仇旧恨都涌了上来,他想起上次就是因为许昌要寻死,所以才令自己求情无用,令东方朔受罚。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了,他刘彻翻身做主,难道还能任由许昌继续猖狂么?“许丞相,你好歹也是饱读诗书,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学做妇人情态,动不动便来这一套,实在有失礼范。呵,你不是要寻死么,朕今日就成全你!来人啊——”“皇上,请容臣说一句。”东方朔出列,不急不缓道。   “东方朔,你有何话说?难不成是为他求情?”   东方朔道:“皇上息怒。微臣并非是为他求情,而是许大人确实忠心耿耿。他为报太皇太后知遇之恩,不惜触怒皇上,以死劝谏,此等忠心天下少有。况且许大人也算是老臣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又怎能因一时动怒,杀了忠臣,而寒了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的心?皇上何不听听许大人的意见,若是合理,亦不是不可。”   刘彻猛然惊醒,是自己被情绪击垮,说了不理智的话。如今窦太后虽然死了,可势力仍在,若是处理不好,逼得他们反扑,又得历经一场腥风血雨。刘彻顺着台阶下来,道:“既然东方朔为你求情,朕就原谅你。许昌,你口口声声说要隆重操办葬礼,可是有什么想法?”   许昌感激的看了东方朔一眼,连忙跪地道:“臣以为,其一应效仿孝景皇帝,服丧百日。”   他这话一出,文武们便开始交头接耳,十分不赞同。毕竟他们都经历过一次,不能玩乐确实闷死了。   许昌却不管不顾,铁了心继续道:“其二,应以太皇太后再世时伺候她的宫人陪葬。”   这下可像是滚油锅里滴进了火苗子,霎时炸了。田蚡以头触地,道:“皇上,我大汉朝建朝以来,从未有过此例,丞相此言,实在太过歹毒残酷,若真的照做,才会寒人心啊。”   许昌却道:“太皇太后在世时,他们多得太皇太后恩典,原就该以死相报。太皇太后大仁大义,为我大汉安定付出良多,区区几个宫人,有甚残忍?再者,以人陪葬,曾有先例,于太皇太后,如何不可?”   刘彻皱眉,这许昌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可是又不能明着反驳,见朝臣竟也有同意的,忍不住又恼怒了。   东方朔却淡淡道:“许丞相所言有理。”   许昌一脸得意,看吧,东方朔都支持我。刘彻气道:“什么所言有理,你倒是找出个理来!”   东方朔依旧淡然:“许丞相,下官问您一句。您确定这些宫人都愿意到下面去伺候太皇太后?”   许昌忙不迭点头:“他们受太皇太后恩典,自然愿意。”   东方朔不问他了,改问刘彻身旁的秉笔太监所忠。“所忠大人,朔记得你好似也是太皇太后留下来的宫人,只是后来才去伺候皇太后跟皇上,是也不是?”   所忠俩腿开始哆嗦了,结结巴巴道:“小,小人确实是。”   “那,你受太皇太后恩典,也是愿意去下面伺候了?”   所忠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爬过去抱住刘彻大腿,哭道:“小人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不愿陪葬。”   刘彻被他哭得揪心,瞥了他一眼,道:“闭嘴!”   所忠连忙捂住嘴,泪却不停地流下来。朝臣见了,颇有些动容。东方朔这才道:“许大人,你看这……”   许昌狠狠瞪了所忠一眼,道:“所忠胆小怕事,怕是去了也会惹得太皇太后不高兴!”   东方朔道:“这才对嘛,得找些既受了恩典,又会说话,更要忠心耿耿的人才行,许大人你说是不是?”   许昌迟疑了一下,却仍是点头。   东方朔继续道:“依朔看来,最适合的人莫不过是丞相御史大夫郎中令了,太皇太后慧眼独具,擢你们几人担当大任,这是天大的恩典。你们又个个都对太皇太后死心塌地,太皇太后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如果你们去了,她老人家一定会非常高兴。您说是不是?”   许昌霎时白了脸,这才明白自己被东方朔算计了,又怕刘彻真的采纳了他的意见,连忙叩首道:“皇,皇上,老臣一时糊涂,老糊涂了,说错了话,还请皇上切勿当真。老臣,老臣……”   刘彻这下来了兴致,俩眼睛亮的跟见了食的狼崽子似的:“丞相啊,你在朝中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朕出口就是金口玉言,你也应当言出必行,怎能不当真?”   许昌抖着身子,哭道:“皇上,老臣满嘴胡言,还请皇上准许老臣告老还乡。”这时候,什么权势啊都是过眼云烟,能保住命才是真。后头被点名的俩人也连忙跪倒在地,愿意辞官返乡。   刘彻终于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再报复个够本的时候,就见一人出列。正是窦婴。   窦婴跪地道:“皇上,臣乃太皇太后之侄,深知姑母平生以节俭为本,从不奢侈。既有孝文皇帝遗诏,臣以为,应当依循田大人所奏之法,实行短葬。如此上合先帝之意,下合百姓之心,姑母知道了,也一定心中甚慰。”   窦婴虽是个武将,但言行举止却十分有礼,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舒服。尤其是刘彻,更是挺佩服他的。毕竟他身为窦氏一员,在当初推行新政时候就支持自己,不惜被窦太后罢免官职,赋闲在家。如今又出来说了这些话,果真是难能可贵。   刘彻道:“既然窦爱卿这样说了,朕就依你。只是许昌先前要以人来陪葬,不知窦爱卿如何看待?”   窦婴道:“许大人也只是一时糊涂,请皇上饶恕他。”   许昌爬到刘彻脚边道:“皇上,老臣真是一时糊涂,现在绝不会再言了。”   刘彻没理他,转而对朝臣说:“丞相许昌已经年老,时常犯糊涂,无力再担宰相一职。朕念其功高劳苦,特准许其回乡。其余几人,也一同免职,准予还乡。”   许昌磕头,道:“臣谢皇上隆恩。”   刘彻退回皇位上,一拍镇尺,道:“田蚡,朕命你全权负责安葬一事,切记谨遵先帝遗诏。”   田蚡连忙道:“臣领旨!”   刘彻继续道:“朝中大臣不可一日无宰相,朕就命窦婴暂代宰相一职,待葬礼过后,再行商议!”   窦婴平静接了旨。   “朕登基六年有余,因年少,故太皇太后对朕多加扶持。如今太皇太后归天,朝政由朕统领。还请朝臣与朕同心,共同治理这大汉朝!朕决定,改年号为元光,元为初始,光耀四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心里自然明白,窦太后一死,这位年盛聪慧的君主便要独揽大权了,但除了服从之外,没有别路!   宣室内,刘彻摒退了左右,独留下东方朔,忍耐了许久,终于还是一把抱住他,兴奋道:“东方朔,你看到没有,朕要腾飞了!从今日起,再无人可阻拦我了!”   东方朔点头:“是,皇上您终于无拘无束了。”   发兵救东瓯,刘彻过生日   建元三年的夏天并不是个太平的日子,气候反常,极为多雨。南方地区频频水患,忙的刘彻焦头烂额,正在这时,东南小国东瓯国也派使者来求助,原来是闽越突然发兵,攻打东瓯。   景帝前元三年(公元前154年)曾发生过七国之乱,起头的吴王刘濞被周亚夫设计杀死,但其子刘驹却趁机逃到闽越,没了踪迹。没想到刘驹这小子耐性不错,竟然等了十六年才出言说服闽越王骆郢出兵。而东瓯国在那次叛乱中先是跟着捣乱,后来见周亚夫之兵勇猛,又投降了,是个墙头草,没什么大用处。   所以,朝堂上,对于是否发兵去救,有了很大的分歧。以丞相为首,连带御史大夫说东瓯小国在七国之乱里头也没出力还跟着捣乱,不值得派兵去救,再者俩小国打仗,也没牵涉到我大汉,就让他们闹腾去吧。另一派就说东瓯在平定叛乱之后归属了汉朝,是大汉朝的一部分,虽说地方小,可也是大汉朝的地方,岂能容他人侵犯。   刘彻自然是主战,毕竟,作为一个好动的皇帝,怎么可能被动挨打。可又不能违背窦太后的啥时候都不能动弹的黄老思想,于是这就犯了难。眼瞅着两帮人吵得面红耳赤就差撸起衣袖干一架了,终于忍不住说:“东方朔,你说朕该怎么办?”   林晓北知道刘彻肯定得问,故而早就想好了话说,他道:“南越一带,蛮夷之地,多高山,林密有瘴气,行军极为不易。秦朝残暴也未能啃下这块地方来。但如今,我大汉兵力强健,比之秦朝不知强大几倍,若是有了能力而不去救助,天下百姓会怎么想?是不是朝廷没有力量,或者没有恩德呢?东瓯乃大汉属地,若咱们不去管,还有谁能管?若以后其他小国也遭受侵害,我大汉朝又该如何处理?也是放任不管么?再者,闽越国比之东瓯,兵力强盛数倍,谁又能保证,他灭了东瓯下一步不会挥军北上,直指我大汉呢?”一连串的反问将人都问住了,最后一句更是严重,是啊,当初七国之乱,朝中大多数人都经历过,当时可真谓惊险。若闽越灭掉东瓯,再联合其他国家,不就是再一次的叛乱么?   林晓北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刘彻却是极为兴奋。但丞相许昌仍要挽回面子,他道:“我大汉地域宽广,闽越区区一个小国,怎可能与我大汉相比!”   “呵呵,丞相大人,下官并无贬低我汉朝的意思。”林晓北对许昌行一礼,道,“只是,下官想问一句,现在出兵一千便能解决,与将来出兵一万才能镇压,哪个合算?丞相大人是黄老学派中的佼佼者,难道喜欢大动干戈?”   这话既捧了他一把,又质问了他,直把许昌弄的老脸尴尬,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我汉朝就该出兵教训闽越一下!皇上,老夫赞同大中大夫所言。”   丞相都发话了,底下的众臣也跟着同意,刘彻更是兴奋。可转眼思量了一下,又道:“朕登基不久,不能大动兵力惹皇祖母不高兴,这样吧,朕派一使臣持杖节去会稽郡调兵,南下平叛,不必使用虎符。”说着视线落到林晓北身上,一瞬又移了过去,开口道:“严助!”   一名黑衣削瘦男子出列,抬高象笏挡住脸,朗声道:“臣在!”   “朕就命你为使者,持杖节前往会稽郡,务必要解决东瓯之事!”   “臣,遵旨!”严助跪地接旨。   林晓北眼瞅着地面,什么表示也没有。   严助不久就传来消息,称其已令郡太守出兵,不日便抵达东瓯,请吾皇放心云云。刘彻命所忠当朝宣读奏折,十分高兴。再加上水患终于过去,百姓开始安定下来。刘彻此次处理的极好,既解决了问题,又没与窦太后起冲突,更有一些大臣看出刘彻的才干来,纷纷表示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故而刘彻这皇位,一步步开始稳健了。   七月初七,是刘彻的生辰,前几次因为守孝的缘故并未操办起来。而今年刘彻既有了孩子,又立了业,自然要好生庆祝一番。林晓北想起刘彻说要他准备生辰贺礼,还得别出心裁,不准送漆器之类的摆设。林晓北又开始郁闷,凭什么老子拿一样多的俸禄,却得多操一份心?   只是想归想,还是得办事。林晓北坐在屋里,开始琢磨。   卫青从外头进来,见着林晓北发呆,笑着道:“大哥这又是怎么了?”   林晓北手托着下巴,懒洋洋道:“还不是皇上,非要我送份与众不同的贺礼,我正在想着送什么。”   卫青脸上的笑一下子淡去了,他道:“皇上不是已与大哥斩断情分了么?怎地还做这无礼要求,纵使他是皇上,也不该如此骄纵!”   “我靠,兄弟你真牛,竟敢背后骂皇上!”林晓北对卫青竖大拇指,道,“虽然老子看他也很不爽,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是皇上呢。唉,嫣儿也嫁出去了,没个伶俐的人可商量,可怜我一介穷大夫,真的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啊!”   卫青气道:“随你吧,我不管你这些事了。”说罢,气冲冲走了。   林晓北纳闷的看着卫青的背影,他最近这是怎么了?好似自从那一天同床而眠之后,卫青就总是这么阴阳怪气了。林晓北心里隐隐有了预感,可是却不敢证实……   只是不管林晓北敢不敢,刘彻的生辰还是隆重的驾到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刘彻派人来接,林晓北于是捧着一捆书简,随人去了上林苑。   他果然被单独接见。刘彻站在亭子下方,等着他。   林晓北行礼之后将手中的竹简呈上,道:“皇上,臣回去后想了许久,该送您什么。可臣身无长物,所受俸禄均贴了家用,唯一富有的,就只有书简了。皇上如今可独当一面,治国论政皆十分准确条理。故而臣写了这本《治国策》,总结历代君主政见,希望能让皇上满意。”   刘彻接过来,也没翻阅,神色倒是看不出满不满意来,他对林晓北道:“爱卿辛苦了,今日便多饮几杯吧。”   “谢皇上隆恩,微臣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   宴席是露天摆在上林苑行宫,面朝南一张主桌,皇帝皇后坐着,下面面东面西两排,中间空了个地方供舞女表演,林晓北与周围几人祝酒之后,喝了几口,颇感无聊,这古代娱乐活动就是这么少。不过,来了这几年,也都习惯了。   刘彻左右是卫子夫与陈阿娇。先头董堰那事,令刘嫖母女俩低调了不少,刘嫖更是出资在长安城外建造了一个长门宫,供女儿修身养性。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道她陈阿娇是不是真的转性了,不过后来阿娇被废一辈子住在那里倒是真的。   刘彻敬了大臣们一杯,无非说是多谢众位自朕登基以来尽心辅佐,朕年纪还小,还希望众位再劳累个几年。话说的声情并茂,这不,很多大臣都哭了,林晓北颇感惊异,古人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没听出这是客套话么。林晓北打赌,刘彻此刻心里肯定在说,等朕亲政了,你们之中许多人就可以去养老了。   有个满脸虬须的武夫不知喝多了还是怎么着,一甩杯子,哭咧咧道:“老子生逢明主,就算现在死了,也无遗憾了。皇上,您说吧,要老子干什么,老子他娘的说个不字就是这个——”说着比划了一下,“王八!”   众臣都笑了,刘彻也乐了,大叫道:“好!朕有如此勇武之臣,我大汉朝必定会愈加强盛!不过朕要你活着,替朕办事!灌夫,朕再敬你一杯!”说罢,豪爽的举杯,一饮而尽。   那名叫灌夫的武夫顿时举起坛子,一口气喝了一坛子。   众臣并不拘束,或许是地点的缘故,也或许西汉时君臣之间的界限并不十分分明,因此彼此都放得很开,酒味,菜味,臭脚丫子味弥漫在这里。卫子夫脸色有些苍白,便先告退了。陈阿娇为表示自己母仪,自告要送卫子夫回去。   这下大家伙更是欢腾了,先前顾忌着女人在这里,还能装斯文,女人一走,顿时话题也转荤了。   林晓北喝了几杯,觉得有些晕乎气闷,于是便出来散步。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当初为刘彻挡熊的地方。林晓北靠在一棵树上,抬头看着夜空里的月牙。夜晚的风带着丝丝凉爽,吹得林晓北心旷神怡。他呆呆的抬头看着夜空,突然惊觉前世的记忆已经十分淡了,甚至于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这时,自背后传来刘彻的声音:“东方朔,你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sky姑娘的指正:)百度了一下,瓷器原来是东汉时期开始出现的。:)   俩人吵架了,司马迁来了   林晓北喝了酒,倔脾气上来了,刘彻问话也不回头,更不行礼。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淡淡回道:“没什么,喝多了出来透气。”   刘彻也没计较,只是打量了一下四周,感慨道:“你就是在这里舍命救朕的。时隔一年,朕每每回想起来,依旧揪心。你对朕的情意,朕都记在心里。”   “呵,皇上您掌控这天下,是最重要的人,臣即便是为了天下,也会救您的。”   刘彻听后不悦,上前几步转到林晓北面前,生气道:“东方朔,这是你对天子应有的态度么。你就不怕朕治你大不敬之罪?!”   林晓北眼睛有水光,折射了星月光辉,格外清亮。他调转视线,看向刘彻,笑着道:“皇上,臣在你心里是不同的啊。”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立即改口,踉跄着跪地道:“哦,瞧臣这记性,臣已经自动放弃这种待遇了。微臣冒犯了皇上,请皇上降罪。”   刘彻被他这古里古怪的言行弄的很郁闷,但还是忍不住扶起他,叹道:“东方朔,你今天怎么了?喝多了?”   林晓北眼睛酸涩的厉害,突然很想找个地方痛哭一场。他一无所有的来到西汉,仅凭着自己的记忆与知识为刘彻出谋划策,解疑答难,一步一步看着刘彻逐渐成长为一名可独当一面的君主。他曾为了他两次濒临死亡,却依旧活跃在朝堂上,继续为他扫清阻碍。他付出了这么多,甚至都淡忘了前世的记忆。可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他一丁点的好处都没得到!在他拼着最后的尊严对刘彻坦白心迹的时候,竟得到一句毫不犹豫的“你走吧”……他说他自己不是圣人,可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他妈的比观音菩萨还慈悲!林晓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可悲了。   林晓北直直看着刘彻,不再坚守君臣之礼。他只是想看着,眼前这个人是否值得他的付出。   刘彻被这种专注夹着疑惑否定的眼光看的有些窝火,但其中的自哀又令他发不出脾气来。“东方朔,今日朕体谅你醉酒,不与你计较。但你不能再仗着朕宠爱你就如此不知礼数!”刘彻心乱的撂下一句,转身要走。   “皇上!”林晓北自背后喊住他,“请您允许微臣辞官还乡吧。”   刘彻霎时停住步子,转过头来,一字一顿道:“你休想!”说罢,大步离去。   林晓北瘫倒在地上,眼角终于流出一滴泪珠。   生辰那日,两人不欢而散。林晓北心里疲累,辞官之事虽是酒后说出,但他也是考虑了许久的。本来嘛,他在现代就是一普通初中老师,也没什么大志向。若不是因为爱慕刘彻,他早撒蹄子游览古代山川大河去了。但刘彻不准他辞官,况且还有霍去病卫青在这里,于是林晓北只能凑合着继续任职。刘彻这小子也长大了,更爱面子了,以前还能对他服服软,现在压根就不瞅他了。   于是大汉朝满朝文武又很快了解了,皇帝与东方朔吵架了。   秋天到了,风开始刺骨,林晓北骨头疼的毛病又犯了,一连好几次早朝都没爬起来而没去。晚上更是冷的哆嗦,尽管屋里早早就生了炭火盆,还是难受的睡不着觉。卫青看不过去了,强硬的搬来跟他一起睡,霍娇娇有样学样,也要跟他干爹抵足而眠,却被卫青轰走了。   林晓北还记着一大一小叉腰蹲马步对峙的时候,活像两只战斗鸡。每每想起,都十分逗喜。   这天林晓北醒的挺早,卫青还没醒,温热的身子紧紧靠着他,胳膊也搭在他的腰上,脸埋在他肩窝里,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项处,弄的他浑身都挺火热的。   更重要的是,卫青他兄弟也十分精神的靠着他的大腿。   林晓北默念了一遍清心咒,好容易将男人清晨特有的生理反应压下去,就见卫青无意识一动,一条腿压了上来。   正、中、靶、心。   林晓北很郁闷,他真的没对卫青产生猥琐的念头,这只是正常的反应,一个只爱同性的许久未做过爱的健康正壮年的男人的正常反应……   卫青可能是嫌硌得慌,于是又想用大腿将那地方磨平……   林晓北再也忍受不住,掀起被子,逃了出去。   林晓北找个旮旯解决完生理问题后,没敢回去,洗手穿上衣服之后,转而去骚扰霍娇娇。   霍娇娇正睡得四仰八叉,半截身子都露在外面。林晓北起了恶作剧的心思,蹑手蹑脚走过去,脸上带着中年男人才有的猥琐笑容。只见他伸出两指——夹住了霍娇娇的鼻子。   霍娇娇呼吸受阻,先是左右摆头,然后手也加入舞动行列,最后终于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一脸委屈。   林晓北连忙放开手指,将霍去病抱进怀里,笑着说:“娇娇乖,该晨练啦。”   霍娇娇揉了揉眼睛,这才清醒了过来。“干爹,你今日起得好早。”   “嗯。来,干爹给你穿衣服。”   “好。”   两人梳洗完毕后出门,就见卫青也出来了,见着林晓北,面上没什么异样,只是淡淡的打招呼:“大哥昨晚睡得可好?”   林晓北忙不迭点头:“嗯,睡得很好。呵呵。”   卫青点点头,伸了伸懒腰,去井边打水洗漱去了。   桑青听见说话声,打着哈欠出来,见林晓北与霍去病已经在外头晨练,便笑道:“大人今天起的倒早。”   林晓北正在练习卫青教授他的强身健体的拳法,听见桑青问话,停下来道:“是啊。今天天气不错,早起练一会儿拳法。不然我这把老骨头,可真要支持不住喽。”   “大人说什么胡话,您才不老呢!”桑青笑道,“奴婢去厨房看一下,大人早饭想吃些什么?”   “不必费心准备,照旧即可。”   “诺。”   用罢早餐,卫青去了建章宫。林晓北与霍去病去了书房,开始今日的授课。林晓北先让霍去病写了几个字,然后便翻开孙子兵法,开始教授他。林晓北拿出从前东方朔做的注解,对比着兵法,一条一条的解释给霍去病听。   过会儿,听外面有人喊:“大人,有客来访。”   林晓北扬声道:“知道了。”说着,又对一旁正在看兵法的霍去病道,“干爹出去见客,你自己看,有什么不懂的,等干爹回来再解释。”   霍去病早就沉浸在书中了,对于林晓北的话只是随便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林晓北笑着摇头,这孩子,真不愧是当将军的,除了兵书,别的都不爱看啊。   林晓北转到正房,看见司马谈领着一名年约十岁的孩童,站在屋外头。   林晓北连忙将他们迎进屋,笑着寒暄道:“不知老先生屈尊来访,小子有失远迎,还望不怪罪。”   司马谈笑着道:“哪里哪里。老朽原想早日来访,只是小儿生了场大病,昨日才来长安。这不,立刻就嚷嚷着要见东方大人。迁儿,还不见过东方大人。”   那名孩童对林晓北一揖到地,行的大礼。“司马迁见过东方大人。”语调略平缓,虽有稚音却不卑不亢。   原来他就是司马迁!   林晓北的眼神不自觉的瞄向司马迁的裆处,脸一热又连忙转移视线看司马迁的脸,只见他眉清目秀,眼神温润,一身青绿色衣衫虽略旧却仍显得他灵气十足、气质沉稳。尽管才十岁左右年纪,却依稀可见将来的风采。只是想到以后他因为李陵事件而被刘彻用了宫刑,就觉得十分可惜。   林晓北对司马迁还半礼,道:“也见过司马小兄弟。”   “迁仰慕东方大人已久,故而求父亲带我来拜访,还请东方大人不要怪迁鲁莽。”   “呵呵,当然不怪罪。能见到司马小兄弟,也是朔三生有幸。”林晓北笑着道,“二位请坐。青儿,看茶。”   三人坐下后,司马迁率先道:“迁于阳夏(jiǎ)时,便时常与父亲传书,父亲曾多次提到东方大人,称您有不世之才,便一直想来拜访。东方大人才思敏锐,多奇思妙想,迁一直十分敬仰。不过,迁对于大人为人略有异议,迁以为,为臣者,便要以皇帝为尊,恪守礼仪。大人时常在朝堂上言行荒诞,反讽朝臣,私下里更是君臣不分,有失体统,迁以为,此非为臣之道……”“迁儿住嘴!”司马谈连忙喝住司马迁,满怀歉意的对林晓北道,“小儿就是这性子,不知委婉,东方大人见谅。”   “……”莫名被批了一通,林晓北觉得挺莫名其妙,不是仰慕我么,怎么变成批斗大会了?只是司马谈都跟他道歉了,也只能道:“呵呵,无妨,朔平日里是太放诞了些,也难怪司马小兄弟看不惯。”   司马迁撇撇嘴,眼神极不赞同,却没敢说出来,看来是敬畏司马谈。   林晓北擦汗,这小孩真恐怖。   “干爹!”霍去病突然举着一片竹简跑进来,也没看屋里人,大声喊,“我想到了一个克敌制胜的好法子!”   司马迁皱眉,鄙夷的看向不懂礼数的霍娇娇。   作者有话要说:司马迁同霍去病一样,年龄长了三岁。有改动,勿怪:)说明一下,这个不是文章内容。:)小夜姑娘自创的。第二格是司马迁:)没束发。   丞相太能干,皇帝也很烦   田蚡是个小人,最喜阿谀奉承,只是他能做到今天一步,凭的也还是自己的实力。没几天功夫,太皇太后的丧事便布置的妥妥帖帖。无论是百官送行时的前后位次,还是什么人该穿什么样的孝服,每一样都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太能干也不是好事情。他田蚡一个人顶十个人用,就必然会闲下来一部分人,这其中就有刘彻。大汉朝以孝治天下,自己祖母的丧事,一点事情都不做,确实说不过去。只是刘彻对这东西一概不懂,又怕出错惹笑话,于是心里头就憋了一股火。   东方朔知道刘彻的心思,这皇帝打小就这样,能容人,却也能猜忌。只是他素来不喜田蚡,于是也乐的看刘彻心里不满。再加上上次两人做过之后,刘彻面对他时候总有些不自然。东方朔知道他爱面子,所以也不轻易去打扰。   丧礼过后,就该是选丞相了。刘彻没觉得田蚡有相才,毕竟他以前做那些龌龊事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他这次事情办得实在是好,好的许多大臣都倒过来支持他。   这也与已经死去的太皇太后有关。先前窦婴跟赵绾王臧一起支持刘彻推行新政,惹得窦漪大怒,逼“死”赵绾王臧,罢了窦婴的职,后来虽又恢复官位,但终究被窦漪疏远。与他交好的人见风使舵,纷纷跑去田蚡门下。   田蚡会做人,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成活的,笼络人心的本事强,于是众人支持田蚡为相,也不是全无由头。   刘彻坐在上位,托着下巴,看着众臣一个两个约好了似的,出来说请任命田蚡为相。窦婴低头站着不表态。   刘彻有心让窦婴说句话,只是他俩没默契,窦婴光瞅着自己眼前地面,丝毫不接收刘彻的视线讯号,就跟那地板金子铺的一般。   见着这个情况,刘彻张嘴就要叫东方朔,却见着他没来,当下沉了脸,道:“东方朔呐?”   所忠连忙躬身小声禀道:“回皇上,东方大人一早便差人来告,说是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这么巧?刘彻皱眉,心里肯定是在臭骂那个没义气的。   这时候中立的各位大臣都明哲保身,不欲发言。但总有例外,比如非常正直,非常不怕得罪人也非常令刘彻头疼的汲黯。   汲黯出列,行礼禀道:“启禀吾皇,臣有话说。”   刘彻这时候也顾不得他说话不动听了,连忙道:“爱卿有话请讲。”   “诺。臣以为魏其侯窦婴更适合丞相一职。”不等刘彻接话,又继续道,“窦大人为人,皇上与诸位同僚都是十分清楚,且有战功赫赫,论资历论人品,窦大人皆为上上之选。”   刘彻心里叫好,难得你跟我一条心,正要说话,窦婴却动了。他跪地道:“禀陛下,臣荐田蚡为相。姑母归天,臣心哀恸,近日颇感病劳,无力为陛下为苍生劳忧。田大人年轻力强,做事扎实稳妥,实乃丞相之人选。”   话虽不多,却十分诚恳,刘彻心里气闷,却又不能明着发泄。毕竟田蚡还是自己的舅舅,总得顾忌着颜面。   刘彻站起身道:“丞相一职,事关重大,朕要回去好好思量一番。退朝!”说罢,甩袖子走人。   田蚡这才抬起头来,神色复杂的看了窦婴一眼。又看着刘彻离去的背影,眼露焦虑。   东方朔确实是病了,不过不是什么大病。昨天霍去病好容易回来住,一时高兴就跟这半大的小子一床睡了。可霍去病睡相不好,又不知做了什么梦,对可怜的东方朔拳打脚踢,于是还没上年纪的他,却得扶住腰,小心动弹——活像一副被摧残过后的模样。   霍去病握着拳头,正给东方朔捶腰,刘彻推门进来了。   东方朔一惊,连忙起身,却不想又闪了一下,连忙卧倒,苦哈哈的对刘彻道:“皇上,臣的腰伤着啦不能见礼,还请您谅解。”   刘彻本来窝了一肚子气,但见到东方朔滑稽的模样,又忍不住乐了。几步走到床边抱着敦实的霍去病,用手捏了捏东方朔的腰,调笑道:“爱卿这是做了什么事,怎地就闪了腰?”   东方朔一撅嘴,指指一脸内疚的霍去病,道:“都是这小子,昨晚上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对臣是拳打脚踢,可怜臣还得顾着这祖宗,别着了凉。”   刘彻眼光一闪,抬手摸了摸霍去病的头发,状似不经意道:“你昨晚,跟去病一起睡的?”   “是啊,谁叫这小子越来越抢手,各家都抢着他。”东方朔一脸理所当然。   刘彻抿抿嘴,对霍去病道:“去病,你先退下,朕跟你干爹有话说。”   霍去病看了看东方朔,点头退下了。   刘彻坐过去一些,抬手给东方朔揉腰,好半天才啐了句:“活该你伤了腰!”   东方朔回过头,嬉皮笑脸的:“怎地啦,吃味了?去病才多大点孩子,你还同他计较。”   英俊年轻的帝王脸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吃味了,你再胡说朕就缝了你的嘴!”   东方朔慢慢坐起来,伸手揽住穿了便衣的皇帝,突然在他耳边唤了声:“彻儿。”   刘彻一怔,却低低应了:“嗯。”   东方朔道:“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我来长安也是为了你。所以,不论别人怎样看,你都得信任我。”   刘彻猝不及防被告白,脸腾地红了。过了半晌才道:“朕想让窦婴为相。”   东方朔一愣,旋即又笑了,刘彻这生硬转换话题的功力,还真是见长呐。   险些遭天谴,卫青要走了   林晓北脸一抽,连忙拉过霍娇娇,道:“娇娇,来见过司马大人,还有你司马迁哥哥。”   霍娇娇歪着脑袋,看了司马谈一眼,突然抱拳行了武者礼,大声喊道:“末将霍去病见过司马大人。”司马谈抚着胡须点头,对林晓北道:“东方大人义子英雄少年,真是教导有方啊。”林晓北连忙说哪里哪里,心里却道霍娇娇你个人来疯,等会儿再收拾你。   霍娇娇又看了看司马迁,转身扑进林晓北怀里,怯怯的道:“干爹,那个哥哥好可怕。”   此话一出,两个大人和一个装大人的都僵硬了。   司马迁板起脸,冷声道:“东方大人,这就是您教出来的好义子?怎地连礼数都不知?”   林晓北心里当下不乐意了,我儿子多可爱,什么叫不知礼数,于是脸色也沉了下来。司马谈见状连忙打圆场,对司马迁喝道:“迁儿,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还不赶快向东方大人道歉!”   司马迁认真道:“迁并未说错!《礼记·曲礼》有云: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为人处世应趋于中庸,即便是对于憎恨之人也该以礼相待,发现其长处,以善诱之。而不是如他这般对我无礼!”   “住口!”司马谈气得胡子都炸了,但却压着火,转对林晓北道,“犬子无状,请东方大人见谅,老朽这就将他带回去管教。恕老朽无礼,先告退了,不必相送。”说着,站起来一把拎起瘦削的司马迁,大步跨了出去。   林晓北抱着霍娇娇,一脸茫然。   霍娇娇这才抬起头来,笑嘻嘻对林晓北道:“干爹!”   林晓北一拍他脑袋,哭笑不得:“你这是作甚?”   霍娇娇装可爱,甜甜道:“去病不喜欢那个哥哥嘛!”   “你啊。”林晓北叹一声,十分无奈。   不过司马迁这小孩的性格,可真叫人喜欢不起来。正直的过了头,迂腐到家,果然历史名人都有点怪癖么?林晓北暗暗思忖。   正当林晓北卫青霍去病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时候,韩嫣又搞出来一件事。这件事,跟王太后有关。   王娡没进宫之前就嫁了人,是长陵的穷人金王孙,还生了个女儿叫金俗。后来当时的太子刘启在民间选妃,王少妇心高志大,果断抛弃没前途的金王孙,奔过去选妃了。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杀到BOSS身边,并且很快生了三个闺女一个儿子。王家因着这层关系迅速显赫起来,自然更急于撇清与金王孙的关系。不过金王孙也是个有骨气的男人,老婆跑了,他就独自一人把闺女抚养长大,还招了个倒插门的女婿,又生了一双儿女。   韩嫣只是瞅着卫子夫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了,也知道王娡不喜欢自己,因此更想着讨刘彻欢心。正巧他有个长陵的家奴,知道这茬子事,于是禀告给了韩嫣。韩嫣知道刘彻素来孝顺,若是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肯定会更高兴,他们一家团圆,说不定就会对他另眼相看。因此便悄悄领着刘彻去了长陵,见到了金俗。   刘彻果然十分高兴,大大的奖赏了韩嫣一番,并且当场封她姐姐为修成君,带了回来。   他们一家子团圆了,王娡却更加记恨韩嫣了。   大臣们受邀去喝酒,林晓北自然也在列,席间修成君跟她丈夫金不换出来见了面,算是正式封了公主,林晓北却只注意道卫子夫隆起的腹部,以及韩嫣灿若桃花的脸。   林晓北瞅了个机会,托倒酒的侍女通知韩嫣出来,说有要事要谈。   韩嫣喝的有点多,脸颊绯红,心情却极好,眼睛格外明亮。他走过来,对林晓北道:“你有何事找我?”   林晓北看了韩嫣一眼,认真道:“韩大夫,你知不知道你惹祸上身了?”   韩嫣一愣,问道:“怎的了?”   “你带着皇上去长陵,并且认了公主回来,这事就是祸啊!”   “呵,你说这个啊。”韩嫣笑着道,“这怎么是祸呢,皇上因此事对我重新宠爱,是莫大的幸事。还是你东方朔嫉妒我得了天子的爱意,心里嫉妒了?”   林晓北恨不能抽他一下,老子嫉妒个屁!吸了一口气,平缓下来:“你自己想想,王太后进宫这么多年,若是想的话,早就把修成君接进宫了,还等着你来说。你自己也知道王太后不喜欢你,怎么还做些令她不喜的事情!”   韩嫣脸一白,却不愿被他指责:“王太后进宫后便再未出去过,说不定她心里想着,却没法去做。”   苍天啊,林晓北老泪纵横,我要不是为了感谢你,真他娘的懒得跟你说话。“王太后手里有多少人,随便指派一个去长陵不就完事了么!你若是再如此下去,早晚有一天她就逼你自……”“轰隆!”头顶猛地响起一道闷雷,吓了林晓北一大跳,抬头一看,月明星稀,一片云彩也没有。   韩嫣也吓着了,问道:“方才怎么回事,怎地突然落了雷?”   林晓北沉默了,原来不是没有天谴,原来很多事都是不能说的。他看着韩嫣,组织了一下词语,认真道:“韩大夫,不论你对我评价怎样,但我此刻是真心劝告你。你也知晓皇上孝顺,所以,有些事尽管他是天子也是无力保全的。”   韩嫣低下头,似是听了进去,佝偻的身影太单薄,以至于让人想拥进怀里安慰。林晓北叹口气,心道,我言尽于此了,你若是还不改,我就真没办法了。我也有要保护的人,不能遭天谴提前去见马克思。   二人一时静默了,因为距离挺近的,韩嫣低着头,林晓北也低着头,所以从后面看起来就像是偷情,于是刘彻这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再一次神不知鬼不觉的过来,一副捉.奸的架势:“你们两个在此处干什么?”   林晓北连忙回头,撤开一步,俯身对刘彻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刘彻没回应,夜色里他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是语气却愈发阴森:“你们两个,为何单独在此处?”   林晓北正要回答,却被韩嫣抢了先:“回皇上,东方朔说有事找韩嫣,故而才在这里。”   刘彻走上前,对林晓北哼道:“什么事非要偷偷摸摸的在这里说?东方朔,你又搞什么花样?”   林晓北真无奈了,刘彻你到底是何意思,老子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你做什么还一副质问出轨情人的语气?可他找韩嫣说的事又不能跟刘彻明着讲,幸亏脑袋转得快,迅速想了个理由:“微臣先恭喜皇上一家团圆。其中韩大夫功不可没,微臣便向韩大夫贺喜。”   刘彻却不依不饶:“可朕迎回了朕的亲姐姐,不关你东方朔的事吧。”   “这个……”林晓北不慌不忙道,“回皇上,当然关臣的事了。您接回了亲姐姐,心里高兴。您高兴了,万民也跟着高兴,臣也是您的民,自然高兴。”   刘彻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却没说话。韩嫣见两人气氛诡异,不想自己被忽略,连忙表白道:“皇上,您该知道,韩嫣一颗心全都在您身上,怎会做背叛您的事情呢?”   “朕知道。”刘彻终于看向韩嫣,见他脸色不好,笑着关切道,“小嫣子,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天气太冷了。朕今晚上可要帮你好好暖暖。”说完极快的看了林晓北一眼,见他没反应,又将韩嫣揽进怀里:“这里风大,咱们先走吧。”说完搂着满脸羞红的韩嫣离开了。   林晓北看着刘彻故意做给他看的样子,心里暗笑,原来你还是当初那个别扭少年呵。   不过,这天确实太冷了。林晓北紧了紧领口,也走了。   建元四年春,卫子夫诞下一女,举国皆欢,刘彻更是高兴地大赦天下。女儿有了,儿子还会远么,刘彻以及忠心为他的大臣们皆是如此期盼着。   刘彻奖励了卫子夫许多东西,她的姐弟也都有份,再加上她的姐姐卫君孺嫁给了九卿之臣公孙贺,卫少儿也给陈掌生了个儿子,奠定了陈夫人的位子。卫家一时间十分显赫。   刘彻觉得卫青此刻再住在林晓北家里不符合规矩,于是划了上林苑边上的一块地方,为卫青建造府邸。林晓北听后,心里很不舍,抱着霍娇娇坐在床上,不愿动弹。   六岁的霍去病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长得比同龄人都高,也壮实。林晓北抱着他,头轻轻搁在他稚嫩的小肩膀上,一大一小十分可怜。霍娇娇抱着林晓北的脖子,委屈道:“我不要舅舅走。”   林晓北眼睛也酸疼,道:“我也不舍得你舅舅,可是你舅舅如今有了官职,不是一般的散民,再住在我这里只会显得皇上不仁爱,也与礼制不合。所以,不能不走啊。”   卫青自外面进来,步子有些踉跄,像是喝了酒。他见俩人坐在床上悲戚戚的样子,也红了眼眶。“大哥,我……”卫青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林晓北见他的样子,连忙收拾了表情,摆出笑脸来:“呵呵,这是好事啊,皇上赐你卫家府邸,说明重视咱又不是女人,作甚这么消沉。再者说了,我这里距上林苑也不远,平日来往也方便。只要兄弟你别忘了我这个没出息的大哥就好了。”   “怎么会。”卫青连忙道,“只是以后离开大哥,不能伺候左右,青实在过意不去。”   林晓北下床,走到卫青身边,拍拍他肩膀,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便一生相守,也有死去的一天。今天中午我下厨,给你们做顿丰盛的午饭!”   霍去病连忙求饶,两只眼睛泪汪汪的:“干爹,你做的饭二狗子都不吃。”   卫青也吓得不伤感了,连忙道:“大哥,君子远庖厨!”   林晓北气闷:“我做饭真这么难吃?”   俩人一齐点头,十分确定以及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下一章第一卷完结:)   王太后摆宴,都不大痛快   东方朔道:“今日朝堂上又吵起来了?”   刘彻摇摇头,道:“并没有,只是朕看不惯他们联合起来,逼迫朕任命田蚡为相!”   东方朔笑道:“觉得受压制了?”   刘彻怒视东方朔,见他依旧含笑,于是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腰,直到他呲牙裂嘴再不淡定了才恨恨道:“不错。朕刚亲政便来此一出,是要给朕来个下马威么。”   “那皇上想用窦婴是为了赌气还是别的?”东方朔并未回答,反而又换了个话题。   刘彻皱眉:“朕怎会拿这事赌气。”   东方朔这才收了笑容,道:“皇上可是想听听臣的意见?”   刘彻道:“朕来你这不就是为了听意见么。”   “原来皇上不是因为关心臣才来……哎哟,皇上,您别揪了,臣认真说还不行么?”东方朔抓着刘彻的手揉腰,脸上表情多有认真:“皇上,田蚡确实未有相才,但却只能任他为相!”   “为何?”刘彻问道。   “因为皇上现在还未真正亲政。”   刘彻不明白,怒道:“皇祖母归天,窦氏衰落,朕也改了年号,怎地就不是真正亲政?”   东方朔淡定回道:“若是真正大权在握,皇上您今日就不必来臣家里。所以,皇上,您还需再等些时日。”   刘彻终于摔开手,站起来,道:“等?你还让朕等。朕已经等了五年,还要再等多久,再一个五年?东方朔,朕真心宠爱你,也珍惜你的才能,怎地你净说些扫兴的话!”   东方朔就知道他会生气,于是一本正经跪好,道:“皇上,若您执意而为,五年前的王臧赵绾是如何下场,今天的窦婴就会是如何下场!”   这话说的太震撼,刘彻霎时惊住了,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东方朔下了床,握住浑身发颤的刘彻的手,道:“为帝王者,必有诸多掣肘。忍人所不能忍,方能来日称霸。逞一时之快,必将用一生来后悔。皇上,毕竟血脉亲情,您真能割舍的下?”   刘彻死死回抱着东方朔,不愿他看见自己脆弱的表情。一个帝王,一个具有雄心的帝王,被人压制了五年,还将继续被压制,这其中的憋闷,岂能用言语来表达。   东方朔轻抚他绷直的背脊,知道他听进去了。   刘彻闷闷道:“东方朔,朕不是无能。”   “是是是,皇上最有才干。”东方朔好笑的回应。   刘彻握住他的肩膀,推开一段距离,看着东方朔永远淡定从容的表情和温煦若风的眼神,突然狠狠地亲住他的嘴,直到咬破了皮,把人弄得狼狈不堪才罢。末了,还一脸得意道:“朕就是见不得你一直这么平淡无波。”   东方朔只能苦笑,摊上这么个别扭皇帝,嘴皮子受点伤,真算是轻了。   养了两天,腰上还未好全,只能再次告假。   刘彻果然任用了田蚡为相,韩安国为御史大夫,窦婴保留着原本的位子,没封也没降。东方朔看着在院中习武的霍去病,突然感叹,自己来这一趟,怎地跟奶爸似的,照顾大的又照顾小的,幸亏都不难伺候。又想想与刘彻的情事,觉得真是不虚此行。   好一段时间未有见卫青,所以他咋一登门时,一时没认出来,还是霍去病响亮喊了声舅舅才反应过来。卫青比之先前又黑了许多,一口白牙十分闪耀。他放下手中东西,对东方朔笑道:“大哥,许久不见,甚是挂念。”   东方朔抱住卫青,狠狠拍了下他肩膀,大笑道:“如今兄弟出息了,为兄甚是高兴。来来来,我今日下厨为你做顿好的,犒劳一番!”   卫青一听,脸都绿了,连忙道:“大哥腰伤未愈,还是不宜操劳,青随便吃些就好,就好。”   东方朔见他表情,笑呵呵道:“我逗你玩呢,瞧你吓的。你们操练的如何了?”   卫青向北一拱手,沉声道:“只待皇上一声令下,便可挥军直指匈奴。”   东方朔也激动,道:“待那时,为兄也要随兄弟前去见识一番。”   卫青摇头道:“大哥不能去。”   “为何?”   “大哥这么聪明,还会不知道么?”   东方朔于是郁闷了。   中午的时候,杨得意来了。见着一家子人都在,笑着行礼:“东方大人,卫大人。”   “哟,得意公公来了。不知有何贵干?”   “圣母皇太后宴请东方大人,特地差奴家来请。”杨得意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卫大人与去病小兄弟也可随去。”   东方朔疑惑:“得意公公,不知可否相告,太后娘娘为何宴请我?”   杨得意神秘一笑,道:“等您见了皇上,就知道啦。奴家还有事,先告辞了。酉时开宴,还请东方大人别迟了才好。”   东方朔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今晚这宴席,不简单啊。   卫青担忧的看着东方朔:“大哥,这宴席……”   东方朔笑道:“无妨。今晚大哥就带着你俩去蹭一顿饭!”   东方朔弄了辆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宫。随着领路太监去了太皇太后去处。   时间已经不早,起码说该来的人都全了,都在等东方朔了。   东方朔满脸堆笑,对着上座的王太后请安:“臣东方朔参见吾皇万岁、圣母皇太后金安。”   王太后四十左右年纪,保养得很好,小家碧玉的。见了东方朔,笑着一抬手,道:“免礼。”收回手转头对刘彻笑道:“彻儿,你这臣子可是名满长安,哀家真怕请不动他。”   刘彻似笑非笑看了东方朔一眼,恭敬回道:“母后头一回宴请他,他敢不来么?”   东方朔脸上一抽,这母子俩一唱一和的,是要做什么?   王太后又转脸对东方朔笑道:“你别在意,哀家逗笑呢。……呀,旁边站的可是去病?真是个有灵气的孩子,快过来给哀家瞧瞧。”王太后看见了壮实的霍娇娇,顿时喜欢的不得了。   霍去病依言上前,大大方方的请安:“霍去病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王太后招霍去病到身旁,搂住他,笑道:“皇上什么时候也给哀家生个孙子,哀家可盼的紧。”   闻言,刘彻身旁的卫子夫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刘彻咳了一声,道:“此事急不得。”   “什么急不得,哀家都等了不知多少年了。”王太后佯怒道。   平阳公主笑道:“母后,弟弟不是已经有了个女儿么,总得让他缓缓劲儿才能生个龙子啊。”   王太后道:“什么缓缓劲儿,平日里少跟韩嫣厮混,便有的是劲儿。彻儿,从今后多跟子夫相处,别总跟些杂碎缠在一起。哀家要尽快听见御医报喜。”   刘彻迅速看了东方朔一眼,低头称是。   王太后这才满意了,赐了座,吩咐开宴。   这顿晚饭更像是家宴,来的都是王太后那边的人。田蚡自不必说,方才就想着插话。另有平阳公主一家,还有田胜修成君。也不知请东方朔这个外人来做什么,听他们说这些话堵心?   东方朔心里不高兴,脸上可没敢表现出来。依旧恭敬的敬了酒,还祝刘彻早生贵子。声音虽然诚挚,但刘彻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再加上田蚡起哄凑热闹,弄得心里更不爽快。   王太后倒是高兴,将霍去病塞在刘彻与卫子夫中间,恨不能让他们现在就去造人,明日就能生出儿子来。   酒过三巡,添酒的喝酒的都慢了下来。田蚡端着酒樽,一步一晃的走到东方朔桌前,笑道:“东方朔,我敬你一杯。”   东方朔连忙起身,道:“下官不敢当。”   田蚡乐呵呵笑道:“什么不敢当,今日来的都不是外人,我便明说。我田蚡能当上宰相,你东方朔出力不少,就冲这,我也得敬你一杯!”   王太后也笑道:“先前彻儿与我说东方朔是忠臣,哀家还有疑虑,以为彻儿言过其实。此次事后,哀家果信你是栋梁之才。你就不必推辞了。”   刘彻一直兴致不高,听见王太后说话,更是蒙上一层暗色。如今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东方朔的话,窦太后死了,他却还不得自由为何故。那个曾被栗姬压制时柔弱的母后,对自己疼爱有加舍不得自己受苦的母后,为了求得自己皇位安稳而小心翼翼的母后不在了,她正像是窦漪那般,慢慢展露了她的野心!她,也想要控制这个天下!   皇上,毕竟血脉亲情,您真能割舍的下?刘彻想着东方朔的话,手不禁发颤起来。   卫子夫心细,见刘彻浑身轻颤,小声问道:“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刘彻抬起迷茫的眼,看着温柔可人的卫子夫,低低问了句:“如果你有了朕的儿子,也会如此么?”   “皇上,您在说什么呀?”卫子夫没有听清楚,追问了一句。   刘彻重重一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清明有神。他转对王太后道:“母后,儿子喝多了,先同子夫下去歇息了。”   王太后满意的一笑,催促道:“哀家知道了,你们快去吧。”   卫子夫红着脸,扶着刘彻下去了。   东方朔放在桌底下的手捏紧了,脸色也隐隐泛白。卫青关切的握住东方朔的手,道:“大哥,你没事吧。”   东方朔摇摇头,起身道:“臣多谢太后娘娘赐宴,可臣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王太后点头道:“今日就到这里,大家都回去吧。”   于是众人躬身请安后,各自散去了。   马车上,霍去病早已睡熟,东方朔半倚在卫青身上,眉头皱着,像是遭受什么痛苦一般。卫青叹口气,手抚上他的眉间,低喃道:“大哥,你这是何苦。……我又是何苦呢。”   第一卷结束,太皇太后崩   没想到小皇帝给卫青建造了府邸不说,建成后又说让霍去病也搬过去。诏文写的冠冕堂皇,称体恤霍去病少失亲父,其母再嫁生子,为免厚此薄彼,经过一番考察之后觉得卫青人不错,能照顾好霍去病,于血亲也合,所以卫府落成后,让他们俩收拾收拾行礼,一起搬过去。   林晓北怒了。   他冲进宫找刘彻问原因,却被告知刘彻正在陪卫子夫,没空见他。林晓北也来了脾气,你丫不见我是不,我还非守在门口等你出来!   侍卫们不让他靠进,他就在外面等。杨得意体谅他身体不好,就给他送了个软垫。于是林晓北就这么舒服的坐着,一直到月兔东升。   刘彻终于出来了,卫子夫穿着略有散乱,一脸娇羞的送刘彻出来,俩人见到林晓北,俱是一怔。   “东方朔,你在这里作甚?”刘彻开口问他。   林晓北站起来,随便行了礼,语气不快:“皇上该知道原因。”   刘彻皱眉:“朕为何要知道?”   “呵,皇上发了那样的诏文,难道就没想过臣会进宫来么?”   “怎么,你对朕做的决定有异议?”   林晓北翻了个白眼,谅他也看不清楚:“回皇上,臣确实有异议。”   卫子夫见刘彻要动气,连忙开口笑道:“皇上,您与东方大人好好谈谈吧,君臣哪有闹别扭的。”   刘彻语气也缓下来:“还是子夫脾气好,不跟这东方朔似的,仗着朕宠他脾气愈发大起来。”刘彻转头对林晓北道,“朕今天还真得好好跟你谈一番。东方朔,你随朕过来。”   林晓北不能让女人见笑话,于是压抑住火气随刘彻走了。   未央宫当初是萧何主持建造的,当时国家穷,所以建的地方小,永巷离刘彻的寝宫只有几步路。俩人沉默着,只余月光照在身上,拖出长长的身影来。   到了刘彻的寝宫,吩咐人都退下去之后,林晓北终于忍不住道:“皇上,您究竟是何意,臣愚昧,还请您明示!”   刘彻一脸奇怪的看着他:“朕做了什么事令你想不明白了?”   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林晓北眼睛冒火:“您为什么要霍去病也搬去卫府?”   “哦,你说这个啊。朕做的难道不合理?朕怜惜霍家那孩子从小没了父亲,听子夫说卫青为人忠厚,又自小抚养霍去病,故而朕让霍去病跟着卫青,这难道也有错?”   “可臣是霍去病的干爹,臣难道就不能抚养他么?!”   “你也说自己是干爹,如何比得上亲舅舅?”   林晓北还要再说,猛然一想,我跟他争这个干嘛,刘彻还能派人天天跟踪观察不成,到时候接霍娇娇回来住不就好了么。刚想到这里,又听刘彻淡淡说:“哦,对了,朕特地从宫中拨了几个伶俐侍女,皆是貌美,品德良善,照顾一个小孩子,绰绰有余了。”   一听这话,林晓北霎时瞪大眼睛,脸红脖子粗的,就差出口成脏了。   刘彻却眼睛里有笑意,对林晓北道:“朕考虑的还算周全吧。”   周全个屁!   林晓北瞪了一会儿,眼酸,只能败下阵来,无奈道:“皇上,您究竟为何如此针对微臣,还请您念在微臣忠心的份上,给句明白话。”   刘彻没回答,转而说:“爱卿晚上没吃饭吧,正巧朕也饿了。得意——”说着,扬声朝外面喊一声。杨得意推门进来,道:“皇上有何吩咐?”   刘彻道:“东方爱卿饿了,你给弄几道菜端来,再温上壶紫金醇。”   杨得意略有疑惑,这两人明明方才还吵着,怎地现在倒要把酒言欢?这紫金醇可是最好的御酒,刘彻也不是日日都能喝上的。“诺。”杨得意领命去了。   林晓北却不知来头,只是彻底没脾气了,也罢,今天就看看你刘彻到底卖什么关子。   杨得意办事效率还是很值得嘉奖的,没一会儿便提着食盒进来了,摆上饭菜之后,又为两人斟了酒,这才退了出去。   刘彻为林晓北夹了一个丸子,放到他碗里,道:“东方朔,一转眼,你来长安有四载了吧。”   林晓北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吃了,还真别说,御膳味道就是不一样,这珍珠翡翠丸子吃起来真是享受,他点点头,道:“是有四年了。”   刘彻举樽喝了口酒,叹道:“朕还记得你拉着一牛车的竹简,对朕说‘皇上,草民这一车竹简可都是宝贝,您要是都读透彻了,治国安邦平天下便轻而易举。’朕当时就在想,这人真是狂妄,明明刚及弱冠,哪里来的自信。朕有意冷落你,只封了你个公车令。没想到没几天就有人来报,说你出言恐吓侏儒。”   “正巧朕读了你所写的谏言,心里颇有感触,便想着考较你一番,你果然对答如流,朕心里赞赏你,也不计较你胡言,提升你为伴驾侍郎。后来得意举荐司马相如,朕便让你一同去临邛将他接来。”   “回长安后,你让得意带话,说你路上劳累,得睡个五天才能醒,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朕心里骂你狂妄,却果真不曾打扰你。”   林晓北喝着酒,沉默着,随着刘彻略低沉的嗓音,似乎看见了东方朔在他来之前的所作所为。明明没经历过事情,却像放电影一般,在他眼前播放着:初来长安时的胸怀天下与自信,被冷落时的焦虑,恐吓侏儒时候的睿智,以及去临邛时因看上卓文君而跟司马相如比试了一场。原本空白的脑海逐渐填上鲜活记忆,他甚至看见他乡下老婆儿子的模样。他大饮了一口酒,突然分不清此刻他到底是林晓北还是东方朔。   刘彻自己斟了酒,继续道:“没想到隔了数月再见你,就觉得你变了,身上多了层捉摸不透的东西,说是风又像是雾。朕被这样的你吸引,想摸清你到底还有多少面。之后你为朕扫清障碍,推举贤能,朕简直将你当做了左膀右臂。直到你舍命救朕,为朕受罚,朕过于心疼方才醒悟,原来朕早已心系于你……”   林晓北还等着刘彻继续说下去,却见他已经神色略迷离了,而自己脑袋也开始晕乎。这酒后劲大,入口时只觉得醇香甘厚,不知不觉的连喝几杯,酒劲儿便上来了。他迷迷瞪瞪的看着刘彻,而刘彻也含笑看着他,叹道:“东方朔,若朕这次不逼你,你是不是就准备一辈子都不来见朕了,嗯?”   林晓北看着他,没说话。   刘彻苦笑一声:“朕好歹是大汉朝的天子,有矜持有自傲,你为何就不能体谅呢?”   “皇上,恕我不敬了。”林晓北双眼泪迷蒙,“你口口声声说心系于我,可从头到尾,你都做了什么?看着你不拒男女,永巷妇人渐多。一边吊着我,一边徜徉在温柔乡,你可知我心如刀绞,恨不能杀了那些人!”   刘彻看来是真的醉了,他也没怪罪林晓北不敬,他闭上眼睛,自嘲道:“你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朕这位子不稳当,须得有子嗣支撑。你与小嫣子不同,朕不想折辱了你。在朕心里,你就如兄长一般,朕是真心爱着你,所以才放你呵。……可朕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啊。”   林晓北爬到刘彻身边,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将他抱进怀里。刘彻没挣扎,眼睛依然带笑。林晓北低声道:“那韩嫣又是怎么回事,明明当时你不喜欢他的。”   刘彻将手搭在林晓北肩膀上,一只手轻扇了他一下,笑嘻嘻道:“谁让你跟卫青滚在一起的,朕为你挨训,你却跟别人玩闹,朕当然不能让你好受了。”   “你这个,你这个……”林晓北没找出词来形容刘彻,只能深叹了口气,额头抵住刘彻的,实在不知拿他怎么办才好。   “朕要把你身边的人都送走,朕得不到的,别人更不行!”刘彻睁大眼睛,亮晶晶的,说出的话却忒气人。   林晓北无奈叹口气:“那去病呢?他是我义子,你怎么连他也要送走?”   刘彻气哼哼道:“义子也不行。”   林晓北真想掐他脖子,狠狠地。   刘彻却一抬嘴,吻上他。唇上带着酒香,十分醉人,林晓北有心惩罚他,便放肆的啃咬他柔韧的嘴唇,刘彻吃疼,便反咬回来。两人明着较劲,不像是亲热,倒像是打仗。刘彻虽床上经验丰富,吻技却不行,也不知平日里跟人上床时是不是从来不接吻的。林晓北压着刘彻,已将刘彻吻得七晕八素。   待林晓北的手解开刘彻衣带,嘴也往下移时,刘彻突然清醒了些,见自己被压着,眉眼一横,便要出言呵斥。林晓北邪邪一笑,抬腿压住刘彻身子,重新咬上刘彻的嘴,亲了几口才笑道:“皇上,臣不做什么的,只是难得见着你服软,一时情难自禁。”   刘彻脸通红,见林晓北调笑他,气的转过头去不看他。“哼,朕说不过你。可你若是敢欺辱朕,朕就灭你满门!”   “呵呵,臣惶恐,还请皇上饶命呐。”林晓北贴近刘彻耳边,笑着求饶。过了一会儿,他低声道:“你能叫臣一声晓北么?”   “小北?”刘彻转过头,疑惑。   “嗯,这是臣的乳名。从今以后,臣就只是东方朔了。”   “小北。”   “嗯。谢皇上成全。”   两人躺了一会儿,刘彻突然翻身压在林晓北身上,看着他眼睛,道:“……东方朔,等朕有了儿子,你就跟朕在一起。”   “呵呵,到时再说。”   “你!”   “呵,谁知道你倒时候会不会再弄出一堆男人女人来,臣可不要再吃亏了。”   “你别以为朕向你坦白就是被你抓了把柄,朕一声令下,你敢不从么?”   “说不定到时候,你就不再喜爱臣了。”   “……不会的。只要你不走。”   “嗯。”   来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既与这里的人有了再也折不断的感情,前世的事情,也该淡忘了吧。   刘彻松了口,霍去病终是留了下来,东方朔拉着他的手,俩人眼泪汪汪的送卫青离开。卫青受不了他们俩,跳上马车逃也似的离开了。霍去病打了个呵欠,懒懒道:“干爹,我好饿。舅舅晚上才来吃饭,咱今天中午吃什么。”   东方朔一摸下巴,贼兮兮笑道:“咱把好东西都吃光,晚上我煮面条给你舅舅吃,怎样?”   霍去病也摸着下巴,俩人一同嘿嘿贱笑。   此后后宫却再无所出。   刘彻稍微做了些改革,把钱币整治了一下,又设了几个小打小闹的官职,藩王死了几个之后,时间便很快到了建元六年。   这一年注定不平凡,东方朔站在高处,看着西北方向的大火,知道有些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先是辽东高庙走水,再是高圆殿失火,窦太皇太后的身子也像是烧尽的蜡烛一般迅速颓靡下去。刘彻选了个日子,沐浴,设坛为太皇太后祈福,宣布斋戒五日,全国跟着吃素三日。   东方朔看着斋戒完后不请自来的皇帝,笑着摊手:“我用过晚饭了。”想了想又说,“都吃完了。”   刘彻却没回答,紧绷着身子,如炬一样的目光锁着他,东方朔疑惑:“皇上,您怎么了?”   刘彻突然扑过来抱住他,身体略微颤抖,肌肉却紧梆梆的。东方朔回抱住,轻抚着他的后背,助他放松。“发生何事?”   好一会儿,刘彻略平复,声音仍然激动:“御医私下禀报朕说,皇祖母,熬不过五月了!朕……朕终于能亲政了!”   东方朔心一紧,属于他刘彻的时代,终于来了!   刘彻猛地抬起头,看向他,颤声说:“朕,朕现在心思烦乱,不知该喜该忧。东方朔,朕只能到你这里了。”说罢,又死死搂住他,像是抓着救命的稻草一般。   东方朔捧起刘彻的头,吻住还在颤抖的唇瓣。   刘彻迅速回应,凶猛而无章法的吻着,两个男人野兽一般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物,一步步后退倒在床上。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无法宣泄内心激荡的情感,只有爆发,从身体里爆发出来!   赤/裸的身体紧贴着,刘彻压在东方朔身上,来回啃咬。而东方朔抚摸着他柔韧光滑的背脊,放任他发泄情绪。直到刘彻伸手探到东方朔的后/方,东方朔才笑着叫停。   刘彻憋红了脸,恶狠狠道:“你敢不愿意?”   “呵呵,当然不是。只是皇上素来喜爱美人,微臣这平凡样子,难道也能诱得皇上兴致大发?”东方朔一把握住刘彻尚未完全勃/起的器官,轻挑按搓,低声疑问着。   刘彻还真是有点下不了口,毕竟东方朔这样貌,也算清秀,虽然能拿出去见人,但在床上绝对是不如正统美人的。最起码若是他一脸娇羞的红晕,低吟着皇上好棒的时候,刘彻真的会有种被雷劈中的感觉。帝王的爱与性,从来都是分开的啊。真埋头实干的话,刘彻可不能保证能坚持多久,或者能不能坚/硬如铁,完全站起来……   可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若是再穿上衣服,会不会太伤人了?再者,会不会显得我性/无能?刘彻有些忐忑,看着东方朔的脸色已经有些僵硬了,习惯性的出声问道:“那东方爱卿,你说该怎么办?”   东方朔像是读懂了刘彻的内心,闻言叹了口气,哀戚戚道:“皇上不必内疚,是微臣爹娘不好,没把微臣生的如花似玉,皇上硬不起来,也是情有可原。微臣知道皇上心里有我就好了,至于床/笫之事,还是算了吧。”   刘彻急了:“东方朔,朕,我没有硬不起来,我……”只是还没酝酿好……这话在东方朔含忧带怨的目光里自动咽了下去。东方朔一直都是聪明绝顶,欺骗比敷衍更伤人,什么话是真心实意,什么话是虚情假意,他从来都看得透彻。   刘彻真急了,憋出一脑门的汗来。东方朔还在自怨自艾:“微臣原以为能为皇上抚平焦虑的,这下看来,恐是不行了,皇上,恕臣无法为您分忧解劳,您还是穿上衣服,回宫找韩嫣吧。”   “不是这回事!”刘彻大吼了一句,他在东方朔说那句话的一瞬间想了许多,而最深刻的就是他跪在自己面前,说情之一事,原本就容不得沙子,若不能一心一意,宁愿放弃的时候的样子,真有种剜心的痛感。待看到东方朔一副被吓着的模样之后,又缓了语气,小心道:“我们再试试?你别说让我找其他人的话了,我知这不是你真心的。”   东方朔垂下眼睑,脸上还是挺委屈。   刘彻那兄弟算是彻底偃旗息鼓了,方才还挺精神的,这下全没兴致了。刘彻一泄力,软绵绵压在东方朔身上,哀戚戚道:“东方朔啊东方朔,你让朕拿你怎么办才好?”   东方朔这时伸手抱住刘彻,低声在他耳边说:“要不然,换我试试?”   刘彻猛然一抬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爱是相互的。我可以把自己交给你,你呢?”东方朔抬头看着刘彻,眼神十分认真。   “朕……”话没说完就被东方朔堵住了口。“现在别说君臣,只有你我,好么?”   “……嗯。”   “那,我可以叫你彻儿么?”   刘彻迟疑了一下,接触到东方朔的目光,忍不住点头:“好。”   “既然你我只是普通的爱人,那换我来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刘彻刚要点头,猛然觉得不对,可又不能大声嚷嚷,只能委屈道:“可朕是天子,你还敢压天子不成?”   也幸亏东方朔被他打击惯了,现在倒觉得这话是情趣,便继续耐心诱导:“那我是你的孪宠么?”   “当然不是,朕,我早就说了,你……”“我知道。”东方朔再次打断刘彻的话,含笑说,“这里是你的寝宫么?”   刘彻摇摇头。   东方朔也不敢灌输平等的概念,换了个词:“所以,你我现在不是君臣,我来也是可以的。”   刘彻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   东方朔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亏得大学时候选修过逻辑啊。   地位一下子颠倒过来,换成东方朔在上。刘彻略有不安,紧绷着身子。东方朔轻抚着刘彻胸前的两粒小东西,笑着说:“彻儿,放松,会很舒服的。”   “闭嘴!”刘彻脸霎时通红,闭着眼不去看他,东方朔心里暗笑,却更加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刘彻。   其实男人真是感官动物,不管做与被/做,只要技巧好,都能得到快/感。东方朔一路亲吻着刘彻的身体,直到小腹。刘彻的那根挺长,但不是很粗,此刻被东方朔抚弄着,又重新高涨起来。   以拇指轻轻刮/骚着顶/端,另一手揉搓着下面两颗睾/丸,刘彻被弄的挺舒服,上面流出些许液体来。   东方朔不敢玩的太过,怕他反悔,于是速度让刘彻达到高/潮,发/泄出来。   因为事情发生的突然,也没准备润/滑剂,东方朔只能用他的□做润/滑。刚碰到刘彻身后,他就猛地一颤,睁开眼叫道:“不要。”   东方朔叹口气,停下动作,重新温柔的吻住刘彻,直把人又亲迷糊了。“彻儿,你还是放不开么?如果真不想的话,我就停下。”   刘彻迷茫着眼睛,看着东方朔,突然流出泪来,两臂抱住东方朔肩膀,声音却没哽咽:“你来吧,我没事。”   东方朔心里复杂,终于知道,刘彻真的爱他了。   温柔的扩/张,细细的探索,当终于置身他体/内时,东方朔只觉得人生圆满了。或许,他来到这里真的是对的,学有所用,与天子相爱。历史上的东方朔被当做俳优,据说是没得到刘彻的重用,于是写了一系列词赋,抒发自己的苦闷,而现在,他也很想写点什么,用以纪念或者其他。   刘彻在全过程中没出声,也没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只攀着东方朔的肩膀,将脸埋在他肩窝里,喘着粗气。   东方朔也没折腾他,只做了一次。达到高/潮后,又用手替刘彻解决了。两个人温柔的做完,东方朔去厨房烧了水,伺候刘彻洗了澡,这才拿出药膏来,要替刘彻涂抹。   刘彻将脸埋进被子里,东方朔知道他不好意思了,也没逗笑。只是道:“彻儿,我帮你涂药膏,不然明天该没法早朝了。”   刘彻在被子里哼道:“那你还做。”   “呵呵,是你来找我,先扑了过来,还能怪我?”   刘彻一掀被子,大叫道:“好哇,朕这才明白,敢情儿你是都算计好了!东方朔,你连朕都敢算计,朕,朕要砍了你脑袋!”   东方朔抱住浑身光溜溜的刘彻,笑道:“微臣不敢。”   刘彻板着一张脸,纠结的很,东方朔见了,实在忍俊不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东方朔道:“皇上,您现在还郁结么?”   刘彻回抱住他,道:“朕心中有底了。你先前也说过,朕今年便可施展拳脚,所以一直以来,都在潜心等待。”   “嗯。皇上您可以毫无顾忌,做您想做的事情了,微臣会一直陪着您的。”   刘彻笑道:“朕一直都知道。”   五月丁亥,太皇太后崩。这位叱咤了汉家朝廷四十多载的女人,终于合上了那双早已失明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因为上了活力,担心字数不够,所以这个就发了出来,希望姑娘们看的满意。和谐时期,一切低调:)   坦白后疏远,匈奴来和亲   回了家,卫青让赶车的小道儿把霍去病抱下去,自己刚要动手抱东方朔,就见他睁开了眼。那目光清明,毫无醉意,卫青愣了一下,不自觉道:“大哥,你,你没醉。”   东方朔也是一愣,接着面上便有些尴尬,点点头,没说话。   卫青抿了抿嘴角,跟在他后头往里走。   东方朔吩咐小道儿将霍去病抱回房里,回身对卫青道:“你今晚不回卫府?”   卫青低头,闷闷道:“大哥不想我住在这里?”   “当然不是。”东方朔连忙道,“我怕你还有事要做,别耽误……”后面的话在卫青的目光里自动消音,东方朔吞了口口水,咽了回去。   卫青长得高大,站在东方朔面前很有种压迫感,此刻天空月圆如盘,月华如练,银白色的月光笼罩在两人身上,就像是两座雕塑一般。卫青静立了一会儿,用那种忧伤的目光看着他,东方朔想转开头,避开这视线,可是却无能为力。   又过了一会儿,东方朔突然浑身一颤,打了个喷嚏,卫青连忙解下外衣,罩在东方朔身上,关切道:“时候不早了,大哥还是先回屋歇息吧,免得着凉。”   东方朔嘴唇蠕动了一下,低声道:“你的房间还在,桑青几乎每天都打扫的。”说着,转身要走。   “大哥。”卫青在后面急切的叫了一声,东方朔握了握拳头,站住了,没回身。“青不行么?”   “你是我兄弟,什么都行。”   “呵。”卫青苦笑了一声,道,“看来是不行的。……大哥,前一次醉酒,你对我说的话还记得么?”   东方朔心一惊,回身道:“我说了什么?”   卫青道:“你说你是穿越过来的,原本你只是个教书先生,为了皇上来到大汉……”   东方朔彻底僵化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我,我都说了?”   卫青点点头。   东方朔没站稳,踉跄一步,没找到支撑的东西,于是整个人有些狼狈。卫青上前几步将他扶住,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若大哥心里苦闷,可以向我诉说。”   东方朔抓住卫青的胳膊,十分惊慌,干咽了一下才道:“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我是个妖怪之类的……”   卫青淡笑一声,道:“大哥怎么会是妖怪。甫一听到时却是有些惊吓,但却并非不可接受。我只知道大哥待我很好。”   东方朔这才觉得有些力气了,心跳也渐渐趋向正常,他咧开嘴角笑了下,道:“兄弟果然不是盖的,关键时候就是靠得住。我确实不是原本的东方朔,不过来这里这么久,不是也是了。”   卫青温柔道:“所以,大哥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告知皇上的,便可以与我说说。”   东方朔又傻了,他俩刚才还在玩告白婉拒,这一曲线,立马关系大进步啊。东方朔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卫青又接着道:“青十分想听大哥讲些你原本的事情,不知今晚可否夜谈?”   卫青,几日不见,你丫腹黑了。东方朔心里叫嚣着。面上却笑道:“今晚太晚了,再者我有些累,改天吧。”   卫青有些黯然:“大哥不必如此提防我,若实在不愿意,青不勉强。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说着就真的放了手,转身走。   东方朔憋着劲,就真的这么看着卫青一小步一小步的走了。   东方朔捶捶脑袋,叹道,卫青,你是个好孩子,不能弯啊。   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俩人疏远了许多,卫青极少上门,不知是忙着练兵还是别的。霍去病第二日一早没有见到卫青,竟然破天荒的发了脾气。东方朔头大如斗,看着半大的闹脾气的孩子,心想难道是叛逆期提前了?   只是还没等着他处理好家事,国事又跟着来了。   匈奴派使臣来求和亲,不光态度傲慢无礼,还张口就要许多东西。   刘彻心里气极,恨不能将那群人打入大牢,再来个枭首弃市。朝堂上,大家吵了许久也没得出个定论,有人主和自然就有人主站,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窦婴竟然坚持和亲,反倒是没啥本事的田蚡一直嚷嚷着要打仗。   东方朔一直觉得匈奴也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跟大汉朝打打闹闹的就跟兄弟分家似的,是内战。所以,虽然嘴上经常跟刘彻卫青他们说匈奴怎么地怎么地,实际上还是没有那种仇恨感。只是这次匈奴真的挺无耻,一边烧杀抢掠,弄的边境百姓苦不堪言;一边又带着丁点东西来和亲,还狮子大开口要许多东西。   刘彻气的摔了竹简,罢免了两个看不顺眼的官员后,东方朔这个屡试不爽十分好用的灭火器终于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连夜送进了宫。   杨得意苦着脸,道:“东方大人,您最有主意啦,您快劝劝皇上吧。方才皇上发了好大脾气,太后来了都没给好脸色。”   东方朔心里有数,因此并不慌乱:“我知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我自己就够了。”说罢,直接推开门,进了刘彻的寝宫。   刘彻闷闷的坐在龙榻上,地上又是一片狼藉,东方朔不由叹息,怎么这人一上火老爱跟东西过不去。走过去在刘彻面前蹲下,抬头跟逗小狗似的道:“彻儿,还在生气呐。”   刘彻不知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的,抬手就想揍人,那眼神也凌厉的能杀人。东方朔心一惊,竟被震住了。刘彻见是东方朔,才放下手,眼神也略有软化。   “你来了。”刘彻淡淡道。   东方朔没计较刚才的事情,当然也不敢坐在龙榻上,他就这么半蹲着,抱着郁闷的皇帝,道:“我知你心里不痛快,只是时候还没到,再忍忍。”   刘彻恨恨道:“若不是知道时候未到,他们以为自己可以这般猖狂?!”   东方朔笑道:“是,时机成熟后不怕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可就这么答应他们,朕心里憋气!”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要成大事,必要忍人所不能忍。皇上,您一直是位明君,这些道理不消臣说也是懂的。”东方朔认真说道。顿了顿又开始不正经:“彻儿不气闷了,得意说你没吃晚饭,要不要我陪你吃些?”   刘彻被这语气弄的有些发毛,连忙推开他,道:“别把朕当孩子哄!”   东方朔不给他留面子:“是啊,孩子才会气的摔东西。”   刘彻狠狠瞪了他一眼,东方朔眯着眼笑。   一直蹲着腿有些麻,东方朔便直接坐在地上。刘彻见了,皱眉道:“地上凉,你身体不好,怎地不会照顾自己。”说着将他拉起来,又牵着他走近内室,一直到了龙床那里……   难道要做.爱?东方朔疑惑的看着刘彻。   刘彻被他过分纯洁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直接凶狠的扒下他的外衣,将他扑倒在床上。刚要亲他的耳朵,东方朔便笑眯眯的拿胳膊别住他的脖子,道:“皇上,臣洗澡的时候没洗后面,来的时候又恰巧刚如厕。”他知道压了他一次再压第二次就难了,于是只能这么恶心他。   刘彻果然皱眉,连忙爬起来,东方朔拉住他转身将他扑倒,色.情的说道:“可是前面洗的干干净净。”   刘彻嘴里含一口血,险些没喷出来。   刘彻见东方朔笑的一脸奸猾,知道肯定不真,于是奋起反抗。两人在龙床上滚了几次之后,东方朔突然不动弹了。他展开手臂,抱住刘彻,道:“皇上,您来吧。”   “你说真的?”刘彻被他弄得迷惑,竟然不敢轻举妄动。   东方朔将头转向一边,淡淡道:“呵呵,方才是臣斗胆,冒犯了皇上,现在任凭你处置。”   刘彻一愣,猛然想起上次他俩干那事的时候不是在皇宫,东方朔也不是自己的孪宠,他们是普通相爱的人。其实刘彻对那种关系还挺稀罕的,觉得很新鲜,毕竟当皇帝是很寂寞的一件事,有个人能这么嬉皮笑脸跟在旁边感觉不赖。   看了看宽敞的大床,现在在皇宫,若是他上了东方朔,按照东方朔的说法,就是把人当成孪宠了。   想通了这点,刘彻低下头,果然看见东方朔闭上眼睛,面露痛苦。刘彻尽管知道他有一半是装的,却真的心疼。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躺平了,道:“你来吧。”   东方朔也心有触动,一个帝王能这么躺平了让你上真是不容易,尤其这帝王还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武帝。东方朔翻过身,侧躺着,温柔亲吻他的嘴角,心里万分感谢他们遇见的时候刘彻才16岁,正是既需要依赖,又渴望独立的年纪,而他刚好充当了他的依赖……   东方朔并没有做到最后,毕竟明天还得早朝,他用手帮两人解决了之后,又在刘彻疑惑的目光里穿好衣服,收拾好一床的凌乱。东方朔俯身亲了他一口,柔韧的触感总令他迷恋。“明日还需早朝,召见匈奴使臣,皇上一定要精神勃发才行。”   刘彻展开双臂,紧紧抱着东方朔,低叹道:“东方朔,朕有你,实乃人生幸事。”   东方朔回抱他,低声道:“臣亦然。”   第二日早朝,大家如往常一般发挥辩论才能,争得脸红脖子粗。刘彻没叫他,东方朔也乐得不说话。田蚡口才好,说的唾沫横飞,只是刘彻不表态,他心里也没底,于是就想着拉拢人来支持他。谁最合适呢?对了,就是东方朔。   “……匈奴人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臣以为此次不该遂了他们的意,定要好好惩治一番,东方朔,你以为如何?”田蚡在结束一段话之后,话锋一转,突然指向东方朔。   大家静默了片刻,齐齐看向他。   东方朔郁闷,却恭敬道:“臣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田蚡可不干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平时你话最多,到这时候一句话就把人打发了?正要再说,却有一人出列了。   正是刚上任不久的御史大夫韩安国。   韩安国有才能,文官武官都做过,更是做过北地的都尉,与匈奴打过交道,因此他说的话比较有依据,不像田蚡那般只会瞎咧咧。他不紧不慢道:“于沙漠草原之地作战,乃匈奴之强处,而于汉军,则较羸弱。匈奴骑兵甚强健,若要打胜仗,则必要大军北上。只是路途有千里之遥,总是赶到,也是人困马乏,无力作战。况且匈奴骑兵贵在神速,若是大军未休息好而遭受突袭,极有可能兵败。若是他们惧怕汉军,逃逸到草原深处,大军则无处可追寻,徒劳而返。再者,太皇太后归天不久,不宜动干戈。”   田蚡气歪了鼻子,哼道:“照你这么说,我大军岂不是永无出师之日了?”   韩安国无奈道:“丞相大人不要曲解下官的意思,现今绝非出兵之最佳时机,待到时机成熟,皇上一声令下,韩安国必当一马当先,决不推辞!”   “好!韩爱卿说的有理。”刘彻击掌叹道,“各位卿家说的都有道理,朕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和亲。但下次,绝不姑息!”说罢,一击扶手,眼神坚毅,声音铿锵有力。   “皇上英明。”众臣见刘彻说的坚定,知道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于是纷纷跪拜。   召见匈奴使节的时候,东方朔并未去,只是听说刘彻恩威并重,把那些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回去后没多久,就带着“公主”立刻启程回匈奴了,半点东西也没得到。   刘彻已经开始展露锋芒了呵,而他在不久摆脱田蚡与王太后的压制之后,必定会更有作为。东方朔站在院中,吹着晚风,看着皇宫的方向微笑。   只是那时,美人如花,佳人如玉,他还能笑得出来么,他可没忘记历史上的汉武帝有多花心呵。   江都王进京,拦车救韩嫣   先头已经说了,田蚡是个小人。窦氏得势时,他每日都去窦婴家里报道,伺候窦婴穿衣洗漱,恨不能变成窦婴他儿子。待太皇太后一死,窦氏衰落,窦婴又没当上丞相,改用他田蚡,他立马就变了脸,再不去伺候了。非但不伺候,还对窦婴极尽奚落之能事,只是窦婴有涵养,不与他计较。   汉代选拔官员,实行的是察举制度,各郡推举出人才来,送到中央。也有走后门找关系的,即是与朝中有权力的大臣结交,靠他们推荐。   这一年初秋,树木还葱郁着,田蚡也刚上任不久,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巴结他的人实在太多,于是这可供推举的人太多,比空闲职位的数目还要多。田蚡选好了人,交给刘彻看时,刘彻当时就不乐意了,因为他自己也有想用的人,沉下脸道:“你都任用完了,就没考虑朕也有要委任几个么?”   田蚡被刘彻训斥了一番,收敛了不少,连忙又划去几个,让刘彻填上空缺。虽然他改错态度良好,可刘彻到底是对他心生不满了。   刘彻对东方朔道:“这个田蚡,仗着自己是朕的舅舅,母后的亲弟弟,就如此肆无忌惮,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东方朔听闻过这件事,不论是从史书上还是现实里。他笑着道:“皇上,那你想如何处置?”   刘彻沉思了一会儿,道:“丞相权势太大,压的朕颇为不自在,早就想改革一番。只是母后太过信任他,朕若是做了,会惹她伤心呐。”   东方朔道:“皇上至仁至孝,乃天下楷模。”   “得了,你也别挖苦朕,朕今天叫你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讽刺。”刘彻苦笑道,“朕这几日颇为心烦,你陪朕去上林苑走走,就我们两个,可好?”   东方朔眯着眼笑:“只是走走?”   刘彻瞪他一眼,也笑道:“狩猎也可。”   东方朔噎了一下,无奈摇摇头,笑着道:“臣遵旨。”   两人正要出行,就见有太监呈上一本,言说江都王刘非欲来长安,为刘彻祝寿。   刘彻带着疑惑看了竹简,阅毕后笑道:“什太皇太后归天未来吊丧愧疚不安,什么为朕祝寿,他打什么算盘,朕心里清楚。也罢,朕就看看,他到底能翻出什么浪头来。”接着便对那太监说,“你传旨下去,就说朕心甚慰,让他来。”   东方朔知道刘非,因为他算是少数能得善终的诸侯了,只是这天下安康无事,他怎么突然就要来祝寿?于是便问刘彻道:“皇上,江都王为何要来?”   刘彻却眨眨眼,道:“素来以聪慧见长的东方大人能不知道?”   东方朔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躬身道:“臣确实不知,还请皇上解惑。”   刘彻被他这样子取悦了,大笑着拍了拍东方朔的肩膀,道:“朕偏不告诉你!”   被这事情一闹,也没去上林苑。东方朔回了家,见府里冷冷清清,忍不住又是一阵伤怀,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大半,自己也算是与刘彻谈了一个多月,明明说着坚决不接受,不能忍受他在有了女人男人再跟他在一起,可他还是忍不住对他妥协了。一次次出乎意外的事情,总是将他俩推在一起,纵使想抗拒,可还是抵挡不住感情的诱惑。   他是寂寞的太久,也或者,他真的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见着天还早,东方朔让管事备了礼品,带着去找卫青了。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卫青的家,先前分离时太伤感,以至于也没来祝贺乔迁之喜,卫府很大,后面就是上林苑,一望无际的林木十分茂盛。卫府修建的简约大气,光门口两座石狮子便雕刻的十分传神威猛,东方朔站在门口等候通传。   没过一会儿,霍去病就从门后边探出头来,见到东方朔,点头算打了招呼,不冷不热道:“干爹。”   这疏离的样子令东方朔心头蓦地一酸。   东方朔随霍去病进了府,问道:“你舅舅呢?”   霍去病道:“前几日操练时受了伤,现正在休养。”   东方朔急道:“伤着了?伤在哪儿,可有请大夫过来瞧瞧?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   “已经瞧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将养几天便好。舅舅说怕你担心,故没向干爹说这事。”   东方朔一怔,心里的酸疼几乎将他击垮。   见东方朔走得慢了,霍去病站住了,半大的孩子成长的太快,以至于再没了小时候的调皮可爱,变得沉默深邃起来。他对东方朔道:“干爹,舅舅爱慕你。”   东方朔面带苦涩的点头,道:“我知。”   霍去病道:“第二日我回来,见舅舅喝的酩酊大醉,嘴里念叨的是干爹的名字。干爹,我虽不懂爱慕这事,但你让舅舅喝醉酒,伤心难过,我心里怨恨你。”   东方朔眼眶也热了,试图抱一下霍去病,而霍去病也乖乖让他抱着,并没反抗躲避。“去病,你还小,许多事你都不懂。你可知长痛不如短痛,我与你舅舅,今生就只能是兄弟。”   霍去病在他怀里摇头,道:“我是不懂,可是舅舅真的很伤心。”   东方朔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人,便再不能接受你舅舅,否则便是对他最大的不忠。我今日来,也是试图挽回,毕竟我十分舍不得你舅舅。你舅舅,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跟兄弟,我实在不想失去。”   “大哥,我都知道。从今以后,你也还是我大哥。”突然,卫青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是如以前那般温厚。   东方朔抬起头,见卫青手臂裹着白布,却站立的笔直,他看着东方朔的,眼睛就如黑曜石一般。   东方朔郑重的点头,道:“卫青,你就是我兄弟,哪怕天地变幻,沧海桑田,也不能更改一丝一毫。”   卫青温和的笑道:“好。”   霍去病也抬头,略有疑惑的看着两人,还是十分懵懂,但他却感觉,舅舅突然变得豁达了。   东方朔在卫府吃了晚饭,又说了许多已经记得十分模糊有关前世的趣事,逗得两人又新奇又开心,卫青也问了许多现代军事的问题,一直到了很晚,不便回家,只能留宿在卫府。   东方朔沐浴完毕,穿上里衣,转过屏风时便看见卫青正在自己房里。   东方朔笑道:“这么晚了,兄弟还不去睡?”   卫青道:“难得今日大哥来,心里高兴,想与大哥再相处一会儿。”   东方朔既已与他说开,心里没了芥蒂,自然欢迎,笑道:“只是别太晚,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卫青道:“不妨事的。大哥,你方才所说的炸弹导弹是如何制成的?”   东方朔回想了一下,记得火药好像是唐代那时候发明的,于是道:“我不是学这个的,不大清楚。”   卫青看起来十分想知道,眼神殷切,他道:“大哥可否再回想一下,若是制成了,来多少匈奴兵都不怕,我军也可减少损失。”   “这问题搁前几年我或许还能想起个化学方程式的,现在真是一点印象也无了。不过兄弟你不必太过求成,咱们没有,匈奴也没有,打仗靠的还是战术与勇猛。”   卫青略有失望,但很快就振作起来,笑道:“如此便罢,倒真是我太过求成了。”   东方朔道:“兄弟天生就是将领之才,打仗有如神助,史书也会对你大加称赞。”   卫青羞赧的摸摸后脑勺:“大丈夫志在天下,求得功名事小,安定四荒才是根本。”   东方朔突然伸手握住卫青的手,猛力摇动,难得放浪形骸:“兄弟,你真是我偶像啊,改天一定给我签个名!”   卫青却一脸茫然,不懂他说了什么。   江都王刘非即将到达长安,刘彻二十二岁的生辰也恰好到了。刘彻依旧将寿宴定在上林苑的行宫里,并且弄了个比赛,射的越多,奖赏越大。白天的时候狩猎,晚上就烹饪这些猎物,算是十分别出心裁。   因为这次狩猎十分正式,不像是平常随便骑个马就过去了。天子的车架需要等待开路、清扫道路之后才能起程,于是刘彻就先派遣韩嫣乘坐副车,率领百十个左右的骑士,奔驰到上林苑中去观察野兽的行踪。   东方朔刚带着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要进宫去,想提前送给刘彻。猛然听到韩嫣先去开道了,当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不就是韩嫣之死的源头么?刘彻怎么突然就让韩嫣做这事?接着也不顾生日礼物了,当下骑马去追韩嫣去了。   虽说韩嫣是他情敌,但是他人不坏,又帮过他,再者人对貌美的人总是偏爱的,总是对他们报以某种毫无缘由的宽容。因此东方朔早就暗下决心,也帮他一次。只是上次谈话被刘彻打断,未能进行下去,以后也极少见到他,所以又耽搁了。   好在远远就瞧见了韩嫣的车驾,果真十分有威仪,不知内情当真会以为是天子。东方朔骑马追上他们,大叫道:“韩大人,东方朔有事找你。不知可否出来一见!”   韩嫣掀开车帘,依旧桃花人面,他满脸敌意道:“东方朔,你又有什么事?”   虽然没说停车,但车驾还是停住了,因为东方朔就站在车驾前面,挡住了去路。   韩嫣怒斥道:“东方朔,你不要命了,耽误了时辰,皇上到时怪罪下来,可别怪我不给你求情。”   东方朔无奈,这人怎么越来越带刺,真跟刺猬一般。他道:“韩大人,我有要事要与你商谈,不知可否随行?”   韩嫣瞪着他,东方朔也回视着他,俩人僵持了一会儿,韩嫣终于道:“你进来吧。”   东方朔勾起嘴角,总算是赶上了。   没想到坐进车子得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东方朔,我总算知道你为何得到皇上的宠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2010年最后一天,祝姑娘们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越长越漂亮,都找一个像我一样帅的男朋友……咳。:)   说造化弄人,相杀竟相爱   东方朔顿时觉得没头没脑,问道:“韩大人这是何意。”   韩嫣抿着嘴,垂下眼睑瞥他,道:“你这缠人的功力,当真无人出其右。”   东方朔道:“韩大人此言差矣。若是不爱,纵使天天缠着,也必定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意。”   韩嫣显然被踩了痛处,瞪眼怒道:“你!你别仗着皇上如今宠爱你便如此得意,东方朔,皇上喜欢的,也只是你能言善语,总有天……”韩嫣说着,便有些伤怀,道,“总有天君王恩宠不再,你也会与我一般,得不到皇上宠爱。”   东方朔却朗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干干脆脆,拿得起放得下,即便与同性相爱,也不该忘了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韩嫣,你正直青春,又出身高贵,本该能活的更肆意,只是你将自己禁锢了,抛弃你拥有的珍贵东西,将全部都交给了皇上,这并非智举。”   韩嫣转过头去,冷哼道:“你正值恩宠,自然可以这般说。”   东方朔道:“若真如你所言,出现了一个更吸引皇上的人,而皇上也确实被他吸引,不再爱慕于我。我便会辞官返乡,山水林间,朝抚琴而夕弄笛,岂不快哉。”   韩嫣偷看了东方朔一眼,果见他潇洒异常,原本不出众的面容此刻竟也有些味道,引得韩嫣不由艳羡起来。   车里一时静谧起来,东方朔也不再说话,只是将车窗帘掀开一道缝,像是在观景。   待走出长安城外,将到上林苑时,东方朔突然大叫着停车。   韩嫣拧眉,怒道:“东方朔,你又要做甚?”   东方朔也不解释,拉着韩嫣便下了车,韩嫣毕竟长的矮些,又偏瘦削,被东方朔轻易拉下了马车。   韩嫣自打成了刘彻的男宠,便疏于锻炼,待到东方朔停住时,已是气喘吁吁,面上愈发红润,显得隽美异常。   “江都王留步——!”东方朔朝正在后退的一队人喊了一声。   那队人停下,稍倾车辇里出来一位形体强健,面目刚毅的男人。那人身着黑色官服,头戴诸侯王冠,腰间悬挂月牙白玉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稳重,更略显温雅。观面相倒是个十分豁达的人,只是不知那人为何会做出痛哭流涕的事情来。   刘非原是见了圣驾,要去躲避。但听人喊他,便想着兴许是皇帝看见了他,遣人来告,于是连忙下了车辇。但他并不认识东方朔与韩嫣,只是见他二人着了正式官服,知道是朝廷命官。于是笑着问道:“不知二位叫住小王有何事?”   东方朔早已放开韩嫣的手,对刘非行礼道:“臣东方朔参见江都王。这位是上大夫韩嫣,我二人奉诏命为陛下车驾开道,先行赶往上林苑布置,不想路遇侯爷,故而停下请安问候。”说着,朝韩嫣使了个眼色。   韩嫣本不想行礼,毕竟时辰不等人,误了事可就糟了。自己好容易求来这份差事,不能搞砸,但如今下都下来了,东方朔也已介绍自己,再不行礼就突兀了。于是也行礼道:“韩嫣参见侯爷。”   刘非看了一眼已经停下来的车驾,又见两人这般说,便知晓皇帝还没到,自己不用再回避。又见两人先行礼,便笑道:“原来如此。二位免礼。既然碰巧遇上了,何不同行?”   东方朔笑道:“臣求之不得。”   刘非转头看韩嫣,却不防对上一双秋水似的眼瞳,顿时愣住了。   东方朔见刘非目光呆滞,也愣了一下,心道,不会吧,刘非就这么对韩嫣一见钟情了?   只是想想也挺不错的,刘非长的仪表堂堂,虽然比不上刘彻龙威天成,但也是一方诸侯,最后也是得善终,陵墓也比其他诸侯好些,韩嫣跟了他,应该不会受苦。   其实他也存了私心,想和平解决那些小三小四。   “你,叫韩嫣?日斜柳暗花嫣之嫣?”刘非突然有些讷口。   韩嫣脸还红润着,听见这明显调戏的话,顿时恼怒了,只是美人生气起来也十分漂亮,于是他那咬着下嘴皮子忍耐怒火的样子就被刘非看成了含羞带怯。   东方朔却在此时咳嗽了一声,他知道,要是再不出声打断,韩嫣真的能跟刘非翻脸。   刘非责怪的看了东方朔一眼,得亏他脸皮厚,不疼不痒的,他恭敬道:“时辰已是不早,还请侯爷走前头。”   然后又拉着韩嫣顶着刘非的怒视回去车上,不给他说下一句话的时间。   反正,刘彻现在“宠爱”他,不是么?得罪了刘非也没啥,还有韩嫣不是么?   车里,韩嫣愤愤捶下屁股下的软垫,道:“他是什么东西,竟敢出言戏弄我!”   东方朔憋着笑,韩嫣炸毛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韩嫣抬头怒视东方朔,道:“都是你,存心要我被人欺负,待见到皇上,我非告你一状。”   东方朔只能抬手求饶:“还请韩大人高抬贵嘴,饶了在下吧。只是江都王到底是个侯爷,此番进京为皇上祝寿,确实盛意拳拳,韩大人还是不要与他较劲了。”   韩嫣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发不出脾气,只能用眼神秒杀他。   到了上林苑,停了车,东方朔一眼就瞧见刘非眼巴巴的站在车底下等人。但为了不让韩嫣发脾气,便率先下了车,对江都王道:“该是下官伺候侯爷下车才是。”   刘非不理东方朔,见韩嫣下了车才凑上去,笑道:“不知本侯能否帮上忙。”   韩嫣想发作又顾忌着东方朔说的话,只能不快道:“下官哪敢劳烦侯爷动手。”   刘非只当他敬畏自己权大,于是继续笑道:“嫣……韩嫣你不必客气,为皇上效力乃本侯分内之事。”   韩嫣不耐烦道:“那侯爷自便。”说罢转身进了行宫。   看着刘非巴巴凑上去的情景,东方朔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自己,顿时失笑。   刘彻并陈阿娇卫子夫来了,众人跪地接驾,刘彻心情挺好,笑眯眯的让众人免礼。待看见东方朔也在其中,顿时拉长脸,道:“东方朔,朕等你许久都不见你,没想到你竟跑到这里来了。”   东方朔一拍脑袋,坏了,自己这是什么脑子,竟然把进宫送礼物的事情忘了。   但他到底聪明,于是上前一步,小声道:“皇上,臣今日这礼物得当众献上。”   刘彻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道:“哦,是什么礼物?”   东方朔神秘一笑:“容臣卖个关子,到时自然揭晓。”   刘彻笑道:“就你会来这一套,也罢,朕有耐心!”   “多谢皇上成全。”   许久未见陈阿娇,没想到竟然变化这么大,若不是一身皇后服饰,东方朔险些认不出当初那个骄傲又任性的女子。她气质略沉稳了些,眼神也暗淡,竟似心死了一般。东方朔不由叹息,造化弄人,窦太后一死,势力格局变幻,陈阿娇没了靠山,自然也没本领再呼风唤雨。   倒是卫子夫依旧温婉如玉,说话声音和气,一点都没变。可就是这样的人,才不好对付。   刘彻换了骑装,骑着高头大马,整个人威风凛凛,十分英俊帅气,东方朔含笑看他,目光专注。刘彻视线与他对上,更加挺直腰背,力求再精神些。东方朔也骑上一匹枣红色骏马,与他并肩。   东方朔朝刘彻抛了个媚眼,道:“皇上,您今日英俊倜傥,风采照人,臣几乎不敢瞧您了。”   刘彻被这告白弄得一身鸡皮,沉声道:“东方朔,你好好说话。”   东方朔笑道:“皇上,臣越来越爱慕你了,几乎要为你死去了。”   刘彻脸面微红,却故意绷着脸道:“什么死不死的,爱慕朕就要死去,这是甚么道理。”又转而道,“你别以为说了这番话朕就不追究你,打从朕出生以来,还没有等过谁而终不到的。”   东方朔无奈笑道:“是臣的错,还请皇上开恩,饶恕微臣。”   刘彻道:“那就要看东方爱卿为朕准备什么贺礼了。”说罢,一抽马屁股,笑着前行。   东方朔也策马追去。   早就分了组,以一个时辰为限,善骑射的大臣纷纷跨上马,进林子比赛。先前韩嫣与刘非已经查看了野兽分布的情况,规划出了比赛区域,自然,刘彻那一块是最好的最安全的。   韩嫣欲跟刘彻一起,只是碍事的东方朔早就过去了,他自认如今没有东方朔受宠,纵使过去也不一定能被刘彻留下,于是只能恨恨的用眼刀杀人。   刘非不知死活的贴上来,诞笑道:“我听说韩嫣你善骑射,正巧我对于此类一窍不通,为了不输的太过,丢了颜面,还劳烦你与我一组。”   韩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人怎地这么黏人,但见着他诚恳又带着点忐忑的表情,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毕竟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好,不过若是你不小心摔下马,我可不管你。”说罢,一夹马肚,率先跑走。   刘非眯着眼笑,竟然有种东方朔的奸猾。   这次倒没遇到什么野熊之类的大型野兽,东方朔实在是有了阴影,生怕再出来一头熊,让他再去鬼门关上转一圈。刘彻狩了半个多时辰,只射了些小动物,大些的只有两只狍子,于是没了兴致。让人收拾了猎物,远远跟着,然后与东方朔慢悠悠的散起步来。   刘彻道:“朕在上林苑训练了一只军队,由卫青统领。”   东方朔点头道:“臣听卫青说过。”   刘彻冷冷道:“朕一直等着你来问,却没想你竟从卫青那里得知了。”   东方朔有些傻眼,斟酌着词句道:“臣,臣以为此事乃秘密之事,况且臣一介文官,对这事不方便过问。”   刘彻瞪他一眼:“东方朔,你以为你能欺瞒过朕么,朕将你引为知己,大小事务均与你商计。可你呢,几时对朕坦诚过?就连你我之间情意,也是由朕先放□份去找你,东方朔,你说你爱慕朕,可朕却没感觉到。”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话了,东方朔心里疑惑,小心问道:“皇上,您怎么了?臣哪里做错了?”   刘彻哼道:“你装什么糊涂,你别以为能糊弄得了朕,就拿今日来说,你明明将要进宫,为何又掉头去追韩嫣?”   作者有话要说:日斜柳暗花嫣——这诗出自西汉后,想不出好句子,只能忝脸拿来用,特此说明。:)韩嫣这位打酱油的终于送走了,接下来轮到其他人了。东方兄动作虽然慢,但还是十分坚定地的:)姑娘们元旦快乐:)   为刘彻献曲,顺便干点啥   东方朔这下可傻眼了,竟忘记皇帝可不比普通人,长安城发生的事自然随时有人汇报给他。   正当他抓耳挠腮想着怎么编话的时候,刘彻又道:“东方朔,你又想着拿话搪塞吧,朕一见你那样子就知道。”说着轻夹马腹,往前跑了一小段路,只余淡淡的话音:“有时候朕觉得你就像方外之人,能预知后事。故而言行虽有荒诞,但却从未出过差错。可你从不坦诚,朕也不问。东方朔,我们之间,到底谁隐瞒,你自心知。”   东方朔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刘彻早已察觉,却不动声色,不由神色复杂的看着前头肩宽背直的帝王。   良久,喟然道:“彻儿,若我坦诚,依你的性格,岂会放过知晓后事的机会。功勋还好,但废陈阿娇,废卫子夫,巫蛊之祸,求仙术,罪己诏,后人对你毁誉各半……这些你知晓之后,岂能不对我心生杀意。”   与帝王相爱,原本就担着随时掉头的风险,更何况这帝王还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武帝,其成就其手腕,皆不是普通帝王能有。这些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自从有了东方朔的记忆之后,对待刘彻,就更有一种征服的欲望。   让这样一位伟大的君主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想想便令人心动。   东方朔的眼神再度坚定起来,既然韩嫣可以不死,而我也没遭受天惩,那么即是说历史可以偏移。所以,我必当拼尽全力让你不做错事,真真正正万古流芳!   也斩断你的桃花,让你再不能宁可三日无食肉,不可一日无妇人。   一个时辰很快便结束了,大臣们收获尚可,恰好比刘彻少那么十来只猎物。倒是韩嫣刘非那一组收获颇丰,各类猎物堆满了车子。   刘彻听闻那些大半都是韩嫣所猎之后,嘉奖他骑射技高,也赏赐了不少东西。韩嫣心里高兴,面上也表现出来,刘非跟着兴奋,就好像那东西是他射的一般。   刘彻见两人互动,一拧眉,疑惑的看向东方朔。   东方朔无奈,回复表情,待会儿再告诉你。   刘彻轻轻点头,轻咳一声,道:“江都王远道来京,一路可有不适?”   刘非听见问话,躬身道:“多谢陛下垂询,臣一路安好。”   刘彻道:“如此甚好。”说罢,站起身来,一手背后,微抬下巴,目光扫过底下一干臣子,朗声道:“朕自十六岁登基,至今已有六载,皇祖母宽仁明理,辅佐朕治理天下。不想上天怜其辛苦,召其归天,朕心哀痛,却暗下决心,定竭力治政,令我大汉愈加强健,四海之内皆为我大汉国土,北方匈奴再不敢来犯!在座臣子,皆为国之栋梁,时刻为朕分忧解劳,朕都清楚。各位劳苦功高,朕在此敬各位一杯!”说罢,杨得意躬身奉上一盅酒,刘彻一口饮尽。   各位大臣都站起来,跪地叩首:“臣等生逢明主,必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朔跟着跪下,心里十分奇怪,这又不是拍电视剧,他们怎么就这么默契的喊出同一句口号的?   殊不知,古代感谢君王的话,来回就那么几句呵。   到了晚上,御厨烹好佳肴,无数貌美婢女身着飘逸宫衣,步履轻盈的布菜倒酒。美人佳肴,酒不离手,男人这辈子最想的东西。大家吃好喝好,一如去年时候。   只是到了酒酣时候,刘非突然站了出来。   刘彻早就等刘非说话了,却不想他道:“皇上,恕臣鲁莽,有一事相求。”   刘彻道:“江都王有何事?”   刘非不卑不亢,道:“先前皇上令董大儒来江都,为臣之相国,臣敬佩其才能,尊为上宾,也甚为感激皇上。每日求学,未敢有一日懈怠。今臣甫到长安,路遇韩嫣,赞其才干,将其引为知己。故再次忝脸求皇上恩准,让臣将韩嫣带回江都,辅佐臣。”   刘彻还没说话,就听韩嫣气冲冲道:“皇上,我不要去!”   在座大臣心如明镜,韩嫣哪里有治国的才能,虽然高居上大夫,但压根是刘彻的孪宠。虽然如今没听说日日与刘彻同睡同食,隆宠不倦的,但毕竟是刘彻的人。当着面要人,可真算扫了刘彻的脸面。   只是刘非不笨,没明着要人,反倒先说董仲舒,又表达了对刘彻感激。也不知到底知不知道韩嫣的身份。   刘彻自然很生气,纵使他对韩嫣并无太多感情,可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又因为某种原因将他收为男宠,也曾宠过他一段时间——虽然如今有了东方朔许久再没跟韩嫣同寝,但韩嫣还算是自己的人,他刘非说的话什么意思,刘彻更是明白得很。   跟皇帝抢人,他还真有胆。   刘彻正要发火,就觉杨得意轻碰了一下他衣袖,接着递过来一小片布片。   那布片质地一般,乱七八糟叠着,像是临时从哪里撕下来的一般,待打开来,一股子菜味就飘散出来。就着烛火,勉强看清上面写着:“别发火,此为幸事。”   刘彻脸上一抽,抬头看向正呲牙裂嘴的东方朔。   他俩玩表情玩了好几年,彼此间默契深厚,往往不需言语,一个眼神就足够了。此刻刘彻看着东方朔表情,自然知道了他的意思。但他表情实在滑稽,一向稳重的帝王顿时悄悄勾起嘴角,笑了。   刘彻略思索,板着一张脸道:“江都王这是何意?”   刘非也是个聪明人,听见刘彻并没有发火的意思,于是一掀下摆,跪地道:“臣不敢欺瞒皇上,臣对韩嫣一见倾心,求皇上成全!”   刘彻往前一倾身,抬眼看他,目光深邃:“江都王此话为真心?”   刘非道:“臣刘非确实爱慕韩嫣!”   “既如此,朕倒要看看你有何真心!”刘彻意味深长道。   刘非转头看了一眼韩嫣,闭眼重声道:“日后但有用到臣的,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都王果然一片赤诚,朕心亦动容。”刘彻满意的点头,看见一旁韩嫣已满眼含泪,眼里也有一丝不舍,但仍是道,“韩嫣听旨。”   两道泪沿姣好面容滑落,韩嫣伏地,一字一顿道:“臣韩嫣接旨。”   “擢韩嫣为大行令,入江都封地辅佐江都王。”   “臣韩嫣接旨,叩谢吾皇隆恩。”韩嫣咬着牙,艰难回道。   刘非当着爱极了韩嫣,竟不顾场合,几步跨过去,与韩嫣跪在一处,轻声道:“韩嫣,我会对你好。”   韩嫣默不作声。   这事过后,大家又重新开始喝酒,面上一团和乐,心里纵使有想法也不表露半分,舞姬也上来献舞。韩嫣言说自己身体不适先行回去,刘非告罪之后也跟着走了。东方朔抿了一口酒,看着刘彻不动声色的面容,心里十分复杂。既有庆幸,韩嫣免于一死以及弄走刘彻一朵桃花;感伤的是,轮到他不受宠之后,会不会也被他撵走。   想到此处,今夜突然想将刘彻压在身下,狠狠要上几番。确定一下,他刘彻还是喜欢自己的。   一舞做毕,刘彻照例赏了东西,接着视线转向东方朔,道:“东方朔,你不是说准备了礼物么,现在不拿出来,还要等到何时?”   东方朔连忙调整好表情,道:“请皇上恕罪,请容皇上让臣准备片刻。”   刘彻道:“随你。”   东方朔起身向琴师借琴,刘彻兴致勃勃道:“东方朔,你要为朕弹奏一曲?”   东方朔回身笑道:“臣疏于琴艺,就不献丑了。”接着拿琴走到司马相如桌前,道:“劳烦贤弟为愚兄伴奏一曲啦。”   司马相如之前虽与他有些龃龉,但后来东方朔陈恳给他道歉,回去思索一番也就释然了,故而此时对东方朔也挺热情,点头道:“行。但不知兄长要奏何曲?”   东方朔道:“贤弟琴技出神入化,愚兄待会儿清唱一节,后半截便劳烦贤弟配音了。”   司马相如道:“那相如只有尽力了。”   “多谢。”   于是东方朔一手执筷一手执盘,边敲击边唱:“狼烟起,江山北望……”声音清越,虽不浑厚,却别有一份气势。   司马相如略思索,双手放于琴上,开始拨弄。   东方朔前世算是个麦霸,衷爱唱歌,引得一批女生为之颠倒神魂,若不是他天生就是个弯的,后宫指不定比刘彻还要充盈。唱这歌是临时起意的,因为刘彻说要匈奴再不敢来犯,所以第一反应就是这首歌。   此刻唱歌虽有些恶俗,但对于刘彻来说,却是新鲜得紧。   待一曲作罢,刘彻早已激动万分,击掌大叫道:“好,东方爱卿一曲,甚合朕意!东方朔不愧为东方朔,果真是朕之左膀右臂。”   东方朔俯身行礼,道:“我大汉朝有陛下您,何愁不叫四方来贺!”   刘彻朗声大笑:“东方爱卿,你要何赏赐,尽管开口!”   东方朔道:“为陛下献礼为臣甘愿,哪里还能讨要赏赐。”接着又颇狡黠道,“不过臣还是想要皇上一句话。”   “哦?什么话?”   “臣想到了再告诉皇上。”   刘彻道:“行,就等你想到了再说。”   月牙如弯钩,将移至中天时宴席方散去,卫子夫与陈阿娇依旧早就回了宫。刘彻喝高了,不想走,于是凑合在上林苑行宫住一晚,东方朔自然留了下来。   杨得意脑子灵活,早已知晓二人互通心意,故而将一干人等皆遣散了,自己在外边把守。   东方朔感激的朝他一笑,偷偷摸摸进了刘彻寝宫。   刘彻已被人服侍沐浴宽衣,此刻正平躺在雕花大床上,半睁着眼眸,脸面微红。   东方朔坐在床边上,将自己微凉的手贴到刘彻面上,低声喊:“彻儿。”   刘彻眯眼看了东方朔一眼,咕噜道:“东方朔,你来了。”话音略带模糊,配着他低沉嗓音格外性感。   东方朔心神荡漾,当下俯身含住刘彻下嘴唇,也咕噜道:“是,我来了。”   刘彻略带头与他接吻,双手也握住他的肩膀,东方朔笑着加深这个吻,将舌头伸出来与之嬉戏。刘彻吻得兴起,半坐起来压倒东方朔,双手也跟着扒了他的里衣。摸着他略湿的长发,眼神深邃:“东方朔,告诉朕,你到底是谁?”   天子赐同宴,东方心迷惘   东方朔放松身体,仰倒在床上,任由刘彻压住自己,含笑看着他,道:“我是东方朔。”   刘彻以额头抵住他的,含糊道:“朕知道你叫东方朔,朕还知道你小名叫小北……可是为何朕总有种感觉,抓不住你的感觉。”   东方朔笑着亲了刘彻一下,道:“我不是在这里么,还能去哪里。”   刘彻难得醉酒显露真性情,将头拱在东方朔肩窝处,霸道的说:“朕不管你是谁,都绝不许离开朕半步。否则,朕砍了你的双脚!”   东方朔低声笑,带动身体轻震,刘彻不满的抬起头,刚要说话,便被他堵上了嘴。   一如之前的触感,像是上好的醇酒,每次品尝都有种舍不得却欲罢不能的感觉。东方朔吻着刘彻,悄悄变换位置,趁着他醉酒行动迟缓,三两下脱了他的衣服。   刘彻微闭上眼睛,似是很享受,东方朔一边亲吻着他的前胸,一边自裤腰处摸出来一管软膏——还是方才杨得意顺手塞给他的,却不想是刘彻用。   东方朔一回生二回熟的探到刘彻后.庭,沾了软膏试着探进去一根手指,刘彻轻颤了一下,皱起眉,睁开眼看着东方朔。东方朔亲了他眼睛一下,笑道:“彻儿放松些,不然会疼。”   刘彻伸手握住东方朔的手,不让他再动作,皱眉道:“为何总是朕在下位?”   东方朔道:“因为我们是情人。”   刘彻来脾气了,嚷道:“既然是情人,就该公平些,哪能次次都让你来做,朕一样会!”   东方朔停住手,似笑非笑看着刘彻,凉凉道:“是啊,皇上后宫佳丽无数,自然会的。”   此话一出,两人有片刻的静默。东方朔也收了笑容,暗骂自己不会说话。难得有机会做.爱又被他一句话搞得没了气氛。   夜微凉,浑身光.溜溜的觉得有些冷,东方朔见刘彻没有动作,于是便伸手拿过里衣欲披上。刘彻却拦住他动作,伸臂抱住他,两具身子顿时贴在一起,东方朔没有拒绝,却也没敢迎合。刘彻突然低声叹道:“东方朔,朕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朕确实无法给你。”   东方朔心里复杂,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继续沉默。   刘彻摸着东方朔的后背,那里略有凹凸感,是那时受刑留下来的疤痕。东方朔显然也是想起了这事,不禁瑟缩了一下。   刘彻轻咬了东方朔耳垂一下,苦笑道:“罢了,就让你这一遭,谁叫朕欠你来着。”   东方朔终于伸手揽住刘彻,将他死死抱进怀里。   一番温存之后,两人略作清理,相拥睡下。因着第二日不必早朝,于是便无人敢来扰。东方朔先醒了,借着晨曦看着刘彻皱眉睡的不甚安稳。龙阳一事,下位者本就辛苦些,快.感也少,东方朔心疼他,每次都动作轻柔。到了最后也是将二人器.物放到一起套.弄,一同喷泄便罢。昨晚上忍不住多要了几次,将他折腾的不轻。   皇帝用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刺绣精致的背面,触感柔滑的被里,两人温热身躯贴在一起,美好的就像天荒地老。   刘彻的身材很好,肌肉并不突出,却蕴含不可忽视的力量,腰部柔韧,略有一道弧度,伸臂揽住刚好。东方朔吻了刘彻额头一下,将他揽的紧些,闭眼沉思起来。   他依旧记得自己曾向刘彻坦言,若不能一心一意,便求放手。只是世事难料,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二人推到一起,窦漪病重时,小皇帝连夜跑到他那里,两人情不自禁发生关系,以后自然便不能再撇清关系。之后自己也是对他百依百顺,除了床.事不妥协外,几乎都依着他。   只是还有子嗣问题。   到了那时,他们就真的毫无阻碍的在一起了么?   刘彻醒了之后,见自己在东方朔怀里,放不下面子,将他推开一段距离。   东方朔由着他动作,看着他问道:“彻儿,你……爱慕卫夫人么?”东方朔尽管知道不该问,问了也可能得到不想要的答案,可还是问了出来。   刘彻沉默了一下,反问道:“你问这作甚?”   东方朔伸手攥住刘彻的手,强笑道:“你就当我糊涂了,想问这个。”   刘彻闻言笑道:“在我心里,最为依仗爱慕的是你,你还有何不满足的?”   这话说的自然,刘彻面上也是轻松的,看来是心里话。是啊,对于君王来说,心里有你,自然是莫大的荣宠了,你该感恩戴德,跪谢主隆恩才是,还有何不满足的。   东方朔心里想一套,面上却笑着:“是,我该满足了。时辰不早,让微臣服侍陛下更衣吧。”说着又趁机摸了一把刘彻,笑着起身。   刘彻恼怒的瞪他一眼,也坐起身等着东方朔来服侍。   二人用了早膳,又说了一会儿话。刘彻起驾回宫之后,东方朔骑马回家,俩人毕竟不是普通情人,性别身份横亘其中,不能时常在一起。   东方朔心里郁闷,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于是随便拿了捆竹简,说是看书,却不知神游到何处。   杨得道跟了他有好几年,此刻也是个成年的小伙子,据说他跟桑青互相倾慕已久。于是东方朔就想着找个日子将他俩的喜事办了,也好增增喜气。一年眼看着过去大半,时间不饶人,他又快是而立之年。   历史上并未记载卫子夫所诞三女的具体时间,东方朔也只知道长子刘据是在元朔元年出生的。他知道刘彻作为一个帝王,该有自己的子嗣,并且他也一直在妥协着。韩嫣之事,他心存庆幸,终于少了一个情敌。可他没办法对付卫子夫等一干女子,毕竟他是个男人,若是同女人吃醋争斗,也未免太不男人了。   东方朔以头撞墙,心里哀叹,刘彻啊刘彻,你不知拿我怎么办,又岂知你令我十分为难呵。   八月,闽越又不安分,率兵攻打南越,南越王连忙派使臣来求救。前几年闽越攻打东瓯的时候,刘彻顾忌窦漪在位,不敢妄动兵力,只派了严助南下。而此时他早已亲政,见闽越实在是个祸害,于是便派大行令王恢等将兵出豫章,御史大夫韩安国出会稽,两边包抄,欲灭闽越。   只是没想到,南越人挺勇猛,竟然杀了闽越的将领头头。于是俩人都没派上用场,就这么带兵溜了一圈,又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这事却引起了淮南王刘安的反弹,上书给刘彻,反对对闽越用兵。刘安一直主张无为而治,而刘彻早已不用无为而治那一套黄老思想,于是对这份奏章很是不乐意。但毕竟刘安是个挺有名的人物,刘彻也欣赏他这个叔父的才华。记得刚登基时刘安来长安,半天的时间作出一篇《离骚传》,自己也是十分喜欢的。   于是刘彻就派遣司马相如入蜀告谕宣民,就是宣传一下刘彻的思想,歌颂一下他的壮举之类的,以安抚民众的心。   天渐渐凉了,按照以往经验,身上又得酸疼,东方朔早早让杨得道生了炭火,将卧室弄的暖烘烘的,一般人在里头待上半盏茶的功夫就得大汗淋漓,而东方朔却觉得温度刚好。身子不适,除了每天的锻炼之外,东方朔就当起了名副其实的宅男。   只是,在屋子里呆久了,再出去极容易感染风寒,东方朔千防万防,还是不幸中招。   喝了几幅药,总算见好,只是说话仍带着鼻音,听起来挺严重的。正巧刘彻又派人喊他进宫,东方朔就拿了片布巾塞在袖子里,顶着寒风进了宫。   宫里头也挺暖和,东方朔穿得厚,没觉得太冷。   杨得意通报获准后,东方朔推门进了刘彻寝宫。刚一进门便听到“咙咚”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曲调,赫然是他在刘彻生辰当晚唱的歌。东方朔按捺不住好奇心,掀起一道门帘,进了内室,就见刘彻穿着随意,在敲击编钟。   东方朔站住脚,没打扰他,直到一曲作罢,才拍手称赞:“没想到皇上不仅是位明君,更兼通礼乐。微臣三生有幸,竟能听皇上演奏一曲。”   刘彻笑着放下手里钟锤,转身笑着对东方朔道:“朕突然想起东方爱卿那日高歌,令朕心生触动。今日闲来无事,便忍不住敲击一番。”   东方朔十分不好意思,毕竟他算是剽窃了后人的东西。他躬身道:“皇上大才。”   刘彻道:“东方朔,你怎地离朕那么远,靠近点。”   东方朔道:“回皇上,臣不幸感染风寒,不敢靠前,唯恐传染给皇上。”   刘彻皱眉道:“怎地又病了。正好今日让御医瞧瞧。”   “呵呵,微臣心里有数,没什么大病,皇上不必麻烦了。”   刘彻自己走到东方朔前面,欲拉他的手,东方朔连忙掏出布巾来掩住口鼻。刘彻见状笑道:“朕身体强健,没那么容易被你传染。”   东方朔闻言弯弯眼睛,瓮声道:“微臣也是以防万一。”   刘彻无奈,道:“也罢,你就这样吧。朕今日找你来,另有事做。”说着,自矮桌上拿起三四捆竹简来,对东方朔道:“朕前几日命各郡国举荐孝廉,人员直接呈交给朕。这些便是各地举荐人员详尽事迹,你看看哪些名副其实,哪些夸大其词。”   东方朔不解:“皇上为何要臣来看?”   刘彻斜眼瞅了他一眼,笑着背诵道:“身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当初朕读到此处的时候,便忍不住想,这究竟是个怎么完美的人呐。”   东方朔因着有了之前的记忆,自然知道这一段自夸的话。但他脸皮厚,仍然眨眼笑道:“皇上可是觉得微臣用词夸张,本人并没这般好?”   刘彻没料到他竟然脸皮厚至此,噎了一下才笑着摇头道:“不错,东方爱卿才思敏锐,智慧超群,乃朕之知己,这话一点也不错的。”   “皇上圣明。”东方朔一只手捂着口鼻,行礼的样子十分不伦不类。刘彻见了,又是一阵大笑。   待与刘彻商讨完人员名单之后,天已擦黑,杨得意禀说该用晚膳了。刘彻略活动下酸疼的筋骨,对东方朔道:“今晚留下来一同用膳。”   东方朔笑道:“诺。”   两人刚坐好,便见有宫人来报,说是卫夫人带着长公主来了。   东方朔脸上的笑凝固了一下,刘彻也有些为难,转头道:“让子夫进来。”   卫子夫笑着推门进来,手里牵着一名两岁左右的女童。那女童见到刘彻,顿时挣开卫子夫的手,小鸟一般奔向刘彻怀里,奶声奶气喊了一声:“父皇。”   刘彻笑着抱住女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般:“卫长想父皇了?”   卫子夫笑道:“临近饭时,卫长缠着臣妾,非要同他父皇一同用膳,臣妾无法,只能带她过来。”说着,像是十分惊讶东方朔在这里,道,“东方大人也在。”   东方朔起身行礼,卫子夫笑着道:“东方大人还请不要多礼,是子夫打扰了。”   东方朔连忙道不敢。   东方朔十分为难,不知该留下还是走人,刘彻与卫长公主说完话,见东方朔还站着,便道:“还站着作甚,一起用膳便是。”   东方朔无法,只能坐下。   卫子夫自身后宫人手里端过一锅汤,一边给刘彻盛,一边道:“近日天寒,臣妾遣人煲了汤,暖暖身子。东方大人也尝尝。”说着,就要亲手替东方朔盛汤。   东方朔手足无措,想伸手夺过汤碗,可是又不妥当,刘彻见他如此,连忙替他解围:“爱卿今日替朕劳累,受之无愧。”   卫子夫轻笑一声,道:“东方大人乃皇上左膀右臂,平日多劳苦,子夫来也是应当的。”说罢将碗递给他。东方朔连忙双手接了。   卫长公主歪着头看东方朔,突然出声问道:“你是谁?为何与父皇母妃同桌而食?”   东方朔顿时十分尴尬。   刘彻皱眉,道:“卫长,食不言寝不语,父皇告诉你多次,怎地还不知改进?”   卫长公主瘪瘪嘴要哭,卫子夫连忙将她抱到自己怀里,道:“卫长乖,快跟父皇与东方大人道歉。”   卫长公主一撇头,就是不开口。   东方朔连忙道:“童言无忌,臣无妨的。”   刘彻看着东方朔,却无法说什么。   味同嚼蜡的吃完饭,东方朔不敢再待,得刘彻允许后迅速骑马回家。夜风冰冷,东方朔冻得打哆嗦,可就是这样,才令他神志清楚。   东方朔心里苦涩,却又不知如何宣泄。早就预料到,却没想这么快碰上。   虽说童言无忌,但也正是童言才最伤人,因为不懂得掩饰,才说话一针见血。   与帝王一同用饭,原是十分光荣的事情,代表天子十分重用你,将你当成自己人。可加上他的妃子,他就显得格格不入,不伦不类了。   原先还想着斩断他的桃花,现在看来,是想的太天真了。   东方朔叹口气,实在迷惘。   回到家后,就见杨得道说霍去病下午时候同卫青来了,见他不在,待了没一会儿便走了。东方朔听后,原本就空荡荡的心更空了,没等小道儿说完便一路大笑着往卧室去了,弄的杨得道十分摸不着头脑,他话还没说完,卫青走时曾说明日再来,让他尽量在家……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小慕明天开始考试,所以直到周五再恢复更新。见谅:)   卫夫人有喜,东方遇询问   东方朔仰躺在床上,抬眼看着床顶。胸部闷闷的,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弄得他焦躁不已。此时夜已深,万籁俱寂,忙碌了一天的人早已陷入深眠,而东方朔却了无睡意。   想了许多,又像是没想,只是眼前一直出现一个小女孩的样子,歪着头,没甚恶意的说:“你是谁?为何与父皇母妃同桌而食?”   许久之后,东方朔突然重重一翻身,叹息一声:“我这是错了么?”   闭上眼,略有干涩,眼角却并无水渍。也罢,不是曾说过么,山野乡邻,独自逍遥。   太阳照旧自东面升起来,新的一天又将开始。东方朔自己打水洗了脸,对着一旁桑青笑道:“起那么早作甚,再回去睡会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桑青却有些担忧的看了东方朔一眼,斟酌道:“大人今早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东方朔抹了一把脸,道:“没甚,我待会儿去卫青那里用早饭,快回去吧,不然小道儿该向我抱怨了。”   桑青红了脸,嗔道:“大人真不正经。”说罢一跺脚,转身跑走。   东方朔蹲在地上,又一捧冰凉的水浇上了脸。   也该清醒了吧。   东方朔推门进来的时候卫青正打着赤膊跟霍去病对打。霍去病别看年纪还小,力气却不容小觑,一把铁剑挥舞的风生水起,三十招之内不露败势。不过卫青有心让着他,所以俩人喂了不下五十招。东方朔倚在墙边,抱胸看着,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卫青见了东方朔,连忙停下手,一枪挑了霍去病的剑,收势对东方朔笑道:“大哥怎地这么早来?吃饭了没有?”   东方朔走到霍去病身边,抬手摸摸他头顶,对卫青笑道:“还没,正准备来你这里揩一顿。”   霍去病咧着大嗓门喊干爹,东方朔笑眯眯的应了,看着小家伙已经成了半大孩子,身高也及至他前胸处,不由感叹道:“呵,去病已经这么高了。记得初见他时还是个小不点,脸蛋儿圆圆的,一见面就喊我爹。”   卫青也想起了这事,看了看霍去病,笑道:“是啊,没想到一转眼已过去这么久,我与大哥相识也有五载了。”   东方朔看着卫青刚毅英挺的脸,挺拔结实的身体,笑道:“好兄弟。”   卫青上前一步,自侧面抱了抱东方朔,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好兄弟。”   用罢了早饭,卫青因着还要当值,所以早早走了,霍去病缠着东方朔要讲兵书,于是又在卫府消磨了一上午。   中午卫青没回来,东方朔便问霍去病要不要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   霍去病想了想,竟然拒绝了。理由是他每天早晨都得跟他舅舅练武,干爹太懒散,不能陪他早起锻炼。   东方朔被一个半大小子鄙视了一下,心里颇不平,愤愤道:“我哪里懒散,十日之中也有六七日早起练功呐。”   霍去病捂嘴偷笑,东方朔无奈,只能抬手敲了他脑袋瓜子一下。   这一年的冬天十分冷,人们裹了棉衣,煨在炭火盆边上尤觉得冷,更遑论北方地区。   匈奴那里连下了几场大雪,缺衣少食,于是又派兵抢了边境几个村庄。   刘彻的脸色也跟这天气一般,冷的像是结了冰。大臣们战战兢兢,唯恐说错了话,惹恼了他。东方朔将手藏在衣袖内,戴着手套握着象笏。心里感叹,这天真他娘的冷。   刘彻冷哼一声道:“匈奴人如此野蛮无礼,屡次犯我边境,朕已决心不再忍,所忠,速拟旨,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门,匈奴人再敢来犯,定斩不赦!”   韩安国出列,禀道:“回皇上,臣以为此举不妥。”   刘彻皱眉,道:“有何不妥?”   韩安国道:“如今天寒地冻,人马疲累,粮草也不充裕,此番屯兵,交战与否尚未可知,耗损却是必须,故臣以为不妥。”   田蚡蹦出来,指着韩安国道:“韩安国,你是何居心,匈奴派人和亲时你便三番四次阻挠出兵,误导圣听,此时匈奴连年侵犯,陛下为示惩戒屯兵两处,你却出言指责陛下此举不妥。你究竟是大汉朝的臣子,还是匈奴人的奸细?”   韩安国被气得瞪眼,辩驳道:“丞相,我韩安国一心为国,怎可能是匈奴奸细,还请丞相不要血口喷人。”   田蚡个头不高,站在人高马大的韩安国身边很有压力,于是努力挺直腰板,下巴扬的高高的,大声道:“那你为何一直主和,我大汉兵强马壮,岂会怕他小小匈奴!”   韩安国道:“丞相有所不知,匈奴铁骑个个以一敌百,勇猛异常。昔日汉高祖亲率32万大军征讨,尚被围困七昼夜,如今我大汉虽富饶,兵力却不强盛,如果正面迎敌,必然不敌。”   刘彻没让田蚡再嚷嚷,对韩安国冷声道:“韩爱卿意思是让朕一直等着他匈奴打到长安城里来么!我大汉兵力如何,朕岂会不知?韩爱卿一口一个不敌,难道朕是昏庸无能,不懂情势之人么?”   韩安国立刻伏地,连连叩首,口称不敢。   众官无人再敢说话,于是所忠拟好旨,又派人去北地传旨。刘彻脸色和缓了一些,沉默了一会儿,道:“御医前几日诊断,卫夫人有喜了。”声音平稳,带着帝王的威仪,倒是听不出是何情绪。   大臣们先是一惊,接着齐齐向刘彻道喜。东方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就见满朝文武都跪下了,就他自己直愣愣的站着。   虽是回过神来,但仍然不会动作,愣了一会儿才突兀的喊:“恭喜皇上,祝吾皇得一麟儿。”说罢,啪的跪下了,顿时惹得众人都朝他看。   刘彻静静地看着东方朔,眼神被王冠垂下来的流苏挡住,他想像以前那般对东方朔以眼神示意,可是东方朔却跪的极标准,眼神也紧紧盯着地面,就是不看他。   “平身吧。”刘彻淡淡道。   早朝结束之后,东方朔急匆匆出了殿门,险些撞到司马谈。司马他拉着东方朔衣袖,抚须而笑:“东方大人怎地如此慌张?”   东方朔向他行礼认错:“朔莽撞,还请太史公不要怪罪。”   司马谈虽年纪有些大,一双眼睛却是经千锤百炼过的,又岂不知东方朔心里有事。他拉着东方朔衣袖不撒手,笑道:“若东方老弟现下无事,不妨去舍下小坐一会儿,不知可否?”   东方朔默,看着司马谈的手,心想,我能说不么?   东方朔凳上司马谈的马车,与他相对而坐。司马谈道:“上次小儿无礼,老朽只能匆匆将他领回家教管,失礼之处,还请老弟你谅解。”   “您言重了,令公子言直身正,守礼稳重,说话也是有理有据,绝不偏颇,朔自己也有错,不能全怪他。”   司马谈哼道:“什么守礼稳重,那小子天生一根筋,不懂婉转,老朽教导多次仍是改正不了。实不相瞒,老朽实在无法了。”   东方朔不知该说什么,司马迁的事迹后世人都耳熟能详,尤其是他承受宫刑仍笔耕不辍,写了文学历史并重的《史记》,这例子,高中写作文的时候都用烂了。   做史官,大抵都有种风骨,两袖清风,一根笔杆,不偏不倚,为史做记。司马谈的家虽简陋却整洁,屋外一株梅正开着淡粉色的花,而司马迁就坐在梅花下,捧着一捆竹简看得津津有味。   许久不见,司马迁也长高不少,清清秀秀的一个小孩,却穿着绛紫色衣衫,再加上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平白多了分沉闷酸腐之气。司马谈朝东方朔苦笑一声,扬声道:“迁儿,东方大人来了。”   司马迁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见东方朔,小心收好膝上的竹简,放到蒲团上,起身对他行礼:“司马迁见过东方大人。”   东方朔面对司马迁的时候总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明明才十来岁的孩子,眼神却犀利老道,仿佛什么事都看透彻了似的。东方朔做人颇为圆滑,面对这类人时,总是又敬又惧。   “呵呵,司马小兄弟好久不见。”   司马迁点点头,道:“东方大人好久不见。”   竟然没有出言讽刺,反倒好言好语。东方朔一下子受宠若惊。   没等他高兴呢,司马迁不负众望来了句:“东方大人近日面多愁苦,朝政之上也少言,可是与皇上有关?”   东方朔一愣,这小孩咋就这么敏感啊。接着那种闷疼又翻了上来,像是钝刀割肉一般,弄得他心里焦躁不已。   司马谈却没再呵斥司马迁了,反而接着道:“东方老弟,你不要瞒我,你与皇上,是不是有些不寻常的干系?”   东方朔苦中作乐,心道这俩人简直是古代版记者啊。   太史公劝诫,挥剑断情缘   “老先生问这作甚,难不成要记下来?”东方朔笑着回道。   司马谈摇头,转而道:“伴君者,刚直者有之,佞幸者亦有之,以色事君者更不曾绝。刚直者为君不喜,佞幸者多陷囹圄,以色事君者更不必说。东方老弟身居大中大夫一职,于朝堂上侃侃而言,多为良谏。为人处世从不曾吃亏过,故而三者皆不是。所以老朽不明白,依东方老弟之智慧卓然,翩然潇洒,怎地不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   东方朔听懂了,司马谈这是在劝诫自己,不由感激朝他一笑,道:“多谢老先生指点。只是与君有情,朔也无力控制。实不相瞒,朔心里也没底,只是之后若是发生不幸,都是朔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司马谈眼里含着惋惜,轻轻叹息一声。   东方朔知他关心自己,便道:“您也说我智慧卓然,说不定今日回去睡上一觉,明日便想开了。”   “但愿你能明白。”司马谈道:“老朽忝为太史公,为史做纪,自当不偏不倚。你该知道。”   东方朔苦笑:“但愿朔在老先生笔下不是一位佞幸小人才好。”   司马迁在一旁凉凉道:“纵使不是,也差不离。”   东方朔瞪眼。   在那里喝了一会儿茶,便告辞回家。   杨得意正在屋里头跟杨得道说话,边上一只猎狗坐在地上,见到东方朔进来,汪汪叫了几声。   “东方大人,您回来啦!”杨得意站起来,对他道,“今日下朝后奴家刚奉了旨寻你觐见,哪想东方大人你竟跑没影了。皇上便遣奴家来这里守着,直到您回来。”   东方朔淡淡道:“哦。”   杨得意看了小道儿一眼,示意他避开,这才说:“奴家希望东方大人莫伤心,皇上也是有苦衷的。”   东方朔依旧平淡无惊:“嗯,我知。”   “那奴家就放心了。时候不早,咱这就走吧。”   刘彻没在未央宫等他,反倒是让去建章宫。   不知是因为在未央宫里发生了太多不顺心的事情,刘彻倒是十分喜欢在建章宫做事,批阅奏章。   东方朔站在门外头,等候通传。他背着手,平视远方,目光淡然,心里却如沸水一般。事到如今,他还来找自己做什么?朝堂之上,他已经越来越不需要自己,就如今天早朝,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刘彻照样处理的很好。这位帝王,胸襟,谋略,手段已经越来越成熟老道。所以,他实在想不出,刘彻干什么还要让自己来建章宫。   放手,亦或是继续坚持,这问题真的难倒了自己。   只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这么放弃,还真不甘心。东方朔握着拳头,心里一阵烦乱。   “东方大人,皇上在里头。”杨得意出声打断了东方朔的思绪。   东方朔朝他点点头,推门进去。   刘彻正在批阅奏章,眉头紧锁着,似看见不合意的事。黑色素来稳重大气,刘彻身材修长,肩直背挺,穿着黑色龙袍,莫名就令人心声一股敬畏。再兼他面相俊美,一双眼睛深邃如黑夜,鼻直口薄,略同相术的人都说,这类人往往天生有福气,贵为皇胄,但却薄情易怒,不易相与。东方朔想到自己竟将这么一位帝王压在身下做了两次,突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微臣东方朔参见吾皇万岁。”东方朔仍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刘彻停了笔,抬头看东方朔,目光似饱含深意,却因下面那人一直低着头而无法被解读。刘彻道:“朕说过,私下里不必多礼。”   东方朔一板一眼道:“礼不可废。”   刘彻被他噎了一下,也没计较,知他心里不舒服。将笔搁于笔架上,起身走到东方朔面前,软声道:“东方朔,你可知我找你来有何事?”   东方朔道:“臣不知。”   刘彻毕竟是皇上,先前略服软已是挺不容易,被人这般触怒,面上立刻就沉了下来,冷声道:“东方朔,你别太放肆了!”   “对,是我太放肆了!”东方朔终于也忍不下去,心里那股火几乎要把他烧焦了,“你是皇帝,坐拥三宫六院,享尽齐人之福皆是理所应当。你心里有我一个位置,对我就是天大的恩赐,我就该感恩戴德。呵,我东方朔算什么,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耍嘴皮子,能得皇上您的宠爱,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我该老老实实的跟你一块儿盼着,你那卫夫人肚子的孩子是个龙子。你以后还会儿孙满堂,可惜的是,我就这么不识相!”   刘彻被人这么劈头盖脸说一顿,还真是头一遭,待东方朔霹雳巴拉说完,有一瞬间的茫然。待反应过来,已是气红了脸,手指着东方朔的鼻子,大声道:“东方朔,你竟敢忤逆朕!你竟如此大胆……”刘彻真被气炸了,眼角忽然瞥见墙上挂一铁剑,顿时大步奔过去一把拽下来,拔出剑指着他,瞪着眼睛怒道:“东方朔,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东方朔迎着剑尖,扬起下巴,道:“是,皇上您手掌生杀予夺大权,杀我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有何不敢!”   刘彻气得手都发颤,目光死死盯着东方朔,一字一顿道:“东方朔,你别逼朕!”   东方朔笑着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心眼小,自己一心一意爱人,必然也要求别人同等待我。若是做不到,我宁愿放手。”   刘彻一直都知道东方朔不同,没想到是这么不同,一直都以为东方朔没脾气,却没想到是个死犟脾气,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完全不理解他的话。刘彻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红着眼举剑刺向东方朔。   剑切割开衣服,刺进身体时有一声闷响,听着就像是决裂的声音,刘彻看着东方朔脸上淡然的笑,看着殷红的血染透衣襟,突然恐慌起来。他一下子扔了剑,几步跨过去抱着东方朔,低吼:“东方朔!”   东方朔只觉心口一阵刺痛,接着身子被人抱住,睁开眼就看见刘彻的脸。他倒吸了一口气,道:“皇上,方才是我冲动了。只是冲动方能说出真话,才能认清自己。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来这么久,已经被改变了,可是,就在刚才突然发现,自己仍然与这里格格不入。皇上,放手吧。我已经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一直挺忙的,状态也老是调整不过来。更新不及时,很抱歉。等写完这些个感情,写战争就顺畅了。:)   门板隔两人,各成一道伤   刘彻听不懂他的话,但最后一句却听懂了。“朕不准!”   东方朔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伤口,有点晕,刘彻随着他视线,顿时有些紧张,扬声对外头喊:“杨得意……”东方朔以手指堵住刘彻的口,不让他再说:“我没事,这点小伤,死不了。”   刘彻不知道该说什么,东方朔也咬着牙忍痛。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东方朔低声道:“皇上,前几日贱内来信说,臣的两个儿子该学书了,让臣回去启蒙。还请皇上准许臣回老家。”   刘彻一震,眼里顿时迸发出奇特的光亮:“你自己也有两个儿子!”   东方朔朝他笑笑,不回话。   刘彻顿时有些讪讪的,毕竟东方朔是在认识他之前便已成了亲生了子,而自己却是在两人互通心意后还使他人受孕。可刘彻死要面子,就是不松口,东方朔叹口气,略低头吻了刘彻额头一下,低声劝道:“彻儿,既然两人相互折磨,还不如分开一段时间,嗯?”   刘彻抬头直直盯着东方朔,依旧不妥协。   东方朔指指自己胸上依旧不再流血的伤口,又道:“你这次只刺了一半便扔了剑,下次,那剑就直接刺穿我身体了。还是,彻儿原本就想要了我的命?”   刘彻终于动摇了,垂下眼睑,无力道:“好,我答应你。你养好伤便启程吧。”   东方朔退后一步,微弯身,行礼道:“谢皇上恩准。”   东方朔慢慢踱出门,杨得意正在门外边打盹,迷迷糊糊看着东方朔一身血的出来,顿时吓了一跳,眼睛睁得老大:“东方大人,您,您这是怎么了?!”   东方朔嘴唇有些白,笑着道:“无妨。”   杨得意可是个人精,一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俩人闹矛盾了,顿时不问了,改而道:“东方大人稍后,奴家为您找辆马车。”   东方朔感激的看他一眼,扶着身后的柱子,慢慢倚在上面。   杨得意心里叹息一声,忙不迭的去找马车去了。   柱子很凉,透过衣服将凉意渗透到身体里,东方朔仰着头,似乎是在看着蔚蓝的天空。“他”的妻子齐鲁女并没有写信,只是长安他实在呆不下去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两人相识这么久,最后却如此散场,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坦然接受。只是不接受还能如何,虽说天家无亲情,但卫长,以及未出世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卫子夫也是无辜的。他也有孩子,虽说不是他自己生的,可他得负起责任。难道只为了独自一人霸占刘彻,就剥夺两个女人,四个孩子的幸福么?世间上感情是最奢侈的东西,他还没那个资格拥有。   东方朔闭上眼睛,冬天的风冰冷,似乎连心都冻住了。   刘彻站在门后面,自然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也知道东方朔此刻还没走。他握着拳头,抿着嘴,目光里充满了迷茫。坐拥天下如何,称霸四海如何,依然让那人走了。   自年少相识,相知,相爱,相守,五年多时光过去,两人从未吵过架,纵使冷战过,也从没说离开。可现在,一直言语诙谐,行为潇洒的人却苦笑着说,他累了。   他还记得那晚子夫目光温柔,充满理解,为他舀了一碗汤,轻轻道:“皇上,子夫知道有人真正住进了你的心里。只是皇上,您得有个儿子,有了儿子,您想做什么,都无人阻拦你。”   刘彻将手放到门上,却不敢推开。   这一刻,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帝王,忘了只要下一道圣旨,那人就能永远留在长安,再也出不去。   世间比权利还烫手的,是人心。   心不在了,纵使留住了人,也不过行尸走肉而已。   刘彻转身大步回到龙榻上,翻开奏折继续批阅起来。   东方朔回了家,自然又引来一阵咋呼。幸好杨得道跟了他几年,又娶了妻,不再是当年那么傻不愣登,嘱托桑青替东方朔擦洗身子,自己则跑出去请大夫,东方朔没喊住他,只能让他去了。   桑青眼圈红着,含泪为他更衣,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东方朔苦笑道:“我没事的,伤口不深。”   “什么叫做没事!”桑青提高嗓音,“难道只有昏厥了才算是有事么,大人,您不是最圆滑谨慎么,怎地弄成这样回来!皇上也是好样的,竟下如此狠手,真不愧是暴君!”   “嘘!”东方朔连忙喝住她,低声道,“你这丫头真是胆大,不要命了你。”   桑青哭道:“人在做,天在看,皇上怎么了,皇上就能枉顾人命,肆意伤人?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难不成到了如今便行不通了?”   东方朔笑,牵动了伤口又吸了口冷气才道:“我今天方知桑青姑娘好大的学问,怎地跟嫣儿似的,出口成章。不过这话别再说了,小心大人我可没命让你连累的。”   桑青一竖眉,像是还想说,但却住了口,眼见伤口确实不深,不由报复性的垫着白巾一按,东方朔疼得龇牙咧嘴才算。东方朔求饶,桑青大人才勉为其难的破涕为笑。   大夫来检查过后,确认伤口无碍,将养几天便好,开了几幅药,又留下瓶生肌的膏药,便走了。东方朔躺在床上,笑道:“我说无碍吧,你们非得大张旗鼓的,弄的我濒死似的。”   杨得道让桑青去煎药,自己则在他床边站着,道:“大人,算奴才我求您啦,能不能别再受伤了。”   东方朔扯着嘴角笑:“不会了不会了,这次养好伤我便启程回老家去。唉,都五年没见我儿子了,也不知辛苦与蒲柳长的如何了。”   杨得道顿时高兴了:“哎哟,东方大人您辞官了,真是太好了。打从奴才跟着你,就没一天不操心的,生怕哪天……啊呸,奴才这张烂嘴……这下好了,咱们都一块跟着大人回老家去!”   东方朔拉住兀自兴奋的小伙子,苦笑道:“我没辞官,只是回家探亲。”   杨得道“啊”的一声,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东方朔却笑着说:“皇上准了假,但是没说让我什么时候回来。”   杨得道眼睛又一亮:“对呀,咱就十年八年,不不不,永远都不回来!”   “呵呵。”   杨得道自从知道东方朔要回老家之后,便开始收拾行李,弄的跟要一去不回似的,东方朔也由着他,躺在床上好好养伤。   只是他那么忙,竟然还没忘记遣人通知卫青。于是东方朔又开始头疼了。   “兄弟,我真没事,你别担心。”东方朔拉住非要扒开他衣服检查伤口的卫青,语气十分讨好。   卫青皱着眉,道:“大哥,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   霍去病脱鞋爬上了床,拽住东方朔的左手,转头对他舅舅说:“舅舅,动手吧。”   东方朔笑骂他:“你个混小子,竟跟你舅舅一伙,欺负干爹!”   霍去病眨眨眼睛,道:“这叫什么欺负,皇上才是欺负干爹!”   这话说出来之后,卫青的脸色立刻就沉下来了。   东方朔连忙拉着卫青,道:“兄弟,你别想太多,我这是因祸得福,皇上这不是准了我回家探亲么!”   卫青俯□子,与东方朔的脸相距不过寸许:“大哥,你是见不到皇上,可我也见不到你了。”   东方朔低声道:“兄弟,抱歉。”   卫青苦笑:“你我还需甚么抱歉,大哥做的哪件事,青反对过?”   东方朔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沉的自我批评之中,卫青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的都令人自责。   卫青见他面有豫色,又道:“大哥,青说这话,并无他意,你别……”   “呵呵。”东方朔傻笑了一句,道,“没事的,我还会回来。”   霍去病瞅瞅东方朔,又看看卫青,抱着东方朔的一条胳膊,摇晃道:“干爹,你知不知道,舅舅在得知你受伤之后,都吓呆了,可好玩了。”   卫青脸一红,呵斥道:“霍娇娇!”   霍去病立刻瞪眼:“不准叫我霍娇娇!”   东方朔摸着霍去病的头,意味深长道:“那娇娇得知干爹受伤后,还有空觉得你舅舅的表情好玩,是不是一点也不担心,嗯?”   霍去病傻眼了,低头拱进东方朔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乖乖道:“我没有。”   两人在东方朔家里住下了,卫青接手了桑青的工作——替东方朔擦药膏。   没几天卫青却突然接到旨令,要日夜训练,于是又匆匆回去了,留下霍去病自己在这里。   落了第一场雪,东方朔的伤总算养好了,胸口只留了个浅浅疤痕。东方朔捂住那里,就像是捂住自己的心一样。   临走前一天,许久未见的嫣儿抱着孩子在其夫君的陪同下来了。   嫣儿眉眼间温婉不少,有了独属于母亲的慈爱,相貌更是俊俏了许多,别具韵味。她对东方朔福了福身,道:“嫣儿许久未来见大人,还请不要怪罪。”   东方朔虚扶了一下,笑道:“怎么会怪罪。许久不见,嫣儿也做娘亲了,恭喜。”   嫣儿笑着抱过孩子,对他道:“因着嫣儿是在夫君老家产子,满月酒也没请大人,委实过意不去。所以这名字还没起,等着大人起名呢!”   东方朔看着襁褓里的男婴,面目还未长开,但眼睛却极大。挑着他下巴逗弄了几下,那小孩便弯着眼睛咯咯笑了起来,东方朔沉吟一下,笑道:“这孩子面有灵气,声音清亮,将来必定有作为。就叫王博如何,取博览群书,博大精深之意?”   嫣儿重复念了一遍,道:“嫣儿多谢大人为乳儿取名。”   王崇也上前一步,道:“多谢东方大人。”   东方朔客套了几句,又留着吃了午饭,说了会儿话才让走。   晚上的时候,东方朔洗漱好,躺在被衾里却依旧没有睡意。一方面有些兴奋,毕竟来了这里这么久,就窝在长安城,最远也只去过建章宫终南山,这次可以横跨半个大汉,到达山东,一路上可以游览一番了。   另一方面又有些不舍,刘彻,卫青,霍娇娇……甚至还怀念以前在朝堂上跟人斗嘴的日子。只是如今,不得不走。   东方朔叹口气,心道,彼此冷静一番也好。   正要睡下,门外却听见杨得意的声音:“东方大人,您睡了没?”   东方朔起身,披上外衣开门,果见杨得意穿着大氅,一副风雪夜归人模样。杨得意递过来一样东西,对他道:“圣上怕大人归途不顺利,特地遣奴家送来这个。东方大人,奴家有些话实在想说,皇上自你走后,日日将自己关在寝宫里,除了早朝,从未出来过。饭菜也只是勉强用几口,奴家实在心疼,故而盼大人早归。”   东方朔心一疼,却硬起心肠,道:“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杨得意走后,东方朔展开手掌,借着月光,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复杂,你既有心,何必当初呵。   路遇朱买臣,东方兄矛盾   第二日一早,东方朔便起床了,出门一看,竟也是白茫茫一片,原来是昨夜落了霜。   杨得道与桑青也起来了,正将行李往马车上装,见到东方朔站在门口,笑道:“东方大人,起这么早。”   东方朔笑着点头:“你们两个弄出这么大动静,大人我怎么睡?”   杨得道嘿嘿而笑:“咱们这不是高兴么!”   东方朔走上前,道:“小道儿,你可想好了,去了我老家每月的俸钱可就少了。”   杨得道道:“东方大人哪里话,奴才是贪图钱财的人么。再者,奴才也在长安城里头待的够久了,早就想出去转转了。”   东方朔又看向桑青,没等他说话,桑青便笑道:“大人,奴婢家中无父无母,蒙大人之恩,必当追随。”   东方朔无奈摇摇头,道:“你们两个鬼灵精,我说不过你们。”   桑青噗嗤笑了:“我们还不是跟大人学的。”   忙活了一阵,旭日东升,东西都收拾好了。仆从前几日遣散了,也有些执意留下的,东方朔将多年所存的俸禄发了一半出去,留作补贴。   霍去病也在前几日送回去了,卫青也是抽空来看望了一下,匆匆又走了。东方朔前世今生最怕的就是离别的场面,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若跟人面对面道别,他真怕自己失态的哭出来。   跟众人拱手作别,东方朔裹着大氅,钻进了马车,桑青也跟着进来,杨得道与姓袁的车夫则跳上车辕,调转马头,扬鞭抽了一下,马便开始走了。   东方朔手捧着铜兽暖炉,倒不是很冷,只是神情低落,面上也有些哀思。   桑青自从婚后,人愈发活泼了,与寻常女人不大一样,颇为幽默。她见东方朔兴致不高,便道:“东方大人在想什么,难不成是老家里的两位少爷?”   东方朔笑道:“是想了,我还记得刚来长安时,蒲柳才刚刚会跑,辛苦还不会坐。齐鲁女抱着辛苦,牵着蒲柳,一直送我到凌河岸边。一转眼五载已过,他俩约莫是认不出我来了。”   桑青笑道:“谁让大人为官五年都不曾回乡。夫人心里也该怨恨你。”   东方朔抱着暖炉的手一紧,心里突然有些惴惴的。   正这时,马车突然停下了。杨得道掀开帘子,道:“大人,前面是司马大人。”   东方朔连忙出来,果见司马相如牵着马在前方等候。   跳下马车,迎了过去,东方朔笑道:“有劳贤弟替我践行。”   司马相如道:“大哥走的好早,若不是文君让我早些起来,这就错过了。”   东方朔干笑了几声,道:“我这不是不想跟人告别么。”   司马相如对东方朔做了一揖,道:“相如曾得兄长相助良多,亦曾有过龃龉。兄长如今远行,相如怎能不来送行?此为文君做的果脯点心,兄长一路可以吃些。”说罢,还略带酸意道,“这些相如可是一口没捞着。”   东方朔哈哈大笑,道:“令夫人美意,我就不客气了。”说罢,自他手里接过东西。   司马相如压低声音道:“兄长果真舍得离开?”   东方朔道:“贤弟怎地如此问?”   司马相如道:“大哥不必隐瞒了,你与皇上之间的情分,相如是知道的。虽不知大哥为何走的突然,只是这几日早朝,皇上却时有暴躁。”   “呵呵,这些我心知。不过我那俩儿子确实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不回去不行。再兼拙荆也写信来催,若我再不回去,媳妇就该跑了。”   司马相如被他逗乐了,指着他笑骂道:“大哥,相如说不过你。只是盼大哥早归。”   东方朔道:“嗯。时候不早,我这便启程了。”   “大哥一路安顺。”   两人还未告别,又来了一个人,却是汲黯。   汲黯一副文士打扮,戴着长冠,一张脸像是冬天里的雪,他骑马走到俩人跟前,下了马,对东方朔拱手道:“汲黯来给东方兄送行。”   东方朔回礼,笑道:“有劳汲大人。”   汲黯道:“你我交情不浅,原就该来相送。”   东方朔道:“我也不过回乡探亲,用不着如此劳师动众。”   汲黯却一针见血:“东方兄家住平原,谁知这一去需要多久。”顿了顿又道,“东方兄才思,在下也是敬佩,虽言行略有相左,但于朝政,东方兄不可或缺。”   东方朔韩嫣:“汲大人真是抬举朔了。”   汲黯道:“客套便不必了。祝君一路顺风。”说罢也送了点东西。   东方朔拿着两样东西回到车上,笑嘻嘻对桑青道:“你家大人还是有许多人爱戴的。”   桑青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马车到了城门,正见公孙敖在此当值,少不得又是一番告别。东方朔虽然言谈如常,但心里确实苦闷,多情自古伤离别,这诗写的真好。   出了长安,一路往东,东方朔掀开帘子,看着长安城恢弘的城门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心里既轻松,又牵挂。   这一去,当真山高水长,不知何时再见了。   “皇上,您真的不下去?东方大人已经出了城了。”杨得意看着面目冷漠的帝王,小心提醒。   “要你多嘴!”刘彻板着脸训斥一句,视线却依旧追随着远去的马车。   杨得意挨了训斥,心里苦叹一声,皇上的心思果然难以揣测,明明天未亮便站在城门楼上等着,可见了人也依旧站着……   而刘彻负手而立,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朕不信你不回来!刘彻深吸口气,目光转暗。   坐着马车赶路,这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受冻倒是其次,有各种棉衣保暖。只是这路况真愁死东方朔也,一路颠得他胃疼。   东方朔趴在马车里,嘴唇都白了。桑青为他倒了水,勉强压着恶心感。东方朔对上桑青担忧的眼神,道:“我无妨,习惯就好了。”   桑青叹息:“大人你这罪受的。”说着又朝外喊了声,“小道儿,看看路边上有没有什么茶店。”   东方朔心里那个郁闷,怎么知道这马车颠起来这么天崩地裂的,每回走过坑洼的路段,他都担心这马车会颠散架。   只是大冬天的,山野小道纵使有茶店,也关了门,好容易找了间正开业的,连忙停了车,扶着东方朔下来。   下来呼吸几口冷冽空气之后,总算是舒服些了,东方朔让小道儿要杯白水就好。西汉的茶汤他喝了许久都喝不惯,浑浊的一碗,比啥都催吐。   店家端来一碗白水,东方朔刚要抬头道谢,顿时愣住了。   “赵绾?”东方朔惊疑的喊了句。   那男人没应,对上东方朔疑惑的眼光,道:“学生朱买臣,并非赵绾。”   东方朔又惊讶了:“朱买臣?”   朱买臣指了指自己,木讷开口道:“客官认得学生?”   东方朔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不是。只是看着你面熟,与我一个故友十分相像。”   朱买臣点点头,转身回到灶上,拿起竹简又看了起来。   东方朔端起碗来喝水,目光老往那瞟,越看越像当年逃亡的赵绾。只是赵绾比他年少,保养得好看着就像弱冠之龄,而朱买臣却是面有沟壑,十分沧桑。   没过多久,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进了店,上前就揪住了朱买臣的耳朵,大声道:“我让你看好茶店,你怎地又看书,死读书有何用,还不如上山砍柴!”   朱买臣闷不做声的被揪着,眼睛却仍没离开过竹简。那女人火大的夺下朱买臣手里的竹简,狠狠地朝地上一摔,哭骂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与你这书呆子,什么年五十当宝贵,如今你都四十七仍旧当街卖薪,让我一个女子出来卖茶!如今这日子过不下去,你还是将我休了吧!”   朱买臣终于将眼睛从书上摘了下来,看着风华不在的妻子,沉声道:“你相信我。五十岁之后,我必富贵。”   女人始终不听,俩人就这般拉扯着,茶店里只有东方朔这一波客人,倒没人嘲笑。杨得道悄悄对东方朔道:“东方大人,这娶妻当娶个老实女子,这般泼辣可教人吃不消。”   东方朔点头,看着夫妻吵架,猛然想起齐鲁女的大嗓门。也不知自己这个弯的,能不能“斗”得过她。   这厢朱买臣被其妻逼得面红耳赤,眼睛已含了泪,道:“你既已下决心,那我只好写休书了。”   东方朔摸摸袖里刘彻送的东西,想开口,却又不想说话。   朱买臣有才能,若是拿着他的东西到长安,一定会受到刘彻接见。凭他的才华,当个中大夫不成问题。可是自己已经离开了朝廷,为何还要为他做事?   东方朔矛盾了一会儿,骂了自己一句,还是自袖里掏出那块令牌,东方朔出声道:“朱买臣,我这里有一物,可助你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行文方便,许多细节的历史都改变了,据说这就是主角效应……但较大的历史偏移也会有,提前给姑娘们说一下。:)毕竟为了调/教好刘彻,许多人物的命运都得改变。呵呵   种田第一步,当柜卖豆腐   将令牌交与朱买臣,又叮嘱他去长安找司马相如,再通过狗监杨得意引荐。杨得意别看只是个养狗的太监,却是刘彻身边的红人,说句话也顶事,司马相如便是他引荐给刘彻的,虽说是刘彻先读了人家的文章。   朱买臣看着那令牌,甚为激动,一旁他妻子也跟着激动,两人倒是不吵架了。朱买臣虽好学,为人却不酸腐,懂的识时务,因此夫妻俩当下收拾了行装,关了店门,一起去长安了。   杨得道站在东方朔身旁,担忧道:“东方大人,您把令牌给了姓朱的,您怎么办?”   东方朔笑道:“我用这作甚,难不成你家大人像是能惹事的?”心里却道,看着这令牌,就走不久了呵。   杨得道咕噜道,您惹的事还少啊。声音太小,东方朔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四人又重新启程,已经到了荥州,即是今天的郑州。走了近一个月才到郑州,大概一半的距离,东方朔表示压力很大,看来年前是回不了老家了。   郑州东方朔前世里去过,河南省省会,那会儿还来这里开过会。现在来这里,看着遍地古色古香的建筑,仿佛这空气都带着千年的厚朴,令人心生向往之。只是这都是瞎扯,东方朔现在只想着找个住宿的地方,好好休整一下。   奔三的男人,原本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只是他东方朔接二连三受刑受伤,身体底子早就毁了,尽管那时刘彻遣人多方诊治,但古代医疗水平跟不上去,病根始终去不了。东方朔也看开了,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子,能活到六十,也算不错。   也正是因为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大限,所以才对刘彻多方包容,毕竟生命短暂,若是都用来猜忌争吵,还不如从不相爱。如今仓皇离开,东方朔也矛盾过,只是这次却是他不得不走。他没那么大方,看着刘彻生了个闺女,再生一个闺女。   只是临近年末,大多数客栈都关了门,东方朔无法,只能去了驿馆。   如此又奔波月余,总算回了老家,平原厌次县,今山东省,属德州市。东方朔家里不穷,相反还很小康。虽说年少失恃,但他哥他嫂皆是能持家的人,再加上他媳妇齐鲁女也是个泼辣能干的,他自从去长安当官之后,每两个月也会往家寄一笔钱,因此他们家在厌次县,也算是富裕之家。   杨得道停了马,回头对东方朔道:“东方大人,再往哪里走?”   东方朔钻出马车,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略思索,道:“往东。”   “好嘞!”车夫一转马头,往东驶去。   东方朔索性也坐在车辕上,看着街道林立的店铺。路上行人不多,行走亦是匆匆,见到东方朔这辆马车,也只是看一眼便又赶路。东方朔凭着脑袋里模糊记忆,在马车拐进一个胡同之后,突然出声道:“停车,就是这里了!”   东方朔下了车,扣扣门扣,好一会儿不见人应,再低头一看,好家伙,竟然给锁上了。   杨得道走上前,问道:“东方大人,怎地了?”   东方朔侧了侧身子,一指门锁,道:“不知跑哪里去了,门锁着呢!”   “那怎么办?”   东方朔道:“你们先在这里候着,我去别家问问。”说完,便朝邻居家去了。   扣了扣门,这次有人应了,出来的是一位老大娘,一见东方朔,顿时好大惊讶:“你,你不是东方家的二小子嘛!怎地突然回来了?”   东方朔笑道:“徐大娘,是我。圣上准了告假,让我回家探亲。大娘可知我媳妇去了何处,怎地家里锁着门?”   徐大娘听后笑道:“二小子怪有出息的哩,都见着皇上了。你媳妇带着俩娃子回娘家省亲去了,也不知何时回来!”   东方朔一拍手,道:“那可如何是好?”   徐大娘道:“你哥哥嫂嫂仍在前街那住,今晚去那里就行嘛。再不济来大娘家里住一宿。”   东方朔一拱手,道:“多谢大娘了。”   “跟我客气什么,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来着。”徐大娘倒是很热情,接着又自怨自艾道,“唉,我家那蠢才儿子什么时候也能跟二小子这般出息哩!”   东方朔道:“齐鲁女回家省亲去了,咱今晚就凑合去我哥哥家住一宿,明日再说。”   于是四人重新上了车,转过两条街,到了东方朔他哥家。   东方朔他哥叫东方擎,跟他媳妇开了家豆腐店。这时候的豆腐可算个新鲜玩意,发明出来还不到五年,但已风靡全国。据说这是淮南王刘安在炼丹时候炼出来的。在长安那会儿,基本隔三岔五的就能吃一顿豆腐,只是这时候豆腐制作的比较粗糙,没现代的好吃,花样也不多。   他嫂子正给一人称了几方豆腐,一抬头就看见东方朔回来了,立马扔了东西,朝里头喊:“相公,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喊完后满脸笑容跑到东方朔跟前,亲热的拉着他的手,道:“二子,你怎地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东方朔小时候父母双亡,他算是由他哥哥嫂子拉拔大的,彼此间感情深厚。都说长兄如父,东方擎对他可真是没的说。尽管此东方朔非彼东方朔,但这么久过去,也早分不清了。东方朔心里还是格外激动,笑着道:“想家了,就跟皇上说了声,就回来看看。嫂子与哥哥这些年还好吧。”   他嫂子紧紧握着东方朔的手,眼里闪着泪花,嗔骂道:“你这混小子,一走就是五年,也不懂得往家捎个信,让我跟你哥哥牵挂。”说着,往他胸口捶了一把。   东方朔很想跟她来个拥抱,但到底男女有别,于是只能站着赔罪道:“嫂嫂,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他哥走到店门口,一见东方朔,顿时两脚生风,一个眨眼都到了他面前,熊抱住东方朔,狠狠给了他后背一拳:“你个臭小子,一走就是五年,也不知道托人捎个信,你可知我跟你嫂子牵挂的很!”   话音刚落,后头桑青噗嗤一声笑了。东方朔也笑了,他哥跟他嫂子真默契,俩人说的话都差不离。   桑青上前给他们赔礼,道:“奴婢桑青见过东方老爷,夫人。”   东方擎是个壮实汉子,两鬓虽有些白但却很害臊,听着桑青喊他老爷,顿时红了一张脸,摆手道:“别别叫老爷,我又不是当官的。”   他嫂子也笑道:“不过是平民人家,叫什么夫人呀。”   东方朔跟他哥介绍了杨得道跟桑青,又将车上的行李搬到他哥的店里,留车夫吃了顿饭,付了钱。车夫便赶车走了。   他嫂子坐在东方朔旁边,拉着他的手道:“二子,你瘦了许多。”   东方朔笑道:“路上赶得急,也没好好吃饭,当然得瘦些,嫂嫂可要给我好好补补。”   他嫂子笑,一拍他脑袋,动作倒是极熟稔:“当然得补补,看看你,满面尘土的。二子,你累不,要不要先歇一会儿?”   东方朔摇头道:“不累,路上歇过了,现在正精神着。”   桑青在一旁笑道:“是啊,大人一路上除了吃便是睡,当然歇过了。”   东方朔道:“你这鬼灵精丫头,嫁了人反倒愈发要上房揭瓦,唯恐天下不乱。”   桑青咯咯笑道:“奴婢哪里有那么大本事。道儿,你上房给揭片瓦,回头就说是我干的。”   杨得道紧紧煨在老婆身旁,一副老婆为大的模样。   因为东方朔回来,豆腐店便提前打烊了。他嫂子跟桑青去收拾房间,留下他哥陪东方朔说会儿话。他哥知道东方朔从小就畏冷,便让东方朔坐在热炕头上,盖着棉被。   东方朔道:“听邻舍徐大娘说,齐鲁女回娘家了。”   东方擎道:“是有这么回事,回去都十多天了。二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一走,便不曾回来过,留下弟媳自己拉拔两个孩子,委实不容易。蒲柳与辛苦长得极好,弟媳真是有大功。若你这次回京,不妨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东方朔叹口气,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   东方擎拍了拍东方朔的肩膀。   兄弟俩喝了一会儿茶,东方擎又道:“二子,你在京城都做多大的官?”   东方朔淡笑道:“大中大夫。”   他哥显然没读过多少书,又问了一句:“这是管什么的?”   “不管什么,就是负责劝诫的。比如皇上哪里做错了,说错了,咱就得给他提出来。”   “这不是跟皇上挨很近么!”东方擎笑道,“二子真有能耐。哥就知道二子是个能当大官的人!不过听戏文里说皇上都是冷面阎神,稍微说错句话,便会掉脑袋,二子可要小心慎言。”   东方朔下意识碰了自己胸口一下,摇头笑道:“哪里会这样,你听人胡说,我与皇上……交情很好。”   朴实的大哥顿时松了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东方朔却垂下眼,掩盖住失落的神情。   因为厌次县与齐鲁女家相距甚远,东方朔也不大清楚路线,便一直在他哥哥家里住着,反正五年都没见了,也不差最后这几天。   他哥这豆腐店生意很火,他哥哥嫂子忙的陀螺似的不停转。东方朔三人自然要帮忙的,杨得道帮忙提豆子,桑青就去生火煮浆,东方朔啥都不会,便只能卖豆腐。   小县城不算大,大家几乎都认识他,于是东方朔一边卖着豆腐,一边被人调戏着。   更有未出嫁的姑娘,借着买豆腐,红着脸与他说话,弄的东方朔好一阵尴尬。他嫂子在一旁看热闹,竟也不帮他。   东方朔心里哀叹,我这是成了男版的豆腐西施啊。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小慕也很适合写种田啊……可惜这文种不了多久,呵呵。   齐鲁女归家,东方朔坦白   卖了几天豆腐,大家见东方朔确实不像是想找妾室的,热情也就淡了,东方朔终于松一口气。女人,他着实消受不起。   只是未婚姑娘好打发,娶回家的老婆可没法办。东方朔回家第七天,齐鲁女回来了。   东方朔正在洗豆子,就听一个大嗓门在前院叫喊:“哥哥,嫂嫂,俺回来了!”   这声音立刻与记忆力的那个重合了,东方朔吓得一哆嗦,险些撒出水来。   小道儿正在劈柴,听着这声音,顿时转头问东方朔道:“东方大人,这,这就是夫人?”   东方朔苦笑着点头。   站起身来甩干手上的水,东方朔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去了前院。   他哥跟他嫂子正在与齐鲁女说话,他嫂子一转头,见到东方朔,促狭一笑道:“弟妹,快看看谁回来了?”   齐鲁女一歪头,正见着东方朔。   “哎呀,相公,你回来啦!”齐鲁女先是一愣,接着就像一只吃撑了的母老虎一般迅捷的扑向东方朔,那壮硕的身体像一颗炮弹一般逼退他好几步。齐鲁女在东方朔的咳嗽声中总算平复了激动的心情,脸上飞了两抹红晕,抓着东方朔的胳膊害羞道:“相公,俺想你。”   东方朔总算得空看看这位妻子,长的不算差,大眼睛高鼻梁,只是这身子也跟眼睛似的,实在不适合小鸟依人,东方朔被她晃得头晕,连忙道:“我也想你。”   齐鲁女又蹭了他一会儿,转头指着俩呆滞的娃子,道:“蒲柳,辛苦,还不快来见见你爹爹!”   蒲柳长的苗条,倒真像是柳树一般,清清秀秀的一个男孩子。辛苦则完全像了他娘,矮矮胖胖的,却是很可爱。两个男孩慢腾腾的往东方朔这边走,小脸上都挂着茫然。齐鲁女等不及,直接过去揪着俩儿子的手臂拖到东方朔面前,大声道:“快些喊爹爹!”   东方蒲柳看了看面带微笑的东方朔,愣了一会儿后,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儿子蒲柳拜见爹爹。”   东方辛苦则皱着一张肉呼呼的脸,瞅着东方朔老一会儿,突然道:“我没有爹爹,有娘亲就够了。”   东方朔心里十分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将东方蒲柳自地上扶起来,揽进怀里慈爱的拍了拍后背,对正揪着东方辛苦耳朵骂的齐鲁女道:“娟儿,你别怪辛苦,是我许久未归家,孩子生疏不认我也是人之常情。”   齐鲁女道:“相公,可不能惯着这毛病。辛苦这娃子打小就不让俺省心,早该管教一番。”说着,又揪着东方辛苦的耳朵道,“辛苦,快叫爹爹。”   辛苦呲牙裂嘴,朝东方朔含糊叫一声:“爹。”   东方朔笑着从齐鲁女手里解救下辛苦,道:“辛苦,是爹爹不好,自小便不在你们身边教导。你埋怨爹,也是应该的。”虽然这不是他操作生出来的孩子,可是却仍负担着教育的责任,东方朔心里有愧疚,可是却没想好怎么办。他哥前几天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可是,让他跟齐鲁女再保持夫妻关系,真的比登天还难。   到底父子天性,一来一去俩小孩立刻便原谅了爹爹从小抛弃的行为,缠得他死紧,到哪儿都跟着。齐鲁女不无醋意道:“两个小白眼狼,养你们这么多年,到头来没个亲近的。”   东方朔正在喂辛苦吃糕点,闻言道:“呵呵,怎么会,生养之恩比天大,他们怎会冷落你。”   齐鲁女道:“行了行了,俺说不过你。相公,咱这就回家去吧,住在哥哥家里,怪麻烦的。”   东方擎笑着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只是你们夫妻俩许久未见,铁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哥哥就不留你们了。”说罢朝东方朔一眨眼,笑的十分暧昧。   东方朔虎躯一震,抬头复杂的看着面色红润的齐鲁女。   拿着行李,带着一干人告别东方擎,浩浩荡荡回了家。   齐鲁女开始见到桑青时,还悄悄拉过东方朔问这是不是他侍妾的,东方朔苦笑着说是杨得道的媳妇,她这才放心。桑青手脚麻利,与齐鲁女收拾家务,东方朔则拉着俩儿子,生炭炉。   齐鲁女道:“坏了,咱家没那么多房间,只有两个。”   杨得道连忙道:“奴才睡柴房便好了。”   东方朔道:“天寒地冻的哪能睡那个地方,你跟桑青一间屋子,我们一家四口挤挤,正好还暖和。”   东方辛苦继承了齐鲁女的大嗓门,嚷道:“我要跟爹睡在一起!”东方蒲柳抿着嘴,没说话,但把着东方朔的胳膊表明了坚决的立场。   齐鲁女也道:“回了家,就不是奴才奴婢,依相公的安排。”   杨得道搓着手,红着脸应了。   总算收拾好了,也临近傍晚,齐鲁女拿出自娘家带回来的食物,放灶上热了热,又炒了一盆菜,做了个豆腐汤。齐鲁女为东方朔烫了壶酒,东方朔跟她说了声谢谢,换来一个嗔怪的白眼。   杨得道碰碰东方朔,小声耳语道:“夫人很贤惠嘛!”   东方朔抿了一口酒,沉默着点点头。   就是这样才不好办,自己接受不了女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齐鲁女也不是嫣儿那般,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可轻易送走的。   再怎么拖延时间细嚼慢咽的,一顿饭也吃完了,齐鲁女让桑青收拾碗筷,杨得道去烧水,自己则进了房间不知道捣鼓什么。   东方朔头皮发麻,只能对他俩儿子道:“蒲柳,辛苦,待会儿爹为你们沐浴,可好?”   蒲柳摇摇头,道:“孔孟之道,根在于孝。该是儿子伺候爹爹才是。”   东方朔摸摸蒲柳的头顶,赞赏道:“蒲柳果真孝顺。”   辛苦不甘落后,大声道:“我也要伺候爹爹!”   正巧齐鲁女进来,见父子三人说笑,问道:“什么伺候?”   辛苦抢着道:“我与哥哥伺候爹爹沐浴。”   齐鲁女当下难掩失望之色。   父子三人一同沐浴之后,感情更为深厚。两名小家伙完全不惧父亲威严,揪着东方朔的头发衣领笑嘻嘻的与他嬉闹。齐鲁女也换了衣服,只穿着白色里衣,红着脸对东方朔道:“相公,该就寝了。”   东方朔见炕上两床被子,两个被窝,便道:“我今晚与这俩小子一同睡。”蒲柳与辛苦自然应和。   齐鲁女终于爆发了,将枕头狠狠往旁边一摔,骂道:“俺早就看出来,你被京里头的狐媚子迷了心去,自你离家时俺便说,纳妾可以,但不能在你身超过一载,俺都问桑青了,你都四五年没纳妾,说,是不是在外头藏了人!”   东方朔拉了她一把,道:“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个成么。”   “俺不管,俺就要说!俺等了你五年,好容易你回家一趟,连同被都不肯,你让俺脸往哪搁?”   蒲柳与辛苦一脸懵懂,看看东方朔又看看齐鲁女,最后蒲柳道:“爹爹,要不,您跟娘亲一起?”   东方朔有苦说不说,也上来了倔脾气,披上外衣,道:“我去柴房!”   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齐鲁女在后头嚷道:“你走,走了就别回来!”   夜里很冷,柴房简陋,呼出的气体都像是能结冰,东方朔裹着外套,冻得直哆嗦。杨得道听着声音,拿了床棉被出来,俩男人于是盖着被子闲聊。杨得道道:“东方大人,您何苦为皇上守身?”   东方朔险些呛住,这跟刘彻有什么关系?还没等他说,杨得道又道:“奴才多嘴一句。真是为东方大人不值,想皇上美人环似,东方大人却只一人,委实不公平啊。”   东方朔叹口气:“这些我又何曾不知。只是,我还能去找谁,除了皇上,我又能爱谁?”   杨得道没得说了,他是很想说卫大人不错,可看着东方朔阴郁的脸色,又不好说出口。   杨得意捧着一碗羹汤,轻轻放到矮桌上,小声道:“皇上,该歇了。”   刘彻停了笔,揉了揉眉心,道:“什么时候了?”   “回皇上,近夜半了。”   刘彻伸了伸胳膊,端起桌上的汤喝了些,道:“那便歇了吧。”   杨得意道:“卫夫人在含光殿等着皇上。”   刘彻动作停了一会儿,道:“你去告诉子夫,朕今晚太累,改日再去。”   “诺。”杨得意一躬身,弯腰退了出去。   刘彻看着寝宫里明灭的烛火,突地叹了口气。   这人才走不久,怎地跟过了一世似的。   东方朔算是与齐鲁女冷战了,原以为自己可以想出个招来缓解一下,只是对于女人,东方朔从来都束手无策,于是只能收拾收拾东西,回到他哥家。   东方擎见东方朔,十分惊讶,原以为夫妻俩能亲热的焦不离孟,谁知才过一天又回来了。   东方朔有苦难言,他哥却自作聪明,以肩膀撞撞东方朔的,暧昧道:“京城里的女子太美,二子眼界高了吧。”   “哥您就别取笑我了。”东方朔叹气,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   他哥道:“男人有几人不好色,若哥哥有二子的本事,少不得也是要娶几个如花美眷的。”说罢,连忙转头,媳妇不在才继续挺直了腰板。   东方朔倚着墙,做颓废状,他哥见不大对劲,收了笑,伸手按住东方朔肩膀,道:“二子,到底怎么一回事,给哥说说?”   东方朔心里的苦涩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长安待不下去,在家里也十分艰难,不由眼眶一热,看着鬓已星星白的东方擎,低声道:“哥,我是个断袖。”   东方擎愣了一下,疑惑问道:“二子,断袖是什么?”   齐鲁女明察,琐碎二三事   东方朔也跟着傻了一下,这才想起现在同性恋还不叫断袖。   被这一问,东方朔又没了坦白的心情,于是掩饰道:“没事,我衣袖被娟儿扯断了。”   东方擎虽然心有疑惑,但毕竟不是个心思活泛的,被东方朔一打岔,就给糊弄了过去,改而道:“二子,虽说你当初与弟媳结亲时有些不快,但毕竟是夫妻,两个侄子也已成人,你还是得尽责任。”   东方朔抿着嘴唇,点头道:“哥,我知道。”   东方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如此,这就回去吧。省的邻里见了笑话。”   东方朔心里抗拒,却不得不回去。   沿着小县城的路,慢慢踱步,东方朔背着手,仿佛在看风景,又仿佛在沉思。难道天大地大,都无我容身之处么?东方朔不由苦笑出声。   渐渐出了城,沿着河岸走,此时已经开春,杨柳抽芽,虽有严寒,春意却至。   就这么在外头待了一上午,想了许多,之前的,现在的,更多的是与刘彻在一起的日子。他想,如果当初就当作不爱就好了,没有那么多情不自禁,也就不会有这之后的伤情。   直至肩膀酸疼,才蓦然惊醒。东方朔摸着当初受伤的位置,自言自语道:“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不讨回来,真不合算呐。”   “爹。”东方朔背后突地想起蒲柳的声音。他回过头,看着半大的蒲柳清秀的眉眼,与自己十分相像,却是十分老实乖巧,不由笑道:“嗯,何事?”   东方蒲柳道:“娘让我出来喊爹回去用午饭。”   东方朔略有惊讶,问道:“你娘,不气了?”   东方蒲柳皱了皱眉,有些迷茫:“什么气?爹惹娘生气了?”   “……嗯。”东方朔应了声,又低声道,“算了,我回去道歉。逃避又能避到哪里去。”想罢站直身子,略活动下筋骨,牵着东方蒲柳的手,道:“我们回家吧。”   东方蒲柳被他牵着手,略有些局促,红着脸点头道:“嗯。”   父子俩回了家,就见到杨得道朝他使眼色,东方朔显然跟他没默契,完全没看懂说的啥。进了屋就看见齐鲁女正在端菜,脸色十分平静,见到,竟还说了句:“相公,回来啦。”弄的东方朔好一阵受宠若惊。   东方朔脸皮厚,当着人面也能说歉意的话。他走到齐鲁女身边,道:“娟儿,昨夜里是我不对,这里给你道歉了。”   齐鲁女道:“桑青都与俺细说了,用完饭再问你。”   东方朔摸不着头脑,转头看了看桑青,却见她也是一脸鬼灵精怪,不由摇头,这对活宝夫妻。   辛苦端着碗,跑到东方朔身旁跪坐下,又给东方朔夹了菜,问道:“爹爹昨晚上怎地去柴房睡了。那地方很冷,娘以前罚我也不让我去柴房的。”   东方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齐鲁女一竖眉,道:“食不言,再说话端去柴房吃!”   辛苦朝东方朔吐了吐舌头,东方朔笑着刮了一下他鼻子。   用罢了饭,打发杨得道夫妻俩看着俩孩子,齐鲁女拉着东方朔去了卧房。   齐鲁女坐在炕上,东方朔站在地上,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齐鲁女道:“当初你去长安时,俺是怎么跟你说的?”   东方朔略思索一会儿,道:“可以娶美人,但留在身边不得超过一年。”   齐鲁女道:“你是如何做的?”   东方朔不回答了。   齐鲁女也不逼问,褪去那层咋呼,倒也颇为沉稳一个女人。尽管说话依旧带着乡音,却是很令人动容了。“桑青与俺说,你去长安五年,身边侍妾只一个容嫣儿,后头也打发嫁人了。其实俺一直都觉得,你变化很多,打从昨夜起,便瞧出不对劲。之前你性喜美人,衷爱床第之欢,与我也曾……”说到此处,齐鲁女也略有面红,但仍继续道,“原以为小别胜新婚,哪料到你宁愿睡柴房也不与俺同衾而眠。相公,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法?嫌我难看,想写休书一封,打发我回家?”   一番话说的东方朔也是无言以对,确实,之前的东方朔花心多情,喜欢美人,但他不一样,他虽是有了他的记忆,但依旧成为不了他,天性禀赋里的东西无法改变分毫。   于是,一向能言善辩的东方朔只能道:“你这都说到哪去了,我怎会休你?”   齐鲁女道:“你若真将俺当做妻子,便同俺说。”   东方朔看着齐鲁女,并不美丽,圆润的脸,以及似乎是大智若愚的眼神,他心里翻腾了许久,终于道:“我与当今圣上有些异样情愫。”   齐鲁女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可是并没有惊呼出声,也没有目露鄙夷,只是愣了一会儿才道:“你,与皇上?龙阳之癖?”   东方朔点点头。   齐鲁女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仍是有些不敢置信:“你不是最喜美人么?”接着又道,“是不是皇上逼迫你……”   “怎么会,皇上身边美人环绕,怎会逼迫我这貌不惊人的。”东方朔自嘲了一句,又道,“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但确实无法再与你,与你……你想怎么罚我都成。”   齐鲁女哼一声,道:“你都是皇上的人了,俺敢么。”   东方朔只有苦笑,心里揪起来,却不后悔坦白。毕竟这件事早晚要摊开说,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平原老家,这样太不负责任。所以,昨夜尽管争吵了,却没起意离开,而是躲到他哥家里,想办法解决问题。   齐鲁女思索了一会儿,道:“俺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这事先瞒着蒲柳与辛苦,免得知道了胡思乱想。他们俩眼见着该启蒙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别教坏他俩。若是你那皇上舍不得你,召你回去,你便早早起程回长安,我们娘仨没你也能过活。”   东方朔苦笑着点头,心里酸涩,道:“我知道。”   齐鲁女长舒了一口气,往后一仰,道:“俺累了,你先出去。”   东方朔沉默着走了出去,轻轻关了房门,也跟着舒了口气。坦白之后,也不觉轻松多少,但总归不那么压人了。   院子里杨得道正跟着辛苦玩闹,而蒲柳则拿着一片竹简,蹲在地上用树枝刻画。东方朔走到蒲柳身边,也跟着蹲下,道:“蒲柳拿的什么?”   “回爹,是《礼记》。”说完扬起小脸看东方朔表情,咬着嘴唇,迟疑道,“爹,蒲柳未经过您允许便私拿您的书简,您生气么?”   东方朔笑着摸摸他脑袋,道:“怎么会,我儿这般好学,我欣慰还来不及。”   蒲柳咧开嘴笑,道:“爹真好。”   东方朔没回答,看地上蒲柳字迹,到底是年幼,又未请先生来教,写的歪歪曲曲,不大好看。东方朔握住蒲柳的手,一边写字一边解释《礼记》中每句话的意思,毕竟是做老师的,又教过霍去病,故而教起蒲柳,十分有经验。   没过多久,一篇便学完了。蒲柳的字虽然不算好看,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上许多。东方朔拍拍手,赞赏道:“蒲柳很聪明。”   蒲柳脸红了一下,小声道:“多谢爹夸奖。蒲柳长大之后想成为爹这样的才子,去京城做官,为百姓谋福。”   “好孩子。”东方朔拍拍蒲柳的肩膀,扶着他站起来,揉了揉腿,对着仍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辛苦道:“辛苦,你不累么,看看你哥哥,已经识字了,你会点什么?”   辛苦被他一问,傻眼了,圆润的小脸也皱了起来,跑到东方朔跟前,拉着他衣袖撒娇道:“爹,辛苦还小嘛。”   东方朔点了他一下,道:“还小?我看着可不小了。从明天起,每日与你哥哥一起学习半日。”   辛苦抡起小拳头,砸在东方朔身上,道:“爹,我不要学嘛。”   东方朔故意板脸道:“好啊,你这小崽子,连爹都敢打,知不知百善孝为先?本来还想宽限几日,如今看来,不学不行了!”   辛苦哭丧着脸,可怜兮兮道:“爹,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东方朔笑着眯起眼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明日清晨,先晨练一炷香时间,之后诵读《诗经》。”   小县城地方偏远,外来人也不多,故而消息十分闭塞。东方朔活在这一片天地里,倒也逍遥自在,只是每每看见齐鲁女操劳模样,便心生一股没缘由的愧疚,她虽不美丽,却是个难得的有智慧的女人,东方朔是十分欣赏她的。只是齐鲁女一直不说如何处理这事,东方朔也只能拖着。   开春之后小麦已经返青,有些该种的作物也要开始翻地种植了。东方朔不用人说,自觉扛着锄头下了地。东方擎与他家的地连在一起,互相帮忙倒也不累。   尽管如此,东方朔还是腰酸背疼了好几天,在炕上趴着,让蒲柳站在他腰上踩。可能胖胖的辛苦觉得很好玩,也想上来,东方朔连忙让蒲柳下来,一翻身,道:“辛苦,爹让你哥哥踩就好,你人小踩着不舒服。”   单纯的辛苦被糊弄过去,东方朔重新躺好,眯着眼享受。   齐鲁女坐在炕的另一边,突然道:“相公,你何时学会做农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这么久没更,实在是出了意外……放假这么久,一点复习资料没看,被家父骂了,于是老老实实复习。再者写文还是得藏着掖着,被知道写耽美,我可就得挂了:)姑娘们见谅。   刘彻遇刺了,东方朔回京   东方朔正享受着小蒲柳的服务,冷不丁被一问,第一反应就是又什么地方不对了?东方朔转头看着齐鲁女,齐鲁女却没看他,又以略为落寞的语气道:“这人呐,总是会变的。”   东方朔挥手让蒲柳下来,坐起来,不知该如何接话。   “天晚了,歇了吧。”齐鲁女说完,便脱了衣服,往被子里一躺,转身面向墙壁。   东方朔哄着俩孩子也脱了衣服,搂着较胖的辛苦也躺下了。   自那日坦白之后,俩人就成了这种状况,齐鲁女自己睡,东方朔跟俩儿子一起睡。蒲柳与辛苦自然是极乐见的,因为爹温和慈爱,没有架子,与只会大声嚷嚷的娘十分不同。   东方朔算了算日子,一晃竟然过去了四个月,也不知长安那位如何。   身处长安的刘彻自然有些忙,开春之后,万事都需商计裁定,匈奴那边因为之前屯兵,较少来犯,一时边境安定许多。春季易旱,刘彻便让大司农早早备下粮食,若有旱情来报,便调运粮食到旱区。如此忙碌着,倒是没多少空闲思念东方朔。只是在自己独睡的夜晚,就会觉得感慨。也常会想,他东方朔究竟有什么能耐,竟让自己付出如此之多。   他身为一个帝王,又为何不能同时拥有许多?   刘彻想不通,东方朔为何会离开。现今这世道,龙阳之癖者不少,家里有妻子儿女,外边有同性相交知己,原本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怎么到东方朔那里,就成了比十恶之罪还要不可饶恕的事情。   只是想起那人一身深色衣物,站在自己面前,说他不是圣人,只想与心爱之人心心相印,白首不分离,说他的爱里容不下沙子……   “怪人。”刘彻抿了抿嘴角,吐出这个词。   杨得意端来酒,刘彻对月而饮,状似不经意问道:“还是没回音?”   杨得意躬身道:“回皇上,没有。”   刘彻叹口气,望向外面,自言自语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杨得意也叹息,东方大人哟,您还是快回来吧,不然皇上可真就相思而瘦了。   夏五月,刘彻得一女,赦天下。   消息传到厌次县,便是六月底了,正是炎热的时候,人们恨不能天天泡在凉水里头。东方朔见到百姓们奔走相告,听着刘彻的名号,竟觉得恍如隔世。又得了一个闺女,你该很失望吧。东方朔不知怎么个心理,竟然想说这句话。   “爷,该回家了。”杨得道拉了东方朔一把。   东方朔见杨得道着急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还怕我想不开?”   杨得道被点破心思,挠着头道:“我这还不是怕您又伤心么!”   “我不伤心。”东方朔回道,“都这么久过去,纵使再怎么伤心,也是无用。”说着,拿起农具,跟杨得道往回走。   路上,东方朔问他:“小道儿,你哥哥杨得意远在京城,你就不想念他么?”   杨得道道:“是有些想,但我兄弟二人打小就没在一块住,也谈不上多亲厚,还不如跟着您呢。”   东方朔道:“是啊,没在一起,就不亲了。”   回了家,果见齐鲁女与桑青做好了饭。过了这么久,他与齐鲁女关系略有缓和,而她对他也没之前那般冷漠,偶尔也说笑几声。东方朔渐渐也没了那么大内疚。但与齐鲁女睡一间屋子总归不大好,再加上蒲柳与辛苦渐大了,也不好与他娘睡一炕,便寻了晴朗天气,找了县里的瓦匠一起又盖了间屋子,搬过去睡。对此,齐鲁女只是让东方朔仔细点,别被蒲柳问出什么来。   蒲柳这孩子聪明的紧,学习速度很快,半年时间便学会了四书。东方朔知道刘彻迟早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便有意让蒲柳学习儒家文化,连带着自己也学会许多。之前也曾问过蒲柳的志向,这小子想当官,东方朔想,虽然自己不想再回去长安,但是不能阻碍孩子的志向。于是便四处寻书,供蒲柳学习。   辛苦就让人头疼许多,这小子太好动,不爱学习,不舍得打,偶尔骂两句还会扮鬼脸回嘴。东方朔只能拿起剑,教他剑法。   东方朔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很久,却不想许多事还是按照历史的顺序发生了。   这天东方朔正给蒲柳布置了写字的任务,然后去院子教辛苦基本功,冷不防有人敲门。   东方朔开了门,见到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得意公公,许久不见。”东方朔愣了一下,随即寒暄问好。   杨得意满面尘霜,见着东方朔,拉着就往外拖:“东方大人哟,您倒是好兴致,还与奴婢客套,可皇上等不及喽!”   东方朔把着门板,不让他拖自己,皱眉道:“得意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杨得意回头见东方朔不动弹,皱着一张脸,道:“东方大人,您真是一去不复回,是把皇上忘在脑后头了吧。”   东方朔看了看左右,对杨得意道:“得意公公,先进来说话吧。”   杨得意叹口气,松开手,跟着他进去了。   齐鲁女端了盆水出来,见到杨得意,愣了一下,问道:“相公,这位是?”   东方朔道:“皇上身边的得意公公。”   齐鲁女看了东方朔一眼,走到他跟前,小声说:“要跪下行礼么?”   “呃,不用。问个好就行。”   齐鲁女泼了水,对杨得意笑道:“得意公公大驾光临,俺家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若不嫌弃,喝碗茶吧。”   杨得意摇摇手,道:“不必麻烦了。我此次来是为了请东方大人回长安,不作停留。”   “是这样啊。”齐鲁女看着东方朔,道:“相公,你要回去长安了?俺去给你收拾行装。”   东方朔拦住齐鲁女,道:“我不回去,你先别着急。”   齐鲁女道:“回去吧,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   杨得意上前道:“还是夫人明理。东方大人,赶紧收拾行装,这就走吧。”   东方朔道:“我何时说要回去了?”   杨得意惊讶道:“您都半年没回朝了,按例该免去官职啦!”   东方朔道:“那就免吧。”   杨得意急了:“东方大人,您就一点不念着皇上的好?皇上……你可知皇上出事了!”   “出事?”东方朔心里乱了一下,很快便镇定下来,道:“他在宫里头,能出何事?”   杨得意状似十分为难,纠结了一会儿破釜沉舟似的说道:“皇上遇刺了!”   “什么?!”东方朔果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是这样!”有了先头的勇气,杨得意说的顺畅了,“皇上在您走后几个月,一直专心朝政,不分昼夜。奴婢见了,着实心疼不已。后来皇上病了一次,御医诊断说是操劳过度,心思忧虑所致。奴婢要来寻您回去,皇上却说既然放了您走,便不会强求您回来。后来皇上病好了,便要去打猎,奴婢自然跟着,皇上心情不好,挥鞭越跑越快,御林军跟不上,谁知,就出现了刺客!”   东方朔顾不得齐鲁女在场,抓着杨得意胳膊焦急的问:“皇上如何了?受伤了么?”   杨得意被他抓的疼,双目含泪道:“是,奴婢等人赶到时,皇上,皇上已经受伤了……神志不清,嘴里喊着东方大人的名字,奴婢不敢再耽搁,立刻骑马来找您,也不知皇上,皇上现今如何了。”说罢,往地上一坐,呜呜哭了起来。   东方朔伸着手,呆滞了片刻,突然冲进屋子里,胡乱卷起衣服往箱子里塞,齐鲁女跟着进来,道:“相公,冷静些。”   东方朔手发颤,声音也颤:“对不起。我得回去看看。”   齐鲁女把着他的手臂,道:“去吧,你先去看看得意公公。我来帮你收拾。”   东方朔出了一身的汗,拉着同样一脑门汗的杨得意道:“得意,你告诉我,皇上都伤到哪儿了?”若是伤的不是要害,应该养几天就好了。   杨得意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道:“胸口,伤到胸口了。”   东方朔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也有一道疤,是刘彻留下的。   他是真的不打算回长安了,他在那里找不到归属感,也格格不入。但是刘彻遇刺,据杨得意说的,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他就不能不回去了。毕竟是自己真心实意爱过的人,纵使曾心伤,也不能不去见一面。   只是心烦意乱的东方朔忘记了,他刘彻可是活了七十岁。   齐鲁女拿着包袱出来,又打发蒲柳辛苦出去找杨得道夫妻。道:“相公,你这就回去吧。待过两年,蒲柳辛苦长大了,勿要忘了回来接他们去京城。”   东方朔接过包袱,点点头,道:“我知道。”   没过多久杨得道跟桑青便回来了,没多做解释,几人就启程了,东方朔心里着急,便同杨得意与两名换了行头的御林军先走。桑青不堪颠簸,便与杨得道走得慢些。   东方朔骑在马上,顾不得汗流浃背,顾不得大腿内侧磨得疼得厉害,只一心快些赶赴京城,好见上刘彻一面。   东方朔回京,刘彻患热病   只是越临近京城,东方朔越觉得奇怪,若是刘彻真的遇刺,怎地所到之处依旧是一片太平,没有任何慌乱?东方朔也曾以为是因为古代消息不灵通,但都过去这么久,不该一点消息也无。看着身旁频频擦汗的杨得意,东方朔决定试探一下。   “得意,皇上……真的遇刺了?”东方朔端起碗喝水,突然问了一句。   杨得意冷不丁呛了一下,接着就道:“是,是遇刺了。”   东方朔俯身上前,对上杨得意的脸,笑道:“得意,你若是说谎话,可是犯了谋逆之罪啊。”   杨得意又想抬衣袖擦汗,但东方朔的脸就在眼前,若有举动反倒是心虚,于是干巴巴笑了声,道:“咳,是谋逆,谋逆。”   东方朔突然站起身来,皱眉怒道:“得意,我敬重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一直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为骗我回长安,竟说下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可知罪!”   杨得意“哗”的一声倒在地上,又就势爬到东方朔身边,道:“东方大人,您别怪罪,实在是皇上思念你甚深,奴婢这才自作主张……”   东方朔听了这话,一瞬间竟有些失落,原来只是杨得意一个人的主意,刘彻没参与。呵,也是,他一个皇帝,每天殚精竭虑,处理国事,哪有时间玩这种游戏。   东方朔道:“我可以当做没听见。得意,你我就在此分道扬镳吧。”说罢,自怀里摸了四铢钱,扔给愣在一旁的茶店老板,牵了马要走。   “东方大人,已经到了此处,再回去的话,恐多麻烦吧。”背后突然传来杨得意不寻常的声音。   东方朔回头,见杨得意已经站了起来,脸上也不在萎懦。东方朔道:“得意公公有何见解。”   杨得意使了个颜色,两名御林军便一左一右上来,把住他的手臂。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朔真觉得有些生气了。   “东方大人,奴婢也不想这样伤和气。只是奴婢打小便伺候皇上,自然一切都为了皇上。”杨得意见东方朔还是面露不愉,便继续道,“不瞒东方大人,皇上那晚喝醉酒,便念叨要奴婢请你回去,奴婢不忍见皇上受相思之苦,便私自出宫来寻大人。……皇上却未派人来追。皇上的意思东方大人该明白了吧。”   东方朔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杨得意劝道:“东方大人,您别这么拧。皇上对您如何,您心里头清楚。”   “你以为就凭他们两个,能拦住我么?”东方朔突然说了一句。   杨得意狡黠一笑,道:“我知道东方大人一手好剑法,但两位御林军也非等闲之辈,东方大人手里无剑,胜算可不大。”   东方朔一直自诩是个文明人,遇事不喜欢动粗,可遇到的人,个个都爱来这套。刘彻拿剑戳他胸口,他手下也用暴力逼自己回长安。东方朔不由觉得好笑,难道真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使自己屈服么?   东方朔略侧头,道:“那就请二位兄弟别留情了。”说罢肩臂一拧要挣脱,竟似不要双臂了似的。御林军到底不敢伤人,一楞神间便让东方朔逃脱了出去。御林军见杨得意眼色,便一拱手,道:“东方大人,得罪了。”   东方朔抚掌而笑,道:“许久不曾活动筋骨,还怕生了锈,今天倒要好好磨磨。”说罢,快步奔到一旁捡了一块粗木——自方才便瞧见了,不然也不敢这么信心满满。   御林军也拔了刀,与他迎战一处,东方朔多用巧劲,尽管身材高大,但灵活异常。三人斗在一处,倒是没毁坏茶店,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杨得意大喊:“东方大人,您停手吧,可别真伤着了,皇上该拿奴婢问罪了!”喊完就见御林军挥刀要砍他后背,顿时“啊”的一声叫出来,“东方大人,小心后面!”   东方朔被这一嗓子喊的险些岔了气,连忙躲开。心里苦笑,你到底想不想捉我。   打了一会儿,东方朔气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杨得意趁机又喊:“东方大人,快别打了,不然刚才的茶可就白喝喽!”   东方朔被他弄得更没力气,再加上天气炎热,里衣早已湿透了,无奈停手,道:“算了,我随你回去便是。”   杨得意这才笑道:“东方大人,那事不宜迟,咱这就动身吧。”   东方朔深呼吸一下,平缓略紊乱的心跳,道:“好。”   又骑马颠簸了几日,日落前看见了长安城,东方朔停了马,抬头看这古朴而又威严的城门。百姓次第进出,两旁有笔直站立的士兵……一切那么熟悉,却如此遥远。   杨得意回头道:“东方大人,别看了,快进城吧,不然可就晚喽!”   东方朔收回目光,点点头,随着杨得意进了城。   先回了在长安的大中大夫府,杨得意回宫,倒是留下了两名御林军。   东方朔道:“我既然答应回来,便不会再走。”   杨得意笑着道:“奴婢还不是怕东方大人府上人手不够,伺候不周嘛。”   东方朔道:“还是得意公公考虑周全。二位兄弟,劳烦将在下的行李搬进屋内。”二位御林军兄弟一言不发搬起东西往里走。   杨得意道:“奴婢这就回宫了,东方大人,回见。”   东方朔朝他摆摆手,道:“回见。”   府里留下的下人见东方朔突然回来,兴奋了一阵子,管事遣人挨家通知原先的仆人,十有八九都回来了。东方朔洗了澡,换上新衣服,拎了一壶酒,在外边晾头发。   今儿月亮很圆,按汉朝历法却是六月二十七,东方朔喝了一口酒,叹了口气。纵使回来了,又能怎样呢?   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韩管事走到东方朔跟前,道:“东方大人,夜深了。”   “嗯?嗯,嗯好,也该睡了。老韩你也去睡吧。”东方朔站起来,头发虽然没全干,但差不多了。   “不是,奴才想问下,大门可以关了吧。”   “关吧。”东方朔说完后,走回了寝室。   彻儿,我以为你会来,不需要说软话,也不要你道歉,只是来一次,让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的想法,这样之后见面就会少些尴尬,我也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一个人热闹久了,真的无法适应孤寂。东方朔承认,在厌次种田的日子很美好,安宁平静,没有烦忧,更不必纠结与刘彻之间的感情,只是自己终究不是适合平淡日子的人,在朝堂上的机智善辩,与人交谈来往,才是真正的他。   带着满腹心事睡下,想着明天走访一些人,应该不会太难过。   刘彻这几天被气糊涂了,军臣匈奴又派了使者来和亲,说是爱慕汉朝女子聪慧秀美,再求一位公主,这对于刘彻来说不啻于给了他一耳光。他自然要点兵出征,但朝上又炒作一团,以御史大夫韩安国过半数都支持和亲,剩下宰相田蚡虽说支持出兵,但他毫无治兵经验,说的话压根不顶事。朝堂上置气,再兼国事繁忙,天气炎热,很不幸的患了热病。   杨得意回宫的时候还挺真挺得意,但见着卫夫人领着一队宫女端着什么朝刘彻寝宫里去,追上去,才知刘彻病了。杨得意连忙跟进去伺候。   卫子夫伺候刘彻喝了药,又以绢帛替他擦汗,刘彻眯着眼,见着卫子夫,便叫了声:“子夫。”   卫子夫点头,道:“皇上还有哪里觉得不适?”   刘彻摆摆手:“无事。你先退下吧。御医说这热病会传染,免得过给你。”   卫子夫道:“皇上一日不好,子夫怎能放下心。子夫就在这里陪着皇上。”   刘彻一转眼看到一旁的杨得意,思转了一下,道:“你刚诞下阳石,身子还虚弱,可不能病了。”   卫子夫抓着刘彻的手,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   刘彻挥挥手,似乎是累了,闭上了眼。   卫子夫起身,对杨得意低声道:“你随我出来。”   杨得意看了眼刘彻,刘彻却没看他,只能道:“诺。”   卫子夫道:“得意公公,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杨得意道:“回卫夫人,奴婢受皇上差遣,去了蜀地。”   “蜀地?”卫子夫重复了一遍,笑道,“得意公公辛苦了。你是皇上身边最机灵的,小心伺候着。皇上这几日时好时坏,委实令人忧虑。”   “诺。奴婢必定会照顾好皇上的。”   进了寝宫,刘彻依然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杨得意试探叫了声:“皇上?”   刘彻微微睁开眼睛,道:“得意,你刚才去哪儿了?”   “卫夫人喊奴婢出去问话。”   “哦,他……回来了么?”   杨得意顿时兴奋道:“回来了!”   刘彻没看他表情,只喃喃道:“若真是有心回来,又何必让人去请。东方朔啊……”   桎梏方解除,帝王便腾飞   早朝上,众人都静默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空荡荡的正殿上。刘彻身着孝服,端坐在龙案后,垂下来的流苏掩盖了他的表情,但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威严沉稳。“太皇太后归天,朕心哀恸。朕幼时登基,无不受皇祖母扶持,朕心怀崇敬。现今她故去,朕定要选一个妥当的人操办安葬大礼。田蚡?”   一名身量短小,却两眼泛着精光的男人立刻出列,回道:“臣在。”   “皇太后告诉朕说你已做好计划,安葬一事,你如何想的,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臣遵旨。”田蚡行礼,道,“太皇太后贤淑有德,而居首位之德,莫不是遵循先帝孝文皇帝无为而治之治国之略。孝文皇帝体恤百姓疾苦,甚为勤俭。其归天前,曾亲下诏令实行短葬,百姓朝臣只需服丧三日即可。如今太皇太后故去,按礼应葬于孝文皇帝霸陵之侧,行短葬之礼。如此方彰显孝文皇帝与太皇太后德行。”   刘彻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确实,孝文皇帝当初下过如此诏令。   丞相许昌瞄了一眼低着头的窦婴,却反驳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此举不妥。”   刘彻疑惑道:“丞相有何见解?”   许昌道:“孝文皇帝在位时,秦朝暴虐刚过,楚汉之争方平,百姓疾苦。孝文皇帝予民休养生息,但天下仍不富裕,故而葬礼不宜隆重。而如今我朝历经几代,早已富庶,此时若还是按照当初的来,恐怕天下人会说皇上您孝道不周!”   刘彻还未说话,田蚡便争着说道:“太皇太后为孝文皇帝之皇后,自古女事从夫,若是不按照孝文皇帝诏令置办葬礼,不仅有违先帝遗诏,更是令太皇太后无颜面见孝文皇帝!”田蚡虽然是个矮个子,说话的音量却不小,再加上他感情充沛,这话顿时像石头一般砸进众臣的心窝。   许昌喟然而泣,跪地道:“皇上,若是全都按照先帝遗诏,那孝景皇帝也该实行短葬。而孝景皇帝崩时,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皆服丧百日。臣此话并无非议孝文皇帝之意,只是太皇太后一生恭良俭让,难不成连孝文皇帝葬礼也不如?”   “这……”刘彻为难了,抬头看看田蚡,道,“田蚡,你可有话说?”   田蚡见许昌跪下了,噗通一声也跟着跪了,他道:“既然是恭良俭让,何不有始有终?”   许昌眼见着说不过伶牙俐齿的田蚡,终于又开始老一套,哭道:“老臣历经三朝,受太皇太后恩遇,为皇上分忧,忝居丞相一职。而今太皇太后归天,老臣有心报恩,却不想被人这般反驳。田蚡不过区区大中大夫,又与太皇太后素来不亲厚,操办葬礼原就是于理不合。老臣无颜苟存于世上,只能去九泉下向太皇太后赔罪了!”说罢,便猛地起身往前头的柱子上撞。   刘彻大喝一声:“够了!”这话端的气势,竟然唬住了许昌,他维持着撞柱子的姿势,却不敢向前一步。   刘彻站起身来,怒道:“你们一个个号称要为朕分忧解劳,如今只为了这事,便要寻死觅活,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心?!”刘彻只觉得新仇旧恨都涌了上来,他想起上次就是因为许昌要寻死,所以才令自己求情无用,令东方朔受罚。如今太皇太后不在了,他刘彻翻身做主,难道还能任由许昌继续猖狂么?“许丞相,你好歹也是饱读诗书,如今却一而再再而三学做妇人情态,动不动便来这一套,实在有失礼范。呵,你不是要寻死么,朕今日就成全你!来人啊——”“皇上,请容臣说一句。”东方朔出列,不急不缓道。   “东方朔,你有何话说?难不成是为他求情?”   东方朔道:“皇上息怒。微臣并非是为他求情,而是许大人确实忠心耿耿。他为报太皇太后知遇之恩,不惜触怒皇上,以死劝谏,此等忠心天下少有。况且许大人也算是老臣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又怎能因一时动怒,杀了忠臣,而寒了满朝文武、天下百姓的心?皇上何不听听许大人的意见,若是合理,亦不是不可。”   刘彻猛然惊醒,是自己被情绪击垮,说了不理智的话。如今窦太后虽然死了,可势力仍在,若是处理不好,逼得他们反扑,又得历经一场腥风血雨。刘彻顺着台阶下来,道:“既然东方朔为你求情,朕就原谅你。许昌,你口口声声说要隆重操办葬礼,可是有什么想法?”   许昌感激的看了东方朔一眼,连忙跪地道:“臣以为,其一应效仿孝景皇帝,服丧百日。”   他这话一出,文武们便开始交头接耳,十分不赞同。毕竟他们都经历过一次,不能玩乐确实闷死了。   许昌却不管不顾,铁了心继续道:“其二,应以太皇太后再世时伺候她的宫人陪葬。”   这下可像是滚油锅里滴进了火苗子,霎时炸了。田蚡以头触地,道:“皇上,我大汉朝建朝以来,从未有过此例,丞相此言,实在太过歹毒残酷,若真的照做,才会寒人心啊。”   许昌却道:“太皇太后在世时,他们多得太皇太后恩典,原就该以死相报。太皇太后大仁大义,为我大汉安定付出良多,区区几个宫人,有甚残忍?再者,以人陪葬,曾有先例,于太皇太后,如何不可?”   刘彻皱眉,这许昌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可是又不能明着反驳,见朝臣竟也有同意的,忍不住又恼怒了。   东方朔却淡淡道:“许丞相所言有理。”   许昌一脸得意,看吧,东方朔都支持我。刘彻气道:“什么所言有理,你倒是找出个理来!”   东方朔依旧淡然:“许丞相,下官问您一句。您确定这些宫人都愿意到下面去伺候太皇太后?”   许昌忙不迭点头:“他们受太皇太后恩典,自然愿意。”   东方朔不问他了,改问刘彻身旁的秉笔太监所忠。“所忠大人,朔记得你好似也是太皇太后留下来的宫人,只是后来才去伺候皇太后跟皇上,是也不是?”   所忠俩腿开始哆嗦了,结结巴巴道:“小,小人确实是。”   “那,你受太皇太后恩典,也是愿意去下面伺候了?”   所忠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爬过去抱住刘彻大腿,哭道:“小人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不愿陪葬。”   刘彻被他哭得揪心,瞥了他一眼,道:“闭嘴!”   所忠连忙捂住嘴,泪却不停地流下来。朝臣见了,颇有些动容。东方朔这才道:“许大人,你看这……”   许昌狠狠瞪了所忠一眼,道:“所忠胆小怕事,怕是去了也会惹得太皇太后不高兴!”   东方朔道:“这才对嘛,得找些既受了恩典,又会说话,更要忠心耿耿的人才行,许大人你说是不是?”   许昌迟疑了一下,却仍是点头。   东方朔继续道:“依朔看来,最适合的人莫不过是丞相御史大夫郎中令了,太皇太后慧眼独具,擢你们几人担当大任,这是天大的恩典。你们又个个都对太皇太后死心塌地,太皇太后心里也是很清楚的,如果你们去了,她老人家一定会非常高兴。您说是不是?”   许昌霎时白了脸,这才明白自己被东方朔算计了,又怕刘彻真的采纳了他的意见,连忙叩首道:“皇,皇上,老臣一时糊涂,老糊涂了,说错了话,还请皇上切勿当真。老臣,老臣……”   刘彻这下来了兴致,俩眼睛亮的跟见了食的狼崽子似的:“丞相啊,你在朝中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朕出口就是金口玉言,你也应当言出必行,怎能不当真?”   许昌抖着身子,哭道:“皇上,老臣满嘴胡言,还请皇上准许老臣告老还乡。”这时候,什么权势啊都是过眼云烟,能保住命才是真。后头被点名的俩人也连忙跪倒在地,愿意辞官返乡。   刘彻终于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再报复个够本的时候,就见一人出列。正是窦婴。   窦婴跪地道:“皇上,臣乃太皇太后之侄,深知姑母平生以节俭为本,从不奢侈。既有孝文皇帝遗诏,臣以为,应当依循田大人所奏之法,实行短葬。如此上合先帝之意,下合百姓之心,姑母知道了,也一定心中甚慰。”   窦婴虽是个武将,但言行举止却十分有礼,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很舒服。尤其是刘彻,更是挺佩服他的。毕竟他身为窦氏一员,在当初推行新政时候就支持自己,不惜被窦太后罢免官职,赋闲在家。如今又出来说了这些话,果真是难能可贵。   刘彻道:“既然窦爱卿这样说了,朕就依你。只是许昌先前要以人来陪葬,不知窦爱卿如何看待?”   窦婴道:“许大人也只是一时糊涂,请皇上饶恕他。”   许昌爬到刘彻脚边道:“皇上,老臣真是一时糊涂,现在绝不会再言了。”   刘彻没理他,转而对朝臣说:“丞相许昌已经年老,时常犯糊涂,无力再担宰相一职。朕念其功高劳苦,特准许其回乡。其余几人,也一同免职,准予还乡。”   许昌磕头,道:“臣谢皇上隆恩。”   刘彻退回皇位上,一拍镇尺,道:“田蚡,朕命你全权负责安葬一事,切记谨遵先帝遗诏。”   田蚡连忙道:“臣领旨!”   刘彻继续道:“朝中大臣不可一日无宰相,朕就命窦婴暂代宰相一职,待葬礼过后,再行商议!”   窦婴平静接了旨。   “朕登基六年有余,因年少,故太皇太后对朕多加扶持。如今太皇太后归天,朝政由朕统领。还请朝臣与朕同心,共同治理这大汉朝!朕决定,改年号为元光,元为初始,光耀四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心里自然明白,窦太后一死,这位年盛聪慧的君主便要独揽大权了,但除了服从之外,没有别路!   宣室内,刘彻摒退了左右,独留下东方朔,忍耐了许久,终于还是一把抱住他,兴奋道:“东方朔,你看到没有,朕要腾飞了!从今日起,再无人可阻拦我了!”   东方朔点头:“是,皇上您终于无拘无束了。”   千古之帝王,竟为我而泣   第二日一早,东方朔便醒了过来,看着熟悉的床帐,心里有片刻的恍然。   吃罢早饭,东方朔牵了马,奔去卫青家里。要说回来长安,最想见到的还是卫青霍去病。   到了卫府,上前叩门,没几下便有人应声。见是东方朔,好大惊讶,连忙将他请进来。   东方朔问道:“卫青与去病可在府上?”   那人答道:“卫大人好几天未回府,只有去病少爷在。”   东方朔点头,示意明白。   走到中庭,霍去病正在练武,半年多没见,他又长个了,好像也瘦了些,脸蛋没那么圆润。东方朔喊一声:“去病!”   霍去病停下手,转头见是东方朔,顿时眉开眼笑,炮弹似的向他冲过来:“干爹,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去病与你舅舅这些日子过的可好?”东方朔抱住霍去病,笑眯眯的问。   霍去病抱着他的腰,点点头:“甚好,就是想念干爹。”   东方朔拍拍他脑袋,道:“我也想念你们。”   霍去病拉着东方朔进了屋,又给他倒了水,这才道:“干爹,舅舅有好几日没回来,兴许要打仗了。”   东方朔看着霍去病一副小大人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笑道:“怎么说?”   “匈奴单于派使者入长安和亲,皇上久未回复,几日罢朝,却令舅舅加紧练兵,整装待发,这不是要打仗是什么?”说着,霍去病的小脸上还涌现出向往,一副恨不能也披甲上阵神情。   东方朔道:“去病分析的不错。火候也是到了,皇上雄才伟志,此次必定要出兵。”   “干爹也这么想?”霍去病跳下椅子,跑到东方朔身边,拉着他的手道,“到那时,舅舅为将军,干爹为监军,我为副将,咱们三个杀他匈奴个片甲不留!”   东方朔忍俊不禁:“你才几岁,皇上怎可能同意!”   霍去病垮了脸,哭丧着脸道:“可是我想去嘛!”   东方朔抱他进怀里,道:“去病长大后可是个了不得的将军,现在还小,不急。”   霍去病沮丧的点点头,转而问道:“干爹怎地才回长安,去病有好几晚都梦见过你。”   “呵,这不是回来了。”   “那干爹还会再走么?”   东方朔闻言一愣,轻轻叹道:“我也不知。”   霍去病不懂,仰起的脸上满是疑问。   东方朔只是摸着他脑袋,不再说话。   许久没见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东方朔笑着与霍去病说起蒲柳辛苦,还惹得小家伙一阵醋意,生怕东方朔不再宠他。不过霍去病到底长大了,稍微琢磨下便想明白东方朔逗他玩,顿时又是一阵闹腾。   在卫府吃了中饭,与霍去病嬉闹了一会儿,东方朔心里有事,也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悲壮。便对霍去病道:“去病,干爹先进宫一趟,回来再陪你。”   霍去病看他脸色,聪明的点头不问原因。   东方朔便回家换了朝服,骑马进宫。   自己进宫次数不少,主动的时候却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刘彻遣杨得意来宣。此次过了半年再进宫,心境有了改变,遇事得解决。再加上东方朔还想着做官,也还想着见证西汉的历史变迁,这或许是源自自己学历史的执着。若真是与皇帝交恶,那自己回来长安,还有何意义。   在等候通报的时候,东方朔想了许多,想着见到刘彻后如何说话,他不能否认心里还爱慕着这位年轻的帝王,毕竟这也有宿命的缘故,但是他绝对无法忍受刘彻身边美人环绕,虽然他能理解。东方朔叹息一声,等来了杨得意。   杨得意见到东方朔,便满脸焦急道:“东方大人哟,您可算来了。奴婢若不是离不开,早过去请您了。”   东方朔奇怪,问道:“怎么回事?”   “您还不知道?皇上得了热病,许久都不见好。这会儿刚睡下,不然奴婢哪里能来接你。”   “热病?怎么会?”东方朔心里一惊,顿时想起霍去病说刘彻许久未上朝的话来。   “御医说皇上这是心思焦虑,积劳成疾,平日里表现不出,一旦染了病便是一齐迸发,必需得悉心调养。”   “那皇上现在如何了?”   杨得意叹口气,道:“瘦削了不少。奴婢见了,实在眼酸。”说罢,又责怪说道,“若不是东方大人执意离开长安,皇上怎会心思焦虑。”   东方朔听他说,脸上挂不住,低声道:“难道我就不心思焦虑么。”   到了寝宫,杨得意将他领进外殿,道:“皇上睡不大多久,东方大人您先在这里候着。”   东方朔点点头,道:“你进去伺候吧。”   杨得意便掀开门帘,进去了。   此时正值夏季,天气炎热,刘彻果然没睡多久。杨得意盏茶功夫便出来,轻声叫道:“东方大人,皇上要见您。”   东方朔便起身随他进了内殿。   刘彻躺在床上,果然消瘦了不少,嘴皮也有些白寮,看着十分憔悴,只是双眼依旧炯炯有神。   东方朔上前行礼:“东方朔参见皇上。”   刘彻低声道:“免礼。”说罢对杨得意一摆手。杨得意行礼倒退着出去了。   “站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刘彻见他站那么远,忍不住笑着说道。   东方朔走到刘彻床边,依然不说话。   刘彻无奈的笑:“怎地这般生疏了。你不愿意与我说话?”   东方朔对刘彻的感情十分复杂,既有君主臣子见的仰敬,也有情人之间的爱慕,更有决裂后的苦痛,几种滋味夹杂在一起,令他脸上泛起苦笑:“臣不敢。”   刘彻将手伸出金丝被外,拉着东方朔垂下来的手,东方朔没躲开,可也没应和,刘彻道:“你去了这么久,过的可顺心?家里一切都还好么?”   东方朔心里震动,刘彻这是怎么回事,怎地突然变得这么体贴?他狐疑的看着刘彻,而刘彻却是拉着他坐下,将手臂平放到被子上,道:“东方朔,我很高兴。”   刘彻的手依旧是从前那般,手背的皮肤光滑而有韧性,虎口处有些薄茧,东方朔握着,总会产生一种执子之手的错觉。刘彻见东方朔一直不说话,便道:“东方朔,你果真不愿意再与我说话?”   “皇上,您……”怎么还能当一切没发生过,没事人似的。东方朔   “朕?怎么了?”   东方朔抽出手,起身跪地道:“臣东方朔归家半年有余,今已回长安,必当重新为皇上分忧解劳,不敢有一丝懈怠。望皇上保重龙体,早日康复,召令臣等,谋策社稷。”   东方朔低着头,有好一会儿没听见刘彻的话,正当他以为刘彻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头顶上传来刘彻无奈而又压抑的话:“东方朔,朕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可有……可有朕?”   “……有。”   “好。”刘彻极轻叹息一声,道:“朕对你如何?”   “推心置腹,引为知己。”东方朔说的是实话,刘彻真的是将他当成知己。   “如此尚不负朕心。东方朔,朕贵为天子,天下皆为朕所有,若朕真的用强,你以为你可以随便离京?”刘彻到底是病了,说话有些慢,但依旧坚定,“你曾与朕谈过平等,朕倒要问问你,你何曾做到平等?朕甘愿居于你身下,为你枉顾孝道,几番触怒皇祖母与母后。……朕何曾为谁这般付出。”   东方朔心里也是酸涩一片,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刚要抬头,便听见刘彻一声短喝:“低下头,不准看朕!东方朔,你敢抗旨!”刘彻见东方朔执意抬头,便立刻转过脸去,但东方朔还是看清了刘彻眼角的泪。   千古帝王,竟为我而泣。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东方朔依旧跪在地上,手却不听使唤的抚上了刘彻的眼角,有点湿,这般烫人。   “彻儿,我又何曾想弄到如今地步。我胸无大志向,只想晴天白日,谈笑鸿儒客;夜暗月明,三两杯中酒。谁知缘分弄人,竟让我与大汉的天子相恋。一面与他交颈而欢,一面看他左拥右抱。您是天子,后宫佳丽三千本是寻常。只是彻儿,我与他人不同,我无法忍受这些。我也曾反思感喟过,若是当初我固守君臣之礼,不越雷池该多好。”   刘彻略平复了情绪,瞪着眼睛道:“反思?你东方朔若是后悔妄想撇清干系,朕绝不容许!”   东方朔道:“既是做过之事,我就绝不反悔。只是如今这情境,皇上倒是说说,该如何办?”   刘彻看似是累了,闭上眼睛,道:“容朕再想想,但朕绝不负你,可好?”   “嗯。”   刘彻没说让他走,东方朔也没主动提出离开。喂他喝了些水之后,俩男人无可避免的又谈起了国事。刘彻道:“东方朔,匈奴欲和亲之事,你可曾听闻?”   东方朔道:“我初回长安,于朝政之事,还未了解。”   刘彻点头,道:“匈奴人性.虐残暴,贪得无厌。和亲只是一时之计,必将留下祸患,朕已决心不再忍。只是朝堂之上主和亲之臣不在少数,朕有心点将出兵,但能领兵之人却少。朕属意韩安国,可他就是不愿意打仗,朕召见他几次,皆说匈奴强悍,不可攻破,气得朕恨不能罢了他的官职!”   东方朔道:“韩大夫思虑缜密,主和必有缘由。但我同意皇上之见,匈奴必须得破。”   刘彻闻言大喜,道:“朕就知道你与朕是一心,前几日王恢送上一份奏折,说是攻打匈奴的奇招,朕觉得甚是可行。奏折放在案桌上,你且去看看。”   东方朔应声去了外殿,将竹简拿了进来,展开看完,顿时觉得熟悉。斩杀马邑囚犯以充官员,引诱单于军队入城,设伏路中,一举歼灭……东方朔霍然想起,马邑之战,可不就是那场领兵出去观光旅游的战役么。   “皇上,此计微臣觉得不妥。”东方朔其实心里挺矛盾,他已经将大汉朝当成了自己的国家,无法置身事外,因此必然希望出师大捷。但他同时又是位穿越人士,参与历史的改变,刺激与风险并存。东方朔还是挺害怕自己改变历史太多,天上降下一个雷,将自己的小命咔嚓掉。因此,只能斟酌着说,务求平衡。   刘彻果然有些不乐意,道:“那你倒是说说,有何好计谋?”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祝美女们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丞相太能干,皇帝也很烦   田蚡是个小人,最喜阿谀奉承,只是他能做到今天一步,凭的也还是自己的实力。没几天功夫,太皇太后的丧事便布置的妥妥帖帖。无论是百官送行时的前后位次,还是什么人该穿什么样的孝服,每一样都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太能干也不是好事情。他田蚡一个人顶十个人用,就必然会闲下来一部分人,这其中就有刘彻。大汉朝以孝治天下,自己祖母的丧事,一点事情都不做,确实说不过去。只是刘彻对这东西一概不懂,又怕出错惹笑话,于是心里头就憋了一股火。   东方朔知道刘彻的心思,这皇帝打小就这样,能容人,却也能猜忌。只是他素来不喜田蚡,于是也乐的看刘彻心里不满。再加上上次两人做过之后,刘彻面对他时候总有些不自然。东方朔知道他爱面子,所以也不轻易去打扰。   丧礼过后,就该是选丞相了。刘彻没觉得田蚡有相才,毕竟他以前做那些龌龊事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他这次事情办得实在是好,好的许多大臣都倒过来支持他。   这也与已经死去的太皇太后有关。先前窦婴跟赵绾王臧一起支持刘彻推行新政,惹得窦漪大怒,逼“死”赵绾王臧,罢了窦婴的职,后来虽又恢复官位,但终究被窦漪疏远。与他交好的人见风使舵,纷纷跑去田蚡门下。   田蚡会做人,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成活的,笼络人心的本事强,于是众人支持田蚡为相,也不是全无由头。   刘彻坐在上位,托着下巴,看着众臣一个两个约好了似的,出来说请任命田蚡为相。窦婴低头站着不表态。   刘彻有心让窦婴说句话,只是他俩没默契,窦婴光瞅着自己眼前地面,丝毫不接收刘彻的视线讯号,就跟那地板金子铺的一般。   见着这个情况,刘彻张嘴就要叫东方朔,却见着他没来,当下沉了脸,道:“东方朔呐?”   所忠连忙躬身小声禀道:“回皇上,东方大人一早便差人来告,说是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这么巧?刘彻皱眉,心里肯定是在臭骂那个没义气的。   这时候中立的各位大臣都明哲保身,不欲发言。但总有例外,比如非常正直,非常不怕得罪人也非常令刘彻头疼的汲黯。   汲黯出列,行礼禀道:“启禀吾皇,臣有话说。”   刘彻这时候也顾不得他说话不动听了,连忙道:“爱卿有话请讲。”   “诺。臣以为魏其侯窦婴更适合丞相一职。”不等刘彻接话,又继续道,“窦大人为人,皇上与诸位同僚都是十分清楚,且有战功赫赫,论资历论人品,窦大人皆为上上之选。”   刘彻心里叫好,难得你跟我一条心,正要说话,窦婴却动了。他跪地道:“禀陛下,臣荐田蚡为相。姑母归天,臣心哀恸,近日颇感病劳,无力为陛下为苍生劳忧。田大人年轻力强,做事扎实稳妥,实乃丞相之人选。”   话虽不多,却十分诚恳,刘彻心里气闷,却又不能明着发泄。毕竟田蚡还是自己的舅舅,总得顾忌着颜面。   刘彻站起身道:“丞相一职,事关重大,朕要回去好好思量一番。退朝!”说罢,甩袖子走人。   田蚡这才抬起头来,神色复杂的看了窦婴一眼。又看着刘彻离去的背影,眼露焦虑。   东方朔确实是病了,不过不是什么大病。昨天霍去病好容易回来住,一时高兴就跟这半大的小子一床睡了。可霍去病睡相不好,又不知做了什么梦,对可怜的东方朔拳打脚踢,于是还没上年纪的他,却得扶住腰,小心动弹——活像一副被摧残过后的模样。   霍去病握着拳头,正给东方朔捶腰,刘彻推门进来了。   东方朔一惊,连忙起身,却不想又闪了一下,连忙卧倒,苦哈哈的对刘彻道:“皇上,臣的腰伤着啦不能见礼,还请您谅解。”   刘彻本来窝了一肚子气,但见到东方朔滑稽的模样,又忍不住乐了。几步走到床边抱着敦实的霍去病,用手捏了捏东方朔的腰,调笑道:“爱卿这是做了什么事,怎地就闪了腰?”   东方朔一撅嘴,指指一脸内疚的霍去病,道:“都是这小子,昨晚上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对臣是拳打脚踢,可怜臣还得顾着这祖宗,别着了凉。”   刘彻眼光一闪,抬手摸了摸霍去病的头发,状似不经意道:“你昨晚,跟去病一起睡的?”   “是啊,谁叫这小子越来越抢手,各家都抢着他。”东方朔一脸理所当然。   刘彻抿抿嘴,对霍去病道:“去病,你先退下,朕跟你干爹有话说。”   霍去病看了看东方朔,点头退下了。   刘彻坐过去一些,抬手给东方朔揉腰,好半天才啐了句:“活该你伤了腰!”   东方朔回过头,嬉皮笑脸的:“怎地啦,吃味了?去病才多大点孩子,你还同他计较。”   英俊年轻的帝王脸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吃味了,你再胡说朕就缝了你的嘴!”   东方朔慢慢坐起来,伸手揽住穿了便衣的皇帝,突然在他耳边唤了声:“彻儿。”   刘彻一怔,却低低应了:“嗯。”   东方朔道:“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我来长安也是为了你。所以,不论别人怎样看,你都得信任我。”   刘彻猝不及防被告白,脸腾地红了。过了半晌才道:“朕想让窦婴为相。”   东方朔一愣,旋即又笑了,刘彻这生硬转换话题的功力,还真是见长呐。   王太后摆宴,都不大痛快   东方朔道:“今日朝堂上又吵起来了?”   刘彻摇摇头,道:“并没有,只是朕看不惯他们联合起来,逼迫朕任命田蚡为相!”   东方朔笑道:“觉得受压制了?”   刘彻怒视东方朔,见他依旧含笑,于是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腰,直到他呲牙裂嘴再不淡定了才恨恨道:“不错。朕刚亲政便来此一出,是要给朕来个下马威么。”   “那皇上想用窦婴是为了赌气还是别的?”东方朔并未回答,反而又换了个话题。   刘彻皱眉:“朕怎会拿这事赌气。”   东方朔这才收了笑容,道:“皇上可是想听听臣的意见?”   刘彻道:“朕来你这不就是为了听意见么。”   “原来皇上不是因为关心臣才来……哎哟,皇上,您别揪了,臣认真说还不行么?”东方朔抓着刘彻的手揉腰,脸上表情多有认真:“皇上,田蚡确实未有相才,但却只能任他为相!”   “为何?”刘彻问道。   “因为皇上现在还未真正亲政。”   刘彻不明白,怒道:“皇祖母归天,窦氏衰落,朕也改了年号,怎地就不是真正亲政?”   东方朔淡定回道:“若是真正大权在握,皇上您今日就不必来臣家里。所以,皇上,您还需再等些时日。”   刘彻终于摔开手,站起来,道:“等?你还让朕等。朕已经等了五年,还要再等多久,再一个五年?东方朔,朕真心宠爱你,也珍惜你的才能,怎地你净说些扫兴的话!”   东方朔就知道他会生气,于是一本正经跪好,道:“皇上,若您执意而为,五年前的王臧赵绾是如何下场,今天的窦婴就会是如何下场!”   这话说的太震撼,刘彻霎时惊住了,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东方朔下了床,握住浑身发颤的刘彻的手,道:“为帝王者,必有诸多掣肘。忍人所不能忍,方能来日称霸。逞一时之快,必将用一生来后悔。皇上,毕竟血脉亲情,您真能割舍的下?”   刘彻死死回抱着东方朔,不愿他看见自己脆弱的表情。一个帝王,一个具有雄心的帝王,被人压制了五年,还将继续被压制,这其中的憋闷,岂能用言语来表达。   东方朔轻抚他绷直的背脊,知道他听进去了。   刘彻闷闷道:“东方朔,朕不是无能。”   “是是是,皇上最有才干。”东方朔好笑的回应。   刘彻握住他的肩膀,推开一段距离,看着东方朔永远淡定从容的表情和温煦若风的眼神,突然狠狠地亲住他的嘴,直到咬破了皮,把人弄得狼狈不堪才罢。末了,还一脸得意道:“朕就是见不得你一直这么平淡无波。”   东方朔只能苦笑,摊上这么个别扭皇帝,嘴皮子受点伤,真算是轻了。   养了两天,腰上还未好全,只能再次告假。   刘彻果然任用了田蚡为相,韩安国为御史大夫,窦婴保留着原本的位子,没封也没降。东方朔看着在院中习武的霍去病,突然感叹,自己来这一趟,怎地跟奶爸似的,照顾大的又照顾小的,幸亏都不难伺候。又想想与刘彻的情事,觉得真是不虚此行。   好一段时间未有见卫青,所以他咋一登门时,一时没认出来,还是霍去病响亮喊了声舅舅才反应过来。卫青比之先前又黑了许多,一口白牙十分闪耀。他放下手中东西,对东方朔笑道:“大哥,许久不见,甚是挂念。”   东方朔抱住卫青,狠狠拍了下他肩膀,大笑道:“如今兄弟出息了,为兄甚是高兴。来来来,我今日下厨为你做顿好的,犒劳一番!”   卫青一听,脸都绿了,连忙道:“大哥腰伤未愈,还是不宜操劳,青随便吃些就好,就好。”   东方朔见他表情,笑呵呵道:“我逗你玩呢,瞧你吓的。你们操练的如何了?”   卫青向北一拱手,沉声道:“只待皇上一声令下,便可挥军直指匈奴。”   东方朔也激动,道:“待那时,为兄也要随兄弟前去见识一番。”   卫青摇头道:“大哥不能去。”   “为何?”   “大哥这么聪明,还会不知道么?”   东方朔于是郁闷了。   中午的时候,杨得意来了。见着一家子人都在,笑着行礼:“东方大人,卫大人。”   “哟,得意公公来了。不知有何贵干?”   “圣母皇太后宴请东方大人,特地差奴家来请。”杨得意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卫大人与去病小兄弟也可随去。”   东方朔疑惑:“得意公公,不知可否相告,太后娘娘为何宴请我?”   杨得意神秘一笑,道:“等您见了皇上,就知道啦。奴家还有事,先告辞了。酉时开宴,还请东方大人别迟了才好。”   东方朔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今晚这宴席,不简单啊。   卫青担忧的看着东方朔:“大哥,这宴席……”   东方朔笑道:“无妨。今晚大哥就带着你俩去蹭一顿饭!”   东方朔弄了辆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宫。随着领路太监去了太皇太后去处。   时间已经不早,起码说该来的人都全了,都在等东方朔了。   东方朔满脸堆笑,对着上座的王太后请安:“臣东方朔参见吾皇万岁、圣母皇太后金安。”   王太后四十左右年纪,保养得很好,小家碧玉的。见了东方朔,笑着一抬手,道:“免礼。”收回手转头对刘彻笑道:“彻儿,你这臣子可是名满长安,哀家真怕请不动他。”   刘彻似笑非笑看了东方朔一眼,恭敬回道:“母后头一回宴请他,他敢不来么?”   东方朔脸上一抽,这母子俩一唱一和的,是要做什么?   王太后又转脸对东方朔笑道:“你别在意,哀家逗笑呢。……呀,旁边站的可是去病?真是个有灵气的孩子,快过来给哀家瞧瞧。”王太后看见了壮实的霍娇娇,顿时喜欢的不得了。   霍去病依言上前,大大方方的请安:“霍去病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王太后招霍去病到身旁,搂住他,笑道:“皇上什么时候也给哀家生个孙子,哀家可盼的紧。”   闻言,刘彻身旁的卫子夫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刘彻咳了一声,道:“此事急不得。”   “什么急不得,哀家都等了不知多少年了。”王太后佯怒道。   平阳公主笑道:“母后,弟弟不是已经有了个女儿么,总得让他缓缓劲儿才能生个龙子啊。”   王太后道:“什么缓缓劲儿,平日里少跟韩嫣厮混,便有的是劲儿。彻儿,从今后多跟子夫相处,别总跟些杂碎缠在一起。哀家要尽快听见御医报喜。”   刘彻迅速看了东方朔一眼,低头称是。   王太后这才满意了,赐了座,吩咐开宴。   这顿晚饭更像是家宴,来的都是王太后那边的人。田蚡自不必说,方才就想着插话。另有平阳公主一家,还有田胜修成君。也不知请东方朔这个外人来做什么,听他们说这些话堵心?   东方朔心里不高兴,脸上可没敢表现出来。依旧恭敬的敬了酒,还祝刘彻早生贵子。声音虽然诚挚,但刘彻怎么听怎么不是味儿,再加上田蚡起哄凑热闹,弄得心里更不爽快。   王太后倒是高兴,将霍去病塞在刘彻与卫子夫中间,恨不能让他们现在就去造人,明日就能生出儿子来。   酒过三巡,添酒的喝酒的都慢了下来。田蚡端着酒樽,一步一晃的走到东方朔桌前,笑道:“东方朔,我敬你一杯。”   东方朔连忙起身,道:“下官不敢当。”   田蚡乐呵呵笑道:“什么不敢当,今日来的都不是外人,我便明说。我田蚡能当上宰相,你东方朔出力不少,就冲这,我也得敬你一杯!”   王太后也笑道:“先前彻儿与我说东方朔是忠臣,哀家还有疑虑,以为彻儿言过其实。此次事后,哀家果信你是栋梁之才。你就不必推辞了。”   刘彻一直兴致不高,听见王太后说话,更是蒙上一层暗色。如今他算是彻底明白了东方朔的话,窦太后死了,他却还不得自由为何故。那个曾被栗姬压制时柔弱的母后,对自己疼爱有加舍不得自己受苦的母后,为了求得自己皇位安稳而小心翼翼的母后不在了,她正像是窦漪那般,慢慢展露了她的野心!她,也想要控制这个天下!   皇上,毕竟血脉亲情,您真能割舍的下?刘彻想着东方朔的话,手不禁发颤起来。   卫子夫心细,见刘彻浑身轻颤,小声问道:“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刘彻抬起迷茫的眼,看着温柔可人的卫子夫,低低问了句:“如果你有了朕的儿子,也会如此么?”   “皇上,您在说什么呀?”卫子夫没有听清楚,追问了一句。   刘彻重重一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清明有神。他转对王太后道:“母后,儿子喝多了,先同子夫下去歇息了。”   王太后满意的一笑,催促道:“哀家知道了,你们快去吧。”   卫子夫红着脸,扶着刘彻下去了。   东方朔放在桌底下的手捏紧了,脸色也隐隐泛白。卫青关切的握住东方朔的手,道:“大哥,你没事吧。”   东方朔摇摇头,起身道:“臣多谢太后娘娘赐宴,可臣不胜酒力,先告退了。”   王太后点头道:“今日就到这里,大家都回去吧。”   于是众人躬身请安后,各自散去了。   马车上,霍去病早已睡熟,东方朔半倚在卫青身上,眉头皱着,像是遭受什么痛苦一般。卫青叹口气,手抚上他的眉间,低喃道:“大哥,你这是何苦。……我又是何苦呢。”   坦白后疏远,匈奴来和亲   回了家,卫青让赶车的小道儿把霍去病抱下去,自己刚要动手抱东方朔,就见他睁开了眼。那目光清明,毫无醉意,卫青愣了一下,不自觉道:“大哥,你,你没醉。”   东方朔也是一愣,接着面上便有些尴尬,点点头,没说话。   卫青抿了抿嘴角,跟在他后头往里走。   东方朔吩咐小道儿将霍去病抱回房里,回身对卫青道:“你今晚不回卫府?”   卫青低头,闷闷道:“大哥不想我住在这里?”   “当然不是。”东方朔连忙道,“我怕你还有事要做,别耽误……”后面的话在卫青的目光里自动消音,东方朔吞了口口水,咽了回去。   卫青长得高大,站在东方朔面前很有种压迫感,此刻天空月圆如盘,月华如练,银白色的月光笼罩在两人身上,就像是两座雕塑一般。卫青静立了一会儿,用那种忧伤的目光看着他,东方朔想转开头,避开这视线,可是却无能为力。   又过了一会儿,东方朔突然浑身一颤,打了个喷嚏,卫青连忙解下外衣,罩在东方朔身上,关切道:“时候不早了,大哥还是先回屋歇息吧,免得着凉。”   东方朔嘴唇蠕动了一下,低声道:“你的房间还在,桑青几乎每天都打扫的。”说着,转身要走。   “大哥。”卫青在后面急切的叫了一声,东方朔握了握拳头,站住了,没回身。“青不行么?”   “你是我兄弟,什么都行。”   “呵。”卫青苦笑了一声,道,“看来是不行的。……大哥,前一次醉酒,你对我说的话还记得么?”   东方朔心一惊,回身道:“我说了什么?”   卫青道:“你说你是穿越过来的,原本你只是个教书先生,为了皇上来到大汉……”   东方朔彻底僵化了,好半天才找回声音:“我,我都说了?”   卫青点点头。   东方朔没站稳,踉跄一步,没找到支撑的东西,于是整个人有些狼狈。卫青上前几步将他扶住,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若大哥心里苦闷,可以向我诉说。”   东方朔抓住卫青的胳膊,十分惊慌,干咽了一下才道:“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我是个妖怪之类的……”   卫青淡笑一声,道:“大哥怎么会是妖怪。甫一听到时却是有些惊吓,但却并非不可接受。我只知道大哥待我很好。”   东方朔这才觉得有些力气了,心跳也渐渐趋向正常,他咧开嘴角笑了下,道:“兄弟果然不是盖的,关键时候就是靠得住。我确实不是原本的东方朔,不过来这里这么久,不是也是了。”   卫青温柔道:“所以,大哥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告知皇上的,便可以与我说说。”   东方朔又傻了,他俩刚才还在玩告白婉拒,这一曲线,立马关系大进步啊。东方朔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卫青又接着道:“青十分想听大哥讲些你原本的事情,不知今晚可否夜谈?”   卫青,几日不见,你丫腹黑了。东方朔心里叫嚣着。面上却笑道:“今晚太晚了,再者我有些累,改天吧。”   卫青有些黯然:“大哥不必如此提防我,若实在不愿意,青不勉强。时候不早,我先回去了。”说着就真的放了手,转身走。   东方朔憋着劲,就真的这么看着卫青一小步一小步的走了。   东方朔捶捶脑袋,叹道,卫青,你是个好孩子,不能弯啊。   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俩人疏远了许多,卫青极少上门,不知是忙着练兵还是别的。霍去病第二日一早没有见到卫青,竟然破天荒的发了脾气。东方朔头大如斗,看着半大的闹脾气的孩子,心想难道是叛逆期提前了?   只是还没等着他处理好家事,国事又跟着来了。   匈奴派使臣来求和亲,不光态度傲慢无礼,还张口就要许多东西。   刘彻心里气极,恨不能将那群人打入大牢,再来个枭首弃市。朝堂上,大家吵了许久也没得出个定论,有人主和自然就有人主站,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窦婴竟然坚持和亲,反倒是没啥本事的田蚡一直嚷嚷着要打仗。   东方朔一直觉得匈奴也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跟大汉朝打打闹闹的就跟兄弟分家似的,是内战。所以,虽然嘴上经常跟刘彻卫青他们说匈奴怎么地怎么地,实际上还是没有那种仇恨感。只是这次匈奴真的挺无耻,一边烧杀抢掠,弄的边境百姓苦不堪言;一边又带着丁点东西来和亲,还狮子大开口要许多东西。   刘彻气的摔了竹简,罢免了两个看不顺眼的官员后,东方朔这个屡试不爽十分好用的灭火器终于被人从被窝里拉出来,连夜送进了宫。   杨得意苦着脸,道:“东方大人,您最有主意啦,您快劝劝皇上吧。方才皇上发了好大脾气,太后来了都没给好脸色。”   东方朔心里有数,因此并不慌乱:“我知道,你先下去吧,这里我自己就够了。”说罢,直接推开门,进了刘彻的寝宫。   刘彻闷闷的坐在龙榻上,地上又是一片狼藉,东方朔不由叹息,怎么这人一上火老爱跟东西过不去。走过去在刘彻面前蹲下,抬头跟逗小狗似的道:“彻儿,还在生气呐。”   刘彻不知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怎么的,抬手就想揍人,那眼神也凌厉的能杀人。东方朔心一惊,竟被震住了。刘彻见是东方朔,才放下手,眼神也略有软化。   “你来了。”刘彻淡淡道。   东方朔没计较刚才的事情,当然也不敢坐在龙榻上,他就这么半蹲着,抱着郁闷的皇帝,道:“我知你心里不痛快,只是时候还没到,再忍忍。”   刘彻恨恨道:“若不是知道时候未到,他们以为自己可以这般猖狂?!”   东方朔笑道:“是,时机成熟后不怕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可就这么答应他们,朕心里憋气!”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要成大事,必要忍人所不能忍。皇上,您一直是位明君,这些道理不消臣说也是懂的。”东方朔认真说道。顿了顿又开始不正经:“彻儿不气闷了,得意说你没吃晚饭,要不要我陪你吃些?”   刘彻被这语气弄的有些发毛,连忙推开他,道:“别把朕当孩子哄!”   东方朔不给他留面子:“是啊,孩子才会气的摔东西。”   刘彻狠狠瞪了他一眼,东方朔眯着眼笑。   一直蹲着腿有些麻,东方朔便直接坐在地上。刘彻见了,皱眉道:“地上凉,你身体不好,怎地不会照顾自己。”说着将他拉起来,又牵着他走近内室,一直到了龙床那里……   难道要做.爱?东方朔疑惑的看着刘彻。   刘彻被他过分纯洁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直接凶狠的扒下他的外衣,将他扑倒在床上。刚要亲他的耳朵,东方朔便笑眯眯的拿胳膊别住他的脖子,道:“皇上,臣洗澡的时候没洗后面,来的时候又恰巧刚如厕。”他知道压了他一次再压第二次就难了,于是只能这么恶心他。   刘彻果然皱眉,连忙爬起来,东方朔拉住他转身将他扑倒,色.情的说道:“可是前面洗的干干净净。”   刘彻嘴里含一口血,险些没喷出来。   刘彻见东方朔笑的一脸奸猾,知道肯定不真,于是奋起反抗。两人在龙床上滚了几次之后,东方朔突然不动弹了。他展开手臂,抱住刘彻,道:“皇上,您来吧。”   “你说真的?”刘彻被他弄得迷惑,竟然不敢轻举妄动。   东方朔将头转向一边,淡淡道:“呵呵,方才是臣斗胆,冒犯了皇上,现在任凭你处置。”   刘彻一愣,猛然想起上次他俩干那事的时候不是在皇宫,东方朔也不是自己的孪宠,他们是普通相爱的人。其实刘彻对那种关系还挺稀罕的,觉得很新鲜,毕竟当皇帝是很寂寞的一件事,有个人能这么嬉皮笑脸跟在旁边感觉不赖。   看了看宽敞的大床,现在在皇宫,若是他上了东方朔,按照东方朔的说法,就是把人当成孪宠了。   想通了这点,刘彻低下头,果然看见东方朔闭上眼睛,面露痛苦。刘彻尽管知道他有一半是装的,却真的心疼。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躺平了,道:“你来吧。”   东方朔也心有触动,一个帝王能这么躺平了让你上真是不容易,尤其这帝王还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武帝。东方朔翻过身,侧躺着,温柔亲吻他的嘴角,心里万分感谢他们遇见的时候刘彻才16岁,正是既需要依赖,又渴望独立的年纪,而他刚好充当了他的依赖……   东方朔并没有做到最后,毕竟明天还得早朝,他用手帮两人解决了之后,又在刘彻疑惑的目光里穿好衣服,收拾好一床的凌乱。东方朔俯身亲了他一口,柔韧的触感总令他迷恋。“明日还需早朝,召见匈奴使臣,皇上一定要精神勃发才行。”   刘彻展开双臂,紧紧抱着东方朔,低叹道:“东方朔,朕有你,实乃人生幸事。”   东方朔回抱他,低声道:“臣亦然。”   第二日早朝,大家如往常一般发挥辩论才能,争得脸红脖子粗。刘彻没叫他,东方朔也乐得不说话。田蚡口才好,说的唾沫横飞,只是刘彻不表态,他心里也没底,于是就想着拉拢人来支持他。谁最合适呢?对了,就是东方朔。   “……匈奴人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臣以为此次不该遂了他们的意,定要好好惩治一番,东方朔,你以为如何?”田蚡在结束一段话之后,话锋一转,突然指向东方朔。   大家静默了片刻,齐齐看向他。   东方朔郁闷,却恭敬道:“臣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田蚡可不干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平时你话最多,到这时候一句话就把人打发了?正要再说,却有一人出列了。   正是刚上任不久的御史大夫韩安国。   韩安国有才能,文官武官都做过,更是做过北地的都尉,与匈奴打过交道,因此他说的话比较有依据,不像田蚡那般只会瞎咧咧。他不紧不慢道:“于沙漠草原之地作战,乃匈奴之强处,而于汉军,则较羸弱。匈奴骑兵甚强健,若要打胜仗,则必要大军北上。只是路途有千里之遥,总是赶到,也是人困马乏,无力作战。况且匈奴骑兵贵在神速,若是大军未休息好而遭受突袭,极有可能兵败。若是他们惧怕汉军,逃逸到草原深处,大军则无处可追寻,徒劳而返。再者,太皇太后归天不久,不宜动干戈。”   田蚡气歪了鼻子,哼道:“照你这么说,我大军岂不是永无出师之日了?”   韩安国无奈道:“丞相大人不要曲解下官的意思,现今绝非出兵之最佳时机,待到时机成熟,皇上一声令下,韩安国必当一马当先,决不推辞!”   “好!韩爱卿说的有理。”刘彻击掌叹道,“各位卿家说的都有道理,朕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和亲。但下次,绝不姑息!”说罢,一击扶手,眼神坚毅,声音铿锵有力。   “皇上英明。”众臣见刘彻说的坚定,知道这事已经尘埃落定,于是纷纷跪拜。   召见匈奴使节的时候,东方朔并未去,只是听说刘彻恩威并重,把那些人唬的一愣一愣的。回去后没多久,就带着“公主”立刻启程回匈奴了,半点东西也没得到。   刘彻已经开始展露锋芒了呵,而他在不久摆脱田蚡与王太后的压制之后,必定会更有作为。东方朔站在院中,吹着晚风,看着皇宫的方向微笑。   只是那时,美人如花,佳人如玉,他还能笑得出来么,他可没忘记历史上的汉武帝有多花心呵。   江都王进京,拦车救韩嫣   先头已经说了,田蚡是个小人。窦氏得势时,他每日都去窦婴家里报道,伺候窦婴穿衣洗漱,恨不能变成窦婴他儿子。待太皇太后一死,窦氏衰落,窦婴又没当上丞相,改用他田蚡,他立马就变了脸,再不去伺候了。非但不伺候,还对窦婴极尽奚落之能事,只是窦婴有涵养,不与他计较。   汉代选拔官员,实行的是察举制度,各郡推举出人才来,送到中央。也有走后门找关系的,即是与朝中有权力的大臣结交,靠他们推荐。   这一年初秋,树木还葱郁着,田蚡也刚上任不久,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巴结他的人实在太多,于是这可供推举的人太多,比空闲职位的数目还要多。田蚡选好了人,交给刘彻看时,刘彻当时就不乐意了,因为他自己也有想用的人,沉下脸道:“你都任用完了,就没考虑朕也有要委任几个么?”   田蚡被刘彻训斥了一番,收敛了不少,连忙又划去几个,让刘彻填上空缺。虽然他改错态度良好,可刘彻到底是对他心生不满了。   刘彻对东方朔道:“这个田蚡,仗着自己是朕的舅舅,母后的亲弟弟,就如此肆无忌惮,连朕都不放在眼里。”   东方朔听闻过这件事,不论是从史书上还是现实里。他笑着道:“皇上,那你想如何处置?”   刘彻沉思了一会儿,道:“丞相权势太大,压的朕颇为不自在,早就想改革一番。只是母后太过信任他,朕若是做了,会惹她伤心呐。”   东方朔道:“皇上至仁至孝,乃天下楷模。”   “得了,你也别挖苦朕,朕今天叫你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讽刺。”刘彻苦笑道,“朕这几日颇为心烦,你陪朕去上林苑走走,就我们两个,可好?”   东方朔眯着眼笑:“只是走走?”   刘彻瞪他一眼,也笑道:“狩猎也可。”   东方朔噎了一下,无奈摇摇头,笑着道:“臣遵旨。”   两人正要出行,就见有太监呈上一本,言说江都王刘非欲来长安,为刘彻祝寿。   刘彻带着疑惑看了竹简,阅毕后笑道:“什太皇太后归天未来吊丧愧疚不安,什么为朕祝寿,他打什么算盘,朕心里清楚。也罢,朕就看看,他到底能翻出什么浪头来。”接着便对那太监说,“你传旨下去,就说朕心甚慰,让他来。”   东方朔知道刘非,因为他算是少数能得善终的诸侯了,只是这天下安康无事,他怎么突然就要来祝寿?于是便问刘彻道:“皇上,江都王为何要来?”   刘彻却眨眨眼,道:“素来以聪慧见长的东方大人能不知道?”   东方朔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躬身道:“臣确实不知,还请皇上解惑。”   刘彻被他这样子取悦了,大笑着拍了拍东方朔的肩膀,道:“朕偏不告诉你!”   被这事情一闹,也没去上林苑。东方朔回了家,见府里冷冷清清,忍不住又是一阵伤怀,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大半,自己也算是与刘彻谈了一个多月,明明说着坚决不接受,不能忍受他在有了女人男人再跟他在一起,可他还是忍不住对他妥协了。一次次出乎意外的事情,总是将他俩推在一起,纵使想抗拒,可还是抵挡不住感情的诱惑。   他是寂寞的太久,也或者,他真的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见着天还早,东方朔让管事备了礼品,带着去找卫青了。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来到卫青的家,先前分离时太伤感,以至于也没来祝贺乔迁之喜,卫府很大,后面就是上林苑,一望无际的林木十分茂盛。卫府修建的简约大气,光门口两座石狮子便雕刻的十分传神威猛,东方朔站在门口等候通传。   没过一会儿,霍去病就从门后边探出头来,见到东方朔,点头算打了招呼,不冷不热道:“干爹。”   这疏离的样子令东方朔心头蓦地一酸。   东方朔随霍去病进了府,问道:“你舅舅呢?”   霍去病道:“前几日操练时受了伤,现正在休养。”   东方朔急道:“伤着了?伤在哪儿,可有请大夫过来瞧瞧?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   “已经瞧过了,说是没有大碍,将养几天便好。舅舅说怕你担心,故没向干爹说这事。”   东方朔一怔,心里的酸疼几乎将他击垮。   见东方朔走得慢了,霍去病站住了,半大的孩子成长的太快,以至于再没了小时候的调皮可爱,变得沉默深邃起来。他对东方朔道:“干爹,舅舅爱慕你。”   东方朔面带苦涩的点头,道:“我知。”   霍去病道:“第二日我回来,见舅舅喝的酩酊大醉,嘴里念叨的是干爹的名字。干爹,我虽不懂爱慕这事,但你让舅舅喝醉酒,伤心难过,我心里怨恨你。”   东方朔眼眶也热了,试图抱一下霍去病,而霍去病也乖乖让他抱着,并没反抗躲避。“去病,你还小,许多事你都不懂。你可知长痛不如短痛,我与你舅舅,今生就只能是兄弟。”   霍去病在他怀里摇头,道:“我是不懂,可是舅舅真的很伤心。”   东方朔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人,便再不能接受你舅舅,否则便是对他最大的不忠。我今日来,也是试图挽回,毕竟我十分舍不得你舅舅。你舅舅,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跟兄弟,我实在不想失去。”   “大哥,我都知道。从今以后,你也还是我大哥。”突然,卫青的声音传了过来,还是如以前那般温厚。   东方朔抬起头,见卫青手臂裹着白布,却站立的笔直,他看着东方朔的,眼睛就如黑曜石一般。   东方朔郑重的点头,道:“卫青,你就是我兄弟,哪怕天地变幻,沧海桑田,也不能更改一丝一毫。”   卫青温和的笑道:“好。”   霍去病也抬头,略有疑惑的看着两人,还是十分懵懂,但他却感觉,舅舅突然变得豁达了。   东方朔在卫府吃了晚饭,又说了许多已经记得十分模糊有关前世的趣事,逗得两人又新奇又开心,卫青也问了许多现代军事的问题,一直到了很晚,不便回家,只能留宿在卫府。   东方朔沐浴完毕,穿上里衣,转过屏风时便看见卫青正在自己房里。   东方朔笑道:“这么晚了,兄弟还不去睡?”   卫青道:“难得今日大哥来,心里高兴,想与大哥再相处一会儿。”   东方朔既已与他说开,心里没了芥蒂,自然欢迎,笑道:“只是别太晚,别忘了你身上还有伤。”   卫青道:“不妨事的。大哥,你方才所说的炸弹导弹是如何制成的?”   东方朔回想了一下,记得火药好像是唐代那时候发明的,于是道:“我不是学这个的,不大清楚。”   卫青看起来十分想知道,眼神殷切,他道:“大哥可否再回想一下,若是制成了,来多少匈奴兵都不怕,我军也可减少损失。”   “这问题搁前几年我或许还能想起个化学方程式的,现在真是一点印象也无了。不过兄弟你不必太过求成,咱们没有,匈奴也没有,打仗靠的还是战术与勇猛。”   卫青略有失望,但很快就振作起来,笑道:“如此便罢,倒真是我太过求成了。”   东方朔道:“兄弟天生就是将领之才,打仗有如神助,史书也会对你大加称赞。”   卫青羞赧的摸摸后脑勺:“大丈夫志在天下,求得功名事小,安定四荒才是根本。”   东方朔突然伸手握住卫青的手,猛力摇动,难得放浪形骸:“兄弟,你真是我偶像啊,改天一定给我签个名!”   卫青却一脸茫然,不懂他说了什么。   江都王刘非即将到达长安,刘彻二十二岁的生辰也恰好到了。刘彻依旧将寿宴定在上林苑的行宫里,并且弄了个比赛,射的越多,奖赏越大。白天的时候狩猎,晚上就烹饪这些猎物,算是十分别出心裁。   因为这次狩猎十分正式,不像是平常随便骑个马就过去了。天子的车架需要等待开路、清扫道路之后才能起程,于是刘彻就先派遣韩嫣乘坐副车,率领百十个左右的骑士,奔驰到上林苑中去观察野兽的行踪。   东方朔刚带着准备好的生日礼物要进宫去,想提前送给刘彻。猛然听到韩嫣先去开道了,当下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不就是韩嫣之死的源头么?刘彻怎么突然就让韩嫣做这事?接着也不顾生日礼物了,当下骑马去追韩嫣去了。   虽说韩嫣是他情敌,但是他人不坏,又帮过他,再者人对貌美的人总是偏爱的,总是对他们报以某种毫无缘由的宽容。因此东方朔早就暗下决心,也帮他一次。只是上次谈话被刘彻打断,未能进行下去,以后也极少见到他,所以又耽搁了。   好在远远就瞧见了韩嫣的车驾,果真十分有威仪,不知内情当真会以为是天子。东方朔骑马追上他们,大叫道:“韩大人,东方朔有事找你。不知可否出来一见!”   韩嫣掀开车帘,依旧桃花人面,他满脸敌意道:“东方朔,你又有什么事?”   虽然没说停车,但车驾还是停住了,因为东方朔就站在车驾前面,挡住了去路。   韩嫣怒斥道:“东方朔,你不要命了,耽误了时辰,皇上到时怪罪下来,可别怪我不给你求情。”   东方朔无奈,这人怎么越来越带刺,真跟刺猬一般。他道:“韩大人,我有要事要与你商谈,不知可否随行?”   韩嫣瞪着他,东方朔也回视着他,俩人僵持了一会儿,韩嫣终于道:“你进来吧。”   东方朔勾起嘴角,总算是赶上了。   没想到坐进车子得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东方朔,我总算知道你为何得到皇上的宠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2010年最后一天,祝姑娘们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万事如意。越长越漂亮,都找一个像我一样帅的男朋友……咳。:)   东方朔提醒,点将攻匈奴   东方朔略思索,道:“皇上,这计谋倒是好计谋,只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倘若这计划不慎泄露,为匈奴获悉,良策不定反过来祸害己方。”   刘彻道:“你这是何意?”   东方朔道:“皇上,如今王恢这计谋,有几人知晓?”   刘彻道:“除朕,你、王恢与那献策的聂壹,尚无他人。东方朔,你的意思是,这计谋若是知晓的人多了,容易为匈奴所知?”到底与他有默契,立刻便觉察出问题来。   “不错,匈奴人素来疑心甚重,若是路上截获汉军,获悉计划,则必不能取胜。”   刘彻道:“不错,若是人人皆知,匈奴必然也能知晓。”   东方朔点头,他就提醒这点就够了,剩下的,刘彻完全能处理周全。   刘彻一个姿势躺在床上久了,也许是有些累,可身上没力气,又不好开口,只是自己忍耐着,脸色苍白,额头也挂了汗。细心如东方朔,如何发现不了。憋着笑,东方朔放下手中竹简,凑近刘彻,问道:“皇上,您可是要如厕?”   “……”刘彻瞪着东方朔,试图将他唬住,只是他忘了自己此刻仰躺着,因为生病的缘故皮肤苍白细腻,这样一瞪虽有些气势,却不足以唬住人,东方朔见他倔强,摇头失笑。   帮助刘彻翻了个身,又用绢帛帮他拭汗,刘彻一直闭着眼,脸上有些晕红。待东方朔做完这些,刘彻便道:“朕要歇息,你先下去。”   东方朔道:“如此,臣便告退了。”   “等等。”刘彻叫住他,道,“东方朔,再等朕些时日。”   东方朔看着刘彻晶亮的眼睛,点头道:“好。”   出了宫才见日头西移,天色渐暗,东方朔骑马走在路上,不免又是一阵感怀。他是想一人独占刘彻,可他同时也是教历史的,知道帝王若无子嗣,皇位必然不稳当。匈奴尚未攻破,藩王势力犹存,朝政之上不服刘彻的,也大有人在,若只为了儿女情长,而耽误了家国大事,那才是千古罪人。   与历史长河相比,他东方朔不过一个小小的浪花而已。   爱情也并非生命的全部,虽需尽力争取,然若求而不得,则也不必抱憾。   尽管心里有些难受,但他知刘彻心里有自己,也算是安慰。   刘彻,若助你坐拥天下四海升平,子嗣孝顺可堪大任,你可否还我情有独钟?   东方朔正式复职,刘彻的病也见好。前夜落了场雨,总算是不那么闷热,匈奴使者的气焰愈发高涨,刘彻已下定决心,也遣人通知他,今日早朝便要一揭分晓。   路上竟碰巧遇见了御史大夫韩安国的车架,他朝自己招呼,东方朔于是下马登上了他的车架。   韩安国好似对东方朔印象不错,敬佩他有才能,故而先笑道:“东方老弟复职,真是可喜可贺。我一直未能有空闲登门,还请见谅。”   “韩大人说哪里话,该是下官登门造访才是。”东方朔连忙谦让。   韩安国笑道:“你我算是师出同门,何须如此客气。若不嫌弃,称呼一声兄长如何?”捻须而笑,倒是一派博爱。   东方朔还真不大了解韩安国这人。照理说他是极有才能的,不然刘彻也不会让他担任御史大夫这一要职。只是韩安国在未曾发迹时,曾以钱财贿赂过田蚡,只是田蚡收了东西不办事,两人才生出龃龉,待韩安国当上御史大夫,两人甚是不对付。   这次和亲一事,韩安国主和,田蚡主战,两人争吵良久,直吵得面红耳赤,就差动手了。只是明眼人皆能看出刘彻是铁了心要打匈奴,所以韩安国此举,是在拉拢他了?   东方朔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低眉笑道:“韩大人高居御史大夫,统领百官,位尊职高,下官不敢高攀。”   韩安国碰了个软钉子,可也不恼,自顾自老弟的叫:“东方老弟,依你之见,皇上今日早朝,可会回绝匈奴求亲?”   东方朔心里暗道,你倒是直接,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打了个太极:“韩大人何必如此心急,早朝时自然见分晓。”   韩安国不理他,继续道:“我也知皇上雄才伟略,有意攻打匈奴,但匈奴铁骑实力强盛,非我汉军能档。昔日高祖皇帝被困白登山,匈奴围得滴水不漏,高祖皇帝断粮七日,回来之后都不曾有怨恨之心,反而派使臣与匈奴结亲,至此边疆安定。再者,孝文皇帝虽曾举兵攻打匈奴,然重兵北上,朝堂空虚,引得济北王刘兴居发兵袭击荥阳,以期谋权篡位,孝文皇帝只能匆忙收兵,无功而返。后又恢复和亲,老弟,非我愿见匈奴屡犯边疆,实乃我朝国力未盛,匈奴路远,外兵不可久出啊。”   这话虽有些道理,只是东方朔纵使不知晓历史也要反问了:“那依韩大人之见,朝廷要见边疆百姓安危于不顾了?”   韩安国额上霎时见了汗,迭声道:“我并无此意,并无此意。只是此事来日方长,需得小心计算。”   东方朔呵呵而笑,道:“韩大人之意,下官明白,然皇上登基数载,国力已十分强盛,我汉朝虽不擅骑射,兵力却是不弱,再者我朝人才济济,由大将领兵,何愁不胜。韩大人的顾虑也是十分有理,还请在朝上多多提醒皇上。”   此话一出,韩安国顿时知道东方朔主战了,而他自己也有动摇,毕竟他只是一介臣子,无法干涉皇上的决议。   到了宫门口,二人下了车,东方朔略慢他一步,韩安国面色凝重,倒是不再和颜悦色。   领了笏牌,稍作歇息,东方朔依旧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司马相如进来,一眼便瞧见他,顿时面上露喜,几步跨过来,执起他手道:“兄长,一别数月,相如甚是思念。”   东方朔笑道:“为兄也颇为想念贤弟。”   司马相如道:“不知兄长家里如何,嫂夫人可好,两个子侄可曾开始读书?”   东方朔一一答了,这时有太监来通知早朝。   跪拜之后,刘彻道了句平身,文武分站两旁,皆低头直视脚面。刘彻不等所忠喊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自己先开口:“众卿家,我朝与匈奴和亲尚不足一载,便不顾协定,屡次犯我边疆,今匈奴又遣人来和亲,朕深感愤怒,相信众卿家心有戚焉。朕已决心出兵,众卿家可有异议?”   田蚡首先出列,许久不见,田蚡仍是一副干瘦模样,穿着深色官服,宛如一只黑乌鸦。他行礼道:“皇上圣明,匈奴欺人太甚,早该发兵,臣愿领兵请战。”   此话一出,朝中顿时有嗤笑声,刘彻也有些憋不住,嘴角直抽。田蚡十分尴尬,脸上黑里泛红。刘彻为他解围道:“爱卿身为丞相,责任重大,须在朕身边辅佐,领兵一事,还是交由他人吧。”   田蚡连忙踩着台阶下来:“是是是,臣确实一时忘情。”说罢,连忙退了回去。   这是韩安国依旧出列道:“回皇上,臣以为不妥,如今出兵,非最佳时机。”   刘彻早知他主和,也不恼,道:“韩爱卿的顾虑,朕已知悉。匈奴固然强盛,我大汉也并非无人,不堪一击。若是无他缘由,朕依旧出兵。”   韩安国知道劝说无用,又没能拉拢到东方朔,再说下去也只是徒惹刘彻不快。因此只草草说几处需注意的地方,也就退下去了。   朝上一时平静下来,东方朔站在中间位置,看着刘彻面带威严,做最后的总结与动员。虽然没他的戏份,但是心满意足。   刘彻声音低沉,回荡在朝殿上:“擢韩安国为护军将军,李广为骁骑将军,公孙贺为轻车将军,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统领兵三十万,十日后出征!”   李广在云中未归,故只有三人上前领命。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祝我军旗开得胜,大破匈奴!”田蚡又跳出来戴高帽。众臣早已习惯他这溜须拍马的功夫,跟着他一起朝刘彻跪拜。   刘彻站起身,放声大笑,道:“好,朕就等着爱卿凯旋!”   下了朝,东方朔被杨得意叫住,其他三人由所忠通知,四人到了宣室,刘彻已经等在那里。摘了头冠,依旧不减威仪,只是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来。   刘彻道:“朕知道爱卿心里有疑问,但制敌之计知道的人愈少愈好。王爱卿,此计是由你想出,便细说与几位爱卿听听。”   王恢长的很不错,身高马大,比东方朔还高一些,浓眉大眼,十分勇猛。但他却没有一般武将莽撞,反而十分谦逊。他行礼道:“臣不敢居功,此乃马邑一名土豪,名聂壹告知于臣,臣觉得可行,故而禀告给皇上。”   刘彻摆手道:“无论是由何人想出,你都当大功,不必废言,说。”   “诺。”王恢再行一礼,道,“匈奴虽累犯边疆,但一直与大汉和亲,故而不会怀疑我们突然发兵。若是能将匈奴主力引诱进来,以精兵伏击,一定能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韩安国道:“如何引诱?”   “匈奴地处沙漠,缺衣少食,故而一直扰我北郡。由聂壹收买一些匈奴人,与之交易货物,取得军臣单于信任。之后由聂壹向军臣单于假意献计,让自己的手下混在马邑城里,杀掉城里的官吏,拿下马邑。到时军臣单于贪图财物,必定上当。我军便设伏在路中,只要匈奴派大军来到,便突然发难,一举歼灭!”   韩安国心思活泛,立刻便领会了,补充道:“那官吏可由死刑囚犯充当。”   刘彻道:“不错。军臣所领之兵必定为精锐,韩安国,便由你统一指挥,李广,公孙贺,王恢兵分三路,袭击敌后运输辎重。记住,切不可走漏计划,令军臣提前获悉!”   韩安国三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刘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有内贼?但见着刘彻不预备解释,便各自暗暗提防,务必不出差错。   几人告退之后,东方朔终于舒了口气,我已经婉转提醒,要是再失败,可真就叫天意了。   刘彻走上前,握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东方朔,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家里亲戚多,实在没时间……初八大概就走完了:)   说造化弄人,相杀竟相爱   东方朔顿时觉得没头没脑,问道:“韩大人这是何意。”   韩嫣抿着嘴,垂下眼睑瞥他,道:“你这缠人的功力,当真无人出其右。”   东方朔道:“韩大人此言差矣。若是不爱,纵使天天缠着,也必定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情意。”   韩嫣显然被踩了痛处,瞪眼怒道:“你!你别仗着皇上如今宠爱你便如此得意,东方朔,皇上喜欢的,也只是你能言善语,总有天……”韩嫣说着,便有些伤怀,道,“总有天君王恩宠不再,你也会与我一般,得不到皇上宠爱。”   东方朔却朗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干干脆脆,拿得起放得下,即便与同性相爱,也不该忘了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韩嫣,你正直青春,又出身高贵,本该能活的更肆意,只是你将自己禁锢了,抛弃你拥有的珍贵东西,将全部都交给了皇上,这并非智举。”   韩嫣转过头去,冷哼道:“你正值恩宠,自然可以这般说。”   东方朔道:“若真如你所言,出现了一个更吸引皇上的人,而皇上也确实被他吸引,不再爱慕于我。我便会辞官返乡,山水林间,朝抚琴而夕弄笛,岂不快哉。”   韩嫣偷看了东方朔一眼,果见他潇洒异常,原本不出众的面容此刻竟也有些味道,引得韩嫣不由艳羡起来。   车里一时静谧起来,东方朔也不再说话,只是将车窗帘掀开一道缝,像是在观景。   待走出长安城外,将到上林苑时,东方朔突然大叫着停车。   韩嫣拧眉,怒道:“东方朔,你又要做甚?”   东方朔也不解释,拉着韩嫣便下了车,韩嫣毕竟长的矮些,又偏瘦削,被东方朔轻易拉下了马车。   韩嫣自打成了刘彻的男宠,便疏于锻炼,待到东方朔停住时,已是气喘吁吁,面上愈发红润,显得隽美异常。   “江都王留步——!”东方朔朝正在后退的一队人喊了一声。   那队人停下,稍倾车辇里出来一位形体强健,面目刚毅的男人。那人身着黑色官服,头戴诸侯王冠,腰间悬挂月牙白玉佩,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稳重,更略显温雅。观面相倒是个十分豁达的人,只是不知那人为何会做出痛哭流涕的事情来。   刘非原是见了圣驾,要去躲避。但听人喊他,便想着兴许是皇帝看见了他,遣人来告,于是连忙下了车辇。但他并不认识东方朔与韩嫣,只是见他二人着了正式官服,知道是朝廷命官。于是笑着问道:“不知二位叫住小王有何事?”   东方朔早已放开韩嫣的手,对刘非行礼道:“臣东方朔参见江都王。这位是上大夫韩嫣,我二人奉诏命为陛下车驾开道,先行赶往上林苑布置,不想路遇侯爷,故而停下请安问候。”说着,朝韩嫣使了个眼色。   韩嫣本不想行礼,毕竟时辰不等人,误了事可就糟了。自己好容易求来这份差事,不能搞砸,但如今下都下来了,东方朔也已介绍自己,再不行礼就突兀了。于是也行礼道:“韩嫣参见侯爷。”   刘非看了一眼已经停下来的车驾,又见两人这般说,便知晓皇帝还没到,自己不用再回避。又见两人先行礼,便笑道:“原来如此。二位免礼。既然碰巧遇上了,何不同行?”   东方朔笑道:“臣求之不得。”   刘非转头看韩嫣,却不防对上一双秋水似的眼瞳,顿时愣住了。   东方朔见刘非目光呆滞,也愣了一下,心道,不会吧,刘非就这么对韩嫣一见钟情了?   只是想想也挺不错的,刘非长的仪表堂堂,虽然比不上刘彻龙威天成,但也是一方诸侯,最后也是得善终,陵墓也比其他诸侯好些,韩嫣跟了他,应该不会受苦。   其实他也存了私心,想和平解决那些小三小四。   “你,叫韩嫣?日斜柳暗花嫣之嫣?”刘非突然有些讷口。   韩嫣脸还红润着,听见这明显调戏的话,顿时恼怒了,只是美人生气起来也十分漂亮,于是他那咬着下嘴皮子忍耐怒火的样子就被刘非看成了含羞带怯。   东方朔却在此时咳嗽了一声,他知道,要是再不出声打断,韩嫣真的能跟刘非翻脸。   刘非责怪的看了东方朔一眼,得亏他脸皮厚,不疼不痒的,他恭敬道:“时辰已是不早,还请侯爷走前头。”   然后又拉着韩嫣顶着刘非的怒视回去车上,不给他说下一句话的时间。   反正,刘彻现在“宠爱”他,不是么?得罪了刘非也没啥,还有韩嫣不是么?   车里,韩嫣愤愤捶下屁股下的软垫,道:“他是什么东西,竟敢出言戏弄我!”   东方朔憋着笑,韩嫣炸毛的时候,也挺可爱的。   韩嫣抬头怒视东方朔,道:“都是你,存心要我被人欺负,待见到皇上,我非告你一状。”   东方朔只能抬手求饶:“还请韩大人高抬贵嘴,饶了在下吧。只是江都王到底是个侯爷,此番进京为皇上祝寿,确实盛意拳拳,韩大人还是不要与他较劲了。”   韩嫣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发不出脾气,只能用眼神秒杀他。   到了上林苑,停了车,东方朔一眼就瞧见刘非眼巴巴的站在车底下等人。但为了不让韩嫣发脾气,便率先下了车,对江都王道:“该是下官伺候侯爷下车才是。”   刘非不理东方朔,见韩嫣下了车才凑上去,笑道:“不知本侯能否帮上忙。”   韩嫣想发作又顾忌着东方朔说的话,只能不快道:“下官哪敢劳烦侯爷动手。”   刘非只当他敬畏自己权大,于是继续笑道:“嫣……韩嫣你不必客气,为皇上效力乃本侯分内之事。”   韩嫣不耐烦道:“那侯爷自便。”说罢转身进了行宫。   看着刘非巴巴凑上去的情景,东方朔不知怎么的,想到了自己,顿时失笑。   刘彻并陈阿娇卫子夫来了,众人跪地接驾,刘彻心情挺好,笑眯眯的让众人免礼。待看见东方朔也在其中,顿时拉长脸,道:“东方朔,朕等你许久都不见你,没想到你竟跑到这里来了。”   东方朔一拍脑袋,坏了,自己这是什么脑子,竟然把进宫送礼物的事情忘了。   但他到底聪明,于是上前一步,小声道:“皇上,臣今日这礼物得当众献上。”   刘彻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道:“哦,是什么礼物?”   东方朔神秘一笑:“容臣卖个关子,到时自然揭晓。”   刘彻笑道:“就你会来这一套,也罢,朕有耐心!”   “多谢皇上成全。”   许久未见陈阿娇,没想到竟然变化这么大,若不是一身皇后服饰,东方朔险些认不出当初那个骄傲又任性的女子。她气质略沉稳了些,眼神也暗淡,竟似心死了一般。东方朔不由叹息,造化弄人,窦太后一死,势力格局变幻,陈阿娇没了靠山,自然也没本领再呼风唤雨。   倒是卫子夫依旧温婉如玉,说话声音和气,一点都没变。可就是这样的人,才不好对付。   刘彻换了骑装,骑着高头大马,整个人威风凛凛,十分英俊帅气,东方朔含笑看他,目光专注。刘彻视线与他对上,更加挺直腰背,力求再精神些。东方朔也骑上一匹枣红色骏马,与他并肩。   东方朔朝刘彻抛了个媚眼,道:“皇上,您今日英俊倜傥,风采照人,臣几乎不敢瞧您了。”   刘彻被这告白弄得一身鸡皮,沉声道:“东方朔,你好好说话。”   东方朔笑道:“皇上,臣越来越爱慕你了,几乎要为你死去了。”   刘彻脸面微红,却故意绷着脸道:“什么死不死的,爱慕朕就要死去,这是甚么道理。”又转而道,“你别以为说了这番话朕就不追究你,打从朕出生以来,还没有等过谁而终不到的。”   东方朔无奈笑道:“是臣的错,还请皇上开恩,饶恕微臣。”   刘彻道:“那就要看东方爱卿为朕准备什么贺礼了。”说罢,一抽马屁股,笑着前行。   东方朔也策马追去。   早就分了组,以一个时辰为限,善骑射的大臣纷纷跨上马,进林子比赛。先前韩嫣与刘非已经查看了野兽分布的情况,规划出了比赛区域,自然,刘彻那一块是最好的最安全的。   韩嫣欲跟刘彻一起,只是碍事的东方朔早就过去了,他自认如今没有东方朔受宠,纵使过去也不一定能被刘彻留下,于是只能恨恨的用眼刀杀人。   刘非不知死活的贴上来,诞笑道:“我听说韩嫣你善骑射,正巧我对于此类一窍不通,为了不输的太过,丢了颜面,还劳烦你与我一组。”   韩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这人怎地这么黏人,但见着他诚恳又带着点忐忑的表情,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毕竟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好,不过若是你不小心摔下马,我可不管你。”说罢,一夹马肚,率先跑走。   刘非眯着眼笑,竟然有种东方朔的奸猾。   这次倒没遇到什么野熊之类的大型野兽,东方朔实在是有了阴影,生怕再出来一头熊,让他再去鬼门关上转一圈。刘彻狩了半个多时辰,只射了些小动物,大些的只有两只狍子,于是没了兴致。让人收拾了猎物,远远跟着,然后与东方朔慢悠悠的散起步来。   刘彻道:“朕在上林苑训练了一只军队,由卫青统领。”   东方朔点头道:“臣听卫青说过。”   刘彻冷冷道:“朕一直等着你来问,却没想你竟从卫青那里得知了。”   东方朔有些傻眼,斟酌着词句道:“臣,臣以为此事乃秘密之事,况且臣一介文官,对这事不方便过问。”   刘彻瞪他一眼:“东方朔,你以为你能欺瞒过朕么,朕将你引为知己,大小事务均与你商计。可你呢,几时对朕坦诚过?就连你我之间情意,也是由朕先放□份去找你,东方朔,你说你爱慕朕,可朕却没感觉到。”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话了,东方朔心里疑惑,小心问道:“皇上,您怎么了?臣哪里做错了?”   刘彻哼道:“你装什么糊涂,你别以为能糊弄得了朕,就拿今日来说,你明明将要进宫,为何又掉头去追韩嫣?”   作者有话要说:日斜柳暗花嫣——这诗出自西汉后,想不出好句子,只能忝脸拿来用,特此说明。:)韩嫣这位打酱油的终于送走了,接下来轮到其他人了。东方兄动作虽然慢,但还是十分坚定地的:)姑娘们元旦快乐:)   为刘彻献曲,顺便干点啥   东方朔这下可傻眼了,竟忘记皇帝可不比普通人,长安城发生的事自然随时有人汇报给他。   正当他抓耳挠腮想着怎么编话的时候,刘彻又道:“东方朔,你又想着拿话搪塞吧,朕一见你那样子就知道。”说着轻夹马腹,往前跑了一小段路,只余淡淡的话音:“有时候朕觉得你就像方外之人,能预知后事。故而言行虽有荒诞,但却从未出过差错。可你从不坦诚,朕也不问。东方朔,我们之间,到底谁隐瞒,你自心知。”   东方朔霎时出了一身冷汗,没想刘彻早已察觉,却不动声色,不由神色复杂的看着前头肩宽背直的帝王。   良久,喟然道:“彻儿,若我坦诚,依你的性格,岂会放过知晓后事的机会。功勋还好,但废陈阿娇,废卫子夫,巫蛊之祸,求仙术,罪己诏,后人对你毁誉各半……这些你知晓之后,岂能不对我心生杀意。”   与帝王相爱,原本就担着随时掉头的风险,更何况这帝王还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武帝,其成就其手腕,皆不是普通帝王能有。这些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自从有了东方朔的记忆之后,对待刘彻,就更有一种征服的欲望。   让这样一位伟大的君主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想想便令人心动。   东方朔的眼神再度坚定起来,既然韩嫣可以不死,而我也没遭受天惩,那么即是说历史可以偏移。所以,我必当拼尽全力让你不做错事,真真正正万古流芳!   也斩断你的桃花,让你再不能宁可三日无食肉,不可一日无妇人。   一个时辰很快便结束了,大臣们收获尚可,恰好比刘彻少那么十来只猎物。倒是韩嫣刘非那一组收获颇丰,各类猎物堆满了车子。   刘彻听闻那些大半都是韩嫣所猎之后,嘉奖他骑射技高,也赏赐了不少东西。韩嫣心里高兴,面上也表现出来,刘非跟着兴奋,就好像那东西是他射的一般。   刘彻见两人互动,一拧眉,疑惑的看向东方朔。   东方朔无奈,回复表情,待会儿再告诉你。   刘彻轻轻点头,轻咳一声,道:“江都王远道来京,一路可有不适?”   刘非听见问话,躬身道:“多谢陛下垂询,臣一路安好。”   刘彻道:“如此甚好。”说罢,站起身来,一手背后,微抬下巴,目光扫过底下一干臣子,朗声道:“朕自十六岁登基,至今已有六载,皇祖母宽仁明理,辅佐朕治理天下。不想上天怜其辛苦,召其归天,朕心哀痛,却暗下决心,定竭力治政,令我大汉愈加强健,四海之内皆为我大汉国土,北方匈奴再不敢来犯!在座臣子,皆为国之栋梁,时刻为朕分忧解劳,朕都清楚。各位劳苦功高,朕在此敬各位一杯!”说罢,杨得意躬身奉上一盅酒,刘彻一口饮尽。   各位大臣都站起来,跪地叩首:“臣等生逢明主,必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朔跟着跪下,心里十分奇怪,这又不是拍电视剧,他们怎么就这么默契的喊出同一句口号的?   殊不知,古代感谢君王的话,来回就那么几句呵。   到了晚上,御厨烹好佳肴,无数貌美婢女身着飘逸宫衣,步履轻盈的布菜倒酒。美人佳肴,酒不离手,男人这辈子最想的东西。大家吃好喝好,一如去年时候。   只是到了酒酣时候,刘非突然站了出来。   刘彻早就等刘非说话了,却不想他道:“皇上,恕臣鲁莽,有一事相求。”   刘彻道:“江都王有何事?”   刘非不卑不亢,道:“先前皇上令董大儒来江都,为臣之相国,臣敬佩其才能,尊为上宾,也甚为感激皇上。每日求学,未敢有一日懈怠。今臣甫到长安,路遇韩嫣,赞其才干,将其引为知己。故再次忝脸求皇上恩准,让臣将韩嫣带回江都,辅佐臣。”   刘彻还没说话,就听韩嫣气冲冲道:“皇上,我不要去!”   在座大臣心如明镜,韩嫣哪里有治国的才能,虽然高居上大夫,但压根是刘彻的孪宠。虽然如今没听说日日与刘彻同睡同食,隆宠不倦的,但毕竟是刘彻的人。当着面要人,可真算扫了刘彻的脸面。   只是刘非不笨,没明着要人,反倒先说董仲舒,又表达了对刘彻感激。也不知到底知不知道韩嫣的身份。   刘彻自然很生气,纵使他对韩嫣并无太多感情,可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又因为某种原因将他收为男宠,也曾宠过他一段时间——虽然如今有了东方朔许久再没跟韩嫣同寝,但韩嫣还算是自己的人,他刘非说的话什么意思,刘彻更是明白得很。   跟皇帝抢人,他还真有胆。   刘彻正要发火,就觉杨得意轻碰了一下他衣袖,接着递过来一小片布片。   那布片质地一般,乱七八糟叠着,像是临时从哪里撕下来的一般,待打开来,一股子菜味就飘散出来。就着烛火,勉强看清上面写着:“别发火,此为幸事。”   刘彻脸上一抽,抬头看向正呲牙裂嘴的东方朔。   他俩玩表情玩了好几年,彼此间默契深厚,往往不需言语,一个眼神就足够了。此刻刘彻看着东方朔表情,自然知道了他的意思。但他表情实在滑稽,一向稳重的帝王顿时悄悄勾起嘴角,笑了。   刘彻略思索,板着一张脸道:“江都王这是何意?”   刘非也是个聪明人,听见刘彻并没有发火的意思,于是一掀下摆,跪地道:“臣不敢欺瞒皇上,臣对韩嫣一见倾心,求皇上成全!”   刘彻往前一倾身,抬眼看他,目光深邃:“江都王此话为真心?”   刘非道:“臣刘非确实爱慕韩嫣!”   “既如此,朕倒要看看你有何真心!”刘彻意味深长道。   刘非转头看了一眼韩嫣,闭眼重声道:“日后但有用到臣的,臣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江都王果然一片赤诚,朕心亦动容。”刘彻满意的点头,看见一旁韩嫣已满眼含泪,眼里也有一丝不舍,但仍是道,“韩嫣听旨。”   两道泪沿姣好面容滑落,韩嫣伏地,一字一顿道:“臣韩嫣接旨。”   “擢韩嫣为大行令,入江都封地辅佐江都王。”   “臣韩嫣接旨,叩谢吾皇隆恩。”韩嫣咬着牙,艰难回道。   刘非当着爱极了韩嫣,竟不顾场合,几步跨过去,与韩嫣跪在一处,轻声道:“韩嫣,我会对你好。”   韩嫣默不作声。   这事过后,大家又重新开始喝酒,面上一团和乐,心里纵使有想法也不表露半分,舞姬也上来献舞。韩嫣言说自己身体不适先行回去,刘非告罪之后也跟着走了。东方朔抿了一口酒,看着刘彻不动声色的面容,心里十分复杂。既有庆幸,韩嫣免于一死以及弄走刘彻一朵桃花;感伤的是,轮到他不受宠之后,会不会也被他撵走。   想到此处,今夜突然想将刘彻压在身下,狠狠要上几番。确定一下,他刘彻还是喜欢自己的。   一舞做毕,刘彻照例赏了东西,接着视线转向东方朔,道:“东方朔,你不是说准备了礼物么,现在不拿出来,还要等到何时?”   东方朔连忙调整好表情,道:“请皇上恕罪,请容皇上让臣准备片刻。”   刘彻道:“随你。”   东方朔起身向琴师借琴,刘彻兴致勃勃道:“东方朔,你要为朕弹奏一曲?”   东方朔回身笑道:“臣疏于琴艺,就不献丑了。”接着拿琴走到司马相如桌前,道:“劳烦贤弟为愚兄伴奏一曲啦。”   司马相如之前虽与他有些龃龉,但后来东方朔陈恳给他道歉,回去思索一番也就释然了,故而此时对东方朔也挺热情,点头道:“行。但不知兄长要奏何曲?”   东方朔道:“贤弟琴技出神入化,愚兄待会儿清唱一节,后半截便劳烦贤弟配音了。”   司马相如道:“那相如只有尽力了。”   “多谢。”   于是东方朔一手执筷一手执盘,边敲击边唱:“狼烟起,江山北望……”声音清越,虽不浑厚,却别有一份气势。   司马相如略思索,双手放于琴上,开始拨弄。   东方朔前世算是个麦霸,衷爱唱歌,引得一批女生为之颠倒神魂,若不是他天生就是个弯的,后宫指不定比刘彻还要充盈。唱这歌是临时起意的,因为刘彻说要匈奴再不敢来犯,所以第一反应就是这首歌。   此刻唱歌虽有些恶俗,但对于刘彻来说,却是新鲜得紧。   待一曲作罢,刘彻早已激动万分,击掌大叫道:“好,东方爱卿一曲,甚合朕意!东方朔不愧为东方朔,果真是朕之左膀右臂。”   东方朔俯身行礼,道:“我大汉朝有陛下您,何愁不叫四方来贺!”   刘彻朗声大笑:“东方爱卿,你要何赏赐,尽管开口!”   东方朔道:“为陛下献礼为臣甘愿,哪里还能讨要赏赐。”接着又颇狡黠道,“不过臣还是想要皇上一句话。”   “哦?什么话?”   “臣想到了再告诉皇上。”   刘彻道:“行,就等你想到了再说。”   月牙如弯钩,将移至中天时宴席方散去,卫子夫与陈阿娇依旧早就回了宫。刘彻喝高了,不想走,于是凑合在上林苑行宫住一晚,东方朔自然留了下来。   杨得意脑子灵活,早已知晓二人互通心意,故而将一干人等皆遣散了,自己在外边把守。   东方朔感激的朝他一笑,偷偷摸摸进了刘彻寝宫。   刘彻已被人服侍沐浴宽衣,此刻正平躺在雕花大床上,半睁着眼眸,脸面微红。   东方朔坐在床边上,将自己微凉的手贴到刘彻面上,低声喊:“彻儿。”   刘彻眯眼看了东方朔一眼,咕噜道:“东方朔,你来了。”话音略带模糊,配着他低沉嗓音格外性感。   东方朔心神荡漾,当下俯身含住刘彻下嘴唇,也咕噜道:“是,我来了。”   刘彻略带头与他接吻,双手也握住他的肩膀,东方朔笑着加深这个吻,将舌头伸出来与之嬉戏。刘彻吻得兴起,半坐起来压倒东方朔,双手也跟着扒了他的里衣。摸着他略湿的长发,眼神深邃:“东方朔,告诉朕,你到底是谁?”   天子赐同宴,东方心迷惘   东方朔放松身体,仰倒在床上,任由刘彻压住自己,含笑看着他,道:“我是东方朔。”   刘彻以额头抵住他的,含糊道:“朕知道你叫东方朔,朕还知道你小名叫小北……可是为何朕总有种感觉,抓不住你的感觉。”   东方朔笑着亲了刘彻一下,道:“我不是在这里么,还能去哪里。”   刘彻难得醉酒显露真性情,将头拱在东方朔肩窝处,霸道的说:“朕不管你是谁,都绝不许离开朕半步。否则,朕砍了你的双脚!”   东方朔低声笑,带动身体轻震,刘彻不满的抬起头,刚要说话,便被他堵上了嘴。   一如之前的触感,像是上好的醇酒,每次品尝都有种舍不得却欲罢不能的感觉。东方朔吻着刘彻,悄悄变换位置,趁着他醉酒行动迟缓,三两下脱了他的衣服。   刘彻微闭上眼睛,似是很享受,东方朔一边亲吻着他的前胸,一边自裤腰处摸出来一管软膏——还是方才杨得意顺手塞给他的,却不想是刘彻用。   东方朔一回生二回熟的探到刘彻后.庭,沾了软膏试着探进去一根手指,刘彻轻颤了一下,皱起眉,睁开眼看着东方朔。东方朔亲了他眼睛一下,笑道:“彻儿放松些,不然会疼。”   刘彻伸手握住东方朔的手,不让他再动作,皱眉道:“为何总是朕在下位?”   东方朔道:“因为我们是情人。”   刘彻来脾气了,嚷道:“既然是情人,就该公平些,哪能次次都让你来做,朕一样会!”   东方朔停住手,似笑非笑看着刘彻,凉凉道:“是啊,皇上后宫佳丽无数,自然会的。”   此话一出,两人有片刻的静默。东方朔也收了笑容,暗骂自己不会说话。难得有机会做.爱又被他一句话搞得没了气氛。   夜微凉,浑身光.溜溜的觉得有些冷,东方朔见刘彻没有动作,于是便伸手拿过里衣欲披上。刘彻却拦住他动作,伸臂抱住他,两具身子顿时贴在一起,东方朔没有拒绝,却也没敢迎合。刘彻突然低声叹道:“东方朔,朕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朕确实无法给你。”   东方朔心里复杂,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继续沉默。   刘彻摸着东方朔的后背,那里略有凹凸感,是那时受刑留下来的疤痕。东方朔显然也是想起了这事,不禁瑟缩了一下。   刘彻轻咬了东方朔耳垂一下,苦笑道:“罢了,就让你这一遭,谁叫朕欠你来着。”   东方朔终于伸手揽住刘彻,将他死死抱进怀里。   一番温存之后,两人略作清理,相拥睡下。因着第二日不必早朝,于是便无人敢来扰。东方朔先醒了,借着晨曦看着刘彻皱眉睡的不甚安稳。龙阳一事,下位者本就辛苦些,快.感也少,东方朔心疼他,每次都动作轻柔。到了最后也是将二人器.物放到一起套.弄,一同喷泄便罢。昨晚上忍不住多要了几次,将他折腾的不轻。   皇帝用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刺绣精致的背面,触感柔滑的被里,两人温热身躯贴在一起,美好的就像天荒地老。   刘彻的身材很好,肌肉并不突出,却蕴含不可忽视的力量,腰部柔韧,略有一道弧度,伸臂揽住刚好。东方朔吻了刘彻额头一下,将他揽的紧些,闭眼沉思起来。   他依旧记得自己曾向刘彻坦言,若不能一心一意,便求放手。只是世事难料,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二人推到一起,窦漪病重时,小皇帝连夜跑到他那里,两人情不自禁发生关系,以后自然便不能再撇清关系。之后自己也是对他百依百顺,除了床.事不妥协外,几乎都依着他。   只是还有子嗣问题。   到了那时,他们就真的毫无阻碍的在一起了么?   刘彻醒了之后,见自己在东方朔怀里,放不下面子,将他推开一段距离。   东方朔由着他动作,看着他问道:“彻儿,你……爱慕卫夫人么?”东方朔尽管知道不该问,问了也可能得到不想要的答案,可还是问了出来。   刘彻沉默了一下,反问道:“你问这作甚?”   东方朔伸手攥住刘彻的手,强笑道:“你就当我糊涂了,想问这个。”   刘彻闻言笑道:“在我心里,最为依仗爱慕的是你,你还有何不满足的?”   这话说的自然,刘彻面上也是轻松的,看来是心里话。是啊,对于君王来说,心里有你,自然是莫大的荣宠了,你该感恩戴德,跪谢主隆恩才是,还有何不满足的。   东方朔心里想一套,面上却笑着:“是,我该满足了。时辰不早,让微臣服侍陛下更衣吧。”说着又趁机摸了一把刘彻,笑着起身。   刘彻恼怒的瞪他一眼,也坐起身等着东方朔来服侍。   二人用了早膳,又说了一会儿话。刘彻起驾回宫之后,东方朔骑马回家,俩人毕竟不是普通情人,性别身份横亘其中,不能时常在一起。   东方朔心里郁闷,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于是随便拿了捆竹简,说是看书,却不知神游到何处。   杨得道跟了他有好几年,此刻也是个成年的小伙子,据说他跟桑青互相倾慕已久。于是东方朔就想着找个日子将他俩的喜事办了,也好增增喜气。一年眼看着过去大半,时间不饶人,他又快是而立之年。   历史上并未记载卫子夫所诞三女的具体时间,东方朔也只知道长子刘据是在元朔元年出生的。他知道刘彻作为一个帝王,该有自己的子嗣,并且他也一直在妥协着。韩嫣之事,他心存庆幸,终于少了一个情敌。可他没办法对付卫子夫等一干女子,毕竟他是个男人,若是同女人吃醋争斗,也未免太不男人了。   东方朔以头撞墙,心里哀叹,刘彻啊刘彻,你不知拿我怎么办,又岂知你令我十分为难呵。   八月,闽越又不安分,率兵攻打南越,南越王连忙派使臣来求救。前几年闽越攻打东瓯的时候,刘彻顾忌窦漪在位,不敢妄动兵力,只派了严助南下。而此时他早已亲政,见闽越实在是个祸害,于是便派大行令王恢等将兵出豫章,御史大夫韩安国出会稽,两边包抄,欲灭闽越。   只是没想到,南越人挺勇猛,竟然杀了闽越的将领头头。于是俩人都没派上用场,就这么带兵溜了一圈,又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这事却引起了淮南王刘安的反弹,上书给刘彻,反对对闽越用兵。刘安一直主张无为而治,而刘彻早已不用无为而治那一套黄老思想,于是对这份奏章很是不乐意。但毕竟刘安是个挺有名的人物,刘彻也欣赏他这个叔父的才华。记得刚登基时刘安来长安,半天的时间作出一篇《离骚传》,自己也是十分喜欢的。   于是刘彻就派遣司马相如入蜀告谕宣民,就是宣传一下刘彻的思想,歌颂一下他的壮举之类的,以安抚民众的心。   天渐渐凉了,按照以往经验,身上又得酸疼,东方朔早早让杨得道生了炭火,将卧室弄的暖烘烘的,一般人在里头待上半盏茶的功夫就得大汗淋漓,而东方朔却觉得温度刚好。身子不适,除了每天的锻炼之外,东方朔就当起了名副其实的宅男。   只是,在屋子里呆久了,再出去极容易感染风寒,东方朔千防万防,还是不幸中招。   喝了几幅药,总算见好,只是说话仍带着鼻音,听起来挺严重的。正巧刘彻又派人喊他进宫,东方朔就拿了片布巾塞在袖子里,顶着寒风进了宫。   宫里头也挺暖和,东方朔穿得厚,没觉得太冷。   杨得意通报获准后,东方朔推门进了刘彻寝宫。刚一进门便听到“咙咚”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曲调,赫然是他在刘彻生辰当晚唱的歌。东方朔按捺不住好奇心,掀起一道门帘,进了内室,就见刘彻穿着随意,在敲击编钟。   东方朔站住脚,没打扰他,直到一曲作罢,才拍手称赞:“没想到皇上不仅是位明君,更兼通礼乐。微臣三生有幸,竟能听皇上演奏一曲。”   刘彻笑着放下手里钟锤,转身笑着对东方朔道:“朕突然想起东方爱卿那日高歌,令朕心生触动。今日闲来无事,便忍不住敲击一番。”   东方朔十分不好意思,毕竟他算是剽窃了后人的东西。他躬身道:“皇上大才。”   刘彻道:“东方朔,你怎地离朕那么远,靠近点。”   东方朔道:“回皇上,臣不幸感染风寒,不敢靠前,唯恐传染给皇上。”   刘彻皱眉道:“怎地又病了。正好今日让御医瞧瞧。”   “呵呵,微臣心里有数,没什么大病,皇上不必麻烦了。”   刘彻自己走到东方朔前面,欲拉他的手,东方朔连忙掏出布巾来掩住口鼻。刘彻见状笑道:“朕身体强健,没那么容易被你传染。”   东方朔闻言弯弯眼睛,瓮声道:“微臣也是以防万一。”   刘彻无奈,道:“也罢,你就这样吧。朕今日找你来,另有事做。”说着,自矮桌上拿起三四捆竹简来,对东方朔道:“朕前几日命各郡国举荐孝廉,人员直接呈交给朕。这些便是各地举荐人员详尽事迹,你看看哪些名副其实,哪些夸大其词。”   东方朔不解:“皇上为何要臣来看?”   刘彻斜眼瞅了他一眼,笑着背诵道:“身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当初朕读到此处的时候,便忍不住想,这究竟是个怎么完美的人呐。”   东方朔因着有了之前的记忆,自然知道这一段自夸的话。但他脸皮厚,仍然眨眼笑道:“皇上可是觉得微臣用词夸张,本人并没这般好?”   刘彻没料到他竟然脸皮厚至此,噎了一下才笑着摇头道:“不错,东方爱卿才思敏锐,智慧超群,乃朕之知己,这话一点也不错的。”   “皇上圣明。”东方朔一只手捂着口鼻,行礼的样子十分不伦不类。刘彻见了,又是一阵大笑。   待与刘彻商讨完人员名单之后,天已擦黑,杨得意禀说该用晚膳了。刘彻略活动下酸疼的筋骨,对东方朔道:“今晚留下来一同用膳。”   东方朔笑道:“诺。”   两人刚坐好,便见有宫人来报,说是卫夫人带着长公主来了。   东方朔脸上的笑凝固了一下,刘彻也有些为难,转头道:“让子夫进来。”   卫子夫笑着推门进来,手里牵着一名两岁左右的女童。那女童见到刘彻,顿时挣开卫子夫的手,小鸟一般奔向刘彻怀里,奶声奶气喊了一声:“父皇。”   刘彻笑着抱住女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父亲一般:“卫长想父皇了?”   卫子夫笑道:“临近饭时,卫长缠着臣妾,非要同他父皇一同用膳,臣妾无法,只能带她过来。”说着,像是十分惊讶东方朔在这里,道,“东方大人也在。”   东方朔起身行礼,卫子夫笑着道:“东方大人还请不要多礼,是子夫打扰了。”   东方朔连忙道不敢。   东方朔十分为难,不知该留下还是走人,刘彻与卫长公主说完话,见东方朔还站着,便道:“还站着作甚,一起用膳便是。”   东方朔无法,只能坐下。   卫子夫自身后宫人手里端过一锅汤,一边给刘彻盛,一边道:“近日天寒,臣妾遣人煲了汤,暖暖身子。东方大人也尝尝。”说着,就要亲手替东方朔盛汤。   东方朔手足无措,想伸手夺过汤碗,可是又不妥当,刘彻见他如此,连忙替他解围:“爱卿今日替朕劳累,受之无愧。”   卫子夫轻笑一声,道:“东方大人乃皇上左膀右臂,平日多劳苦,子夫来也是应当的。”说罢将碗递给他。东方朔连忙双手接了。   卫长公主歪着头看东方朔,突然出声问道:“你是谁?为何与父皇母妃同桌而食?”   东方朔顿时十分尴尬。   刘彻皱眉,道:“卫长,食不言寝不语,父皇告诉你多次,怎地还不知改进?”   卫长公主瘪瘪嘴要哭,卫子夫连忙将她抱到自己怀里,道:“卫长乖,快跟父皇与东方大人道歉。”   卫长公主一撇头,就是不开口。   东方朔连忙道:“童言无忌,臣无妨的。”   刘彻看着东方朔,却无法说什么。   味同嚼蜡的吃完饭,东方朔不敢再待,得刘彻允许后迅速骑马回家。夜风冰冷,东方朔冻得打哆嗦,可就是这样,才令他神志清楚。   东方朔心里苦涩,却又不知如何宣泄。早就预料到,却没想这么快碰上。   虽说童言无忌,但也正是童言才最伤人,因为不懂得掩饰,才说话一针见血。   与帝王一同用饭,原是十分光荣的事情,代表天子十分重用你,将你当成自己人。可加上他的妃子,他就显得格格不入,不伦不类了。   原先还想着斩断他的桃花,现在看来,是想的太天真了。   东方朔叹口气,实在迷惘。   回到家后,就见杨得道说霍去病下午时候同卫青来了,见他不在,待了没一会儿便走了。东方朔听后,原本就空荡荡的心更空了,没等小道儿说完便一路大笑着往卧室去了,弄的杨得道十分摸不着头脑,他话还没说完,卫青走时曾说明日再来,让他尽量在家……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小慕明天开始考试,所以直到周五再恢复更新。见谅:)   卫夫人有喜,东方遇询问   东方朔仰躺在床上,抬眼看着床顶。胸部闷闷的,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弄得他焦躁不已。此时夜已深,万籁俱寂,忙碌了一天的人早已陷入深眠,而东方朔却了无睡意。   想了许多,又像是没想,只是眼前一直出现一个小女孩的样子,歪着头,没甚恶意的说:“你是谁?为何与父皇母妃同桌而食?”   许久之后,东方朔突然重重一翻身,叹息一声:“我这是错了么?”   闭上眼,略有干涩,眼角却并无水渍。也罢,不是曾说过么,山野乡邻,独自逍遥。   太阳照旧自东面升起来,新的一天又将开始。东方朔自己打水洗了脸,对着一旁桑青笑道:“起那么早作甚,再回去睡会吧,我这里不用伺候。”   桑青却有些担忧的看了东方朔一眼,斟酌道:“大人今早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东方朔抹了一把脸,道:“没甚,我待会儿去卫青那里用早饭,快回去吧,不然小道儿该向我抱怨了。”   桑青红了脸,嗔道:“大人真不正经。”说罢一跺脚,转身跑走。   东方朔蹲在地上,又一捧冰凉的水浇上了脸。   也该清醒了吧。   东方朔推门进来的时候卫青正打着赤膊跟霍去病对打。霍去病别看年纪还小,力气却不容小觑,一把铁剑挥舞的风生水起,三十招之内不露败势。不过卫青有心让着他,所以俩人喂了不下五十招。东方朔倚在墙边,抱胸看着,眼底有淡淡的笑意。   卫青见了东方朔,连忙停下手,一枪挑了霍去病的剑,收势对东方朔笑道:“大哥怎地这么早来?吃饭了没有?”   东方朔走到霍去病身边,抬手摸摸他头顶,对卫青笑道:“还没,正准备来你这里揩一顿。”   霍去病咧着大嗓门喊干爹,东方朔笑眯眯的应了,看着小家伙已经成了半大孩子,身高也及至他前胸处,不由感叹道:“呵,去病已经这么高了。记得初见他时还是个小不点,脸蛋儿圆圆的,一见面就喊我爹。”   卫青也想起了这事,看了看霍去病,笑道:“是啊,没想到一转眼已过去这么久,我与大哥相识也有五载了。”   东方朔看着卫青刚毅英挺的脸,挺拔结实的身体,笑道:“好兄弟。”   卫青上前一步,自侧面抱了抱东方朔,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好兄弟。”   用罢了早饭,卫青因着还要当值,所以早早走了,霍去病缠着东方朔要讲兵书,于是又在卫府消磨了一上午。   中午卫青没回来,东方朔便问霍去病要不要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   霍去病想了想,竟然拒绝了。理由是他每天早晨都得跟他舅舅练武,干爹太懒散,不能陪他早起锻炼。   东方朔被一个半大小子鄙视了一下,心里颇不平,愤愤道:“我哪里懒散,十日之中也有六七日早起练功呐。”   霍去病捂嘴偷笑,东方朔无奈,只能抬手敲了他脑袋瓜子一下。   这一年的冬天十分冷,人们裹了棉衣,煨在炭火盆边上尤觉得冷,更遑论北方地区。   匈奴那里连下了几场大雪,缺衣少食,于是又派兵抢了边境几个村庄。   刘彻的脸色也跟这天气一般,冷的像是结了冰。大臣们战战兢兢,唯恐说错了话,惹恼了他。东方朔将手藏在衣袖内,戴着手套握着象笏。心里感叹,这天真他娘的冷。   刘彻冷哼一声道:“匈奴人如此野蛮无礼,屡次犯我边境,朕已决心不再忍,所忠,速拟旨,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门,匈奴人再敢来犯,定斩不赦!”   韩安国出列,禀道:“回皇上,臣以为此举不妥。”   刘彻皱眉,道:“有何不妥?”   韩安国道:“如今天寒地冻,人马疲累,粮草也不充裕,此番屯兵,交战与否尚未可知,耗损却是必须,故臣以为不妥。”   田蚡蹦出来,指着韩安国道:“韩安国,你是何居心,匈奴派人和亲时你便三番四次阻挠出兵,误导圣听,此时匈奴连年侵犯,陛下为示惩戒屯兵两处,你却出言指责陛下此举不妥。你究竟是大汉朝的臣子,还是匈奴人的奸细?”   韩安国被气得瞪眼,辩驳道:“丞相,我韩安国一心为国,怎可能是匈奴奸细,还请丞相不要血口喷人。”   田蚡个头不高,站在人高马大的韩安国身边很有压力,于是努力挺直腰板,下巴扬的高高的,大声道:“那你为何一直主和,我大汉兵强马壮,岂会怕他小小匈奴!”   韩安国道:“丞相有所不知,匈奴铁骑个个以一敌百,勇猛异常。昔日汉高祖亲率32万大军征讨,尚被围困七昼夜,如今我大汉虽富饶,兵力却不强盛,如果正面迎敌,必然不敌。”   刘彻没让田蚡再嚷嚷,对韩安国冷声道:“韩爱卿意思是让朕一直等着他匈奴打到长安城里来么!我大汉兵力如何,朕岂会不知?韩爱卿一口一个不敌,难道朕是昏庸无能,不懂情势之人么?”   韩安国立刻伏地,连连叩首,口称不敢。   众官无人再敢说话,于是所忠拟好旨,又派人去北地传旨。刘彻脸色和缓了一些,沉默了一会儿,道:“御医前几日诊断,卫夫人有喜了。”声音平稳,带着帝王的威仪,倒是听不出是何情绪。   大臣们先是一惊,接着齐齐向刘彻道喜。东方朔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就见满朝文武都跪下了,就他自己直愣愣的站着。   虽是回过神来,但仍然不会动作,愣了一会儿才突兀的喊:“恭喜皇上,祝吾皇得一麟儿。”说罢,啪的跪下了,顿时惹得众人都朝他看。   刘彻静静地看着东方朔,眼神被王冠垂下来的流苏挡住,他想像以前那般对东方朔以眼神示意,可是东方朔却跪的极标准,眼神也紧紧盯着地面,就是不看他。   “平身吧。”刘彻淡淡道。   早朝结束之后,东方朔急匆匆出了殿门,险些撞到司马谈。司马他拉着东方朔衣袖,抚须而笑:“东方大人怎地如此慌张?”   东方朔向他行礼认错:“朔莽撞,还请太史公不要怪罪。”   司马谈虽年纪有些大,一双眼睛却是经千锤百炼过的,又岂不知东方朔心里有事。他拉着东方朔衣袖不撒手,笑道:“若东方老弟现下无事,不妨去舍下小坐一会儿,不知可否?”   东方朔默,看着司马谈的手,心想,我能说不么?   东方朔凳上司马谈的马车,与他相对而坐。司马谈道:“上次小儿无礼,老朽只能匆匆将他领回家教管,失礼之处,还请老弟你谅解。”   “您言重了,令公子言直身正,守礼稳重,说话也是有理有据,绝不偏颇,朔自己也有错,不能全怪他。”   司马谈哼道:“什么守礼稳重,那小子天生一根筋,不懂婉转,老朽教导多次仍是改正不了。实不相瞒,老朽实在无法了。”   东方朔不知该说什么,司马迁的事迹后世人都耳熟能详,尤其是他承受宫刑仍笔耕不辍,写了文学历史并重的《史记》,这例子,高中写作文的时候都用烂了。   做史官,大抵都有种风骨,两袖清风,一根笔杆,不偏不倚,为史做记。司马谈的家虽简陋却整洁,屋外一株梅正开着淡粉色的花,而司马迁就坐在梅花下,捧着一捆竹简看得津津有味。   许久不见,司马迁也长高不少,清清秀秀的一个小孩,却穿着绛紫色衣衫,再加上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平白多了分沉闷酸腐之气。司马谈朝东方朔苦笑一声,扬声道:“迁儿,东方大人来了。”   司马迁过了一会儿才抬头,看见东方朔,小心收好膝上的竹简,放到蒲团上,起身对他行礼:“司马迁见过东方大人。”   东方朔面对司马迁的时候总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明明才十来岁的孩子,眼神却犀利老道,仿佛什么事都看透彻了似的。东方朔做人颇为圆滑,面对这类人时,总是又敬又惧。   “呵呵,司马小兄弟好久不见。”   司马迁点点头,道:“东方大人好久不见。”   竟然没有出言讽刺,反倒好言好语。东方朔一下子受宠若惊。   没等他高兴呢,司马迁不负众望来了句:“东方大人近日面多愁苦,朝政之上也少言,可是与皇上有关?”   东方朔一愣,这小孩咋就这么敏感啊。接着那种闷疼又翻了上来,像是钝刀割肉一般,弄得他心里焦躁不已。   司马谈却没再呵斥司马迁了,反而接着道:“东方老弟,你不要瞒我,你与皇上,是不是有些不寻常的干系?”   东方朔苦中作乐,心道这俩人简直是古代版记者啊。   太史公劝诫,挥剑断情缘   “老先生问这作甚,难不成要记下来?”东方朔笑着回道。   司马谈摇头,转而道:“伴君者,刚直者有之,佞幸者亦有之,以色事君者更不曾绝。刚直者为君不喜,佞幸者多陷囹圄,以色事君者更不必说。东方老弟身居大中大夫一职,于朝堂上侃侃而言,多为良谏。为人处世从不曾吃亏过,故而三者皆不是。所以老朽不明白,依东方老弟之智慧卓然,翩然潇洒,怎地不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   东方朔听懂了,司马谈这是在劝诫自己,不由感激朝他一笑,道:“多谢老先生指点。只是与君有情,朔也无力控制。实不相瞒,朔心里也没底,只是之后若是发生不幸,都是朔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司马谈眼里含着惋惜,轻轻叹息一声。   东方朔知他关心自己,便道:“您也说我智慧卓然,说不定今日回去睡上一觉,明日便想开了。”   “但愿你能明白。”司马谈道:“老朽忝为太史公,为史做纪,自当不偏不倚。你该知道。”   东方朔苦笑:“但愿朔在老先生笔下不是一位佞幸小人才好。”   司马迁在一旁凉凉道:“纵使不是,也差不离。”   东方朔瞪眼。   在那里喝了一会儿茶,便告辞回家。   杨得意正在屋里头跟杨得道说话,边上一只猎狗坐在地上,见到东方朔进来,汪汪叫了几声。   “东方大人,您回来啦!”杨得意站起来,对他道,“今日下朝后奴家刚奉了旨寻你觐见,哪想东方大人你竟跑没影了。皇上便遣奴家来这里守着,直到您回来。”   东方朔淡淡道:“哦。”   杨得意看了小道儿一眼,示意他避开,这才说:“奴家希望东方大人莫伤心,皇上也是有苦衷的。”   东方朔依旧平淡无惊:“嗯,我知。”   “那奴家就放心了。时候不早,咱这就走吧。”   刘彻没在未央宫等他,反倒是让去建章宫。   不知是因为在未央宫里发生了太多不顺心的事情,刘彻倒是十分喜欢在建章宫做事,批阅奏章。   东方朔站在门外头,等候通传。他背着手,平视远方,目光淡然,心里却如沸水一般。事到如今,他还来找自己做什么?朝堂之上,他已经越来越不需要自己,就如今天早朝,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刘彻照样处理的很好。这位帝王,胸襟,谋略,手段已经越来越成熟老道。所以,他实在想不出,刘彻干什么还要让自己来建章宫。   放手,亦或是继续坚持,这问题真的难倒了自己。   只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就这么放弃,还真不甘心。东方朔握着拳头,心里一阵烦乱。   “东方大人,皇上在里头。”杨得意出声打断了东方朔的思绪。   东方朔朝他点点头,推门进去。   刘彻正在批阅奏章,眉头紧锁着,似看见不合意的事。黑色素来稳重大气,刘彻身材修长,肩直背挺,穿着黑色龙袍,莫名就令人心声一股敬畏。再兼他面相俊美,一双眼睛深邃如黑夜,鼻直口薄,略同相术的人都说,这类人往往天生有福气,贵为皇胄,但却薄情易怒,不易相与。东方朔想到自己竟将这么一位帝王压在身下做了两次,突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微臣东方朔参见吾皇万岁。”东方朔仍是规规矩矩的行礼。   刘彻停了笔,抬头看东方朔,目光似饱含深意,却因下面那人一直低着头而无法被解读。刘彻道:“朕说过,私下里不必多礼。”   东方朔一板一眼道:“礼不可废。”   刘彻被他噎了一下,也没计较,知他心里不舒服。将笔搁于笔架上,起身走到东方朔面前,软声道:“东方朔,你可知我找你来有何事?”   东方朔道:“臣不知。”   刘彻毕竟是皇上,先前略服软已是挺不容易,被人这般触怒,面上立刻就沉了下来,冷声道:“东方朔,你别太放肆了!”   “对,是我太放肆了!”东方朔终于也忍不下去,心里那股火几乎要把他烧焦了,“你是皇帝,坐拥三宫六院,享尽齐人之福皆是理所应当。你心里有我一个位置,对我就是天大的恩赐,我就该感恩戴德。呵,我东方朔算什么,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耍嘴皮子,能得皇上您的宠爱,已经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我该老老实实的跟你一块儿盼着,你那卫夫人肚子的孩子是个龙子。你以后还会儿孙满堂,可惜的是,我就这么不识相!”   刘彻被人这么劈头盖脸说一顿,还真是头一遭,待东方朔霹雳巴拉说完,有一瞬间的茫然。待反应过来,已是气红了脸,手指着东方朔的鼻子,大声道:“东方朔,你竟敢忤逆朕!你竟如此大胆……”刘彻真被气炸了,眼角忽然瞥见墙上挂一铁剑,顿时大步奔过去一把拽下来,拔出剑指着他,瞪着眼睛怒道:“东方朔,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东方朔迎着剑尖,扬起下巴,道:“是,皇上您手掌生杀予夺大权,杀我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有何不敢!”   刘彻气得手都发颤,目光死死盯着东方朔,一字一顿道:“东方朔,你别逼朕!”   东方朔笑着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心眼小,自己一心一意爱人,必然也要求别人同等待我。若是做不到,我宁愿放手。”   刘彻一直都知道东方朔不同,没想到是这么不同,一直都以为东方朔没脾气,却没想到是个死犟脾气,他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完全不理解他的话。刘彻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红着眼举剑刺向东方朔。   剑切割开衣服,刺进身体时有一声闷响,听着就像是决裂的声音,刘彻看着东方朔脸上淡然的笑,看着殷红的血染透衣襟,突然恐慌起来。他一下子扔了剑,几步跨过去抱着东方朔,低吼:“东方朔!”   东方朔只觉心口一阵刺痛,接着身子被人抱住,睁开眼就看见刘彻的脸。他倒吸了一口气,道:“皇上,方才是我冲动了。只是冲动方能说出真话,才能认清自己。我一直都以为自己来这么久,已经被改变了,可是,就在刚才突然发现,自己仍然与这里格格不入。皇上,放手吧。我已经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一直挺忙的,状态也老是调整不过来。更新不及时,很抱歉。等写完这些个感情,写战争就顺畅了。:)   门板隔两人,各成一道伤   刘彻听不懂他的话,但最后一句却听懂了。“朕不准!”   东方朔低头看看自己胸前的伤口,有点晕,刘彻随着他视线,顿时有些紧张,扬声对外头喊:“杨得意……”东方朔以手指堵住刘彻的口,不让他再说:“我没事,这点小伤,死不了。”   刘彻不知道该说什么,东方朔也咬着牙忍痛。两人静默了一会儿,东方朔低声道:“皇上,前几日贱内来信说,臣的两个儿子该学书了,让臣回去启蒙。还请皇上准许臣回老家。”   刘彻一震,眼里顿时迸发出奇特的光亮:“你自己也有两个儿子!”   东方朔朝他笑笑,不回话。   刘彻顿时有些讪讪的,毕竟东方朔是在认识他之前便已成了亲生了子,而自己却是在两人互通心意后还使他人受孕。可刘彻死要面子,就是不松口,东方朔叹口气,略低头吻了刘彻额头一下,低声劝道:“彻儿,既然两人相互折磨,还不如分开一段时间,嗯?”   刘彻抬头直直盯着东方朔,依旧不妥协。   东方朔指指自己胸上依旧不再流血的伤口,又道:“你这次只刺了一半便扔了剑,下次,那剑就直接刺穿我身体了。还是,彻儿原本就想要了我的命?”   刘彻终于动摇了,垂下眼睑,无力道:“好,我答应你。你养好伤便启程吧。”   东方朔退后一步,微弯身,行礼道:“谢皇上恩准。”   东方朔慢慢踱出门,杨得意正在门外边打盹,迷迷糊糊看着东方朔一身血的出来,顿时吓了一跳,眼睛睁得老大:“东方大人,您,您这是怎么了?!”   东方朔嘴唇有些白,笑着道:“无妨。”   杨得意可是个人精,一见他的样子就知道俩人闹矛盾了,顿时不问了,改而道:“东方大人稍后,奴家为您找辆马车。”   东方朔感激的看他一眼,扶着身后的柱子,慢慢倚在上面。   杨得意心里叹息一声,忙不迭的去找马车去了。   柱子很凉,透过衣服将凉意渗透到身体里,东方朔仰着头,似乎是在看着蔚蓝的天空。“他”的妻子齐鲁女并没有写信,只是长安他实在呆不下去了。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两人相识这么久,最后却如此散场,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坦然接受。只是不接受还能如何,虽说天家无亲情,但卫长,以及未出世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卫子夫也是无辜的。他也有孩子,虽说不是他自己生的,可他得负起责任。难道只为了独自一人霸占刘彻,就剥夺两个女人,四个孩子的幸福么?世间上感情是最奢侈的东西,他还没那个资格拥有。   东方朔闭上眼睛,冬天的风冰冷,似乎连心都冻住了。   刘彻站在门后面,自然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也知道东方朔此刻还没走。他握着拳头,抿着嘴,目光里充满了迷茫。坐拥天下如何,称霸四海如何,依然让那人走了。   自年少相识,相知,相爱,相守,五年多时光过去,两人从未吵过架,纵使冷战过,也从没说离开。可现在,一直言语诙谐,行为潇洒的人却苦笑着说,他累了。   他还记得那晚子夫目光温柔,充满理解,为他舀了一碗汤,轻轻道:“皇上,子夫知道有人真正住进了你的心里。只是皇上,您得有个儿子,有了儿子,您想做什么,都无人阻拦你。”   刘彻将手放到门上,却不敢推开。   这一刻,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个帝王,忘了只要下一道圣旨,那人就能永远留在长安,再也出不去。   世间比权利还烫手的,是人心。   心不在了,纵使留住了人,也不过行尸走肉而已。   刘彻转身大步回到龙榻上,翻开奏折继续批阅起来。   东方朔回了家,自然又引来一阵咋呼。幸好杨得道跟了他几年,又娶了妻,不再是当年那么傻不愣登,嘱托桑青替东方朔擦洗身子,自己则跑出去请大夫,东方朔没喊住他,只能让他去了。   桑青眼圈红着,含泪为他更衣,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东方朔苦笑道:“我没事的,伤口不深。”   “什么叫做没事!”桑青提高嗓音,“难道只有昏厥了才算是有事么,大人,您不是最圆滑谨慎么,怎地弄成这样回来!皇上也是好样的,竟下如此狠手,真不愧是暴君!”   “嘘!”东方朔连忙喝住她,低声道,“你这丫头真是胆大,不要命了你。”   桑青哭道:“人在做,天在看,皇上怎么了,皇上就能枉顾人命,肆意伤人?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难不成到了如今便行不通了?”   东方朔笑,牵动了伤口又吸了口冷气才道:“我今天方知桑青姑娘好大的学问,怎地跟嫣儿似的,出口成章。不过这话别再说了,小心大人我可没命让你连累的。”   桑青一竖眉,像是还想说,但却住了口,眼见伤口确实不深,不由报复性的垫着白巾一按,东方朔疼得龇牙咧嘴才算。东方朔求饶,桑青大人才勉为其难的破涕为笑。   大夫来检查过后,确认伤口无碍,将养几天便好,开了几幅药,又留下瓶生肌的膏药,便走了。东方朔躺在床上,笑道:“我说无碍吧,你们非得大张旗鼓的,弄的我濒死似的。”   杨得道让桑青去煎药,自己则在他床边站着,道:“大人,算奴才我求您啦,能不能别再受伤了。”   东方朔扯着嘴角笑:“不会了不会了,这次养好伤我便启程回老家去。唉,都五年没见我儿子了,也不知辛苦与蒲柳长的如何了。”   杨得道顿时高兴了:“哎哟,东方大人您辞官了,真是太好了。打从奴才跟着你,就没一天不操心的,生怕哪天……啊呸,奴才这张烂嘴……这下好了,咱们都一块跟着大人回老家去!”   东方朔拉住兀自兴奋的小伙子,苦笑道:“我没辞官,只是回家探亲。”   杨得道“啊”的一声,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东方朔却笑着说:“皇上准了假,但是没说让我什么时候回来。”   杨得道眼睛又一亮:“对呀,咱就十年八年,不不不,永远都不回来!”   “呵呵。”   杨得道自从知道东方朔要回老家之后,便开始收拾行李,弄的跟要一去不回似的,东方朔也由着他,躺在床上好好养伤。   只是他那么忙,竟然还没忘记遣人通知卫青。于是东方朔又开始头疼了。   “兄弟,我真没事,你别担心。”东方朔拉住非要扒开他衣服检查伤口的卫青,语气十分讨好。   卫青皱着眉,道:“大哥,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   霍去病脱鞋爬上了床,拽住东方朔的左手,转头对他舅舅说:“舅舅,动手吧。”   东方朔笑骂他:“你个混小子,竟跟你舅舅一伙,欺负干爹!”   霍去病眨眨眼睛,道:“这叫什么欺负,皇上才是欺负干爹!”   这话说出来之后,卫青的脸色立刻就沉下来了。   东方朔连忙拉着卫青,道:“兄弟,你别想太多,我这是因祸得福,皇上这不是准了我回家探亲么!”   卫青俯□子,与东方朔的脸相距不过寸许:“大哥,你是见不到皇上,可我也见不到你了。”   东方朔低声道:“兄弟,抱歉。”   卫青苦笑:“你我还需甚么抱歉,大哥做的哪件事,青反对过?”   东方朔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沉的自我批评之中,卫青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好的都令人自责。   卫青见他面有豫色,又道:“大哥,青说这话,并无他意,你别……”   “呵呵。”东方朔傻笑了一句,道,“没事的,我还会回来。”   霍去病瞅瞅东方朔,又看看卫青,抱着东方朔的一条胳膊,摇晃道:“干爹,你知不知道,舅舅在得知你受伤之后,都吓呆了,可好玩了。”   卫青脸一红,呵斥道:“霍娇娇!”   霍去病立刻瞪眼:“不准叫我霍娇娇!”   东方朔摸着霍去病的头,意味深长道:“那娇娇得知干爹受伤后,还有空觉得你舅舅的表情好玩,是不是一点也不担心,嗯?”   霍去病傻眼了,低头拱进东方朔怀里,双手抱着他的腰,乖乖道:“我没有。”   两人在东方朔家里住下了,卫青接手了桑青的工作——替东方朔擦药膏。   没几天卫青却突然接到旨令,要日夜训练,于是又匆匆回去了,留下霍去病自己在这里。   落了第一场雪,东方朔的伤总算养好了,胸口只留了个浅浅疤痕。东方朔捂住那里,就像是捂住自己的心一样。   临走前一天,许久未见的嫣儿抱着孩子在其夫君的陪同下来了。   嫣儿眉眼间温婉不少,有了独属于母亲的慈爱,相貌更是俊俏了许多,别具韵味。她对东方朔福了福身,道:“嫣儿许久未来见大人,还请不要怪罪。”   东方朔虚扶了一下,笑道:“怎么会怪罪。许久不见,嫣儿也做娘亲了,恭喜。”   嫣儿笑着抱过孩子,对他道:“因着嫣儿是在夫君老家产子,满月酒也没请大人,委实过意不去。所以这名字还没起,等着大人起名呢!”   东方朔看着襁褓里的男婴,面目还未长开,但眼睛却极大。挑着他下巴逗弄了几下,那小孩便弯着眼睛咯咯笑了起来,东方朔沉吟一下,笑道:“这孩子面有灵气,声音清亮,将来必定有作为。就叫王博如何,取博览群书,博大精深之意?”   嫣儿重复念了一遍,道:“嫣儿多谢大人为乳儿取名。”   王崇也上前一步,道:“多谢东方大人。”   东方朔客套了几句,又留着吃了午饭,说了会儿话才让走。   晚上的时候,东方朔洗漱好,躺在被衾里却依旧没有睡意。一方面有些兴奋,毕竟来了这里这么久,就窝在长安城,最远也只去过建章宫终南山,这次可以横跨半个大汉,到达山东,一路上可以游览一番了。   另一方面又有些不舍,刘彻,卫青,霍娇娇……甚至还怀念以前在朝堂上跟人斗嘴的日子。只是如今,不得不走。   东方朔叹口气,心道,彼此冷静一番也好。   正要睡下,门外却听见杨得意的声音:“东方大人,您睡了没?”   东方朔起身,披上外衣开门,果见杨得意穿着大氅,一副风雪夜归人模样。杨得意递过来一样东西,对他道:“圣上怕大人归途不顺利,特地遣奴家送来这个。东方大人,奴家有些话实在想说,皇上自你走后,日日将自己关在寝宫里,除了早朝,从未出来过。饭菜也只是勉强用几口,奴家实在心疼,故而盼大人早归。”   东方朔心一疼,却硬起心肠,道:“我知道了,多谢你提醒。”   杨得意走后,东方朔展开手掌,借着月光,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复杂,你既有心,何必当初呵。   祭祖兼发兵,卫青略失落   东方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刘彻是向他求欢?   东方朔不敢动作,非他不想,只是时间地点不对,白日宣淫,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刘彻见他没动作,有些急促,不及细想,便伸手抱住东方朔的臂膀,死死的抱住他,沉声道:“东方朔,你看见没有,我要让匈奴知道,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东方朔身体一震,慢慢回抱住他,胳膊搭在刘彻精壮的身躯上,道:“是,匈奴终将被灭,我大汉一统天下。”   刘彻平复了心情,站在东方朔面前,年轻的脸上飞扬着壮志得酬的喜悦,这样的刘彻十分耀眼,令人不自觉为之着迷膜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打仗的惯例。但这次情况不同,是诱敌,明面上依旧与匈奴联姻,维持表面和平。故而不宜大张旗鼓,于是匈奴使者回去后,运输粮草的军队提前三日出发,一路上也尽可能低调。   终于到了发兵这天,长安城外宗庙前,刘彻身着通天冠服,一身黑色龙袍,头戴王冠,鎏白腰带,赤红裙身,站立高台之上,目光如炬。身后为祭祖摆设。古人打仗比较迷信,需要先祭祖,求得先祖保佑,故而这一仪式十分隆重。   待鼓声一停,刘彻双手交叠,对天而拜,朗声道:“汉五世皇帝刘彻,今日来拜,先祖在上,明察善断,匈奴扰我边疆,杀我子民,为天所不容,今刘彻发兵,欲攻打匈奴,求先祖庇佑,我汉军旗开得胜!”说罢,由庙祝送上三只香,刘彻转身三叩首之后,再由庙祝将香插到香炉之中。   又有人端来一酹清酒,刘彻又与三位将军喝了,说些鼓励得胜的话。东方朔站得远,没怎么听清楚。事实上,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三十万将士整齐排列,皆手持长戟,身披铠甲,目不斜视。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轻浮,甚至没有一丝的表情。但东方朔就是能感受到,那躯体里包含着什么样的忠君爱国,上阵杀敌的热血激情。长满厚茧的手上握住他们熟悉的武器,他们满载着全族百姓的期望,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刘彻做完最后的鼓励,所有人跪下,朝他叩首,东方朔自然也不例外,对面卫青的拳头握的死紧,按在地上像是生了根。东方朔见了,心里叹息一声。   这一次,没有卫青上场,之前刘彻让其日夜训练,卫青以为有机会一展雄风,可是,刘彻却没有让他去。   刘彻是个全才,他甚至用兵一日需养兵千日,他一手训练的军队,时候尚短,未成气候,所以这一次,他没有用。   军队开始缓慢行进,老百姓夹道送行,东方朔目送他们远去,心里道:千万别让军臣识破计谋,三十万人组团漠北一游啊。   卫青穿着也是十分正式,虽没有铠甲披身,但绝没有人敢小瞧他。多日的操练让他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有着慑人的光芒。他拉了拉东方朔,只是喊了声:“大哥。”   东方朔看见他眼里的渴望,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可知十年方成一剑,若要名震天下,必须得学会忍耐。君子厚积而薄发,于你也是一样。”   卫青把着他的手臂,漆黑的眼瞳里满是坚定,他点头道:“大哥,我知。”   兄弟之间不需多言,四字便能表露。   东方朔笑着吟了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卫青抿嘴一笑。   正这时,突然有人自背后小声叫了句:“东方大人。”   回头见是杨得意,不需想便知是刘彻要找。卫青道:“你随他去吧,我寻回去病便回家。大哥若得空,便到卫府来吧。”   东方朔与他才得相见,原想好好聊聊,谁知刘彻一刻也离不了人,不由心里气闷,见卫青这么说,便道:“好,我下午去看你。”说着,跟着杨得意走了。   霍去病挤出人群总算到了卫青身边,却也只瞧见东方朔一片衣角,一会儿便没入人群之中,看着卫青略有怅然的模样,仰着脑袋叫了声:“舅舅。”   卫青收回视线,摸摸霍去病的头,道:“回家吧。”   刘彻并未回未央宫,而是去了建章宫,如今天气炎热,建章宫地处东南,多有凉风,刘彻自病好后便一直待在这里。   东方朔进去时,刘彻已经换上轻便衣衫,正跪坐在矮桌后,而桌上放了酒,略有些慵散,像一只享乐的豹子,东方朔方觉得他亲近许多。方才在高台上,刘彻一人接受万民朝拜,着实令东方朔感到自卑。那时候的刘彻,不是会迷茫问他性向的小皇帝,也不是曾泪流的彻儿,更不是仰躺在他身下,轻声低哼的情人。他是一个伟大帝国的帝王,生来坐拥天下。他与他之间相差太大,虽然东方朔一直刻意忽略,但这之后将会不间断的提醒他。若是细究起来,他东方朔根本没资格要求刘彻为他守身守情。   刘彻见他傻站着,便笑道:“东方朔,怎么傻站在那?”   东方朔恍若惊醒,俯身行礼道:“臣东方朔……”   “行了,私下里不必如此多礼。”刘彻笑着打断他,心情看起来很好,对他招招手,道,“过来,陪朕坐一会儿。”   东方朔顺从的坐到刘彻对面。刘彻伸手端起两个杯子,递给他一个,两人便一同喝了酒。   刘彻没说话,东方朔先开口道:“不知皇上找臣来所为何事?”   刘彻笑道:“怎么,没事便不能叫你来?”   “皇上何必故意说反话,臣自然随叫随到的。”东方朔失笑。   刘彻敛了笑,道:“东方朔,朕心里颇有些不踏实。”   东方朔道:“这话从何讲起?”   刘彻略疑惑的皱眉,道:“朕也不知,须臾间心里沉闷。呵,算了,不说这个。朕方才瞧见你与卫青一起,他心里该怨恨朕吧。”   “怎会。”东方朔摇头道,“卫青深明大义,必然能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   刘彻手放到矮桌上,缓慢敲击,道:“确实,卫青毕竟年轻,又无治兵经验,此次直面匈奴单于,丝毫不能有差池。”   东方朔点头称是。   两人又说了会儿朝中事,一壶酒见了底,只是两人皆算是千杯不醉,这点酒还不足以让他们迷失神志,不自觉做些什么事。只是刘彻憋不出了,他本身就是性.欲极强的人,自他患了热病,从未与卫子夫或美人同床,如今喝点酒助兴,又有发兵喜事在前,刘彻的手不老实的爬上了东方朔的衣襟。   东方朔也是憋了大半年,甚至连手.淫都很少有,刘彻这一暗示,自然天雷勾动地火。   刘彻朝外边喊了一嗓子,杨得意领命回应,两个男人便进了后面寝宫,滚到一处去了。   情事过后,刘彻躺在东方朔身侧,东方朔抚摸着他的背脊,刘彻颤动一下,下腹又有些蠢蠢欲动。东方朔也觉得一次似乎不大够,于是亲一下刘彻嘴角,算是回应。   东方朔陪刘彻用了午饭,便回家了,预备睡一觉然后去看看卫青。   远远在门口便瞧见自己家挺热闹,原来是杨得道与桑青回来了。杨得道眼尖,一眼便瞧见他,迎上来道:“大人,我们回来了。”   东方朔下了马,笑道:“回来就好,这几日没你们在身边,颇觉得不习惯。”   杨得道嘿嘿而笑,又拉过一旁面带羞涩的桑青,大声道:“东方大人,桑青有喜了!”   桑青一巴掌拍在杨得道脑门上,红着脸道:“小声点。”   东方朔傻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道:“恭喜恭喜,小道儿也要当爹了。别站在门口了,先收拾东西回家。”说着接过桑青手里的东西,道,“既然有喜了就该多注意些,别劳累着。”   桑青红着脸应了。   收拾稳当之后,杨得道为桑青鞍前马后的跑腿。因为之前杨得道与桑青成婚,两人便住在较为宽敞的房舍里,只是那里依然是下人房,十分简陋,不利于桑青安养。于是东方朔又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两个搬进去。   安顿好桑青之后,东方朔累了,毕竟天没亮就起床,又跟刘彻在床上厮混了许久,所以实在困顿,嘱咐几声便回房去睡了。   这一睡,睡久了,直到傍晚才醒。   房间里有些暗,东方朔睁开眼睛,一时间没看清楚但也觉出屋子里有人,便问了声:“是谁?”   “大哥,是我。”原来是卫青。   他走到东方朔床边,笑道:“我在家等候许久,大哥仍未到,所以便自作主张来了。”   东方朔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一边穿鞋,一边笑道:“这几日太过劳累,睡得久了些。去病来了没有?”   卫青为他递过来外袍,替他穿上,道:“来了,听说桑青有喜,便围着她转。这小子,倒是十分喜欢孩子。”   东方朔笑道:“去病毕竟年少,一个人也有些孤单,这也难怪。”   马邑出差错,东方朔奋起   两人出了门,正巧霍去病也往这里走,霍去病似乎又长高了些,这小子,一天不见就见长。   “干爹!”霍去病炮弹似的拱进东方朔怀里。   “嗯。”东方朔笑着摸摸他脑袋。   霍去病拉着东方朔的手道:“干爹,舅舅近日略有失落,他最是敬佩你,你劝解一下。”   卫青拉住霍去病,低斥道:“去病!”   霍去病大声道:“昨夜你还喝了几坛子酒,折腾到半夜才睡,舅舅还不承认!”   东方朔捂嘴偷笑。   卫青红了脸,扬手威胁道:“你这小崽子,胡乱说话,看我不打你。”   霍去病笑嘻嘻做了个鬼脸,边跑边道:“舅舅害臊喽!”   “这小兔崽子。”卫青哭笑不得。   “去病这孩子,真是长大了,会疼人了。”东方朔与卫青并肩齐走,笑着感叹。卫青也叹息一声,道:“是啊。熬过这几年,眼见着去病武艺都略有小成,而我却一直庸碌无为。……大哥,今日你已同我讲明,我说这话并非哀怨。”   东方朔点头道:“兄弟,你也知我知晓历史,但却不方便诉说。但兄弟你将来必定位列大将军,食邑万户。”   卫青道:“功名俸禄倒在其次,保家卫国方为根本。”   东方朔笑着竖大拇指:“卫兄弟觉悟高啊!”   卫青疑惑的看着东方朔,想了想,便笑道:“这难道是大哥那个地方的动作?是夸赞的意思吧?不如今日咱喝上几杯,你与我说说你那地方的事情。”   东方朔渐渐敛了笑容,良久才叹道:“我来这里这许久,前世的事几乎忘干净了。”   “大哥。”   “呵,我没事,只是略有些恍然,细想来,颇有些黄粱一梦之感,虽不恰当,却也差不许多。”   “黄粱一梦?”   两人走至凉亭里坐下,东方朔与他讲:“嗯,这是西汉之后一个朝代唐朝的故事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过去一个月。按计算,早该到了马邑。古代军事通讯十分不发达,半月方能有信使回长安禀报,将军们真正能做到将在外,君命打完才到。东方朔与刘彻挂念兵事,几乎每日都进宫去。有时谈得晚了,便被刘彻留下一同吃饭,诉诉衷肠,于是往往就能遇见卫子夫。经过去年赐宴及生子之事,东方朔万分不想面对她。对于一个美貌的女子,东方朔从来不敢小瞧她,但也不能做什么。因此每次她一来,东方朔便立刻请辞,任凭刘彻如何挽留都绝不留下。次数多了,卫子夫便少来,偶尔刘彻宿在她房里,就难保不做些什么。   这天刘彻接到前方军报,称已幸不辱命,未惊扰匈奴埋伏妥当,马邑城也已做好准备,只待最后攻讦。刘彻看后拍案大笑,群臣也纷纷称赞皇上高明,东方朔知道,又跑不了一顿酒了。   喝道高兴处,刘彻突然道:“东方朔,你可知,朕也会抚琴?”   东方朔却似早就知晓一般,笑道:“久闻皇上文武全才,区区抚琴,自然不在话下。”   刘彻道:“你不必奉承我,得意,将琴拿来。”   杨得意立刻端上一架琴来,通体漆黑,在烛光照耀下,幽幽泛着光。   刘彻净了手,端坐于琴后,朝东方朔露齿一笑,面颊微红,眼中带笑,东方朔当即心神一荡。   两人此时相处,颇像是知音,除却肉体上的牵绊,倒真是伯牙与钟子期再世。刘彻琴音浑厚,与司马相如的清丽不同,刘彻的琴里更显霸气,与东方朔的稳重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刘彻弹奏着琴,而他抚掌而和。刘彻突然神秘一笑,琴音渐趋渺渺,有如重峦叠起,直入迷雾之中,将人弄的心里慌乱,东方朔定定看着他,却无丝毫动摇。   刘彻与他对视,手里渐渐停了拨弄,东方朔拍掌道:“皇上琴技天下无双。”   刘彻道:“许久未弹,有些手生了。”刘彻起身坐到东方朔身边,端起酒酹,淡淡道:“我还记得先皇在世时喜琴喜赋,为此,我苦练许久,可是依旧不得父王宠爱。那时我便想,将来若是有人对我好,我一定弹琴给他听。没想到真叫我遇到了。”   东方朔道:“我自然会对你好。”   “我知,不然,这琴你也见不到。”   东方朔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是看着刘彻。   刘彻道:“东方朔,你对我怎样,我心清楚,我要你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北征匈奴,破漠南王庭,让天下尽归我大汉,于史书上留名!三十万兵马既出,儿女情长之事,且不去分神计较,可好?”   东方朔若是纯正的古人,只怕此刻早已感激涕零,伏在地上谢他恩典了。不,若他是古人,不需刘彻说这些,他也会对他肝脑涂地。不过即便他不是古人,此刻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大丈夫本就该立于朝堂之上,为皇帝分忧,或驰骋沙场之中,保家卫国。   刘彻这一软一硬,太高明了。   他到底还是无法改变刘彻么?还是无法令刘彻专属于自己么?东方朔在心里问自己。想着想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危险的念头,若是自己手握军权,推翻刘彻取代他,是不是可以将他困在自己身边,再不去拈花惹草?东方朔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刘彻不悦道:“东方朔,你笑甚么?”   东方朔摇头道:“没甚么。”说罢转换了话题,道,“皇上,也不知此时与匈奴交战了没有?”   刘彻起身踱到窗边,看着窗外一轮明月,道:“算算时间,倒是差不多了。东方朔,你说朕这一次,能取胜么?”   东方朔道:“臣不敢保证。”   刘彻转身一笑,道:“即便是失败了,朕亦能再次出兵,有生之年,踏破匈奴,一雪前耻!”   刘彻做了一回预言帝,马邑之围,兵败垂成。   原是大行令王恢听闻刘彻提点,以为军中存有细作,便想了个反间计,未与其他三人商议,便往军臣军队里送奸细。只是汉人与匈奴人长相很不一样,便派遣匈奴降者去。不想那降者回了匈奴,立刻变卦给军臣汇报了汉军的计划。军臣大惊之下马上召集左右贤王谋士商讨应对之策。   依然率领精锐部队随聂壹去马邑搬运东西,暗地里左右贤王各领兵五万偷袭汉朝军队。因着将士数目相差悬殊,匈奴并不恋战,而是一击即退,搞得王恢的部队人仰马翻,死伤千余人。而飞将军李广则随机应变,但也略有折损,追击了一段路,无奈匈奴骑兵来得快去得快,没一会儿便消失在沙漠深处。意识到是调虎离山计之后,李广立刻带兵往回赶,可也晚了一步,军臣已带兵将马邑城中财物洗劫一空。   刘彻大动肝火,险些气晕过去,指着王恢说不出话来。东方朔心里也十分自责,怎么会这样?原以为提醒了就能略有所获,没想到竟然损兵折将!   “皇上息怒,臣亦有罪。”东方朔出列,恭敬跪下。   “你又有何罪?”刘彻勉强压着火气问。   “臣不该自以为是,在战前妄加猜测战事,致使大行令王恢做出错误举动!”   王恢叩首道:“罪臣愚笨,胡乱揣摩皇上意思,致使我军折损,马邑遭劫。此事与东方朔无关,臣罪该万死,求皇上处罚!”   东方朔知道王恢必定要死,可自己实在过不去那道坎,于是又道:“皇上,臣有罪!”   “呵,认罪倒是这般积极,好,朕就成全你们!来人,将王恢打入大牢,秋后处斩。东方朔免去官职!”   王恢平静的叩头,被人拉了下去。东方朔也跪谢主隆恩,被人送出了宫门。   卫青闻信后立刻赶到东方朔家里,见他并无颓废才放下心来。上前问道:“大哥,我听说你被罢官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朔叹息:“我自诩知道历史,提点了皇上,没想竟然害的我军损失巨大,我实在难辞其咎,所以求皇上处罚我。”   卫青击打了一下手心,道:“此事怨不得大哥,是王恢擅自行动,致使兵败。”   东方朔道:“若是我不说,军臣必不会提前做好准备,也无法抢夺马邑城的财务。兄弟,我知道你向着我,可这事,我真是,真是无法原谅自己。”   卫青把着东方朔的肩膀,刚毅的脸上布满关切与坚定:“待我领兵之时,必定亲捉军臣,为大哥雪耻!”   东方朔伸手握住卫青的胳膊,热泪盈眶:“好兄弟,大哥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大哥说哪里话,我们兄弟本就该互帮互助。”   “嗯。”东方朔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晚上,东方朔随卫青去了卫府,又被霍去病安慰了一番,只是心里依然有心事,许久都没睡着。   这时突然有人叩门,东方朔知道必定是卫青,便点燃烛火,开门,果然是他。   卫青道:“我料定大哥睡不着,所以特来与你共饮一番。”   东方朔低下头,道:“我真是惭愧,竟让你这般担心。”   “无妨,是我应当的。”   二人坐定了,东方朔先开口道:“卫青,我是不是错了?”   “如何是错?”   东方朔目光充满迷茫与自责,低声道:“我虽然知晓未来,却不能向任何人诉说,原想婉转提醒一番,却酿成大错,我,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真是错了!”   卫青道:“大哥千万不要如此想,大哥正是因为知晓后事,所以才能时时刻刻提醒皇上避免错误,为天下百姓谋福。这怎么是错呢?我虽不知马邑之围原本结果如何,但如今既已发生,懊悔又有何用?不如聚集心神,发挥所学,助皇上练兵当下,来日再击匈奴,一雪前耻。”   东方朔一震,抬眼问道:“真的可以么?”   卫青认真道:“是。”   东方朔目光渐渐明亮起来,双眼又有了焦距。他重重的一拍桌子,道:“去他妈的匈奴,老子就不信玩不死你!”心里却道,既然历史能往坏的偏移,那么必定也可以往好的方面靠拢,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想通了之后对卫青不由得又是一阵佩服,他果然不愧为将来的大司马大将军,为人处世比自己还要成熟。   有这么个兄弟,他这个当大哥的当然也不能落人身后,东方朔下定决心,明日便去求得刘彻原谅,争取将功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老子要改变历史!……咳,希望姑娘们能接受,汗。不会太离谱,在合理范围内:)元宵节快乐。   路遇朱买臣,东方兄矛盾   第二日一早,东方朔便起床了,出门一看,竟也是白茫茫一片,原来是昨夜落了霜。   杨得道与桑青也起来了,正将行李往马车上装,见到东方朔站在门口,笑道:“东方大人,起这么早。”   东方朔笑着点头:“你们两个弄出这么大动静,大人我怎么睡?”   杨得道嘿嘿而笑:“咱们这不是高兴么!”   东方朔走上前,道:“小道儿,你可想好了,去了我老家每月的俸钱可就少了。”   杨得道道:“东方大人哪里话,奴才是贪图钱财的人么。再者,奴才也在长安城里头待的够久了,早就想出去转转了。”   东方朔又看向桑青,没等他说话,桑青便笑道:“大人,奴婢家中无父无母,蒙大人之恩,必当追随。”   东方朔无奈摇摇头,道:“你们两个鬼灵精,我说不过你们。”   桑青噗嗤笑了:“我们还不是跟大人学的。”   忙活了一阵,旭日东升,东西都收拾好了。仆从前几日遣散了,也有些执意留下的,东方朔将多年所存的俸禄发了一半出去,留作补贴。   霍去病也在前几日送回去了,卫青也是抽空来看望了一下,匆匆又走了。东方朔前世今生最怕的就是离别的场面,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若跟人面对面道别,他真怕自己失态的哭出来。   跟众人拱手作别,东方朔裹着大氅,钻进了马车,桑青也跟着进来,杨得道与姓袁的车夫则跳上车辕,调转马头,扬鞭抽了一下,马便开始走了。   东方朔手捧着铜兽暖炉,倒不是很冷,只是神情低落,面上也有些哀思。   桑青自从婚后,人愈发活泼了,与寻常女人不大一样,颇为幽默。她见东方朔兴致不高,便道:“东方大人在想什么,难不成是老家里的两位少爷?”   东方朔笑道:“是想了,我还记得刚来长安时,蒲柳才刚刚会跑,辛苦还不会坐。齐鲁女抱着辛苦,牵着蒲柳,一直送我到凌河岸边。一转眼五载已过,他俩约莫是认不出我来了。”   桑青笑道:“谁让大人为官五年都不曾回乡。夫人心里也该怨恨你。”   东方朔抱着暖炉的手一紧,心里突然有些惴惴的。   正这时,马车突然停下了。杨得道掀开帘子,道:“大人,前面是司马大人。”   东方朔连忙出来,果见司马相如牵着马在前方等候。   跳下马车,迎了过去,东方朔笑道:“有劳贤弟替我践行。”   司马相如道:“大哥走的好早,若不是文君让我早些起来,这就错过了。”   东方朔干笑了几声,道:“我这不是不想跟人告别么。”   司马相如对东方朔做了一揖,道:“相如曾得兄长相助良多,亦曾有过龃龉。兄长如今远行,相如怎能不来送行?此为文君做的果脯点心,兄长一路可以吃些。”说罢,还略带酸意道,“这些相如可是一口没捞着。”   东方朔哈哈大笑,道:“令夫人美意,我就不客气了。”说罢,自他手里接过东西。   司马相如压低声音道:“兄长果真舍得离开?”   东方朔道:“贤弟怎地如此问?”   司马相如道:“大哥不必隐瞒了,你与皇上之间的情分,相如是知道的。虽不知大哥为何走的突然,只是这几日早朝,皇上却时有暴躁。”   “呵呵,这些我心知。不过我那俩儿子确实到了该读书的年纪,不回去不行。再兼拙荆也写信来催,若我再不回去,媳妇就该跑了。”   司马相如被他逗乐了,指着他笑骂道:“大哥,相如说不过你。只是盼大哥早归。”   东方朔道:“嗯。时候不早,我这便启程了。”   “大哥一路安顺。”   两人还未告别,又来了一个人,却是汲黯。   汲黯一副文士打扮,戴着长冠,一张脸像是冬天里的雪,他骑马走到俩人跟前,下了马,对东方朔拱手道:“汲黯来给东方兄送行。”   东方朔回礼,笑道:“有劳汲大人。”   汲黯道:“你我交情不浅,原就该来相送。”   东方朔道:“我也不过回乡探亲,用不着如此劳师动众。”   汲黯却一针见血:“东方兄家住平原,谁知这一去需要多久。”顿了顿又道,“东方兄才思,在下也是敬佩,虽言行略有相左,但于朝政,东方兄不可或缺。”   东方朔韩嫣:“汲大人真是抬举朔了。”   汲黯道:“客套便不必了。祝君一路顺风。”说罢也送了点东西。   东方朔拿着两样东西回到车上,笑嘻嘻对桑青道:“你家大人还是有许多人爱戴的。”   桑青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马车到了城门,正见公孙敖在此当值,少不得又是一番告别。东方朔虽然言谈如常,但心里确实苦闷,多情自古伤离别,这诗写的真好。   出了长安,一路往东,东方朔掀开帘子,看着长安城恢弘的城门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心里既轻松,又牵挂。   这一去,当真山高水长,不知何时再见了。   “皇上,您真的不下去?东方大人已经出了城了。”杨得意看着面目冷漠的帝王,小心提醒。   “要你多嘴!”刘彻板着脸训斥一句,视线却依旧追随着远去的马车。   杨得意挨了训斥,心里苦叹一声,皇上的心思果然难以揣测,明明天未亮便站在城门楼上等着,可见了人也依旧站着……   而刘彻负手而立,身姿依旧挺拔如松。   朕不信你不回来!刘彻深吸口气,目光转暗。   坐着马车赶路,这滋味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受冻倒是其次,有各种棉衣保暖。只是这路况真愁死东方朔也,一路颠得他胃疼。   东方朔趴在马车里,嘴唇都白了。桑青为他倒了水,勉强压着恶心感。东方朔对上桑青担忧的眼神,道:“我无妨,习惯就好了。”   桑青叹息:“大人你这罪受的。”说着又朝外喊了声,“小道儿,看看路边上有没有什么茶店。”   东方朔心里那个郁闷,怎么知道这马车颠起来这么天崩地裂的,每回走过坑洼的路段,他都担心这马车会颠散架。   只是大冬天的,山野小道纵使有茶店,也关了门,好容易找了间正开业的,连忙停了车,扶着东方朔下来。   下来呼吸几口冷冽空气之后,总算是舒服些了,东方朔让小道儿要杯白水就好。西汉的茶汤他喝了许久都喝不惯,浑浊的一碗,比啥都催吐。   店家端来一碗白水,东方朔刚要抬头道谢,顿时愣住了。   “赵绾?”东方朔惊疑的喊了句。   那男人没应,对上东方朔疑惑的眼光,道:“学生朱买臣,并非赵绾。”   东方朔又惊讶了:“朱买臣?”   朱买臣指了指自己,木讷开口道:“客官认得学生?”   东方朔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不是。只是看着你面熟,与我一个故友十分相像。”   朱买臣点点头,转身回到灶上,拿起竹简又看了起来。   东方朔端起碗来喝水,目光老往那瞟,越看越像当年逃亡的赵绾。只是赵绾比他年少,保养得好看着就像弱冠之龄,而朱买臣却是面有沟壑,十分沧桑。   没过多久,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进了店,上前就揪住了朱买臣的耳朵,大声道:“我让你看好茶店,你怎地又看书,死读书有何用,还不如上山砍柴!”   朱买臣闷不做声的被揪着,眼睛却仍没离开过竹简。那女人火大的夺下朱买臣手里的竹简,狠狠地朝地上一摔,哭骂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与你这书呆子,什么年五十当宝贵,如今你都四十七仍旧当街卖薪,让我一个女子出来卖茶!如今这日子过不下去,你还是将我休了吧!”   朱买臣终于将眼睛从书上摘了下来,看着风华不在的妻子,沉声道:“你相信我。五十岁之后,我必富贵。”   女人始终不听,俩人就这般拉扯着,茶店里只有东方朔这一波客人,倒没人嘲笑。杨得道悄悄对东方朔道:“东方大人,这娶妻当娶个老实女子,这般泼辣可教人吃不消。”   东方朔点头,看着夫妻吵架,猛然想起齐鲁女的大嗓门。也不知自己这个弯的,能不能“斗”得过她。   这厢朱买臣被其妻逼得面红耳赤,眼睛已含了泪,道:“你既已下决心,那我只好写休书了。”   东方朔摸摸袖里刘彻送的东西,想开口,却又不想说话。   朱买臣有才能,若是拿着他的东西到长安,一定会受到刘彻接见。凭他的才华,当个中大夫不成问题。可是自己已经离开了朝廷,为何还要为他做事?   东方朔矛盾了一会儿,骂了自己一句,还是自袖里掏出那块令牌,东方朔出声道:“朱买臣,我这里有一物,可助你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行文方便,许多细节的历史都改变了,据说这就是主角效应……但较大的历史偏移也会有,提前给姑娘们说一下。:)毕竟为了调/教好刘彻,许多人物的命运都得改变。呵呵   种田第一步,当柜卖豆腐   将令牌交与朱买臣,又叮嘱他去长安找司马相如,再通过狗监杨得意引荐。杨得意别看只是个养狗的太监,却是刘彻身边的红人,说句话也顶事,司马相如便是他引荐给刘彻的,虽说是刘彻先读了人家的文章。   朱买臣看着那令牌,甚为激动,一旁他妻子也跟着激动,两人倒是不吵架了。朱买臣虽好学,为人却不酸腐,懂的识时务,因此夫妻俩当下收拾了行装,关了店门,一起去长安了。   杨得道站在东方朔身旁,担忧道:“东方大人,您把令牌给了姓朱的,您怎么办?”   东方朔笑道:“我用这作甚,难不成你家大人像是能惹事的?”心里却道,看着这令牌,就走不久了呵。   杨得道咕噜道,您惹的事还少啊。声音太小,东方朔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四人又重新启程,已经到了荥州,即是今天的郑州。走了近一个月才到郑州,大概一半的距离,东方朔表示压力很大,看来年前是回不了老家了。   郑州东方朔前世里去过,河南省省会,那会儿还来这里开过会。现在来这里,看着遍地古色古香的建筑,仿佛这空气都带着千年的厚朴,令人心生向往之。只是这都是瞎扯,东方朔现在只想着找个住宿的地方,好好休整一下。   奔三的男人,原本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只是他东方朔接二连三受刑受伤,身体底子早就毁了,尽管那时刘彻遣人多方诊治,但古代医疗水平跟不上去,病根始终去不了。东方朔也看开了,五十知天命,六十花甲子,能活到六十,也算不错。   也正是因为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大限,所以才对刘彻多方包容,毕竟生命短暂,若是都用来猜忌争吵,还不如从不相爱。如今仓皇离开,东方朔也矛盾过,只是这次却是他不得不走。他没那么大方,看着刘彻生了个闺女,再生一个闺女。   只是临近年末,大多数客栈都关了门,东方朔无法,只能去了驿馆。   如此又奔波月余,总算回了老家,平原厌次县,今山东省,属德州市。东方朔家里不穷,相反还很小康。虽说年少失恃,但他哥他嫂皆是能持家的人,再加上他媳妇齐鲁女也是个泼辣能干的,他自从去长安当官之后,每两个月也会往家寄一笔钱,因此他们家在厌次县,也算是富裕之家。   杨得道停了马,回头对东方朔道:“东方大人,再往哪里走?”   东方朔钻出马车,被风吹得哆嗦了一下,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略思索,道:“往东。”   “好嘞!”车夫一转马头,往东驶去。   东方朔索性也坐在车辕上,看着街道林立的店铺。路上行人不多,行走亦是匆匆,见到东方朔这辆马车,也只是看一眼便又赶路。东方朔凭着脑袋里模糊记忆,在马车拐进一个胡同之后,突然出声道:“停车,就是这里了!”   东方朔下了车,扣扣门扣,好一会儿不见人应,再低头一看,好家伙,竟然给锁上了。   杨得道走上前,问道:“东方大人,怎地了?”   东方朔侧了侧身子,一指门锁,道:“不知跑哪里去了,门锁着呢!”   “那怎么办?”   东方朔道:“你们先在这里候着,我去别家问问。”说完,便朝邻居家去了。   扣了扣门,这次有人应了,出来的是一位老大娘,一见东方朔,顿时好大惊讶:“你,你不是东方家的二小子嘛!怎地突然回来了?”   东方朔笑道:“徐大娘,是我。圣上准了告假,让我回家探亲。大娘可知我媳妇去了何处,怎地家里锁着门?”   徐大娘听后笑道:“二小子怪有出息的哩,都见着皇上了。你媳妇带着俩娃子回娘家省亲去了,也不知何时回来!”   东方朔一拍手,道:“那可如何是好?”   徐大娘道:“你哥哥嫂嫂仍在前街那住,今晚去那里就行嘛。再不济来大娘家里住一宿。”   东方朔一拱手,道:“多谢大娘了。”   “跟我客气什么,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来着。”徐大娘倒是很热情,接着又自怨自艾道,“唉,我家那蠢才儿子什么时候也能跟二小子这般出息哩!”   东方朔道:“齐鲁女回家省亲去了,咱今晚就凑合去我哥哥家住一宿,明日再说。”   于是四人重新上了车,转过两条街,到了东方朔他哥家。   东方朔他哥叫东方擎,跟他媳妇开了家豆腐店。这时候的豆腐可算个新鲜玩意,发明出来还不到五年,但已风靡全国。据说这是淮南王刘安在炼丹时候炼出来的。在长安那会儿,基本隔三岔五的就能吃一顿豆腐,只是这时候豆腐制作的比较粗糙,没现代的好吃,花样也不多。   他嫂子正给一人称了几方豆腐,一抬头就看见东方朔回来了,立马扔了东西,朝里头喊:“相公,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喊完后满脸笑容跑到东方朔跟前,亲热的拉着他的手,道:“二子,你怎地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东方朔小时候父母双亡,他算是由他哥哥嫂子拉拔大的,彼此间感情深厚。都说长兄如父,东方擎对他可真是没的说。尽管此东方朔非彼东方朔,但这么久过去,也早分不清了。东方朔心里还是格外激动,笑着道:“想家了,就跟皇上说了声,就回来看看。嫂子与哥哥这些年还好吧。”   他嫂子紧紧握着东方朔的手,眼里闪着泪花,嗔骂道:“你这混小子,一走就是五年,也不懂得往家捎个信,让我跟你哥哥牵挂。”说着,往他胸口捶了一把。   东方朔很想跟她来个拥抱,但到底男女有别,于是只能站着赔罪道:“嫂嫂,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他哥走到店门口,一见东方朔,顿时两脚生风,一个眨眼都到了他面前,熊抱住东方朔,狠狠给了他后背一拳:“你个臭小子,一走就是五年,也不知道托人捎个信,你可知我跟你嫂子牵挂的很!”   话音刚落,后头桑青噗嗤一声笑了。东方朔也笑了,他哥跟他嫂子真默契,俩人说的话都差不离。   桑青上前给他们赔礼,道:“奴婢桑青见过东方老爷,夫人。”   东方擎是个壮实汉子,两鬓虽有些白但却很害臊,听着桑青喊他老爷,顿时红了一张脸,摆手道:“别别叫老爷,我又不是当官的。”   他嫂子也笑道:“不过是平民人家,叫什么夫人呀。”   东方朔跟他哥介绍了杨得道跟桑青,又将车上的行李搬到他哥的店里,留车夫吃了顿饭,付了钱。车夫便赶车走了。   他嫂子坐在东方朔旁边,拉着他的手道:“二子,你瘦了许多。”   东方朔笑道:“路上赶得急,也没好好吃饭,当然得瘦些,嫂嫂可要给我好好补补。”   他嫂子笑,一拍他脑袋,动作倒是极熟稔:“当然得补补,看看你,满面尘土的。二子,你累不,要不要先歇一会儿?”   东方朔摇头道:“不累,路上歇过了,现在正精神着。”   桑青在一旁笑道:“是啊,大人一路上除了吃便是睡,当然歇过了。”   东方朔道:“你这鬼灵精丫头,嫁了人反倒愈发要上房揭瓦,唯恐天下不乱。”   桑青咯咯笑道:“奴婢哪里有那么大本事。道儿,你上房给揭片瓦,回头就说是我干的。”   杨得道紧紧煨在老婆身旁,一副老婆为大的模样。   因为东方朔回来,豆腐店便提前打烊了。他嫂子跟桑青去收拾房间,留下他哥陪东方朔说会儿话。他哥知道东方朔从小就畏冷,便让东方朔坐在热炕头上,盖着棉被。   东方朔道:“听邻舍徐大娘说,齐鲁女回娘家了。”   东方擎道:“是有这么回事,回去都十多天了。二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一走,便不曾回来过,留下弟媳自己拉拔两个孩子,委实不容易。蒲柳与辛苦长得极好,弟媳真是有大功。若你这次回京,不妨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东方朔叹口气,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   东方擎拍了拍东方朔的肩膀。   兄弟俩喝了一会儿茶,东方擎又道:“二子,你在京城都做多大的官?”   东方朔淡笑道:“大中大夫。”   他哥显然没读过多少书,又问了一句:“这是管什么的?”   “不管什么,就是负责劝诫的。比如皇上哪里做错了,说错了,咱就得给他提出来。”   “这不是跟皇上挨很近么!”东方擎笑道,“二子真有能耐。哥就知道二子是个能当大官的人!不过听戏文里说皇上都是冷面阎神,稍微说错句话,便会掉脑袋,二子可要小心慎言。”   东方朔下意识碰了自己胸口一下,摇头笑道:“哪里会这样,你听人胡说,我与皇上……交情很好。”   朴实的大哥顿时松了口气,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东方朔却垂下眼,掩盖住失落的神情。   因为厌次县与齐鲁女家相距甚远,东方朔也不大清楚路线,便一直在他哥哥家里住着,反正五年都没见了,也不差最后这几天。   他哥这豆腐店生意很火,他哥哥嫂子忙的陀螺似的不停转。东方朔三人自然要帮忙的,杨得道帮忙提豆子,桑青就去生火煮浆,东方朔啥都不会,便只能卖豆腐。   小县城不算大,大家几乎都认识他,于是东方朔一边卖着豆腐,一边被人调戏着。   更有未出嫁的姑娘,借着买豆腐,红着脸与他说话,弄的东方朔好一阵尴尬。他嫂子在一旁看热闹,竟也不帮他。   东方朔心里哀叹,我这是成了男版的豆腐西施啊。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觉得小慕也很适合写种田啊……可惜这文种不了多久,呵呵。   齐鲁女归家,东方朔坦白   卖了几天豆腐,大家见东方朔确实不像是想找妾室的,热情也就淡了,东方朔终于松一口气。女人,他着实消受不起。   只是未婚姑娘好打发,娶回家的老婆可没法办。东方朔回家第七天,齐鲁女回来了。   东方朔正在洗豆子,就听一个大嗓门在前院叫喊:“哥哥,嫂嫂,俺回来了!”   这声音立刻与记忆力的那个重合了,东方朔吓得一哆嗦,险些撒出水来。   小道儿正在劈柴,听着这声音,顿时转头问东方朔道:“东方大人,这,这就是夫人?”   东方朔苦笑着点头。   站起身来甩干手上的水,东方朔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去了前院。   他哥跟他嫂子正在与齐鲁女说话,他嫂子一转头,见到东方朔,促狭一笑道:“弟妹,快看看谁回来了?”   齐鲁女一歪头,正见着东方朔。   “哎呀,相公,你回来啦!”齐鲁女先是一愣,接着就像一只吃撑了的母老虎一般迅捷的扑向东方朔,那壮硕的身体像一颗炮弹一般逼退他好几步。齐鲁女在东方朔的咳嗽声中总算平复了激动的心情,脸上飞了两抹红晕,抓着东方朔的胳膊害羞道:“相公,俺想你。”   东方朔总算得空看看这位妻子,长的不算差,大眼睛高鼻梁,只是这身子也跟眼睛似的,实在不适合小鸟依人,东方朔被她晃得头晕,连忙道:“我也想你。”   齐鲁女又蹭了他一会儿,转头指着俩呆滞的娃子,道:“蒲柳,辛苦,还不快来见见你爹爹!”   蒲柳长的苗条,倒真像是柳树一般,清清秀秀的一个男孩子。辛苦则完全像了他娘,矮矮胖胖的,却是很可爱。两个男孩慢腾腾的往东方朔这边走,小脸上都挂着茫然。齐鲁女等不及,直接过去揪着俩儿子的手臂拖到东方朔面前,大声道:“快些喊爹爹!”   东方蒲柳看了看面带微笑的东方朔,愣了一会儿后,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儿子蒲柳拜见爹爹。”   东方辛苦则皱着一张肉呼呼的脸,瞅着东方朔老一会儿,突然道:“我没有爹爹,有娘亲就够了。”   东方朔心里十分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将东方蒲柳自地上扶起来,揽进怀里慈爱的拍了拍后背,对正揪着东方辛苦耳朵骂的齐鲁女道:“娟儿,你别怪辛苦,是我许久未归家,孩子生疏不认我也是人之常情。”   齐鲁女道:“相公,可不能惯着这毛病。辛苦这娃子打小就不让俺省心,早该管教一番。”说着,又揪着东方辛苦的耳朵道,“辛苦,快叫爹爹。”   辛苦呲牙裂嘴,朝东方朔含糊叫一声:“爹。”   东方朔笑着从齐鲁女手里解救下辛苦,道:“辛苦,是爹爹不好,自小便不在你们身边教导。你埋怨爹,也是应该的。”虽然这不是他操作生出来的孩子,可是却仍负担着教育的责任,东方朔心里有愧疚,可是却没想好怎么办。他哥前几天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可是,让他跟齐鲁女再保持夫妻关系,真的比登天还难。   到底父子天性,一来一去俩小孩立刻便原谅了爹爹从小抛弃的行为,缠得他死紧,到哪儿都跟着。齐鲁女不无醋意道:“两个小白眼狼,养你们这么多年,到头来没个亲近的。”   东方朔正在喂辛苦吃糕点,闻言道:“呵呵,怎么会,生养之恩比天大,他们怎会冷落你。”   齐鲁女道:“行了行了,俺说不过你。相公,咱这就回家去吧,住在哥哥家里,怪麻烦的。”   东方擎笑着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只是你们夫妻俩许久未见,铁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哥哥就不留你们了。”说罢朝东方朔一眨眼,笑的十分暧昧。   东方朔虎躯一震,抬头复杂的看着面色红润的齐鲁女。   拿着行李,带着一干人告别东方擎,浩浩荡荡回了家。   齐鲁女开始见到桑青时,还悄悄拉过东方朔问这是不是他侍妾的,东方朔苦笑着说是杨得道的媳妇,她这才放心。桑青手脚麻利,与齐鲁女收拾家务,东方朔则拉着俩儿子,生炭炉。   齐鲁女道:“坏了,咱家没那么多房间,只有两个。”   杨得道连忙道:“奴才睡柴房便好了。”   东方朔道:“天寒地冻的哪能睡那个地方,你跟桑青一间屋子,我们一家四口挤挤,正好还暖和。”   东方辛苦继承了齐鲁女的大嗓门,嚷道:“我要跟爹睡在一起!”东方蒲柳抿着嘴,没说话,但把着东方朔的胳膊表明了坚决的立场。   齐鲁女也道:“回了家,就不是奴才奴婢,依相公的安排。”   杨得道搓着手,红着脸应了。   总算收拾好了,也临近傍晚,齐鲁女拿出自娘家带回来的食物,放灶上热了热,又炒了一盆菜,做了个豆腐汤。齐鲁女为东方朔烫了壶酒,东方朔跟她说了声谢谢,换来一个嗔怪的白眼。   杨得道碰碰东方朔,小声耳语道:“夫人很贤惠嘛!”   东方朔抿了一口酒,沉默着点点头。   就是这样才不好办,自己接受不了女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齐鲁女也不是嫣儿那般,她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可轻易送走的。   再怎么拖延时间细嚼慢咽的,一顿饭也吃完了,齐鲁女让桑青收拾碗筷,杨得道去烧水,自己则进了房间不知道捣鼓什么。   东方朔头皮发麻,只能对他俩儿子道:“蒲柳,辛苦,待会儿爹为你们沐浴,可好?”   蒲柳摇摇头,道:“孔孟之道,根在于孝。该是儿子伺候爹爹才是。”   东方朔摸摸蒲柳的头顶,赞赏道:“蒲柳果真孝顺。”   辛苦不甘落后,大声道:“我也要伺候爹爹!”   正巧齐鲁女进来,见父子三人说笑,问道:“什么伺候?”   辛苦抢着道:“我与哥哥伺候爹爹沐浴。”   齐鲁女当下难掩失望之色。   父子三人一同沐浴之后,感情更为深厚。两名小家伙完全不惧父亲威严,揪着东方朔的头发衣领笑嘻嘻的与他嬉闹。齐鲁女也换了衣服,只穿着白色里衣,红着脸对东方朔道:“相公,该就寝了。”   东方朔见炕上两床被子,两个被窝,便道:“我今晚与这俩小子一同睡。”蒲柳与辛苦自然应和。   齐鲁女终于爆发了,将枕头狠狠往旁边一摔,骂道:“俺早就看出来,你被京里头的狐媚子迷了心去,自你离家时俺便说,纳妾可以,但不能在你身超过一载,俺都问桑青了,你都四五年没纳妾,说,是不是在外头藏了人!”   东方朔拉了她一把,道:“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个成么。”   “俺不管,俺就要说!俺等了你五年,好容易你回家一趟,连同被都不肯,你让俺脸往哪搁?”   蒲柳与辛苦一脸懵懂,看看东方朔又看看齐鲁女,最后蒲柳道:“爹爹,要不,您跟娘亲一起?”   东方朔有苦说不说,也上来了倔脾气,披上外衣,道:“我去柴房!”   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齐鲁女在后头嚷道:“你走,走了就别回来!”   夜里很冷,柴房简陋,呼出的气体都像是能结冰,东方朔裹着外套,冻得直哆嗦。杨得道听着声音,拿了床棉被出来,俩男人于是盖着被子闲聊。杨得道道:“东方大人,您何苦为皇上守身?”   东方朔险些呛住,这跟刘彻有什么关系?还没等他说,杨得道又道:“奴才多嘴一句。真是为东方大人不值,想皇上美人环似,东方大人却只一人,委实不公平啊。”   东方朔叹口气:“这些我又何曾不知。只是,我还能去找谁,除了皇上,我又能爱谁?”   杨得道没得说了,他是很想说卫大人不错,可看着东方朔阴郁的脸色,又不好说出口。   杨得意捧着一碗羹汤,轻轻放到矮桌上,小声道:“皇上,该歇了。”   刘彻停了笔,揉了揉眉心,道:“什么时候了?”   “回皇上,近夜半了。”   刘彻伸了伸胳膊,端起桌上的汤喝了些,道:“那便歇了吧。”   杨得意道:“卫夫人在含光殿等着皇上。”   刘彻动作停了一会儿,道:“你去告诉子夫,朕今晚太累,改日再去。”   “诺。”杨得意一躬身,弯腰退了出去。   刘彻看着寝宫里明灭的烛火,突地叹了口气。   这人才走不久,怎地跟过了一世似的。   东方朔算是与齐鲁女冷战了,原以为自己可以想出个招来缓解一下,只是对于女人,东方朔从来都束手无策,于是只能收拾收拾东西,回到他哥家。   东方擎见东方朔,十分惊讶,原以为夫妻俩能亲热的焦不离孟,谁知才过一天又回来了。   东方朔有苦难言,他哥却自作聪明,以肩膀撞撞东方朔的,暧昧道:“京城里的女子太美,二子眼界高了吧。”   “哥您就别取笑我了。”东方朔叹气,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说。   他哥道:“男人有几人不好色,若哥哥有二子的本事,少不得也是要娶几个如花美眷的。”说罢,连忙转头,媳妇不在才继续挺直了腰板。   东方朔倚着墙,做颓废状,他哥见不大对劲,收了笑,伸手按住东方朔肩膀,道:“二子,到底怎么一回事,给哥说说?”   东方朔心里的苦涩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长安待不下去,在家里也十分艰难,不由眼眶一热,看着鬓已星星白的东方擎,低声道:“哥,我是个断袖。”   东方擎愣了一下,疑惑问道:“二子,断袖是什么?”   东方朔算命,夫夫修旧好   这人年纪大了也挺容易做些冲动的事情,在卫青家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骑马奔去皇宫。   临进门被守门的士兵拦下了,语气倒还恭敬,只是忒伤人:“东方……朔,你现在已是平民之身,不可自由出入皇宫。”   东方朔一愣,脑子霎时沉静了下来。是啊,他现在已非朝廷中人,非经传召,无法进去未央宫。   东方朔脸上堆笑:“那能劳烦兄弟进去通报一声么?”   那守门的道:“卑职位低,无法晋见天颜。”   东方朔只得骑上马回家,路上,狠狠地懊悔了一把,让你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下好了,连刘彻面都见不上,你改变个什么?   已近秋天,天气转凉,再过没几日,牢里的死刑犯就该处决了,东方朔在家着实清闲了几天。但他也不是一点事都没做,而是将自己所能记下的事情,历代改革的政策以及颁行的法律主要内容一一刻到竹简上。历史是需要反复记忆的东西,来西汉这么久,许多事情已经有些模糊,只剩些大事件还记着,为防止忘记,便都刻在竹简上,之后再小心锁起来。围观与参与是两种心态,时至今日,东方朔无法置身世外。   约莫刘彻气消,正要托人进宫时,牢里传来一个消息,王恢深感愧疚,在狱中自尽了。   东方朔震动不小,也有些内疚,虽说历史上王恢就是自尽的下场,可毕竟他的失职与自己有关。东方朔心里烦闷,差杨得道向太史公司马谈府上投了拜帖。   三日后登门拜访。   司马谈依旧一副精神矍铄样子,而司马迁却不见人在,问起才知他出游天下去了。东方朔莫名松了口气,对司马谈笑道:“东方朔自归长安,未曾登门拜访,实感愧疚,还望太史公不究。”   司马谈道:“东方老弟说哪里话,我怎会责怪于你。”说罢,又抚须笑道,“此次前来,怕是为了前大行令王恢一事吧。”   东方朔面露羞愧,道:“正是。”   “东方老弟不必介怀,王恢战时私自动作,以致匈奴察觉,马邑之战兵败,与你并无多大联系。”   东方朔道:“您也知我曾向皇上进言,致使王恢误以为我军藏有匈奴细作,于情于理,我都逃脱不了干系。”   司马谈笑:“该不是东方老弟你怕老朽在史书中记你个妖言惑主的罪名吧。”   东方朔脸面微红,连连道:“太史公向来秉笔直书,依史做纪,怎会如此写。”   “哈哈哈,知我者,东方老弟也。既如此,你有何可羞愧?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东方老弟不过是先行提醒皇上需做万全准备,反倒是大功一件呐!”   东方朔躬身做谢,面上终于轻松不少,司马谈站起身来,拍了拍东方朔的肩膀。忽而话锋一转,道,“依你之见,皇上下一步会如何做?”   司马谈视线犀利,竟似能看透他一般,东方朔却不动声色道:“我已阔别朝堂,猜测不出。”   司马谈也不继续追问,仿佛是随口说说的话,东方朔愈发觉得司马谈深不可测,喝了几口茶,便告辞了。   来找司马谈,不是怕他东方朔被写的恶了,而是求一个心安。王恢已死,剩下的补救,就全靠自己了。   下了一场秋雨,路上尽是潮湿,一夜西风,院子里积满落叶,东方朔与仆从一起打扫庭院,众人感慨不已。被罢免官职之后,自然也没了俸禄,虽只过去两个月,但家里已颇有些捉襟见肘。再加上桑青已经显怀,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弄的东方朔心里发愁,看着为数不多的米叹气。   杨得道凑过来道:“东方大人,皇上真不要你了?”   东方朔一拍他脑袋:“怎么说话的,什么要不要的?”   杨得道面上也有难处,道:“奴才不是这意思。只是家里钱粮渐少,若东方大人依旧赋闲在家,奴才为了桑青也只好出去做个伙计,补贴家用了。”   东方朔叹气,道:“我心里也发急,只是如今我连未央宫的门都进不了,如何晋见皇上?”   杨得道跟着叹了口气。抬头见桑青短了一盆衣裳出来浆洗,连忙奔过去拦下来,东方朔见了,脑子一转,突然有了个主意。   没过几日,长安街上突然出现个算命的,自称自在道人。头戴黑色方帽,穿着也颇为不伦不类,下巴粘了黑色锃亮胡须。右手处一根竹竿上绑着个白布帆,上书测字算命四个小篆,身前一张矮桌,上面有竹签刻刀铜钱等物。矮桌两侧也有字,说是算准才要钱,算不准可砸摊子。   长安城里头的人可算是找着稀奇玩意,纷纷过来围观,丹云子也不尴尬,上辈子这辈子都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依旧稳稳当当坐着。   只是来人虽多,坐下的却没一个,自在道人一使眼色,换了装的杨得道苦哈哈的坐在他对面。   随手刻了个字,自在道人也就是东方朔分析片刻便一一道来,甚至将来的事情也说了许多。杨得道早已经被东方朔说的愣住了,因为东方朔并未提他来长安的事情,只说了他小时候在临邛时候的事情,竟然八九不差。待他说完,连忙道:“道长神算,道长神算!”说罢,掏出钱来放到东方朔左手边的破碗里。   有了吃螃蟹的,自然大家就敢上了,于是没过几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长安街口有个神算,一天只算十二卦,卦卦奇准。   杨得道窝在一个酒肆屋檐下打瞌睡,东方朔依旧坐在街口给人算命。他们这几日下来倒是攒了不少钱,只是皇上没露面,还得日日坚持着。想到这里又打了个哈欠,嘴还没闭上,就见着扮成平民的皇上跟他哥站在东方朔面前。杨得道一下子瞪大眼睛,看着那边情况。   刘彻听杨得意说起的时候还颇不信,但杨得意信誓旦旦,便动了点心,随便遣了一名侍从找那自在道人算命,谁知那侍从回来复命时,竟像是变了一个人,目光如炬,脸上满是意气风发。刘彻奇了,问了才知竟然真是十分准,这下坐不住了,连忙带着杨得意改装出宫算命去也。   走到摊前,一眼便认出那自在道人是东方朔。   刘彻不知该是什么心情,杨得意也眼尖的认出是东方朔,张口便要喊,东方朔伸手抢断道:“施主若想算命,不妨坐下刻个字。”   刘彻见东方朔挤眉弄眼的样子,抿嘴一笑,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拿过竹简刻刀,刻了个“彘”。   东方朔捻着胡须,道:“雨住云散天放晴,气喘吁吁暑气蒸,风景原是这边好,广寒宫对水晶宫。施主年少时被人排挤,曾有性命之忧,故下端有两把匕首,待年长时掌握权势,则入蛟龙出海,天下大变,云蒸霞蔚。年老时也会因这番伟业而受牵绊,做些糊涂事情。”   刘彻认真听了,道:“那如何避免这些糊涂事情?”   “多听,用人才,信人。若能做到这三点,当无后顾之忧。”   刘彻还要再问,东方朔却笑着将手指放在口边,道:“命途一事需循序渐进,我也不宜过多泄露天机,若施主信我,何不将我接回您府上,为您慢慢叙来?”说罢,朝刘彻一眨左眼,疑似媚眼。   刘彻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道:“东方朔啊东方朔,真有你的,行,朕就接你回宫,看看你还能说出朵花来!”   东方朔连忙站起来,拍拍屁股,又朝屋檐下的杨得道招招手,收拾了东西。刘彻转身要走,衣袖却被拉住了,回头,见东方朔可怜巴巴道:“施主,我算的可准?”   刘彻惊疑的点点头。   东方朔伸出手来道:“那施主该付钱才是。”   刘彻气哼哼的一甩衣袖,重声道:“得意,付钱!”说罢,气呼呼走了。杨得道巴拉他哥的钱袋,直翻了个底朝天,杨得意一脸心疼,直说小道儿跟着东方朔学坏了。   大摇大摆的进了未央宫,直接进了刘彻寝宫,屏退左右,刘彻率先道:“你这是什么打扮,赶紧撤了!”   东方朔行礼道:“诺。”接着将胡子拉下来,摘下帽子,脱了外袍,这才又是那个清秀如竹的大才子。   刘彻道:“东方朔,朕从来不知,你竟会算命。”   东方朔道:“命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草民此举只是为了让皇上来见臣罢了。”   刘彻佯怒道:“你好大面子,还得让朕亲来见你。”   东方朔撇撇嘴,委屈道:“草民是想见皇上,可草民如今平民身份,无法进得未央宫。”   刘彻不爱听他一口一个草民,就道:“你好好说话,甚么草民!明明是你求朕罢免你的官职来着,如今怎么又千方百计寻朕见你?”   东方朔道:“先前是我一直没想明白,只一味认罪,却不懂戴罪立功,如今我便是向皇上表决心,请皇上明察。”   刘彻心里仍然有气,闭嘴不言,东方朔甚至刘彻这别扭性子,少不得又哄了一番。   俩人说着说着就抱在一起,毕竟也是俩月未见,解开了心结便再无距离。东方朔揽着刘彻,刚想继续,便听刘彻道:“东方朔,先前你说我年老时会做些糊涂事,可是真的?”   东方朔道:“我已经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事情,谁都无法预计。”   刘彻直视着东方朔,道:“可是我信,你东方朔说的话,我每一句都信。”   东方朔心里触动,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听刘彻继续道:“人总不能无一丝瑕疵,纵使天子亦是如此,我只希望,在我做错事时,你能在我身边,提醒我。”   “嗯。我会。”   刘彻这才笑了,像是春风回地,揽着东方朔,亲了下去。   东方朔到底没能复原职位,毕竟他被罢官后未能做出相应的功勋,但却以神算子的身份留在宫中,日日与刘彻探讨政事,一如之前。   此次北击匈奴虽然失败,但却向匈奴提了个醒,大汉已兵强马壮,大汉的天子胸怀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有些不顺当。唉   朝上风波起,东方欲显威   此次出兵,造成的损失并不严重。三十万兵马只折损千余人,粮草等物也还充盈。只是没等刘彻再次举兵北伐,黄河一带水患,将此事耽搁下了。   开始时原以为水患不严重,刘彻仅遣大司农率千人运送粮食赈灾,没过半月,却传来消息说,天降大雨,黄河于顿丘地方改道,淹没濮阳瓠子,刘彻于是连忙抽调十万军队,由公孙贺统领,赴黄河抗洪去了。   明明是春天,气候正好,刘彻却急的吃不好睡不好,这也连累了东方朔,每每在极为困顿的时候被刘彻拉起来秉烛夜谈。   住宫里十分不便利,因为他的双重身份,所以基本不能出偏殿的门,刘彻怕他身份泄露,特地换了一批侍女。   这可把东方朔闷坏了,几番向刘彻禀报,皆被无情镇压,东方朔这才意识到刘彻似乎在生自己的气,可思前想后又不知何时得罪了他,于是只能无聊的一边打哈欠一边看书。   卫子夫是个心细温婉的女人,见刘彻吃不下,便挖空心思做些看起来可口,吃起来舒爽的饭菜。刘彻与她并肩坐在一处,而东方朔可怜巴巴的躲在屋子里,真恨不能将卫子夫赶走。刘彻有了食欲,便要赏赐卫子夫。谁知卫子夫却道:“皇上食欲不振,子夫心里甚是着急,今番见皇上终于进食,子夫心里已是十分满足,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赐?”   刘彻侧头往内殿不经意瞟了一眼,仿佛能听见磨牙声,不禁抿嘴笑道:“子夫有功就该赏,你若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卫子夫垂下眼睑,看起来一派温婉,道:“子夫听闻皇上寝宫有位神算,一直好奇,若可以,也请为子夫算算命数。”   刘彻“哦”了一声,道:“那自在道人脾气大的很,朕可说了不算。”说罢,扬声朝里喊道,“自在道人,子夫想算上一卦,不知肯否?”   东方朔险些气歪了鼻子,他是听出了刘彻声音里的笑意。眼珠子转了几圈,计上心来,捏着嗓子道:“那就请卫夫人写上一字递进来,本道人且算上一算。”   卫子夫闻言,就想起身进去,却被刘彻拦下:“这道人平素极少见人,你写了由朕替你递进去。”   卫子夫称是,取了绢帛,写了一个“后”字。   刘彻拿着字进来,东方朔斜眼瞟他,刘彻笑的眼眯成条线,东方朔投向,拿过布来一看,心里当时就道,这卫子夫野心不小,后,皇后,皇天后土,但我岂能让你如意。   于是将刘彻撵了出去,捏着鼻子扬声道:“命中有子,半世荣华,兄弟子侄,皆为大器。卫夫人实在是有福之人。”虽说这话极好,但东方朔重念了半世荣华四个字,卫子夫果然抓住,问道:“不知道人可否告知,何为半世荣华?”   东方朔道:“凡事莫强求,强求必成空,卫夫人听本道人一句劝,不急功近利,不矫揉造作,则能保一生平安。”   卫子夫连忙看了刘彻一眼,点头道:“子夫受教了。”说罢,命人收拾了饭菜,对刘彻行礼道:“子夫先告退了。”急急忙忙走了。   刘彻走近内殿,问道:“你方才的话可是真的?”   东方朔也将眼睛笑眯成一条线,道:“若我说这些都是我胡乱说的,皇上可会生气?”   刘彻严肃道:“朕不是与你说笑。”   东方朔却不怕他,道:“我又不是神仙,怎可能预知后事?只是历代后宫女子皆是如此。皇上如今鲜少宠幸美人,承受恩泽之人仅有卫夫人,一次两次生女儿,早晚能生出儿子来。母凭子贵,再兼卫青霍去病领兵征战,战功赫赫,卫家显赫,这不是荣华是什么?但满则溢,就好比月总有圆缺,待卫夫人年老色衰,皇上不再宠她,富贵自会离她而去。”   刘彻听他侃侃而谈,十分有道理,而他也是一向讲道理的人。但宠幸后宫被他这么直白的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脸皮不禁红了红。   东方朔见状,叹口气,哀怨道:“可怜我一介男子之身,虽与皇上有情谊,却无法光明正大。无法做膳食给皇上吃,无法为皇上生育,亦不能在后宫居住,只能眼见着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夜夜笙歌……”   刘彻听的额头青筋蹦起,打断他的话,大声道:“朕何时夜夜笙歌!自从你住进宫里来之后,朕……朕从曾不亲近美人!”   “嘘——皇上,您这么大声音,是想让所有人都听见么?”东方朔笑着抱着刘彻,咬他耳朵。   刘彻耳朵极为敏感,轻轻一碰就能红的滴血,他想挣脱东方朔的束缚,却无奈不能用力伤了他,只能愤愤撇过头去,不看他。   东方朔道:“是我住这里碍着皇上了,既如此,还请皇上放我回家吧。”   “回家?你……”刘彻看着他,眼里惊疑不定。   东方朔道:“我一个大男人,既不是侍卫也不是宫人,住在宫里总是不方便,还是回家吧,皇上若是想我了,便去我府上,反正也是轻车熟路,嗯?”最后的尾音略带些诱哄,触到刘彻耳蜗,又是一阵身体轻颤。   刘彻咬牙点头,东方朔心里高兴地大呼,老子终于解放了。   虽然依旧赋闲在家,但东方朔临走时厚脸皮跟刘彻要了些钱,一家人吃穿不愁。再加上黄河水患已经平息,军队回朝,一切又步入正轨,只是,东方朔却隐隐觉得,这太平盛世之下,隐藏有许多暗流。   这就与丞相田蚡有关了。   众所周知,这田蚡实在是个妙人,人长得不高,五六尺,皮肤黑的掉地上就跟泥土融为一体,可就这么个人,妻妾的数量甚至比刘彻还多。这人一多,房子就不够使,再加上得防着妻妾之间不打仗,最起码得保证一人一栋别墅,所以他那点地产,全都盖房子也不够。   于是他就跟刘彻要地,刘彻当然不给他,当时还板着脸说:“你何不也把我的武库一齐取走呢?”被骂了一顿才收敛了一些。   可这几年下来,他少说又娶了十来个美人,房子实在装不下,就将算盘打向了魏其侯窦婴。   窦婴一党自从太皇太后死后,就一直很低调,上朝时能不出头就不出头,就算被问到,也是打太极,后来索性称病,十天半月不上朝,刘彻虽有心用他,奈何太后丞相那边交代不过去,因此就一直默认着。   田蚡听说窦婴在城南的田地特别肥沃,对此垂涎三尺,他就派门客藉福去给窦婴传话,想让窦婴把那些田地让给他。窦婴听了此话,心中十分怨愤,他对藉福说:“我如今是没有权势了,而且丞相又是个贵人,可是丞相怎么能以权势相压,硬夺人田地呢?”   藉福之前是窦婴的门客,后来见窦婴没落又投奔了田蚡,但对窦婴还是有些感情的,不想两人矛盾扩大。于是语重心长的劝道:“侯爷也知丞相大人如今炙手可热,他对那块土地势在必得,侯爷如今大不如从前,与丞相作对必然没有好下场,不如让给丞相,两人言和,皆大欢喜?”   窦婴被这话气的不轻,指派人将藉福赶出去。刚巧灌夫来拜谒窦婴,他一听是田蚡要夺窦婴的田地,十分恼火,又骂了藉福一顿。   藉福回去后并没有说他被赶回来,只是说:“窦婴如今年过半百,没有几年活头,不如等他去了再说。”田蚡觉得有理,暂且不提此事。   只是不久之后听闻实际上是窦婴和灌夫两人把藉福骂了一顿,根本不会给他田地。那人添枝加叶的学舌,使得田蚡怒气冲冲。他骂道:“窦婴这老儿竟一点不知感恩戴德。想当年,他儿子杀人犯法,是我田蚡从中斡旋才得以活命。我田蚡对待窦婴算是仁至义尽了。而我也曾待他如亲父一般,他竟一点也不感念!再说,这一丁点土地有何稀罕,窦婴不给我也就算了,可是关灌夫何事。他俩骂我门客,不是打我耳光么?那块地即便是送给我,我也不要了。”田蚡至此就有把灌夫置之死地的想法。   田蚡搜肠刮肚,处心积虑终于从灌夫家族中找到了把柄。田蚡马上给汉武帝写奏章,弹劾灌夫的家族在本乡横行不法,应当查办。刘彻觉得田蚡小题大作,就批复道:“这本是丞相分内的事情,丞相自己看着办理就是了,又何必问朕?”田蚡得了旨令便想逮捕灌夫及他的家族。   但灌夫也不是省油的灯,手里也掌握着田蚡大逆不道的证据。原来是淮南王刘安来长安时,田蚡攀附权贵,在刘安面前说了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诸如刘彻无子,若是哪天驾崩了,淮南王仁义闻名天下,必会登上皇位云云。本以为没人听见,谁知却被灌夫得知。   灌夫派人给田蚡透信,可把田蚡吓得不轻,连忙派人去灌夫那里讲和,灌夫不打算鱼死网破,于是俩人又和好了,只是田蚡忌惮着灌夫,一直想找机会再除去他。   田蚡着实蔫了好几个月,心中郁郁不快,成日喝酒淫乐,王太后见兄弟不思进取,召进宫来骂了一顿,又给他指了一门亲事,燕王的女儿。田蚡听闻燕王女儿天姿国色,一下子高兴起来,张灯结彩开始准备娶亲,王太后下诏吩咐诸侯、宗室和大臣们都到丞相府上去贺喜,东方朔虽然被罢免了官职,可王太后田蚡喜欢他,于是也送了份请帖来。   东方朔拈着这份喜帖,心里十分沉重,因为他知道,窦氏一族,就是由这次喜宴被灭族。   之前在资料上见时,只觉得这是必然,并没有太多感触。如今他在西汉,虽与窦婴交情不深,但他敬佩灌夫的果敢勇猛,窦婴的谦逊多才。再加上资料上刘彻在其中闭目塞听,不问青红皂白便斩杀灌夫,窦婴,令东方朔不能接受。   “人总不能无一丝瑕疵,纵使天子亦是如此,我只希望,在我做错事时,你能在我身边,提醒我。”是刘彻这句话令他触动极深,他不能让刘彻做错事,他的人,他得负责!   齐鲁女明察,琐碎二三事   东方朔也跟着傻了一下,这才想起现在同性恋还不叫断袖。   被这一问,东方朔又没了坦白的心情,于是掩饰道:“没事,我衣袖被娟儿扯断了。”   东方擎虽然心有疑惑,但毕竟不是个心思活泛的,被东方朔一打岔,就给糊弄了过去,改而道:“二子,虽说你当初与弟媳结亲时有些不快,但毕竟是夫妻,两个侄子也已成人,你还是得尽责任。”   东方朔抿着嘴唇,点头道:“哥,我知道。”   东方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既然如此,这就回去吧。省的邻里见了笑话。”   东方朔心里抗拒,却不得不回去。   沿着小县城的路,慢慢踱步,东方朔背着手,仿佛在看风景,又仿佛在沉思。难道天大地大,都无我容身之处么?东方朔不由苦笑出声。   渐渐出了城,沿着河岸走,此时已经开春,杨柳抽芽,虽有严寒,春意却至。   就这么在外头待了一上午,想了许多,之前的,现在的,更多的是与刘彻在一起的日子。他想,如果当初就当作不爱就好了,没有那么多情不自禁,也就不会有这之后的伤情。   直至肩膀酸疼,才蓦然惊醒。东方朔摸着当初受伤的位置,自言自语道:“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不讨回来,真不合算呐。”   “爹。”东方朔背后突地想起蒲柳的声音。他回过头,看着半大的蒲柳清秀的眉眼,与自己十分相像,却是十分老实乖巧,不由笑道:“嗯,何事?”   东方蒲柳道:“娘让我出来喊爹回去用午饭。”   东方朔略有惊讶,问道:“你娘,不气了?”   东方蒲柳皱了皱眉,有些迷茫:“什么气?爹惹娘生气了?”   “……嗯。”东方朔应了声,又低声道,“算了,我回去道歉。逃避又能避到哪里去。”想罢站直身子,略活动下筋骨,牵着东方蒲柳的手,道:“我们回家吧。”   东方蒲柳被他牵着手,略有些局促,红着脸点头道:“嗯。”   父子俩回了家,就见到杨得道朝他使眼色,东方朔显然跟他没默契,完全没看懂说的啥。进了屋就看见齐鲁女正在端菜,脸色十分平静,见到,竟还说了句:“相公,回来啦。”弄的东方朔好一阵受宠若惊。   东方朔脸皮厚,当着人面也能说歉意的话。他走到齐鲁女身边,道:“娟儿,昨夜里是我不对,这里给你道歉了。”   齐鲁女道:“桑青都与俺细说了,用完饭再问你。”   东方朔摸不着头脑,转头看了看桑青,却见她也是一脸鬼灵精怪,不由摇头,这对活宝夫妻。   辛苦端着碗,跑到东方朔身旁跪坐下,又给东方朔夹了菜,问道:“爹爹昨晚上怎地去柴房睡了。那地方很冷,娘以前罚我也不让我去柴房的。”   东方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齐鲁女一竖眉,道:“食不言,再说话端去柴房吃!”   辛苦朝东方朔吐了吐舌头,东方朔笑着刮了一下他鼻子。   用罢了饭,打发杨得道夫妻俩看着俩孩子,齐鲁女拉着东方朔去了卧房。   齐鲁女坐在炕上,东方朔站在地上,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齐鲁女道:“当初你去长安时,俺是怎么跟你说的?”   东方朔略思索一会儿,道:“可以娶美人,但留在身边不得超过一年。”   齐鲁女道:“你是如何做的?”   东方朔不回答了。   齐鲁女也不逼问,褪去那层咋呼,倒也颇为沉稳一个女人。尽管说话依旧带着乡音,却是很令人动容了。“桑青与俺说,你去长安五年,身边侍妾只一个容嫣儿,后头也打发嫁人了。其实俺一直都觉得,你变化很多,打从昨夜起,便瞧出不对劲。之前你性喜美人,衷爱床第之欢,与我也曾……”说到此处,齐鲁女也略有面红,但仍继续道,“原以为小别胜新婚,哪料到你宁愿睡柴房也不与俺同衾而眠。相公,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是怎么想法?嫌我难看,想写休书一封,打发我回家?”   一番话说的东方朔也是无言以对,确实,之前的东方朔花心多情,喜欢美人,但他不一样,他虽是有了他的记忆,但依旧成为不了他,天性禀赋里的东西无法改变分毫。   于是,一向能言善辩的东方朔只能道:“你这都说到哪去了,我怎会休你?”   齐鲁女道:“你若真将俺当做妻子,便同俺说。”   东方朔看着齐鲁女,并不美丽,圆润的脸,以及似乎是大智若愚的眼神,他心里翻腾了许久,终于道:“我与当今圣上有些异样情愫。”   齐鲁女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可是并没有惊呼出声,也没有目露鄙夷,只是愣了一会儿才道:“你,与皇上?龙阳之癖?”   东方朔点点头。   齐鲁女掐了自己大腿一下,仍是有些不敢置信:“你不是最喜美人么?”接着又道,“是不是皇上逼迫你……”   “怎么会,皇上身边美人环绕,怎会逼迫我这貌不惊人的。”东方朔自嘲了一句,又道,“是我对不起你在先,但确实无法再与你,与你……你想怎么罚我都成。”   齐鲁女哼一声,道:“你都是皇上的人了,俺敢么。”   东方朔只有苦笑,心里揪起来,却不后悔坦白。毕竟这件事早晚要摊开说,他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平原老家,这样太不负责任。所以,昨夜尽管争吵了,却没起意离开,而是躲到他哥家里,想办法解决问题。   齐鲁女思索了一会儿,道:“俺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这事先瞒着蒲柳与辛苦,免得知道了胡思乱想。他们俩眼见着该启蒙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别教坏他俩。若是你那皇上舍不得你,召你回去,你便早早起程回长安,我们娘仨没你也能过活。”   东方朔苦笑着点头,心里酸涩,道:“我知道。”   齐鲁女长舒了一口气,往后一仰,道:“俺累了,你先出去。”   东方朔沉默着走了出去,轻轻关了房门,也跟着舒了口气。坦白之后,也不觉轻松多少,但总归不那么压人了。   院子里杨得道正跟着辛苦玩闹,而蒲柳则拿着一片竹简,蹲在地上用树枝刻画。东方朔走到蒲柳身边,也跟着蹲下,道:“蒲柳拿的什么?”   “回爹,是《礼记》。”说完扬起小脸看东方朔表情,咬着嘴唇,迟疑道,“爹,蒲柳未经过您允许便私拿您的书简,您生气么?”   东方朔笑着摸摸他脑袋,道:“怎么会,我儿这般好学,我欣慰还来不及。”   蒲柳咧开嘴笑,道:“爹真好。”   东方朔没回答,看地上蒲柳字迹,到底是年幼,又未请先生来教,写的歪歪曲曲,不大好看。东方朔握住蒲柳的手,一边写字一边解释《礼记》中每句话的意思,毕竟是做老师的,又教过霍去病,故而教起蒲柳,十分有经验。   没过多久,一篇便学完了。蒲柳的字虽然不算好看,但比起之前已经好上许多。东方朔拍拍手,赞赏道:“蒲柳很聪明。”   蒲柳脸红了一下,小声道:“多谢爹夸奖。蒲柳长大之后想成为爹这样的才子,去京城做官,为百姓谋福。”   “好孩子。”东方朔拍拍蒲柳的肩膀,扶着他站起来,揉了揉腿,对着仍在院子里大呼小叫的辛苦道:“辛苦,你不累么,看看你哥哥,已经识字了,你会点什么?”   辛苦被他一问,傻眼了,圆润的小脸也皱了起来,跑到东方朔跟前,拉着他衣袖撒娇道:“爹,辛苦还小嘛。”   东方朔点了他一下,道:“还小?我看着可不小了。从明天起,每日与你哥哥一起学习半日。”   辛苦抡起小拳头,砸在东方朔身上,道:“爹,我不要学嘛。”   东方朔故意板脸道:“好啊,你这小崽子,连爹都敢打,知不知百善孝为先?本来还想宽限几日,如今看来,不学不行了!”   辛苦哭丧着脸,可怜兮兮道:“爹,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东方朔笑着眯起眼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明日清晨,先晨练一炷香时间,之后诵读《诗经》。”   小县城地方偏远,外来人也不多,故而消息十分闭塞。东方朔活在这一片天地里,倒也逍遥自在,只是每每看见齐鲁女操劳模样,便心生一股没缘由的愧疚,她虽不美丽,却是个难得的有智慧的女人,东方朔是十分欣赏她的。只是齐鲁女一直不说如何处理这事,东方朔也只能拖着。   开春之后小麦已经返青,有些该种的作物也要开始翻地种植了。东方朔不用人说,自觉扛着锄头下了地。东方擎与他家的地连在一起,互相帮忙倒也不累。   尽管如此,东方朔还是腰酸背疼了好几天,在炕上趴着,让蒲柳站在他腰上踩。可能胖胖的辛苦觉得很好玩,也想上来,东方朔连忙让蒲柳下来,一翻身,道:“辛苦,爹让你哥哥踩就好,你人小踩着不舒服。”   单纯的辛苦被糊弄过去,东方朔重新躺好,眯着眼享受。   齐鲁女坐在炕的另一边,突然道:“相公,你何时学会做农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这么久没更,实在是出了意外……放假这么久,一点复习资料没看,被家父骂了,于是老老实实复习。再者写文还是得藏着掖着,被知道写耽美,我可就得挂了:)姑娘们见谅。   刘彻遇刺了,东方朔回京   东方朔正享受着小蒲柳的服务,冷不丁被一问,第一反应就是又什么地方不对了?东方朔转头看着齐鲁女,齐鲁女却没看他,又以略为落寞的语气道:“这人呐,总是会变的。”   东方朔挥手让蒲柳下来,坐起来,不知该如何接话。   “天晚了,歇了吧。”齐鲁女说完,便脱了衣服,往被子里一躺,转身面向墙壁。   东方朔哄着俩孩子也脱了衣服,搂着较胖的辛苦也躺下了。   自那日坦白之后,俩人就成了这种状况,齐鲁女自己睡,东方朔跟俩儿子一起睡。蒲柳与辛苦自然是极乐见的,因为爹温和慈爱,没有架子,与只会大声嚷嚷的娘十分不同。   东方朔算了算日子,一晃竟然过去了四个月,也不知长安那位如何。   身处长安的刘彻自然有些忙,开春之后,万事都需商计裁定,匈奴那边因为之前屯兵,较少来犯,一时边境安定许多。春季易旱,刘彻便让大司农早早备下粮食,若有旱情来报,便调运粮食到旱区。如此忙碌着,倒是没多少空闲思念东方朔。只是在自己独睡的夜晚,就会觉得感慨。也常会想,他东方朔究竟有什么能耐,竟让自己付出如此之多。   他身为一个帝王,又为何不能同时拥有许多?   刘彻想不通,东方朔为何会离开。现今这世道,龙阳之癖者不少,家里有妻子儿女,外边有同性相交知己,原本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情。怎么到东方朔那里,就成了比十恶之罪还要不可饶恕的事情。   只是想起那人一身深色衣物,站在自己面前,说他不是圣人,只想与心爱之人心心相印,白首不分离,说他的爱里容不下沙子……   “怪人。”刘彻抿了抿嘴角,吐出这个词。   杨得意端来酒,刘彻对月而饮,状似不经意问道:“还是没回音?”   杨得意躬身道:“回皇上,没有。”   刘彻叹口气,望向外面,自言自语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杨得意也叹息,东方大人哟,您还是快回来吧,不然皇上可真就相思而瘦了。   夏五月,刘彻得一女,赦天下。   消息传到厌次县,便是六月底了,正是炎热的时候,人们恨不能天天泡在凉水里头。东方朔见到百姓们奔走相告,听着刘彻的名号,竟觉得恍如隔世。又得了一个闺女,你该很失望吧。东方朔不知怎么个心理,竟然想说这句话。   “爷,该回家了。”杨得道拉了东方朔一把。   东方朔见杨得道着急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还怕我想不开?”   杨得道被点破心思,挠着头道:“我这还不是怕您又伤心么!”   “我不伤心。”东方朔回道,“都这么久过去,纵使再怎么伤心,也是无用。”说着,拿起农具,跟杨得道往回走。   路上,东方朔问他:“小道儿,你哥哥杨得意远在京城,你就不想念他么?”   杨得道道:“是有些想,但我兄弟二人打小就没在一块住,也谈不上多亲厚,还不如跟着您呢。”   东方朔道:“是啊,没在一起,就不亲了。”   回了家,果见齐鲁女与桑青做好了饭。过了这么久,他与齐鲁女关系略有缓和,而她对他也没之前那般冷漠,偶尔也说笑几声。东方朔渐渐也没了那么大内疚。但与齐鲁女睡一间屋子总归不大好,再加上蒲柳与辛苦渐大了,也不好与他娘睡一炕,便寻了晴朗天气,找了县里的瓦匠一起又盖了间屋子,搬过去睡。对此,齐鲁女只是让东方朔仔细点,别被蒲柳问出什么来。   蒲柳这孩子聪明的紧,学习速度很快,半年时间便学会了四书。东方朔知道刘彻迟早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便有意让蒲柳学习儒家文化,连带着自己也学会许多。之前也曾问过蒲柳的志向,这小子想当官,东方朔想,虽然自己不想再回去长安,但是不能阻碍孩子的志向。于是便四处寻书,供蒲柳学习。   辛苦就让人头疼许多,这小子太好动,不爱学习,不舍得打,偶尔骂两句还会扮鬼脸回嘴。东方朔只能拿起剑,教他剑法。   东方朔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持续很久,却不想许多事还是按照历史的顺序发生了。   这天东方朔正给蒲柳布置了写字的任务,然后去院子教辛苦基本功,冷不防有人敲门。   东方朔开了门,见到一个许久未见的人。   “得意公公,许久不见。”东方朔愣了一下,随即寒暄问好。   杨得意满面尘霜,见着东方朔,拉着就往外拖:“东方大人哟,您倒是好兴致,还与奴婢客套,可皇上等不及喽!”   东方朔把着门板,不让他拖自己,皱眉道:“得意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杨得意回头见东方朔不动弹,皱着一张脸,道:“东方大人,您真是一去不复回,是把皇上忘在脑后头了吧。”   东方朔看了看左右,对杨得意道:“得意公公,先进来说话吧。”   杨得意叹口气,松开手,跟着他进去了。   齐鲁女端了盆水出来,见到杨得意,愣了一下,问道:“相公,这位是?”   东方朔道:“皇上身边的得意公公。”   齐鲁女看了东方朔一眼,走到他跟前,小声说:“要跪下行礼么?”   “呃,不用。问个好就行。”   齐鲁女泼了水,对杨得意笑道:“得意公公大驾光临,俺家也没什么好招待的,若不嫌弃,喝碗茶吧。”   杨得意摇摇手,道:“不必麻烦了。我此次来是为了请东方大人回长安,不作停留。”   “是这样啊。”齐鲁女看着东方朔,道:“相公,你要回去长安了?俺去给你收拾行装。”   东方朔拦住齐鲁女,道:“我不回去,你先别着急。”   齐鲁女道:“回去吧,说不定有什么要紧事。”   杨得意上前道:“还是夫人明理。东方大人,赶紧收拾行装,这就走吧。”   东方朔道:“我何时说要回去了?”   杨得意惊讶道:“您都半年没回朝了,按例该免去官职啦!”   东方朔道:“那就免吧。”   杨得意急了:“东方大人,您就一点不念着皇上的好?皇上……你可知皇上出事了!”   “出事?”东方朔心里乱了一下,很快便镇定下来,道:“他在宫里头,能出何事?”   杨得意状似十分为难,纠结了一会儿破釜沉舟似的说道:“皇上遇刺了!”   “什么?!”东方朔果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是这样!”有了先头的勇气,杨得意说的顺畅了,“皇上在您走后几个月,一直专心朝政,不分昼夜。奴婢见了,着实心疼不已。后来皇上病了一次,御医诊断说是操劳过度,心思忧虑所致。奴婢要来寻您回去,皇上却说既然放了您走,便不会强求您回来。后来皇上病好了,便要去打猎,奴婢自然跟着,皇上心情不好,挥鞭越跑越快,御林军跟不上,谁知,就出现了刺客!”   东方朔顾不得齐鲁女在场,抓着杨得意胳膊焦急的问:“皇上如何了?受伤了么?”   杨得意被他抓的疼,双目含泪道:“是,奴婢等人赶到时,皇上,皇上已经受伤了……神志不清,嘴里喊着东方大人的名字,奴婢不敢再耽搁,立刻骑马来找您,也不知皇上,皇上现今如何了。”说罢,往地上一坐,呜呜哭了起来。   东方朔伸着手,呆滞了片刻,突然冲进屋子里,胡乱卷起衣服往箱子里塞,齐鲁女跟着进来,道:“相公,冷静些。”   东方朔手发颤,声音也颤:“对不起。我得回去看看。”   齐鲁女把着他的手臂,道:“去吧,你先去看看得意公公。我来帮你收拾。”   东方朔出了一身的汗,拉着同样一脑门汗的杨得意道:“得意,你告诉我,皇上都伤到哪儿了?”若是伤的不是要害,应该养几天就好了。   杨得意睁着泪眼朦胧的眼睛,道:“胸口,伤到胸口了。”   东方朔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也有一道疤,是刘彻留下的。   他是真的不打算回长安了,他在那里找不到归属感,也格格不入。但是刘彻遇刺,据杨得意说的,极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他就不能不回去了。毕竟是自己真心实意爱过的人,纵使曾心伤,也不能不去见一面。   只是心烦意乱的东方朔忘记了,他刘彻可是活了七十岁。   齐鲁女拿着包袱出来,又打发蒲柳辛苦出去找杨得道夫妻。道:“相公,你这就回去吧。待过两年,蒲柳辛苦长大了,勿要忘了回来接他们去京城。”   东方朔接过包袱,点点头,道:“我知道。”   没过多久杨得道跟桑青便回来了,没多做解释,几人就启程了,东方朔心里着急,便同杨得意与两名换了行头的御林军先走。桑青不堪颠簸,便与杨得道走得慢些。   东方朔骑在马上,顾不得汗流浃背,顾不得大腿内侧磨得疼得厉害,只一心快些赶赴京城,好见上刘彻一面。   东方朔回京,刘彻患热病   只是越临近京城,东方朔越觉得奇怪,若是刘彻真的遇刺,怎地所到之处依旧是一片太平,没有任何慌乱?东方朔也曾以为是因为古代消息不灵通,但都过去这么久,不该一点消息也无。看着身旁频频擦汗的杨得意,东方朔决定试探一下。   “得意,皇上……真的遇刺了?”东方朔端起碗喝水,突然问了一句。   杨得意冷不丁呛了一下,接着就道:“是,是遇刺了。”   东方朔俯身上前,对上杨得意的脸,笑道:“得意,你若是说谎话,可是犯了谋逆之罪啊。”   杨得意又想抬衣袖擦汗,但东方朔的脸就在眼前,若有举动反倒是心虚,于是干巴巴笑了声,道:“咳,是谋逆,谋逆。”   东方朔突然站起身来,皱眉怒道:“得意,我敬重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一直对你信任有加。没想到你为骗我回长安,竟说下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你可知罪!”   杨得意“哗”的一声倒在地上,又就势爬到东方朔身边,道:“东方大人,您别怪罪,实在是皇上思念你甚深,奴婢这才自作主张……”   东方朔听了这话,一瞬间竟有些失落,原来只是杨得意一个人的主意,刘彻没参与。呵,也是,他一个皇帝,每天殚精竭虑,处理国事,哪有时间玩这种游戏。   东方朔道:“我可以当做没听见。得意,你我就在此分道扬镳吧。”说罢,自怀里摸了四铢钱,扔给愣在一旁的茶店老板,牵了马要走。   “东方大人,已经到了此处,再回去的话,恐多麻烦吧。”背后突然传来杨得意不寻常的声音。   东方朔回头,见杨得意已经站了起来,脸上也不在萎懦。东方朔道:“得意公公有何见解。”   杨得意使了个颜色,两名御林军便一左一右上来,把住他的手臂。   “你这是什么意思?”东方朔真觉得有些生气了。   “东方大人,奴婢也不想这样伤和气。只是奴婢打小便伺候皇上,自然一切都为了皇上。”杨得意见东方朔还是面露不愉,便继续道,“不瞒东方大人,皇上那晚喝醉酒,便念叨要奴婢请你回去,奴婢不忍见皇上受相思之苦,便私自出宫来寻大人。……皇上却未派人来追。皇上的意思东方大人该明白了吧。”   东方朔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杨得意劝道:“东方大人,您别这么拧。皇上对您如何,您心里头清楚。”   “你以为就凭他们两个,能拦住我么?”东方朔突然说了一句。   杨得意狡黠一笑,道:“我知道东方大人一手好剑法,但两位御林军也非等闲之辈,东方大人手里无剑,胜算可不大。”   东方朔一直自诩是个文明人,遇事不喜欢动粗,可遇到的人,个个都爱来这套。刘彻拿剑戳他胸口,他手下也用暴力逼自己回长安。东方朔不由觉得好笑,难道真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使自己屈服么?   东方朔略侧头,道:“那就请二位兄弟别留情了。”说罢肩臂一拧要挣脱,竟似不要双臂了似的。御林军到底不敢伤人,一楞神间便让东方朔逃脱了出去。御林军见杨得意眼色,便一拱手,道:“东方大人,得罪了。”   东方朔抚掌而笑,道:“许久不曾活动筋骨,还怕生了锈,今天倒要好好磨磨。”说罢,快步奔到一旁捡了一块粗木——自方才便瞧见了,不然也不敢这么信心满满。   御林军也拔了刀,与他迎战一处,东方朔多用巧劲,尽管身材高大,但灵活异常。三人斗在一处,倒是没毁坏茶店,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杨得意大喊:“东方大人,您停手吧,可别真伤着了,皇上该拿奴婢问罪了!”喊完就见御林军挥刀要砍他后背,顿时“啊”的一声叫出来,“东方大人,小心后面!”   东方朔被这一嗓子喊的险些岔了气,连忙躲开。心里苦笑,你到底想不想捉我。   打了一会儿,东方朔气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杨得意趁机又喊:“东方大人,快别打了,不然刚才的茶可就白喝喽!”   东方朔被他弄得更没力气,再加上天气炎热,里衣早已湿透了,无奈停手,道:“算了,我随你回去便是。”   杨得意这才笑道:“东方大人,那事不宜迟,咱这就动身吧。”   东方朔深呼吸一下,平缓略紊乱的心跳,道:“好。”   又骑马颠簸了几日,日落前看见了长安城,东方朔停了马,抬头看这古朴而又威严的城门。百姓次第进出,两旁有笔直站立的士兵……一切那么熟悉,却如此遥远。   杨得意回头道:“东方大人,别看了,快进城吧,不然可就晚喽!”   东方朔收回目光,点点头,随着杨得意进了城。   先回了在长安的大中大夫府,杨得意回宫,倒是留下了两名御林军。   东方朔道:“我既然答应回来,便不会再走。”   杨得意笑着道:“奴婢还不是怕东方大人府上人手不够,伺候不周嘛。”   东方朔道:“还是得意公公考虑周全。二位兄弟,劳烦将在下的行李搬进屋内。”二位御林军兄弟一言不发搬起东西往里走。   杨得意道:“奴婢这就回宫了,东方大人,回见。”   东方朔朝他摆摆手,道:“回见。”   府里留下的下人见东方朔突然回来,兴奋了一阵子,管事遣人挨家通知原先的仆人,十有八九都回来了。东方朔洗了澡,换上新衣服,拎了一壶酒,在外边晾头发。   今儿月亮很圆,按汉朝历法却是六月二十七,东方朔喝了一口酒,叹了口气。纵使回来了,又能怎样呢?   等了许久,也没见人来,韩管事走到东方朔跟前,道:“东方大人,夜深了。”   “嗯?嗯,嗯好,也该睡了。老韩你也去睡吧。”东方朔站起来,头发虽然没全干,但差不多了。   “不是,奴才想问下,大门可以关了吧。”   “关吧。”东方朔说完后,走回了寝室。   彻儿,我以为你会来,不需要说软话,也不要你道歉,只是来一次,让我知道你现在对我的想法,这样之后见面就会少些尴尬,我也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一个人热闹久了,真的无法适应孤寂。东方朔承认,在厌次种田的日子很美好,安宁平静,没有烦忧,更不必纠结与刘彻之间的感情,只是自己终究不是适合平淡日子的人,在朝堂上的机智善辩,与人交谈来往,才是真正的他。   带着满腹心事睡下,想着明天走访一些人,应该不会太难过。   刘彻这几天被气糊涂了,军臣匈奴又派了使者来和亲,说是爱慕汉朝女子聪慧秀美,再求一位公主,这对于刘彻来说不啻于给了他一耳光。他自然要点兵出征,但朝上又炒作一团,以御史大夫韩安国过半数都支持和亲,剩下宰相田蚡虽说支持出兵,但他毫无治兵经验,说的话压根不顶事。朝堂上置气,再兼国事繁忙,天气炎热,很不幸的患了热病。   杨得意回宫的时候还挺真挺得意,但见着卫夫人领着一队宫女端着什么朝刘彻寝宫里去,追上去,才知刘彻病了。杨得意连忙跟进去伺候。   卫子夫伺候刘彻喝了药,又以绢帛替他擦汗,刘彻眯着眼,见着卫子夫,便叫了声:“子夫。”   卫子夫点头,道:“皇上还有哪里觉得不适?”   刘彻摆摆手:“无事。你先退下吧。御医说这热病会传染,免得过给你。”   卫子夫道:“皇上一日不好,子夫怎能放下心。子夫就在这里陪着皇上。”   刘彻一转眼看到一旁的杨得意,思转了一下,道:“你刚诞下阳石,身子还虚弱,可不能病了。”   卫子夫抓着刘彻的手,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妾。”   刘彻挥挥手,似乎是累了,闭上了眼。   卫子夫起身,对杨得意低声道:“你随我出来。”   杨得意看了眼刘彻,刘彻却没看他,只能道:“诺。”   卫子夫道:“得意公公,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杨得意道:“回卫夫人,奴婢受皇上差遣,去了蜀地。”   “蜀地?”卫子夫重复了一遍,笑道,“得意公公辛苦了。你是皇上身边最机灵的,小心伺候着。皇上这几日时好时坏,委实令人忧虑。”   “诺。奴婢必定会照顾好皇上的。”   进了寝宫,刘彻依然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杨得意试探叫了声:“皇上?”   刘彻微微睁开眼睛,道:“得意,你刚才去哪儿了?”   “卫夫人喊奴婢出去问话。”   “哦,他……回来了么?”   杨得意顿时兴奋道:“回来了!”   刘彻没看他表情,只喃喃道:“若真是有心回来,又何必让人去请。东方朔啊……”   千古之帝王,竟为我而泣   第二日一早,东方朔便醒了过来,看着熟悉的床帐,心里有片刻的恍然。   吃罢早饭,东方朔牵了马,奔去卫青家里。要说回来长安,最想见到的还是卫青霍去病。   到了卫府,上前叩门,没几下便有人应声。见是东方朔,好大惊讶,连忙将他请进来。   东方朔问道:“卫青与去病可在府上?”   那人答道:“卫大人好几天未回府,只有去病少爷在。”   东方朔点头,示意明白。   走到中庭,霍去病正在练武,半年多没见,他又长个了,好像也瘦了些,脸蛋没那么圆润。东方朔喊一声:“去病!”   霍去病停下手,转头见是东方朔,顿时眉开眼笑,炮弹似的向他冲过来:“干爹,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去病与你舅舅这些日子过的可好?”东方朔抱住霍去病,笑眯眯的问。   霍去病抱着他的腰,点点头:“甚好,就是想念干爹。”   东方朔拍拍他脑袋,道:“我也想念你们。”   霍去病拉着东方朔进了屋,又给他倒了水,这才道:“干爹,舅舅有好几日没回来,兴许要打仗了。”   东方朔看着霍去病一副小大人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笑道:“怎么说?”   “匈奴单于派使者入长安和亲,皇上久未回复,几日罢朝,却令舅舅加紧练兵,整装待发,这不是要打仗是什么?”说着,霍去病的小脸上还涌现出向往,一副恨不能也披甲上阵神情。   东方朔道:“去病分析的不错。火候也是到了,皇上雄才伟志,此次必定要出兵。”   “干爹也这么想?”霍去病跳下椅子,跑到东方朔身边,拉着他的手道,“到那时,舅舅为将军,干爹为监军,我为副将,咱们三个杀他匈奴个片甲不留!”   东方朔忍俊不禁:“你才几岁,皇上怎可能同意!”   霍去病垮了脸,哭丧着脸道:“可是我想去嘛!”   东方朔抱他进怀里,道:“去病长大后可是个了不得的将军,现在还小,不急。”   霍去病沮丧的点点头,转而问道:“干爹怎地才回长安,去病有好几晚都梦见过你。”   “呵,这不是回来了。”   “那干爹还会再走么?”   东方朔闻言一愣,轻轻叹道:“我也不知。”   霍去病不懂,仰起的脸上满是疑问。   东方朔只是摸着他脑袋,不再说话。   许久没见面,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东方朔笑着与霍去病说起蒲柳辛苦,还惹得小家伙一阵醋意,生怕东方朔不再宠他。不过霍去病到底长大了,稍微琢磨下便想明白东方朔逗他玩,顿时又是一阵闹腾。   在卫府吃了中饭,与霍去病嬉闹了一会儿,东方朔心里有事,也颇有些破釜沉舟的悲壮。便对霍去病道:“去病,干爹先进宫一趟,回来再陪你。”   霍去病看他脸色,聪明的点头不问原因。   东方朔便回家换了朝服,骑马进宫。   自己进宫次数不少,主动的时候却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刘彻遣杨得意来宣。此次过了半年再进宫,心境有了改变,遇事得解决。再加上东方朔还想着做官,也还想着见证西汉的历史变迁,这或许是源自自己学历史的执着。若真是与皇帝交恶,那自己回来长安,还有何意义。   在等候通报的时候,东方朔想了许多,想着见到刘彻后如何说话,他不能否认心里还爱慕着这位年轻的帝王,毕竟这也有宿命的缘故,但是他绝对无法忍受刘彻身边美人环绕,虽然他能理解。东方朔叹息一声,等来了杨得意。   杨得意见到东方朔,便满脸焦急道:“东方大人哟,您可算来了。奴婢若不是离不开,早过去请您了。”   东方朔奇怪,问道:“怎么回事?”   “您还不知道?皇上得了热病,许久都不见好。这会儿刚睡下,不然奴婢哪里能来接你。”   “热病?怎么会?”东方朔心里一惊,顿时想起霍去病说刘彻许久未上朝的话来。   “御医说皇上这是心思焦虑,积劳成疾,平日里表现不出,一旦染了病便是一齐迸发,必需得悉心调养。”   “那皇上现在如何了?”   杨得意叹口气,道:“瘦削了不少。奴婢见了,实在眼酸。”说罢,又责怪说道,“若不是东方大人执意离开长安,皇上怎会心思焦虑。”   东方朔听他说,脸上挂不住,低声道:“难道我就不心思焦虑么。”   到了寝宫,杨得意将他领进外殿,道:“皇上睡不大多久,东方大人您先在这里候着。”   东方朔点点头,道:“你进去伺候吧。”   杨得意便掀开门帘,进去了。   此时正值夏季,天气炎热,刘彻果然没睡多久。杨得意盏茶功夫便出来,轻声叫道:“东方大人,皇上要见您。”   东方朔便起身随他进了内殿。   刘彻躺在床上,果然消瘦了不少,嘴皮也有些白寮,看着十分憔悴,只是双眼依旧炯炯有神。   东方朔上前行礼:“东方朔参见皇上。”   刘彻低声道:“免礼。”说罢对杨得意一摆手。杨得意行礼倒退着出去了。   “站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刘彻见他站那么远,忍不住笑着说道。   东方朔走到刘彻床边,依然不说话。   刘彻无奈的笑:“怎地这般生疏了。你不愿意与我说话?”   东方朔对刘彻的感情十分复杂,既有君主臣子见的仰敬,也有情人之间的爱慕,更有决裂后的苦痛,几种滋味夹杂在一起,令他脸上泛起苦笑:“臣不敢。”   刘彻将手伸出金丝被外,拉着东方朔垂下来的手,东方朔没躲开,可也没应和,刘彻道:“你去了这么久,过的可顺心?家里一切都还好么?”   东方朔心里震动,刘彻这是怎么回事,怎地突然变得这么体贴?他狐疑的看着刘彻,而刘彻却是拉着他坐下,将手臂平放到被子上,道:“东方朔,我很高兴。”   刘彻的手依旧是从前那般,手背的皮肤光滑而有韧性,虎口处有些薄茧,东方朔握着,总会产生一种执子之手的错觉。刘彻见东方朔一直不说话,便道:“东方朔,你果真不愿意再与我说话?”   “皇上,您……”怎么还能当一切没发生过,没事人似的。东方朔   “朕?怎么了?”   东方朔抽出手,起身跪地道:“臣东方朔归家半年有余,今已回长安,必当重新为皇上分忧解劳,不敢有一丝懈怠。望皇上保重龙体,早日康复,召令臣等,谋策社稷。”   东方朔低着头,有好一会儿没听见刘彻的话,正当他以为刘彻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头顶上传来刘彻无奈而又压抑的话:“东方朔,朕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可有……可有朕?”   “……有。”   “好。”刘彻极轻叹息一声,道:“朕对你如何?”   “推心置腹,引为知己。”东方朔说的是实话,刘彻真的是将他当成知己。   “如此尚不负朕心。东方朔,朕贵为天子,天下皆为朕所有,若朕真的用强,你以为你可以随便离京?”刘彻到底是病了,说话有些慢,但依旧坚定,“你曾与朕谈过平等,朕倒要问问你,你何曾做到平等?朕甘愿居于你身下,为你枉顾孝道,几番触怒皇祖母与母后。……朕何曾为谁这般付出。”   东方朔心里也是酸涩一片,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刚要抬头,便听见刘彻一声短喝:“低下头,不准看朕!东方朔,你敢抗旨!”刘彻见东方朔执意抬头,便立刻转过脸去,但东方朔还是看清了刘彻眼角的泪。   千古帝王,竟为我而泣。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东方朔依旧跪在地上,手却不听使唤的抚上了刘彻的眼角,有点湿,这般烫人。   “彻儿,我又何曾想弄到如今地步。我胸无大志向,只想晴天白日,谈笑鸿儒客;夜暗月明,三两杯中酒。谁知缘分弄人,竟让我与大汉的天子相恋。一面与他交颈而欢,一面看他左拥右抱。您是天子,后宫佳丽三千本是寻常。只是彻儿,我与他人不同,我无法忍受这些。我也曾反思感喟过,若是当初我固守君臣之礼,不越雷池该多好。”   刘彻略平复了情绪,瞪着眼睛道:“反思?你东方朔若是后悔妄想撇清干系,朕绝不容许!”   东方朔道:“既是做过之事,我就绝不反悔。只是如今这情境,皇上倒是说说,该如何办?”   刘彻看似是累了,闭上眼睛,道:“容朕再想想,但朕绝不负你,可好?”   “嗯。”   刘彻没说让他走,东方朔也没主动提出离开。喂他喝了些水之后,俩男人无可避免的又谈起了国事。刘彻道:“东方朔,匈奴欲和亲之事,你可曾听闻?”   东方朔道:“我初回长安,于朝政之事,还未了解。”   刘彻点头,道:“匈奴人性.虐残暴,贪得无厌。和亲只是一时之计,必将留下祸患,朕已决心不再忍。只是朝堂之上主和亲之臣不在少数,朕有心点将出兵,但能领兵之人却少。朕属意韩安国,可他就是不愿意打仗,朕召见他几次,皆说匈奴强悍,不可攻破,气得朕恨不能罢了他的官职!”   东方朔道:“韩大夫思虑缜密,主和必有缘由。但我同意皇上之见,匈奴必须得破。”   刘彻闻言大喜,道:“朕就知道你与朕是一心,前几日王恢送上一份奏折,说是攻打匈奴的奇招,朕觉得甚是可行。奏折放在案桌上,你且去看看。”   东方朔应声去了外殿,将竹简拿了进来,展开看完,顿时觉得熟悉。斩杀马邑囚犯以充官员,引诱单于军队入城,设伏路中,一举歼灭……东方朔霍然想起,马邑之战,可不就是那场领兵出去观光旅游的战役么。   “皇上,此计微臣觉得不妥。”东方朔其实心里挺矛盾,他已经将大汉朝当成了自己的国家,无法置身事外,因此必然希望出师大捷。但他同时又是位穿越人士,参与历史的改变,刺激与风险并存。东方朔还是挺害怕自己改变历史太多,天上降下一个雷,将自己的小命咔嚓掉。因此,只能斟酌着说,务求平衡。   刘彻果然有些不乐意,道:“那你倒是说说,有何好计谋?”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祝美女们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以话点灌夫,扼杀一场祸   到了娶亲这日,东方朔早早便起了身,桑青身子不便,所以东方朔没让她伺候,也没再找侍女,毕竟他现在还赋闲在家,没闲钱再找人伺候自己。穿衣梳洗,用罢早餐,略准备了会儿,便带上小道儿,带着礼物,出门了。   出了门看见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东方朔想着田蚡的事情,不由得一阵嫌恶,他素来厌烦这类人,仗着权势,便娶一屋子美人,今番他定要好好地“恭喜”他。   丞相馆舍与他家离得较远,到的时候已是宾客满座,田蚡穿着黑色镶红边喜服,戴着头冠,活像只黑乌鸦。   东方朔下得马来,举手作揖道:“恭喜丞相新婚大喜,区区贺礼,还望笑纳。”说着,便让小道儿将礼物呈上。   田蚡一见他,立刻笑逐颜开:“哎呀,原来是东方老弟,你来便罢,带什么贺礼,太见外了。”话虽这么说,可早有眼尖的下人接过去,小跑步放到门后一堆贺礼之上。   “丞相大人风流倜傥,新夫人亦是艳冠长安,实在是令朔羡慕的紧。”   田蚡道:“既如此,我馆舍里的美人,东方老弟若看中了,今日便可带回家,享受一番。”说罢挑挑眼角,笑容十分猥琐。   “朔哪里敢惦记丞相大人的美眷,她们可是个个都对丞相大人忠贞的紧呐。”东方朔说着便凑近田蚡耳边,小声说,“朔那里有些养身的方子,丞相大人若是需要,尽管派人来取。”   田蚡乐的合不拢嘴,点头忙不迭道:“一定一定,东方老弟实乃本相之知己。”   东方朔心里憋笑,你这般纵欲,身子早就被掏空了,若是没好药养,活不过五十。   俩人又寒暄了一会儿,田蚡便派人领他进去。   东方朔一进去,便瞧见窦婴与灌夫俩人坐在一处,安安静静的十分不惹人注意。东方朔叹口气,令那仆从退下,自己朝窦婴走去。   “东方朔拜见侯爷,灌将军。”   窦婴站起来回礼,道:“东方先生。”灌夫素来喜欢结交江湖义士,直爽痛快之人。东方朔文武双全,为人又不苛板,灌夫自然也喜欢他,站起来,一抱拳,道:“东方先生。”   东方朔笑道:“东方朔如今一介草民,如何担当得起先生二字。”   窦婴年过半百,保养得却好,鲜少有白发。他闻言笑道:“东方此言差矣,长安城里谁人不知东方你才气横溢,有辅佐之才。纵使如今罢免官职,他日必定也会重回朝堂。”   “那就借侯爷吉言了。不知朔可否与侯爷坐在一处?”   窦婴一愣,随即笑道:“请。”   三人坐定,东方朔向灌夫敬酒道:“朔一直以来十分敬佩灌将军果敢勇猛。当然七国之乱,灌将军只带十数人便敢冲到吴军营地之中,斩杀数十日,虽身有重创,仍请命再次带兵杀敌。今日朔便敬你一杯。”   灌夫摆摆手,道:“莫跟我说这些虚的,老子带兵杀敌图的就是个痛快,哪有那么多道道儿在里头。喝酒便喝酒,不需要祝酒词。”   东方朔被他噎了一下,也不恼,灌夫就这样的人,直来直去,若是他跟你客套,才是有问题。倒是窦婴推了他一把,让他注意着些。灌夫却满不在乎一笑,道:“东方先生,我尊称你一声先生,是将你当做自己人。你在朝堂上的事情,侯爷都曾与我谈过,我实在是敬佩你,只希望哪天得空与我切磋一下武艺,我也好见识见识东方一剑的实力。”说罢哈哈大笑,仰头一饮而尽。   东方朔亦是一口干了,俩人对视一眼,笑得爽快。东方朔又替他满上,道:“灌将军……”   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叫甚么灌将军,叫我灌夫便好。我如今也只是个闲职,不配叫将军。”   东方朔笑道:“呵呵,那灌夫也该称我为曼倩才是,我又不教书,不配叫先生。”   俩人又是笑了一阵,干了酒。   东方朔道:“灌夫,你是拿我当自己人,那我也与你说句体己话。你可曾听过一句儿谣?”说罢,以筷箸击打盘壁,轻声唱:“颍水清清,灌氏安宁;颍水浑浊,灌氏灭族。”   窦婴一听,便立刻正襟危坐,显然是听过。灌夫也皱眉道:“我自然听过,只是那颖水是流动的活水,怎可能浑浊?”   东方朔沉声道:“灌夫,事到如今你还不与我坦诚么?前几日丞相与你如何交恶,又如何归为旧好,我都清楚,如今特地来劝你,你竟如此隐瞒,还说什么将我当成自己人!”   灌夫也是个急脾气的,最受不住别人说他,嚷声回骂:“东方朔,你这是甚么意思?老子……”话未说完便被窦婴拉了一把,顿时愤愤的,转过头不理人。窦婴道:“东方先生,你且不要与灌夫计较,他便是这样的人,直来直去的,若有何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东方朔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也是一阵窝火,可是窦婴诚恳道歉,也不好发作,只是道:“灌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本家在颍川横行乡里,丞相已抓住此把柄向皇上禀报过,皇上也是令他自行处置。你与丞相素来不合,小心再生罅隙。”说到此处,又加了一句,“你自己出事不要紧,连累了侯爷,你万死也莫辞!”   灌夫转回头看他,鼻孔喷粗气,瞪着铜铃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窦婴无暇管他,低声问东方朔:“东方先生,皇上对我窦氏如何看法?”   东方朔不能透露太多,只是道:“侯爷想必自己也清楚,若真发生冲突,您保不住他。”说罢瞅了灌夫一眼,惹来一记怒视。   窦婴点点头,目光略带颓然,却依旧坚定。到底是久经朝堂,须臾便换了脸色。   东方朔算是完成了阶段性任务,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又过了一会儿,人总算是全部来齐。田蚡举杯向来宾道:“今日是本相大喜之日,各位尽兴饮酒享用美食,本相先敬诸位一杯。”   在座的宾客,皆站立起来,恭敬喝了酒。   美酒佳肴,美人环伺,众人都放得开,只有东方朔这一桌好像不大和谐。灌夫因为气愤东方朔说话不留情面,闷声喝酒。东方朔见了,就道:“灌夫可是嫌我的话逆耳?”   灌夫道:“不是。”   东方朔叹口气,按住他手腕,不让他再喝,道:“灌夫,莫要再喝,我向你道歉还不成?”   灌夫愣了,东方朔竟向他道歉?   东方朔向窦婴看了一眼,低声朝窦婴道:“侯爷,灌夫可是有个毛病,一喝酒就爱骂人?”窦婴霎时一震,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东方朔朝他点头。   窦婴便把着他手臂,道:“灌夫,你虽是千杯不醉,只是如今在丞相馆舍,还是收敛一些好。”   灌夫最听窦婴的话,便对他道:“好,等回去再喝个痛快。”   喝了一会儿,田蚡便起身挨个敬酒,没个被敬酒的,都离开座位,趴在地上饮酒,以示恭敬。东方朔看了看自个儿身上的新衣裳,心道,待会儿我也得趴么?   稍倾田蚡便来到他们这一桌,他已是喝了不少酒,黑面皮透着红,活像是刷漆不匀的漆器,东方朔忍着笑,离开座位作势要往地上趴。田蚡不负所望的拦着他,道:“东方老弟不必行礼,你我为知己,呵呵,怎能让知己行礼!来,干!”   东方朔说了祝福的话,与他饮了酒。灌夫突然冷哼一声。   田蚡要敬窦婴灌夫喝酒,窦婴起身行礼,灌夫却坐着不动弹,被窦婴踹了一脚,不情不愿起身喝了酒。   东方朔眼尖的看着田蚡已面露不快。东方朔看着不成器的灌夫,真想凑他一顿。   轮到窦婴向众人敬酒,仅有他旧识站了起来,其余人皆是屁股挪了一寸便算作看见了他,窦婴沉稳,也谦逊,一一敬了酒。   灌夫自然憋不住气,东方朔却劝道:“灌夫,你将侯爷看做什么人?”   灌夫道:“家父!”   东方朔心道,果然如此,两人相见恨晚,情同父子。他又道:“你对于权势又是如何看待?”   灌夫又要炸,东方朔连忙安抚道:“我知你不重权势,但这权势却是一个如何说话的凭证!你现在骂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可你也看见了,侯爷他依然笑着敬酒,这是忍辱负重。如今这朝政,你想必清楚,侯爷能够忍耐,你如何不能为了他忍耐?借着醉酒骂人撒风儿,让侯爷替你收拾乱摊子,你灌夫就这点本事?还是说你当初的智猛难不成只是虚名?”   东方朔说话没留情面,他已预料到灌夫的反应,被他敲醒或者就此爆发。两种情况他都做了准备,必要的时候以武力镇压,毕竟身后小道儿可是抱着剑的。   灌夫却是沉默了,一口饮尽杯中酒,重重将酒杯砸到桌子上,朝东方朔直直跪了下去:“曼倩,不,东方先生,灌夫谢东方先生指点!”   东方朔放下心,看着敬完酒回来的窦婴,点头道:“你去敬酒吧,记住,忍一时之辱,待他日东山再起,才令别人跪道相迎!”   灌夫去了,窦婴对东方朔道:“多谢东方先生了。”   东方朔却道:“呵,我也只是为了皇上。”   窦婴没能明白过来,问道:“皇上?”   东方朔微笑道:“朔其实也有私心,帮了侯爷,维护一朝安宁,不就是为了皇上么。”   窦婴了然,道:“东方先生对皇上之心,老夫深以为敬,有东方先生这样的人在朝上辅佐皇上,我大汉必定会愈加繁盛。我也就放心离去了。”   “离去?侯爷此话是说……”   “不错,灌夫这性子,实在不适合待在长安,恰逢我也年老,此次之后,我便向皇上乞骸,允我还乡。”   东方朔目瞪口呆,心道,我的乖乖,这历史真他妈的神奇。   这厢灌夫敬了酒,虽也是一片无视,其中他的晚辈临汝侯灌贤更是与程不识交头接耳,完全不理会他。灌夫深吸了几口气,大声道:“灌夫敬临汝侯灌贤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一仰头,喝了个干净。灌贤见灌夫竟似换了个人似的,突然站起来,道:“好,晚辈也敬灌将军一杯!”   窦婴远远看着,点头捻须而笑,而东方朔也笑,自己总算做了件好事。   接下来,就要去跟刘彻谈话了,毕竟乞骸得七十岁才行,窦婴刚过五十,告老还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改动了……但愿不会看着别扭。   东方朔提醒,点将攻匈奴   东方朔略思索,道:“皇上,这计谋倒是好计谋,只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倘若这计划不慎泄露,为匈奴获悉,良策不定反过来祸害己方。”   刘彻道:“你这是何意?”   东方朔道:“皇上,如今王恢这计谋,有几人知晓?”   刘彻道:“除朕,你、王恢与那献策的聂壹,尚无他人。东方朔,你的意思是,这计谋若是知晓的人多了,容易为匈奴所知?”到底与他有默契,立刻便觉察出问题来。   “不错,匈奴人素来疑心甚重,若是路上截获汉军,获悉计划,则必不能取胜。”   刘彻道:“不错,若是人人皆知,匈奴必然也能知晓。”   东方朔点头,他就提醒这点就够了,剩下的,刘彻完全能处理周全。   刘彻一个姿势躺在床上久了,也许是有些累,可身上没力气,又不好开口,只是自己忍耐着,脸色苍白,额头也挂了汗。细心如东方朔,如何发现不了。憋着笑,东方朔放下手中竹简,凑近刘彻,问道:“皇上,您可是要如厕?”   “……”刘彻瞪着东方朔,试图将他唬住,只是他忘了自己此刻仰躺着,因为生病的缘故皮肤苍白细腻,这样一瞪虽有些气势,却不足以唬住人,东方朔见他倔强,摇头失笑。   帮助刘彻翻了个身,又用绢帛帮他拭汗,刘彻一直闭着眼,脸上有些晕红。待东方朔做完这些,刘彻便道:“朕要歇息,你先下去。”   东方朔道:“如此,臣便告退了。”   “等等。”刘彻叫住他,道,“东方朔,再等朕些时日。”   东方朔看着刘彻晶亮的眼睛,点头道:“好。”   出了宫才见日头西移,天色渐暗,东方朔骑马走在路上,不免又是一阵感怀。他是想一人独占刘彻,可他同时也是教历史的,知道帝王若无子嗣,皇位必然不稳当。匈奴尚未攻破,藩王势力犹存,朝政之上不服刘彻的,也大有人在,若只为了儿女情长,而耽误了家国大事,那才是千古罪人。   与历史长河相比,他东方朔不过一个小小的浪花而已。   爱情也并非生命的全部,虽需尽力争取,然若求而不得,则也不必抱憾。   尽管心里有些难受,但他知刘彻心里有自己,也算是安慰。   刘彻,若助你坐拥天下四海升平,子嗣孝顺可堪大任,你可否还我情有独钟?   东方朔正式复职,刘彻的病也见好。前夜落了场雨,总算是不那么闷热,匈奴使者的气焰愈发高涨,刘彻已下定决心,也遣人通知他,今日早朝便要一揭分晓。   路上竟碰巧遇见了御史大夫韩安国的车架,他朝自己招呼,东方朔于是下马登上了他的车架。   韩安国好似对东方朔印象不错,敬佩他有才能,故而先笑道:“东方老弟复职,真是可喜可贺。我一直未能有空闲登门,还请见谅。”   “韩大人说哪里话,该是下官登门造访才是。”东方朔连忙谦让。   韩安国笑道:“你我算是师出同门,何须如此客气。若不嫌弃,称呼一声兄长如何?”捻须而笑,倒是一派博爱。   东方朔还真不大了解韩安国这人。照理说他是极有才能的,不然刘彻也不会让他担任御史大夫这一要职。只是韩安国在未曾发迹时,曾以钱财贿赂过田蚡,只是田蚡收了东西不办事,两人才生出龃龉,待韩安国当上御史大夫,两人甚是不对付。   这次和亲一事,韩安国主和,田蚡主战,两人争吵良久,直吵得面红耳赤,就差动手了。只是明眼人皆能看出刘彻是铁了心要打匈奴,所以韩安国此举,是在拉拢他了?   东方朔脑子里迅速转了一圈,低眉笑道:“韩大人高居御史大夫,统领百官,位尊职高,下官不敢高攀。”   韩安国碰了个软钉子,可也不恼,自顾自老弟的叫:“东方老弟,依你之见,皇上今日早朝,可会回绝匈奴求亲?”   东方朔心里暗道,你倒是直接,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打了个太极:“韩大人何必如此心急,早朝时自然见分晓。”   韩安国不理他,继续道:“我也知皇上雄才伟略,有意攻打匈奴,但匈奴铁骑实力强盛,非我汉军能档。昔日高祖皇帝被困白登山,匈奴围得滴水不漏,高祖皇帝断粮七日,回来之后都不曾有怨恨之心,反而派使臣与匈奴结亲,至此边疆安定。再者,孝文皇帝虽曾举兵攻打匈奴,然重兵北上,朝堂空虚,引得济北王刘兴居发兵袭击荥阳,以期谋权篡位,孝文皇帝只能匆忙收兵,无功而返。后又恢复和亲,老弟,非我愿见匈奴屡犯边疆,实乃我朝国力未盛,匈奴路远,外兵不可久出啊。”   这话虽有些道理,只是东方朔纵使不知晓历史也要反问了:“那依韩大人之见,朝廷要见边疆百姓安危于不顾了?”   韩安国额上霎时见了汗,迭声道:“我并无此意,并无此意。只是此事来日方长,需得小心计算。”   东方朔呵呵而笑,道:“韩大人之意,下官明白,然皇上登基数载,国力已十分强盛,我汉朝虽不擅骑射,兵力却是不弱,再者我朝人才济济,由大将领兵,何愁不胜。韩大人的顾虑也是十分有理,还请在朝上多多提醒皇上。”   此话一出,韩安国顿时知道东方朔主战了,而他自己也有动摇,毕竟他只是一介臣子,无法干涉皇上的决议。   到了宫门口,二人下了车,东方朔略慢他一步,韩安国面色凝重,倒是不再和颜悦色。   领了笏牌,稍作歇息,东方朔依旧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司马相如进来,一眼便瞧见他,顿时面上露喜,几步跨过来,执起他手道:“兄长,一别数月,相如甚是思念。”   东方朔笑道:“为兄也颇为想念贤弟。”   司马相如道:“不知兄长家里如何,嫂夫人可好,两个子侄可曾开始读书?”   东方朔一一答了,这时有太监来通知早朝。   跪拜之后,刘彻道了句平身,文武分站两旁,皆低头直视脚面。刘彻不等所忠喊那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自己先开口:“众卿家,我朝与匈奴和亲尚不足一载,便不顾协定,屡次犯我边疆,今匈奴又遣人来和亲,朕深感愤怒,相信众卿家心有戚焉。朕已决心出兵,众卿家可有异议?”   田蚡首先出列,许久不见,田蚡仍是一副干瘦模样,穿着深色官服,宛如一只黑乌鸦。他行礼道:“皇上圣明,匈奴欺人太甚,早该发兵,臣愿领兵请战。”   此话一出,朝中顿时有嗤笑声,刘彻也有些憋不住,嘴角直抽。田蚡十分尴尬,脸上黑里泛红。刘彻为他解围道:“爱卿身为丞相,责任重大,须在朕身边辅佐,领兵一事,还是交由他人吧。”   田蚡连忙踩着台阶下来:“是是是,臣确实一时忘情。”说罢,连忙退了回去。   这是韩安国依旧出列道:“回皇上,臣以为不妥,如今出兵,非最佳时机。”   刘彻早知他主和,也不恼,道:“韩爱卿的顾虑,朕已知悉。匈奴固然强盛,我大汉也并非无人,不堪一击。若是无他缘由,朕依旧出兵。”   韩安国知道劝说无用,又没能拉拢到东方朔,再说下去也只是徒惹刘彻不快。因此只草草说几处需注意的地方,也就退下去了。   朝上一时平静下来,东方朔站在中间位置,看着刘彻面带威严,做最后的总结与动员。虽然没他的戏份,但是心满意足。   刘彻声音低沉,回荡在朝殿上:“擢韩安国为护军将军,李广为骁骑将军,公孙贺为轻车将军,王恢为将屯将军,太中大夫李息为材官将军,统领兵三十万,十日后出征!”   李广在云中未归,故只有三人上前领命。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祝我军旗开得胜,大破匈奴!”田蚡又跳出来戴高帽。众臣早已习惯他这溜须拍马的功夫,跟着他一起朝刘彻跪拜。   刘彻站起身,放声大笑,道:“好,朕就等着爱卿凯旋!”   下了朝,东方朔被杨得意叫住,其他三人由所忠通知,四人到了宣室,刘彻已经等在那里。摘了头冠,依旧不减威仪,只是露出一张年轻英俊的脸来。   刘彻道:“朕知道爱卿心里有疑问,但制敌之计知道的人愈少愈好。王爱卿,此计是由你想出,便细说与几位爱卿听听。”   王恢长的很不错,身高马大,比东方朔还高一些,浓眉大眼,十分勇猛。但他却没有一般武将莽撞,反而十分谦逊。他行礼道:“臣不敢居功,此乃马邑一名土豪,名聂壹告知于臣,臣觉得可行,故而禀告给皇上。”   刘彻摆手道:“无论是由何人想出,你都当大功,不必废言,说。”   “诺。”王恢再行一礼,道,“匈奴虽累犯边疆,但一直与大汉和亲,故而不会怀疑我们突然发兵。若是能将匈奴主力引诱进来,以精兵伏击,一定能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韩安国道:“如何引诱?”   “匈奴地处沙漠,缺衣少食,故而一直扰我北郡。由聂壹收买一些匈奴人,与之交易货物,取得军臣单于信任。之后由聂壹向军臣单于假意献计,让自己的手下混在马邑城里,杀掉城里的官吏,拿下马邑。到时军臣单于贪图财物,必定上当。我军便设伏在路中,只要匈奴派大军来到,便突然发难,一举歼灭!”   韩安国心思活泛,立刻便领会了,补充道:“那官吏可由死刑囚犯充当。”   刘彻道:“不错。军臣所领之兵必定为精锐,韩安国,便由你统一指挥,李广,公孙贺,王恢兵分三路,袭击敌后运输辎重。记住,切不可走漏计划,令军臣提前获悉!”   韩安国三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刘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有内贼?但见着刘彻不预备解释,便各自暗暗提防,务必不出差错。   几人告退之后,东方朔终于舒了口气,我已经婉转提醒,要是再失败,可真就叫天意了。   刘彻走上前,握住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东方朔,抱我。”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家里亲戚多,实在没时间……初八大概就走完了:)   祭祖兼发兵,卫青略失落   东方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刘彻是向他求欢?   东方朔不敢动作,非他不想,只是时间地点不对,白日宣淫,不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刘彻见他没动作,有些急促,不及细想,便伸手抱住东方朔的臂膀,死死的抱住他,沉声道:“东方朔,你看见没有,我要让匈奴知道,犯我天威者,虽远必诛!”   东方朔身体一震,慢慢回抱住他,胳膊搭在刘彻精壮的身躯上,道:“是,匈奴终将被灭,我大汉一统天下。”   刘彻平复了心情,站在东方朔面前,年轻的脸上飞扬着壮志得酬的喜悦,这样的刘彻十分耀眼,令人不自觉为之着迷膜拜。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打仗的惯例。但这次情况不同,是诱敌,明面上依旧与匈奴联姻,维持表面和平。故而不宜大张旗鼓,于是匈奴使者回去后,运输粮草的军队提前三日出发,一路上也尽可能低调。   终于到了发兵这天,长安城外宗庙前,刘彻身着通天冠服,一身黑色龙袍,头戴王冠,鎏白腰带,赤红裙身,站立高台之上,目光如炬。身后为祭祖摆设。古人打仗比较迷信,需要先祭祖,求得先祖保佑,故而这一仪式十分隆重。   待鼓声一停,刘彻双手交叠,对天而拜,朗声道:“汉五世皇帝刘彻,今日来拜,先祖在上,明察善断,匈奴扰我边疆,杀我子民,为天所不容,今刘彻发兵,欲攻打匈奴,求先祖庇佑,我汉军旗开得胜!”说罢,由庙祝送上三只香,刘彻转身三叩首之后,再由庙祝将香插到香炉之中。   又有人端来一酹清酒,刘彻又与三位将军喝了,说些鼓励得胜的话。东方朔站得远,没怎么听清楚。事实上,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三十万将士整齐排列,皆手持长戟,身披铠甲,目不斜视。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轻浮,甚至没有一丝的表情。但东方朔就是能感受到,那躯体里包含着什么样的忠君爱国,上阵杀敌的热血激情。长满厚茧的手上握住他们熟悉的武器,他们满载着全族百姓的期望,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刘彻做完最后的鼓励,所有人跪下,朝他叩首,东方朔自然也不例外,对面卫青的拳头握的死紧,按在地上像是生了根。东方朔见了,心里叹息一声。   这一次,没有卫青上场,之前刘彻让其日夜训练,卫青以为有机会一展雄风,可是,刘彻却没有让他去。   刘彻是个全才,他甚至用兵一日需养兵千日,他一手训练的军队,时候尚短,未成气候,所以这一次,他没有用。   军队开始缓慢行进,老百姓夹道送行,东方朔目送他们远去,心里道:千万别让军臣识破计谋,三十万人组团漠北一游啊。   卫青穿着也是十分正式,虽没有铠甲披身,但绝没有人敢小瞧他。多日的操练让他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有着慑人的光芒。他拉了拉东方朔,只是喊了声:“大哥。”   东方朔看见他眼里的渴望,安抚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可知十年方成一剑,若要名震天下,必须得学会忍耐。君子厚积而薄发,于你也是一样。”   卫青把着他的手臂,漆黑的眼瞳里满是坚定,他点头道:“大哥,我知。”   兄弟之间不需多言,四字便能表露。   东方朔笑着吟了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卫青抿嘴一笑。   正这时,突然有人自背后小声叫了句:“东方大人。”   回头见是杨得意,不需想便知是刘彻要找。卫青道:“你随他去吧,我寻回去病便回家。大哥若得空,便到卫府来吧。”   东方朔与他才得相见,原想好好聊聊,谁知刘彻一刻也离不了人,不由心里气闷,见卫青这么说,便道:“好,我下午去看你。”说着,跟着杨得意走了。   霍去病挤出人群总算到了卫青身边,却也只瞧见东方朔一片衣角,一会儿便没入人群之中,看着卫青略有怅然的模样,仰着脑袋叫了声:“舅舅。”   卫青收回视线,摸摸霍去病的头,道:“回家吧。”   刘彻并未回未央宫,而是去了建章宫,如今天气炎热,建章宫地处东南,多有凉风,刘彻自病好后便一直待在这里。   东方朔进去时,刘彻已经换上轻便衣衫,正跪坐在矮桌后,而桌上放了酒,略有些慵散,像一只享乐的豹子,东方朔方觉得他亲近许多。方才在高台上,刘彻一人接受万民朝拜,着实令东方朔感到自卑。那时候的刘彻,不是会迷茫问他性向的小皇帝,也不是曾泪流的彻儿,更不是仰躺在他身下,轻声低哼的情人。他是一个伟大帝国的帝王,生来坐拥天下。他与他之间相差太大,虽然东方朔一直刻意忽略,但这之后将会不间断的提醒他。若是细究起来,他东方朔根本没资格要求刘彻为他守身守情。   刘彻见他傻站着,便笑道:“东方朔,怎么傻站在那?”   东方朔恍若惊醒,俯身行礼道:“臣东方朔……”   “行了,私下里不必如此多礼。”刘彻笑着打断他,心情看起来很好,对他招招手,道,“过来,陪朕坐一会儿。”   东方朔顺从的坐到刘彻对面。刘彻伸手端起两个杯子,递给他一个,两人便一同喝了酒。   刘彻没说话,东方朔先开口道:“不知皇上找臣来所为何事?”   刘彻笑道:“怎么,没事便不能叫你来?”   “皇上何必故意说反话,臣自然随叫随到的。”东方朔失笑。   刘彻敛了笑,道:“东方朔,朕心里颇有些不踏实。”   东方朔道:“这话从何讲起?”   刘彻略疑惑的皱眉,道:“朕也不知,须臾间心里沉闷。呵,算了,不说这个。朕方才瞧见你与卫青一起,他心里该怨恨朕吧。”   “怎会。”东方朔摇头道,“卫青深明大义,必然能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   刘彻手放到矮桌上,缓慢敲击,道:“确实,卫青毕竟年轻,又无治兵经验,此次直面匈奴单于,丝毫不能有差池。”   东方朔点头称是。   两人又说了会儿朝中事,一壶酒见了底,只是两人皆算是千杯不醉,这点酒还不足以让他们迷失神志,不自觉做些什么事。只是刘彻憋不出了,他本身就是性.欲极强的人,自他患了热病,从未与卫子夫或美人同床,如今喝点酒助兴,又有发兵喜事在前,刘彻的手不老实的爬上了东方朔的衣襟。   东方朔也是憋了大半年,甚至连手.淫都很少有,刘彻这一暗示,自然天雷勾动地火。   刘彻朝外边喊了一嗓子,杨得意领命回应,两个男人便进了后面寝宫,滚到一处去了。   情事过后,刘彻躺在东方朔身侧,东方朔抚摸着他的背脊,刘彻颤动一下,下腹又有些蠢蠢欲动。东方朔也觉得一次似乎不大够,于是亲一下刘彻嘴角,算是回应。   东方朔陪刘彻用了午饭,便回家了,预备睡一觉然后去看看卫青。   远远在门口便瞧见自己家挺热闹,原来是杨得道与桑青回来了。杨得道眼尖,一眼便瞧见他,迎上来道:“大人,我们回来了。”   东方朔下了马,笑道:“回来就好,这几日没你们在身边,颇觉得不习惯。”   杨得道嘿嘿而笑,又拉过一旁面带羞涩的桑青,大声道:“东方大人,桑青有喜了!”   桑青一巴掌拍在杨得道脑门上,红着脸道:“小声点。”   东方朔傻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道:“恭喜恭喜,小道儿也要当爹了。别站在门口了,先收拾东西回家。”说着接过桑青手里的东西,道,“既然有喜了就该多注意些,别劳累着。”   桑青红着脸应了。   收拾稳当之后,杨得道为桑青鞍前马后的跑腿。因为之前杨得道与桑青成婚,两人便住在较为宽敞的房舍里,只是那里依然是下人房,十分简陋,不利于桑青安养。于是东方朔又让人收拾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两个搬进去。   安顿好桑青之后,东方朔累了,毕竟天没亮就起床,又跟刘彻在床上厮混了许久,所以实在困顿,嘱咐几声便回房去睡了。   这一睡,睡久了,直到傍晚才醒。   房间里有些暗,东方朔睁开眼睛,一时间没看清楚但也觉出屋子里有人,便问了声:“是谁?”   “大哥,是我。”原来是卫青。   他走到东方朔床边,笑道:“我在家等候许久,大哥仍未到,所以便自作主张来了。”   东方朔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一边穿鞋,一边笑道:“这几日太过劳累,睡得久了些。去病来了没有?”   卫青为他递过来外袍,替他穿上,道:“来了,听说桑青有喜,便围着她转。这小子,倒是十分喜欢孩子。”   东方朔笑道:“去病毕竟年少,一个人也有些孤单,这也难怪。”   灌夫终犯错,东方朔郁结   田蚡的婚礼过去了,可事情还没完。东方朔找了个时候拜访了窦婴,见他确实要告老还乡,便跟他说,面见皇上时,一定得提自己的名字。窦婴虽摸不着头脑,却也应了。   只是还没等窦婴跟刘彻禀报,就出了个事情,田蚡的车驾与灌夫的马撞到一处,田蚡吃了亏不说,周围几个百姓货摊也受了连累。有人报了官,长安丞便立刻派人,将两人“请”了府衙内,不过盏茶功夫后,又放了出来,只说明明天必须到府衙来受审。   这长安丞不是别人,正是张汤。   张汤之父张凌已去世,他便接任长安丞,虽然年轻,但其办案颇有一套,又不畏权贵,坚持公正,故而长安城百姓出了事,都爱去他那里报案。   事情捅到了刘彻那里,刘彻也觉得奇怪,一般田蚡出行都是清道清人,若非故意,怎么也不能撞上,心里就有了计较。刘彻也记得张汤,那年狩猎时曾遇见的铁面少年,又听说他明日开审,存了查勘他的心思,就准备明天叫上东方朔一起去凑热闹。   窦婴上门来找东方朔,说了缘由,又说了明日张汤审判的事情,东方朔心里惊讶,问了句:“敢问侯爷,丞相大婚之后,你可曾与灌夫说过乞骸之事?”   窦婴点头道:“是略有提过。”   东方朔道:“那灌夫是何反应?”   窦婴皱眉,看似不大愿意说,却不得不道:“灌夫他并不原意随我解官,怪我未有尽力抗争,而是一味退让。”   话音一落,俩人便同时想到了缘由,窦婴忍不住摇头叹道:“这灌夫,实在是太莽撞了!”   东方朔却想到了更高一层,倘若田蚡因此怀恨在心,又将先前掌握的灌夫的罪行揭露,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没了意义。思至此,东方朔只觉得头大如斗,这灌夫真不是省油的灯,明明那日劝动了他,谁知一转身又出岔子。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再懊悔也没有用,还不如尽力补救。东方朔自己也有些纳闷,难道历史真的不能扭转?灌夫与窦婴全族依然会灭在田蚡手上?他这几个月已经想得透彻,所以断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东方朔道:“侯爷尽管放心,东方朔必定尽力周旋。只是朔到底不知皇上的心思,所以不敢允诺灌夫无事。”   窦婴对他行一大礼,道:“此事原与先生毫无干系,奈何我与灌夫情同父子,委实不能置之不理,故而忝脸求先生援手。”   东方朔扶起他,道:“侯爷说哪里话,我一早便说过了,这其中也有我的私心。侯爷且先回府,明日皇上必会来唤我同去,侯爷只需静待佳音便可。”   窦婴又对他执谢礼,这才回府去了。   东方朔想了几近一宿,直把头发想的都白了几根,好容易眯了会,又开始做梦,一会儿梦见刘彻身居高位宣旨斩杀窦婴九族而自己求刘彻放人却只得了个冷眼;一会儿又梦见雷公声如洪钟,叱责他擅改历史,应受天谴。东方朔只觉得身处冰火交融之中,一阵冷一阵热,好容易风波平静,又听见杨得道在外头喊,一起身,眼前顿时一阵金星乱晃,险些跌回枕头上。   东方朔揉着太阳穴,勉强清醒了些,起来洗漱完毕,刘彻还没来。想了想,终是让小道儿将剑取来,换了短衫,在院中舞将起来。   许久未练,但根底仍在,没大一会儿便人剑合一,随心所欲起来。待练了一回合,收剑停手,便听见身后有人鼓掌:“东方爱卿好剑法,英姿不减当年。”   东方朔笑着回头,抬手拭汗,道:“我已上了年纪,早不复当年,勾刺翻挑空余个架子,皇上这话夸得不实。”   刘彻也不恼,反而兴致盎然道:“朕瞧着好,便是好。”   东方朔将剑交给小道儿,弯身请刘彻进屋,边走边笑盈盈回了句:“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西施我知,只是这话何意?”   东方朔凑到刘彻耳边,低声道:“在彻儿眼里,东方朔可是比潘安还要生的俊逸?”   刘彻讶异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低笑:“你说起混话来倒是愈发不会脸红了。”   东方朔伸手要抱他,刘彻拧着鼻子躲开,道:“你先沐浴,我有话对你讲。”   东方朔与小道儿默契甚深,不消吩咐便命人送了热水进来。东方朔解了外袍,道:“彻儿不一起?”   刘彻板着脸,冷淡道:“这浴桶简陋如斯,怎配让我用。”   东方朔最喜爱他这模样,忍不住偷香一个,便脱了最后一条底裤,跨进了浴桶里。   因着前夜已经洗过一遍,所以东方朔只是略微洗了洗,便出来了。擦干身子,穿上衣服,转过屏风对着坐在矮榻上的刘彻道:“彻儿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刘彻跟他一起,也有些不顾形象,半躺在榻上,道:“你可曾记得张汤?”   东方朔装作思考一番,恍悟道:“可是长安城张凌之子,那年在终南山遇见过。”   刘彻点头道:“正是。”想了想,又道,“今日他要审理个案子,我们一起去瞧瞧。”   东方朔笑道:“嗯,他当年便是个秉公执法的,一晃数年过去,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去看了便知。事不宜迟,这就走吧。”   两人到了府衙,已经好奇的老百姓在那里观望。等了一会儿,便见灌夫骑马自东面来,下了马,拨开人群,径直往里去了。   东方朔对刘彻道:“彻儿,你说这田蚡能自觉来么?”   刘彻摇头,道:“他这人最好面子,我确实说不准。”   东方朔道:“他必定不会来。”说罢,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若是我赢了,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我输了,便也应你一个条件,可好?”   刘彻瞅了他一眼,道:“嗯,就做这个赌。”   “我赌田蚡不会来。”东方朔立刻道。刘彻看他一眼,道:“田蚡好面子,更喜欢做场子,况且那事错不在他,他必定会来。”   东方朔笑而不语。   又等了一会儿,果见田蚡的车驾滚滚而来,迎面扬起一阵灰尘,刘彻等人连忙隐到角落里去,东方朔道:“皇上,您赢了。”   刘彻眼里露出欢喜,道:“嗯,你允我一个要求,勿要反悔。”   东方朔道:“自然,东方朔愿赌服输。”   人到齐后,张汤穿着黑色官袍坐在上首,脸面较之前成熟许多,棱角分明,只是仍旧沉静如许。东方朔看着他审案,倒颇有些新鲜,再看看一旁刘彻,也是看的专注,不时点头赞许。   东方朔知道灌夫必定会被惩罚,但如今只盼他别乱发飙,引得田蚡大怒,将事情闹僵。只是,看着拒不认错的灌夫,东方朔暗暗抹汗,不知该怎么办。   “我昨日饮酒,神志不清楚,误撞了丞相,是灌夫之过。但国法有云:犯事者若非蓄意,当从轻发落。张大人如此判处,灌夫不服!”   田蚡昨日被撞伤了腰,行动有些不便,便半躺在那里,手指指着灌夫道:“什么误撞,分明就是蓄意。那道路这般宽阔,你怎么偏巧撞到本相!”   灌夫抿着嘴,目光凶狠,倨不肯向他下跪认错。   田蚡刚要再说,便听张汤喝住,又传唤了酒铺的老板,一一查证。   刘彻道:“这张汤办事更显沉稳了。”   东方朔附和道:“比之前更有条理。”   刘彻转身出了人群,东方朔随在其后,刘彻道:“朕有意整饬律法,这张汤朕得好好用他!”   “皇上圣明。”东方朔心里叹息一声,这张汤虽是执法严明,但是却无一丝人情,被人称为十大酷吏之一,不是毫无缘由的。   只是他不能太过妨碍历史的发展,只要于自己于刘彻无害,他没那么博爱,要解救全天下。   俩人回了建章宫,刘彻端坐在榻上,挥退左右,又让东方朔也坐了,这才道:“前几日朝臣上奏,说朕登基数载都无子嗣,又接连数年未曾宠爱美人,后宫空虚,半数朝臣进谏收纳美人,充盈后宫,以求诞下皇子。”   东方朔心里霎时一疼,抬头看着刘彻的眼睛,道:“皇上该留下皇子,我大汉方能传承。”   刘彻起身踱到东方朔身边,伸臂揽住他,道:“东方朔,朕应允过你,便必定会做到,但如今情境,朕必须得留下子嗣。”   东方朔故作轻松,道:“皇上,您如今正值壮年,想必东方朔不受诏的日子里,亦有雨露恩泽后宫,既如此,顺其自然便好,又何须说的郑重。”   刘彻深沉的看他一眼,张嘴却未能说出话。   东方朔侧头吻住他的嘴,须臾便分开,他眸色深沉,道:“彻儿,你莫要令我后悔爱你。”   刘彻不言,只是扑上来与他撕咬。   田宰相病死,平阳成寡妇   田蚡回去后愈想愈气,终是咽不下这口气,一状告到刘彻那里,将灌夫家族如何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罪状尽数抖露出来。另外还造谣,灌夫在其婚宴上对其不恭敬,有以下犯上之嫌。那日到场的宾客慑于其淫威,并不出言指正,故而倒真像是有这回事一般。   若是放在之前,刘彻说不定便放手让田蚡自己办了,只是如今他刚刚见了张汤,开始寻思整饬律法,便想着令张汤以此案为由,寻根究底,好好整治一番。   张汤自然是极乐意的,领了旨当天便去了颍川。   东方朔劝刘彻道:“皇上,灌夫为人耿直,忠勇潇洒,性喜广交天下义士,又长居长安,若其族当真犯了罪,亦不该累及他。”   刘彻道:“此次朕有意整饬律法,一切当按律法来办,灌夫有何罪,待张汤查清楚了便能分晓。不过灌夫为人,朕还是知晓一二的,此次不过是个起因,朕无意深究其过错。”   东方朔心里安定了些,知道张汤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原告与被告都会查,灌夫不过这一项罪名,而田蚡就不一定了。   如此又过了月余,张汤已回了长安,又开始着手查田蚡,陆续有消息来报,直把他吓得哆嗦。这位黑乌鸦宰相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朝堂上再不敢发言,刘彻也对其颇为失望,一再斥责他。   没过几日,田蚡病了,据说是思虑过度。这时候灌夫也站出来说田蚡曾与淮南王勾结,意图谋反,并且跪在刘彻面前忏悔,说自己一时不查,竟令灌家为祸一方,并恳请辞官还乡,整治一番。刘彻本来便动了换人的心思,灌夫这一求,说的他心动,便允了。窦婴也前来乞骸骨,刘彻本不愿意,但太后却是十分乐见的,与东方朔讨论了一下午,也准了。   自此窦氏一族在朝堂上彻底消失匿迹。   田蚡的病愈发严重,刘彻觉得无奈,前去探望了一次,倒真是面黄肌瘦。他拉着刘彻的手,哭道:“皇上,微臣一时糊涂,求皇上宽恕。”   刘彻冷声道:“你乃朕的舅舅,朕器重你,命你为宰相,可你竟意图谋反,以话挑得刘安篡位,实在天理难容。待你病好,再行定罪。”   王太后闻言,跑到刘彻那里哭,说她就这么一个弟弟,不能处斩,看见刘彻不为所动,又骂道,汉家的朝政需得有自己人把守,如若不然,必会重蹈窦太皇太后覆辙。   刘彻心里震动,看向王太后的目光也复杂起来,他曾经温婉秀丽的母亲,变了。   刘彻心烦意乱,索性搬到建章宫,日日除早朝批复奏章之外,便操练士兵。东方朔自然得陪着。   这日一切事毕,刘彻拉着东方朔喝酒,喝得多了便吐露了真心话。   刘彻道:“朕自登基以来,便受祖母压制,事事做不得主,好容易祖母归天,母后却愈发像了祖母,无论政事或是其他,均要干涉朕的决定。东方朔,朕这皇帝,当的窝囊。”   东方朔看着刘彻颓丧模样,也是不好受,刘彻一生都为外戚干政所扰,因此到了最后,竟订立了“立子杀母”的规矩。其实他为人子,确实十分孝顺,不然此时也不会如此为难。   东方朔心疼他,便揽着他,道:“百善孝为先,皇上注重孝道,为天下表率。”   刘彻摆手,道:“甚么天下表率,朕只怕是愚孝!”想了想,又道,“早晚有一天,朕要将外戚之权尽数收回手中,再不被压制。”说罢,便伏在东方朔怀里,睡了过去。   淡笑着亲了亲刘彻的额头,东方朔也觉得累了,便索性将他抱到床上,脱去外衣,自己也解了衣衫,与他睡在一处,至于外室的酒菜,自有人收。   田蚡病情日重,托人上了折子,悔过昔日所犯罪行,刘彻收了,却放在一边。王太后心里发急,屡次召刘彻搬回未央宫,刘彻全都当成耳旁风,反而告诉来人,说田蚡勾结外臣,意图谋反,单此一项便足以灭九族,念及他为亲戚,方额外开恩,恩准其病愈后定罪。王太后无法,眼见着田蚡难逃一死,也跟着病了一场。刘彻到底孝顺,回宫探望一番,母子俩密谈一阵后,王太后便不再干涉政事。   刘彻与东方朔一起,倒是十分自在。卫青愈见勇猛,排兵布阵也颇有一套,刘彻看着满意,赏赐不断。   田蚡见刘彻并不法外开恩,姐姐也不再替自己求情,身体愈发像是风雨中飘摇的树叶,终在元光四年春,薨。   田蚡一死,丞相一职又空了,刘彻问东方朔,谁能担当丞相一职。   东方朔笑而不语,见刘彻着急,才慢悠悠道:“皇上心里可有人选?”   刘彻略沉吟,道:“朕这几年多方提用新人,虽有才干,但不足以担当大任,朝中老臣多为固本之流,朕不想再弄出个田蚡来。如此说来,倒是韩安国合适,但他几番忤逆朕,朕实在不愿用他。”说到最后,竟拧了拧鼻子,负气的模样透着几分可爱。   东方朔失笑,道:“皇上,韩安国确实有才能,虽在匈奴一事多次主和,违了圣意,但若放在朝中为相,倒真是不错。”   刘彻寻思一会儿,点头道:“此事还需再议,待明日召集九卿商议。”   “皇上圣明。只是不知,皇上准备将我用在何处?”   “你?”刘彻抬头看东方朔,登时想起这人已经没了官职,如今只是散民。刘彻瞪了他一眼,道:“谁叫你当初辞官辞的痛快,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东方朔摸着鼻子苦笑,见刘彻抬高下巴一副来求我啊的表情,就作揖道:“草民虽为负罪之身,但有意将功赎罪。取得功名得从军,但草民年岁已高,恐怕会拖汉军的后腿,故而只能入仕。草民三年书二十二万言,自认有辅佐明君之才,恳请吾皇重用草民。”说罢,以手拉了拉刘彻的衣袖,送了个媚眼。   刘彻浑身一哆嗦,也来了兴致,道:“所忠年事已高,朕身边缺了个秉笔太监,不如你来做?”   东方朔一本正经的答道:“草民倒是想日夜陪伴皇上左右,只是若做了个太监,皇上夜里的幸福可就难保了。”   刘彻脸蓦地涨红,踹了他一脚,道:“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半天也没说出下文来,东方朔哈哈大笑,将刘彻拉进怀里,低头亲上去,这前后五百年,敢调戏皇帝的,唯有东方朔了。   第二日,东方朔官复原职,依旧做个大中大夫。刘彻召集九卿之列商讨丞相人选,出人意料的,韩安国竟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刘彻思量一番,终是任命韩安国为丞相,兼任御史大夫。   下了朝,东方朔随大流往外走,如今天气渐暖,建章宫气候宜人,刘彻住惯了,便有意在此长住。   后头突然有人喊他,停下一看原来是刚上任的丞相,韩安国。   东方朔率先恭喜道:“如今见了韩大人需得喊一声丞相才是了,恭喜。”   韩安国刚走了几步,就有些气喘,鬓上也见了汗,他道:“东方老弟何须如此客气,老夫担任丞相,需得记你一功。”   东方朔见他并无嘲讽之意,回道:“丞相有高才,皇上必然也是看的着的。”   韩安国与他一处走,道:“实话不瞒老弟,老夫当了这丞相,确实十分乐哉。但前段时间偶感风寒,病愈后身体每况愈下,恐难胜任丞相之职,愧对皇上提拔。”   “丞相正当壮年,何来体弱一说?”东方朔看着韩安国,面露不信。   韩安国面露苦笑,道:“年轻时候四处征战,毁了根基,如今上了年纪,宿疾复发,也不知什么时候便去陪伴先皇。不过,大夫说这一两年为皇上分忧还是不成问题的,老夫自当为皇上栽培出一个接班人来。”   东方朔敬佩道:“丞相忠心为皇上,下官敬佩。”   韩安国却道:“你可知,老夫属意丞相人选为何人?”说罢竟直直看着东方朔。   东方朔讪笑:“丞相该不是说我吧?”   “正是东方老弟你。”韩安国笑道,“老弟为官也有数载,深受皇上宠信,于朝中也是颇有威望,若是当了宰相,想必我大汉会更加富强。”   东方朔擦汗道:“承蒙丞相错爱,下官恐难胜任。”   “老弟何须如此妄自菲薄……”   总算送走啰嗦的韩安国,东方朔才感觉轻快一些。两人之前明明有龃龉,何时这么熟了?不过宰相,他确实没兴趣,累死累活的,虽然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他一来对权势毫无兴趣,二来喜欢游手好闲,这能导致过劳死的官职,还是不能要的。   如今春意盎然,长安城中熙熙攘攘一派热闹,东方朔骑马走过,蓦地想起一转眼穿越过来竟已有七八年了。安乐的日子不少,担忧的日子更多,不知何时能破除身份,真正与心上人厮守呢?   如今国力较之往昔更甚,刘彻又开始策划攻打匈奴,只是还没等发兵,又出事情了。   平阳公主的驸马爷曹寿,病死了。   马邑出差错,东方朔奋起   两人出了门,正巧霍去病也往这里走,霍去病似乎又长高了些,这小子,一天不见就见长。   “干爹!”霍去病炮弹似的拱进东方朔怀里。   “嗯。”东方朔笑着摸摸他脑袋。   霍去病拉着东方朔的手道:“干爹,舅舅近日略有失落,他最是敬佩你,你劝解一下。”   卫青拉住霍去病,低斥道:“去病!”   霍去病大声道:“昨夜你还喝了几坛子酒,折腾到半夜才睡,舅舅还不承认!”   东方朔捂嘴偷笑。   卫青红了脸,扬手威胁道:“你这小崽子,胡乱说话,看我不打你。”   霍去病笑嘻嘻做了个鬼脸,边跑边道:“舅舅害臊喽!”   “这小兔崽子。”卫青哭笑不得。   “去病这孩子,真是长大了,会疼人了。”东方朔与卫青并肩齐走,笑着感叹。卫青也叹息一声,道:“是啊。熬过这几年,眼见着去病武艺都略有小成,而我却一直庸碌无为。……大哥,今日你已同我讲明,我说这话并非哀怨。”   东方朔点头道:“兄弟,你也知我知晓历史,但却不方便诉说。但兄弟你将来必定位列大将军,食邑万户。”   卫青道:“功名俸禄倒在其次,保家卫国方为根本。”   东方朔笑着竖大拇指:“卫兄弟觉悟高啊!”   卫青疑惑的看着东方朔,想了想,便笑道:“这难道是大哥那个地方的动作?是夸赞的意思吧?不如今日咱喝上几杯,你与我说说你那地方的事情。”   东方朔渐渐敛了笑容,良久才叹道:“我来这里这许久,前世的事几乎忘干净了。”   “大哥。”   “呵,我没事,只是略有些恍然,细想来,颇有些黄粱一梦之感,虽不恰当,却也差不许多。”   “黄粱一梦?”   两人走至凉亭里坐下,东方朔与他讲:“嗯,这是西汉之后一个朝代唐朝的故事了……”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过去一个月。按计算,早该到了马邑。古代军事通讯十分不发达,半月方能有信使回长安禀报,将军们真正能做到将在外,君命打完才到。东方朔与刘彻挂念兵事,几乎每日都进宫去。有时谈得晚了,便被刘彻留下一同吃饭,诉诉衷肠,于是往往就能遇见卫子夫。经过去年赐宴及生子之事,东方朔万分不想面对她。对于一个美貌的女子,东方朔从来不敢小瞧她,但也不能做什么。因此每次她一来,东方朔便立刻请辞,任凭刘彻如何挽留都绝不留下。次数多了,卫子夫便少来,偶尔刘彻宿在她房里,就难保不做些什么。   这天刘彻接到前方军报,称已幸不辱命,未惊扰匈奴埋伏妥当,马邑城也已做好准备,只待最后攻讦。刘彻看后拍案大笑,群臣也纷纷称赞皇上高明,东方朔知道,又跑不了一顿酒了。   喝道高兴处,刘彻突然道:“东方朔,你可知,朕也会抚琴?”   东方朔却似早就知晓一般,笑道:“久闻皇上文武全才,区区抚琴,自然不在话下。”   刘彻道:“你不必奉承我,得意,将琴拿来。”   杨得意立刻端上一架琴来,通体漆黑,在烛光照耀下,幽幽泛着光。   刘彻净了手,端坐于琴后,朝东方朔露齿一笑,面颊微红,眼中带笑,东方朔当即心神一荡。   两人此时相处,颇像是知音,除却肉体上的牵绊,倒真是伯牙与钟子期再世。刘彻琴音浑厚,与司马相如的清丽不同,刘彻的琴里更显霸气,与东方朔的稳重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刘彻弹奏着琴,而他抚掌而和。刘彻突然神秘一笑,琴音渐趋渺渺,有如重峦叠起,直入迷雾之中,将人弄的心里慌乱,东方朔定定看着他,却无丝毫动摇。   刘彻与他对视,手里渐渐停了拨弄,东方朔拍掌道:“皇上琴技天下无双。”   刘彻道:“许久未弹,有些手生了。”刘彻起身坐到东方朔身边,端起酒酹,淡淡道:“我还记得先皇在世时喜琴喜赋,为此,我苦练许久,可是依旧不得父王宠爱。那时我便想,将来若是有人对我好,我一定弹琴给他听。没想到真叫我遇到了。”   东方朔道:“我自然会对你好。”   “我知,不然,这琴你也见不到。”   东方朔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只是看着刘彻。   刘彻道:“东方朔,你对我怎样,我心清楚,我要你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北征匈奴,破漠南王庭,让天下尽归我大汉,于史书上留名!三十万兵马既出,儿女情长之事,且不去分神计较,可好?”   东方朔若是纯正的古人,只怕此刻早已感激涕零,伏在地上谢他恩典了。不,若他是古人,不需刘彻说这些,他也会对他肝脑涂地。不过即便他不是古人,此刻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大丈夫本就该立于朝堂之上,为皇帝分忧,或驰骋沙场之中,保家卫国。   刘彻这一软一硬,太高明了。   他到底还是无法改变刘彻么?还是无法令刘彻专属于自己么?东方朔在心里问自己。想着想着,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危险的念头,若是自己手握军权,推翻刘彻取代他,是不是可以将他困在自己身边,再不去拈花惹草?东方朔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刘彻不悦道:“东方朔,你笑甚么?”   东方朔摇头道:“没甚么。”说罢转换了话题,道,“皇上,也不知此时与匈奴交战了没有?”   刘彻起身踱到窗边,看着窗外一轮明月,道:“算算时间,倒是差不多了。东方朔,你说朕这一次,能取胜么?”   东方朔道:“臣不敢保证。”   刘彻转身一笑,道:“即便是失败了,朕亦能再次出兵,有生之年,踏破匈奴,一雪前耻!”   刘彻做了一回预言帝,马邑之围,兵败垂成。   原是大行令王恢听闻刘彻提点,以为军中存有细作,便想了个反间计,未与其他三人商议,便往军臣军队里送奸细。只是汉人与匈奴人长相很不一样,便派遣匈奴降者去。不想那降者回了匈奴,立刻变卦给军臣汇报了汉军的计划。军臣大惊之下马上召集左右贤王谋士商讨应对之策。   依然率领精锐部队随聂壹去马邑搬运东西,暗地里左右贤王各领兵五万偷袭汉朝军队。因着将士数目相差悬殊,匈奴并不恋战,而是一击即退,搞得王恢的部队人仰马翻,死伤千余人。而飞将军李广则随机应变,但也略有折损,追击了一段路,无奈匈奴骑兵来得快去得快,没一会儿便消失在沙漠深处。意识到是调虎离山计之后,李广立刻带兵往回赶,可也晚了一步,军臣已带兵将马邑城中财物洗劫一空。   刘彻大动肝火,险些气晕过去,指着王恢说不出话来。东方朔心里也十分自责,怎么会这样?原以为提醒了就能略有所获,没想到竟然损兵折将!   “皇上息怒,臣亦有罪。”东方朔出列,恭敬跪下。   “你又有何罪?”刘彻勉强压着火气问。   “臣不该自以为是,在战前妄加猜测战事,致使大行令王恢做出错误举动!”   王恢叩首道:“罪臣愚笨,胡乱揣摩皇上意思,致使我军折损,马邑遭劫。此事与东方朔无关,臣罪该万死,求皇上处罚!”   东方朔知道王恢必定要死,可自己实在过不去那道坎,于是又道:“皇上,臣有罪!”   “呵,认罪倒是这般积极,好,朕就成全你们!来人,将王恢打入大牢,秋后处斩。东方朔免去官职!”   王恢平静的叩头,被人拉了下去。东方朔也跪谢主隆恩,被人送出了宫门。   卫青闻信后立刻赶到东方朔家里,见他并无颓废才放下心来。上前问道:“大哥,我听说你被罢官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朔叹息:“我自诩知道历史,提点了皇上,没想竟然害的我军损失巨大,我实在难辞其咎,所以求皇上处罚我。”   卫青击打了一下手心,道:“此事怨不得大哥,是王恢擅自行动,致使兵败。”   东方朔道:“若是我不说,军臣必不会提前做好准备,也无法抢夺马邑城的财务。兄弟,我知道你向着我,可这事,我真是,真是无法原谅自己。”   卫青把着东方朔的肩膀,刚毅的脸上布满关切与坚定:“待我领兵之时,必定亲捉军臣,为大哥雪耻!”   东方朔伸手握住卫青的胳膊,热泪盈眶:“好兄弟,大哥在这里,先谢谢你了!”   “大哥说哪里话,我们兄弟本就该互帮互助。”   “嗯。”东方朔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晚上,东方朔随卫青去了卫府,又被霍去病安慰了一番,只是心里依然有心事,许久都没睡着。   这时突然有人叩门,东方朔知道必定是卫青,便点燃烛火,开门,果然是他。   卫青道:“我料定大哥睡不着,所以特来与你共饮一番。”   东方朔低下头,道:“我真是惭愧,竟让你这般担心。”   “无妨,是我应当的。”   二人坐定了,东方朔先开口道:“卫青,我是不是错了?”   “如何是错?”   东方朔目光充满迷茫与自责,低声道:“我虽然知晓未来,却不能向任何人诉说,原想婉转提醒一番,却酿成大错,我,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真是错了!”   卫青道:“大哥千万不要如此想,大哥正是因为知晓后事,所以才能时时刻刻提醒皇上避免错误,为天下百姓谋福。这怎么是错呢?我虽不知马邑之围原本结果如何,但如今既已发生,懊悔又有何用?不如聚集心神,发挥所学,助皇上练兵当下,来日再击匈奴,一雪前耻。”   东方朔一震,抬眼问道:“真的可以么?”   卫青认真道:“是。”   东方朔目光渐渐明亮起来,双眼又有了焦距。他重重的一拍桌子,道:“去他妈的匈奴,老子就不信玩不死你!”心里却道,既然历史能往坏的偏移,那么必定也可以往好的方面靠拢,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想通了之后对卫青不由得又是一阵佩服,他果然不愧为将来的大司马大将军,为人处世比自己还要成熟。   有这么个兄弟,他这个当大哥的当然也不能落人身后,东方朔下定决心,明日便去求得刘彻原谅,争取将功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老子要改变历史!……咳,希望姑娘们能接受,汗。不会太离谱,在合理范围内:)元宵节快乐。   卫青真爷们,拒绝靠女人   曹寿素来体弱,又常年服药,如今病去,虽然突然,但也有些心理准备。东方朔与平阳公主有些矛盾,所以倒没什么悲痛心思,只是路人一般看着,但他心里惴惴的,不知道卫青怎么看。照他看来,卫青值得更好的人,平阳公主嫁过一人,野史记载她似乎又曾与汝阴侯夏侯厮混过一段时间,七年之后才嫁给卫青,史上还说是终成眷属,东方朔为卫青不值。   只是这话万不能说的,东方朔也静观其变,若卫青当真非平阳公主不娶,他也只好祝福兄弟了。   平阳公主心里悲痛,王太后怜惜她,办完丧事之后接她来宫里住,又让刘彻将士家大夫资料送上来,若平阳在看中谁,便让刘彻指婚。   听着这个消息,东方朔的脸色就跟便秘一般,果真是皇帝的姐姐不愁嫁,不过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该丈夫刚死便急着嫁人吧。   庆幸平阳公主对曹寿还有些情意,借故曹襄(他俩的孩子)年幼,不愿再嫁。   于是这事情暂时就这么搁置下了。   可是有个人动了心思,那个人就是卫子夫。   此时卫青已经表现出才能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又难得精通兵事,用现代的话来讲,绝对的潜力股。只是这支潜力股还需要个契机,如今这个契机已经出现,平阳公主是刘彻的姐姐,又是王太后最宠爱的女儿,卫子夫自然会好好抓住,善加利用,力求让卫家,再上去一个档次。   东方朔纵然通晓历史,可也不能猜测出人心里的想法,如今他能做的,也就是上朝,下朝,处理政事,交友交游,偶尔宿在皇帝的龙床上,滚个床单什么的,生活依旧悠闲。   霍去病已经长成半大小伙子,比同龄人高壮许多,浓眉大眼的十分英俊帅气,小牛犊子似的有用不完的精力。东方朔如今长了个坏习惯,就是吃他的豆腐,毕竟调戏一代名将,这感觉真爽。   这天东方朔下朝回家,就见霍去病等在自家门口,见东方朔回来,连忙上来牵马,笑着叫道:“干爹。”   东方朔下了马,捏了捏霍去病的脸蛋,道:“你不随你舅舅训练,到这里来作甚?”   霍去病却神秘兮兮的道:“干爹,舅舅遇到麻烦事,让我来找你帮忙。”   东方朔挑眉笑道:“哦?什么麻烦事,说来听听?”   “卫夫人昨夜送信给舅舅,说王太后为平复平阳公主伤痛,欲另建府,选址就在我跟舅舅家的旁边,说那一带靠着上林苑,风景灵秀,适宜静养。”霍去病显然也懂那封信的意思,他如今正是对男女之事好奇的时候,所以说话时有些脸红,配着他的长相,还真是羞涩少年模样。东方朔是个聪明人,心尖上一转便能猜出个子丑寅卯来,问道:“你舅舅是什么意思?”   霍去病叹口气,跪坐在蒲团上,端起茶碗喝了口水,道:“舅舅昨夜里一宿未眠,愁得头发都掉了许多根,若不是顾及天晚可能打扰干爹休息,早就来求干爹支招了。”   卫青如今正是渴望建立功勋的时候,让他娶平阳公主,确实很不现实,只是一来顾及与卫子夫的情谊,不好直接拒绝,二来王太后毕竟是太后,拒绝的话显得太不识抬举,直肠子一根的卫青自然想不出委婉的话来拒绝,只能打发霍去病来找东方朔了。   东方朔心里满意了,毕竟卫青这么优秀的人配给平阳公主确实可惜,见卫青明确表示拒绝,东方朔不由放下心。卫子夫这般急进,反倒是打错了算盘。东方朔笑道:“这事容易,你回去跟你舅舅说,让他专心操练便行,不必烦忧,我自会替他办好。”   霍去病吃了块糕点,笑眯眯道:“就知道干爹有办法,那去病便告辞了。”说着拍拍手,起身要走。   “你个混小子,许久不见就来这么会儿,真是不孝顺。”东方朔板起脸,心里十分不舍。   霍去病笑道:“皇上不日便会举兵征讨匈奴,倒时干爹与我跟舅舅一起征战,沙场纵横,那该多爽快!”   东方朔被他说得心动,目光清亮:“好,若有机会,必当与你们一同奔赴战场!”   这事情很好办,卫青是个务实的人,喜欢自己创业,靠女人取得地位对他来说是绝对的侮辱。于是东方朔摸着下巴笑了,决定去吹“枕边风”。   正巧刘彻宿在未央宫的时候也听太后说了这事,他倒没反对,毕竟卫青人品如何,他是十分清楚的,姐姐嫁给这样的人,应当会幸福。与平阳公主说起时,她虽没接受,但也没太反对,不知是本意还是被卫子夫劝动了心。   于是东方朔对刘彻道:“皇上,微臣听太后有意为平阳公主另造府邸?”   刘彻自奏章里抬头,点头道:“是听母后提起过,朕以为倒是段佳缘。”   东方朔抿了口茶,摇头道:“臣以为非也。”   “难道姐姐配不上卫青?”刘彻见不得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跟他对着说。   “臣当然不是此意,只是皇上可曾问过卫青的想法。”   刘彻哼了一声,道:“朕的姐姐下嫁于他,这般光宗耀祖之事,他还能反对不成?”   废话,他当然会拒绝。东方朔心里吐槽,面上还是淡定:“皇上想必了解卫青为人,方放心平阳公主下嫁。只是皇上也该了解,卫青身份低微,实在委屈公主,若是升官,卫青又无功劳,恐难以服众。更何况曹大人刚故去不久,臣窃以为平阳公主如今心力交瘁,皇上又在练兵准备北上攻打匈奴,此事还是不急的好。”   刘彻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年轻时候靠的陈阿娇母女登上皇位,心里一直不平衡,所以能理解这种身为男人却要靠女人的憋屈,不过他实在挺中意卫青,也想自己姐姐幸福,就摆手道:“那便以后再议。来年秋月,朕要卫青领兵,只许胜,不许败。”   东方朔满意了,笑着恭维:“皇上圣明。”   刘彻白他一眼,继续低头批阅奏章。   后来刘彻还是找卫青问了话,卫青自然将心里所想全盘托出,说了一番建功立业的热血理想,直把刘彻也说得动心,原本因为东方朔的关系,他对卫青不算太好,如今听了这席话,只觉得之前看走了眼,于是君臣两人关系到因此而好了起来。   东方朔听卫青说时,突然觉得怎么这么不对味,瞅了瞅卫青,没发现什么不妥,依旧包公一样的面色,刘彻应该没多大兴趣吃他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东方朔还是找了个缘由,把刘彻吃了好几遍。   卫子夫算盘落空,打听出是东方朔搞的鬼,不由更是看他不顺眼,只是她十分隐忍,面上依然温婉如昔,白兰花一般。偶尔趁着东方朔在的时候带着女儿们来找刘彻,说一下想念之情,又说刘彻禁欲不好,找几个美人过来陪伴云云,直把东方朔逼得暴躁不已。   他跟刘彻的感情已深,想放下确实困难,他很少有不理智的时候,可每每都因刘彻而冲动。他其实也反思过自己,卫子夫与刘彻相遇在先,而他与刘彻相恋在后,本就是自己不占理。可情之一事,本来就无对错,刘彻当初让卫子夫进宫,也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因为不满陈阿娇的压制。若他真心喜欢卫子夫,也不会在她被陈阿娇打压时不闻不问,不到一年便忘记了她的模样。所以对于刘彻来说,若有人真正让他动了真心,这人一定是东方朔。多年陪伴,亦师亦友,知音知己,这种感情最为坚固,又岂是他人能比得上的。   所以东方朔并不担心刘彻对他的感情,他只是上了年纪,心眼开始变小,不想与人分享爱人,而是想一人独占。   只是现在还不能动她,因为,她还没生儿子。   这件事每每想起,便令东方朔心揪,偏偏他一世聪明,却想不出办法来解决,只能这么拖着,伺机而动。   平阳公主的事告一段落,韩安国又出毛病了,夏末秋初,天气骤然变冷,他不幸染上风寒,早些年间受的伤此刻全都爆发出来,短短几天便病的不成人形,于是自己辞去宰相职务,并举荐东方朔。   东方朔去探望他,也觉得唏嘘不已,他对韩安国印象不坏,虽然思想有些守旧,但不失为一个人才,就这么去了,实在可惜。   刘彻也去探望了,回来召集公卿大夫商讨之后,擢一老臣薛泽继任宰相。十月的时候,任命张欧为御史大夫。   反击匈奴的事情一直遇到阻碍,刘彻索性不急了,准备好好过年。   东方朔自家中拿出备份的历史资料来看,只觉得头又大了,因为第二年,陈皇后便会因巫蛊之祸,从此被幽禁在长门宫。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采取另一种说法,《长门赋》不是司马相如所做,此文里不会出现。   东方朔算命,夫夫修旧好   这人年纪大了也挺容易做些冲动的事情,在卫青家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骑马奔去皇宫。   临进门被守门的士兵拦下了,语气倒还恭敬,只是忒伤人:“东方……朔,你现在已是平民之身,不可自由出入皇宫。”   东方朔一愣,脑子霎时沉静了下来。是啊,他现在已非朝廷中人,非经传召,无法进去未央宫。   东方朔脸上堆笑:“那能劳烦兄弟进去通报一声么?”   那守门的道:“卑职位低,无法晋见天颜。”   东方朔只得骑上马回家,路上,狠狠地懊悔了一把,让你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这下好了,连刘彻面都见不上,你改变个什么?   已近秋天,天气转凉,再过没几日,牢里的死刑犯就该处决了,东方朔在家着实清闲了几天。但他也不是一点事都没做,而是将自己所能记下的事情,历代改革的政策以及颁行的法律主要内容一一刻到竹简上。历史是需要反复记忆的东西,来西汉这么久,许多事情已经有些模糊,只剩些大事件还记着,为防止忘记,便都刻在竹简上,之后再小心锁起来。围观与参与是两种心态,时至今日,东方朔无法置身世外。   约莫刘彻气消,正要托人进宫时,牢里传来一个消息,王恢深感愧疚,在狱中自尽了。   东方朔震动不小,也有些内疚,虽说历史上王恢就是自尽的下场,可毕竟他的失职与自己有关。东方朔心里烦闷,差杨得道向太史公司马谈府上投了拜帖。   三日后登门拜访。   司马谈依旧一副精神矍铄样子,而司马迁却不见人在,问起才知他出游天下去了。东方朔莫名松了口气,对司马谈笑道:“东方朔自归长安,未曾登门拜访,实感愧疚,还望太史公不究。”   司马谈道:“东方老弟说哪里话,我怎会责怪于你。”说罢,又抚须笑道,“此次前来,怕是为了前大行令王恢一事吧。”   东方朔面露羞愧,道:“正是。”   “东方老弟不必介怀,王恢战时私自动作,以致匈奴察觉,马邑之战兵败,与你并无多大联系。”   东方朔道:“您也知我曾向皇上进言,致使王恢误以为我军藏有匈奴细作,于情于理,我都逃脱不了干系。”   司马谈笑:“该不是东方老弟你怕老朽在史书中记你个妖言惑主的罪名吧。”   东方朔脸面微红,连连道:“太史公向来秉笔直书,依史做纪,怎会如此写。”   “哈哈哈,知我者,东方老弟也。既如此,你有何可羞愧?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东方老弟不过是先行提醒皇上需做万全准备,反倒是大功一件呐!”   东方朔躬身做谢,面上终于轻松不少,司马谈站起身来,拍了拍东方朔的肩膀。忽而话锋一转,道,“依你之见,皇上下一步会如何做?”   司马谈视线犀利,竟似能看透他一般,东方朔却不动声色道:“我已阔别朝堂,猜测不出。”   司马谈也不继续追问,仿佛是随口说说的话,东方朔愈发觉得司马谈深不可测,喝了几口茶,便告辞了。   来找司马谈,不是怕他东方朔被写的恶了,而是求一个心安。王恢已死,剩下的补救,就全靠自己了。   下了一场秋雨,路上尽是潮湿,一夜西风,院子里积满落叶,东方朔与仆从一起打扫庭院,众人感慨不已。被罢免官职之后,自然也没了俸禄,虽只过去两个月,但家里已颇有些捉襟见肘。再加上桑青已经显怀,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弄的东方朔心里发愁,看着为数不多的米叹气。   杨得道凑过来道:“东方大人,皇上真不要你了?”   东方朔一拍他脑袋:“怎么说话的,什么要不要的?”   杨得道面上也有难处,道:“奴才不是这意思。只是家里钱粮渐少,若东方大人依旧赋闲在家,奴才为了桑青也只好出去做个伙计,补贴家用了。”   东方朔叹气,道:“我心里也发急,只是如今我连未央宫的门都进不了,如何晋见皇上?”   杨得道跟着叹了口气。抬头见桑青短了一盆衣裳出来浆洗,连忙奔过去拦下来,东方朔见了,脑子一转,突然有了个主意。   没过几日,长安街上突然出现个算命的,自称自在道人。头戴黑色方帽,穿着也颇为不伦不类,下巴粘了黑色锃亮胡须。右手处一根竹竿上绑着个白布帆,上书测字算命四个小篆,身前一张矮桌,上面有竹签刻刀铜钱等物。矮桌两侧也有字,说是算准才要钱,算不准可砸摊子。   长安城里头的人可算是找着稀奇玩意,纷纷过来围观,丹云子也不尴尬,上辈子这辈子都不是没见过场面的人,依旧稳稳当当坐着。   只是来人虽多,坐下的却没一个,自在道人一使眼色,换了装的杨得道苦哈哈的坐在他对面。   随手刻了个字,自在道人也就是东方朔分析片刻便一一道来,甚至将来的事情也说了许多。杨得道早已经被东方朔说的愣住了,因为东方朔并未提他来长安的事情,只说了他小时候在临邛时候的事情,竟然八九不差。待他说完,连忙道:“道长神算,道长神算!”说罢,掏出钱来放到东方朔左手边的破碗里。   有了吃螃蟹的,自然大家就敢上了,于是没过几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长安街口有个神算,一天只算十二卦,卦卦奇准。   杨得道窝在一个酒肆屋檐下打瞌睡,东方朔依旧坐在街口给人算命。他们这几日下来倒是攒了不少钱,只是皇上没露面,还得日日坚持着。想到这里又打了个哈欠,嘴还没闭上,就见着扮成平民的皇上跟他哥站在东方朔面前。杨得道一下子瞪大眼睛,看着那边情况。   刘彻听杨得意说起的时候还颇不信,但杨得意信誓旦旦,便动了点心,随便遣了一名侍从找那自在道人算命,谁知那侍从回来复命时,竟像是变了一个人,目光如炬,脸上满是意气风发。刘彻奇了,问了才知竟然真是十分准,这下坐不住了,连忙带着杨得意改装出宫算命去也。   走到摊前,一眼便认出那自在道人是东方朔。   刘彻不知该是什么心情,杨得意也眼尖的认出是东方朔,张口便要喊,东方朔伸手抢断道:“施主若想算命,不妨坐下刻个字。”   刘彻见东方朔挤眉弄眼的样子,抿嘴一笑,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拿过竹简刻刀,刻了个“彘”。   东方朔捻着胡须,道:“雨住云散天放晴,气喘吁吁暑气蒸,风景原是这边好,广寒宫对水晶宫。施主年少时被人排挤,曾有性命之忧,故下端有两把匕首,待年长时掌握权势,则入蛟龙出海,天下大变,云蒸霞蔚。年老时也会因这番伟业而受牵绊,做些糊涂事情。”   刘彻认真听了,道:“那如何避免这些糊涂事情?”   “多听,用人才,信人。若能做到这三点,当无后顾之忧。”   刘彻还要再问,东方朔却笑着将手指放在口边,道:“命途一事需循序渐进,我也不宜过多泄露天机,若施主信我,何不将我接回您府上,为您慢慢叙来?”说罢,朝刘彻一眨左眼,疑似媚眼。   刘彻被他弄得哭笑不得,道:“东方朔啊东方朔,真有你的,行,朕就接你回宫,看看你还能说出朵花来!”   东方朔连忙站起来,拍拍屁股,又朝屋檐下的杨得道招招手,收拾了东西。刘彻转身要走,衣袖却被拉住了,回头,见东方朔可怜巴巴道:“施主,我算的可准?”   刘彻惊疑的点点头。   东方朔伸出手来道:“那施主该付钱才是。”   刘彻气哼哼的一甩衣袖,重声道:“得意,付钱!”说罢,气呼呼走了。杨得道巴拉他哥的钱袋,直翻了个底朝天,杨得意一脸心疼,直说小道儿跟着东方朔学坏了。   大摇大摆的进了未央宫,直接进了刘彻寝宫,屏退左右,刘彻率先道:“你这是什么打扮,赶紧撤了!”   东方朔行礼道:“诺。”接着将胡子拉下来,摘下帽子,脱了外袍,这才又是那个清秀如竹的大才子。   刘彻道:“东方朔,朕从来不知,你竟会算命。”   东方朔道:“命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草民此举只是为了让皇上来见臣罢了。”   刘彻佯怒道:“你好大面子,还得让朕亲来见你。”   东方朔撇撇嘴,委屈道:“草民是想见皇上,可草民如今平民身份,无法进得未央宫。”   刘彻不爱听他一口一个草民,就道:“你好好说话,甚么草民!明明是你求朕罢免你的官职来着,如今怎么又千方百计寻朕见你?”   东方朔道:“先前是我一直没想明白,只一味认罪,却不懂戴罪立功,如今我便是向皇上表决心,请皇上明察。”   刘彻心里仍然有气,闭嘴不言,东方朔甚至刘彻这别扭性子,少不得又哄了一番。   俩人说着说着就抱在一起,毕竟也是俩月未见,解开了心结便再无距离。东方朔揽着刘彻,刚想继续,便听刘彻道:“东方朔,先前你说我年老时会做些糊涂事,可是真的?”   东方朔道:“我已经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事情,谁都无法预计。”   刘彻直视着东方朔,道:“可是我信,你东方朔说的话,我每一句都信。”   东方朔心里触动,不知该说什么好,就听刘彻继续道:“人总不能无一丝瑕疵,纵使天子亦是如此,我只希望,在我做错事时,你能在我身边,提醒我。”   “嗯。我会。”   刘彻这才笑了,像是春风回地,揽着东方朔,亲了下去。   东方朔到底没能复原职位,毕竟他被罢官后未能做出相应的功勋,但却以神算子的身份留在宫中,日日与刘彻探讨政事,一如之前。   此次北击匈奴虽然失败,但却向匈奴提了个醒,大汉已兵强马壮,大汉的天子胸怀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有些不顺当。唉   废皇后陈氏,东方上战场   东方朔拿不准主意,是参与还是旁观,他跟陈阿娇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甚至连她长得如何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她之前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只是窦漪死后,她一直都很低调,窦太主成日与姓董的小白脸厮混,而她却长住在长门宫,大有你不必废我,我自己自觉呆着之意。   与历史记载的不同,陈阿娇经历大起大落之后,十分豁达淡定,刘彻不主动找她,她也不来烦刘彻。   东方朔觉得奇怪,并因此产生是不是陈阿娇也被人穿了的想法。   不过不管怎样,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巫蛊之祸,很可能不发生,不过谁都无法预料之后的事情,东方朔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过去,夏天的时候,陈阿娇果然被查出寝宫里藏有巫蛊,刘彻坐在殿中,见呈上来的木偶娃娃,竟然当场呕血!   说来也奇怪,报密的竟是卫子夫。   据卫子夫称,她是前去探望陈皇后时偶然发现的,当时她不动声色,回来便告诉了王太后。王太后虽然已经不管政事,但对于刘彻的安危还是十分看重,听闻此事,立刻命人去长门宫查看,果然搜出一应巫蛊之物。陈阿娇并未辩驳什么,倒是窦太主呼天抢地,直呼冤枉。只是这是冤不冤枉得有廷尉查证后才能定性,刘彻病中着张汤查此事,一定得彻查。   东方朔照顾刘彻,言谈间听出要废了陈阿娇的意思,他突然有了个猜测,会不会是刘彻故意为之?   他不愿意相信,毕竟刘彻十分迷信,他万不会拿这个开自己玩笑,但是事情实在是蹊跷,东方朔有意查探真相,便私下里找了张汤。   他与张汤关系尚可,毕竟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张汤为人十分冷酷,恪守律法一丝不苟,但也十分听刘彻的差遣。他喜欢办大案子,也喜欢判人死刑。   他这次依旧做的大手大脚,只是东方朔细心,发现他没查卫子夫。   卫子夫作为一名人证,原本也该被审查,但是张汤却破例忽略了她,反而搜出不少证物,证明陈阿娇确实诅咒过刘彻。   东方朔坐在院中,独自倒了杯酒慢慢啜饮,他曾陪着张汤审陈阿娇,看着昔日高贵的女人沦为阶下囚,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浓浓的悲怆。   陈阿娇在他临走前说了一句:“你莫要以为皇上真心宠爱你便能一生逍遥,总有一天,你也会是我这般下场,甚至,比我还不如。”   当时他说了什么,他说不会,他有信心令刘彻对他永不厌倦。当时周围许多人都听见了,对他的话并无多大反应。张汤依旧冷着一张脸,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他从来都知道,刘彻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只是身处其中,才觉出那股令人胆寒的狠绝。捕为巫蛊者,皆枭首。只是一件巫蛊案,竟有三百多人受牵连,刘彻废了陈阿娇,将她永远囚禁在了长门宫。   之后朝中人员又来了一次洗牌,换上了自己的亲卫。   如今黄老之学已经很少有人提起,刘彻越来越喜欢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这时候,他想起了董仲舒。之前董仲舒便提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只是当时条件没达到,刘彻不愿意用,又尊重他的才能,便打发他去江都王封底做相国。后来刘非果然变得勤奋好学,那年来长安时还顺道把韩嫣领了回去。   董仲舒人在前年回了长安,在城南一户农家定居,每日著书立著,过得逍遥自在。   刘彻颁布诏令,广求天下文学儒士,来了好几个大儒,比如公孙弘之列,董仲舒并没来应召,因为他没有推荐的人。刘彻并未召他入朝为官,毕竟他那个个性如同茅坑里的臭石头一般,刘彻不喜欢自己找气受,就只封了闲官,用他时便找人去与他谈话,将他书写的东西搬回来一些。   在这种慢慢的改革中,刘彻虽未明言废除其他诸子百家,但儒家为首的地位却慢慢的形成了。   这些都不关东方朔的事,他也没权利干涉,事实上,他与刘彻还在冷战之中。因为东方朔曾为陈阿娇求情,却被刘彻呵斥。东方朔心里发寒,这才意识到,刘彻作为一个千古帝王的魄力与冷血。他不愿再委曲求全,一切唯刘彻是瞻,在这种情况下,他抒情与竹签之上,竟然超常发挥,着实写了几篇好词赋出来。而刘彻因为忙得很,病未好便开始忙活,更是没空搭理他。   元光六年冬天,军臣单于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入侵中原战争。匈奴兵一路烧杀抢掠,长驱直入。匈奴骑兵的先头部队都攻到了上谷地区。刘彻迅速作出回应,这是他期待已久也准备了许久的战役,当下便调兵遣将,准备回击。他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只是出现了些小意外。   卫青言说兵中缺少一名监军,举荐东方朔出任。   当时刘彻脸就黑了,看向东方朔的目光恶狠狠的。下了朝之后,更是把他叫过去狠批一顿,东方朔觉得冤枉,他并非为了赌气或是故意惹刘彻不痛快,他是真的渴望见证这场战争,真的渴望征战一回。他已经三十多岁,按照他所知晓的历史,他已经活了一多半,若是一直屈居在长安,听着文武百官的禀告,而不是自己去看,那他来这一趟,还有何意义?   刘彻道:“朕御驾亲征之时,自然让你总参军机,但现在你给朕老实呆在长安,别妄想去疆场。”   东方朔开始耍嘴皮子,将自己说的十分重要,就跟没他就不能打胜仗似的。   刘彻听到最后,突然说了句:“东方朔,你在担心什么?”   东方朔愣住,有些不理解这句话,刘彻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是帝王独有的深邃,他沉声道:“东方朔,朕并不需要你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你只需站在朕的身旁,与朕并肩而立,见证大汉朝如何在朕的手中威震四方便可。”   东方朔也直直盯着刘彻,认真道:“皇上,人各有志,东方朔纵然爱慕你,也绝不能为了你放弃自己的理想。”   俩人互瞪许久,刘彻道:“呵,果真是东方朔,就是与常人不同。罢了,朕等着你凯旋。”说罢垂下眼睫,挡住不舍。作为一个帝王,他无疑是成功的,作为一个情人,他亦是合格的。   东方朔伸手抱住刘彻,道:“一直以来,彻儿想做什么,我都未反对过。如今,你能理解我,我十分感激。”   刘彻身子僵硬了一会儿,终还是回抱住东方朔,低声在他耳边道:“平安归来。”   “嗯。”   长安城北,渭水之滨。   卫青公孙贺等人率众多兵马,云集河的南岸。河边高台之上,为刘彻命人新建的点将台,也是壮行之台。此刻,汉武帝已端坐台上,两侧数十面战旗,武士成群。身后,有一面巨大的战鼓,卫青公孙敖等众将立于台下,东方朔也身着铠甲,抬头直视着刘彻。   三通战鼓,军号齐鸣。   鼓点一落,万籁俱寂。   刘彻高叫道:“众将军!”   “在!”   刘彻朗声说道:“自我大汉立国以来,匈奴单于屡屡犯我边境,扰我边民。朕前曾发兵三十万,讨伐匈奴,不料朕用人不当,为其所乘。今日朕再发大军,重整旗鼓,定要打败匈奴,为我高祖复仇,为我大汉扬威!”   众将士齐声吼道:“打败匈奴,为高祖复仇,为大汉扬威!”   东方朔也放开嗓子嘶吼,忽然觉得身体迸发出一股力量,站在人群里,四周都是年轻而勇猛的将士,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岁,恨不能立刻奔赴战场,厮杀一番。   刘彻命杨得意呈上一柄宝剑,叫公孙贺出列:“兵不在多而在勇;将不在多而在谋。朕有宝剑一把在此,特赐予你,命你统领各路。若有违令者,先斩后奏,决不姑息!”   “臣等听令!”   武帝接着道:“此役至关重要,只准取胜,不许言败。若再不能打败匈奴,全不要回来!待朕御驾亲征时,再定功过!”   众将士怒吼:“我等效死疆场,定保圣上无忧!”   “东方朔!”   “臣在!”   “朕命你为中大夫,协助卫青,参赞军务。”刘彻眼眸深邃,直直的盯着他,“望你履行承诺,制定良策,大败匈奴!”   东方朔咬牙吼道:“臣,得令!”   “好,朕要亲自击鼓,为众位将军送行!”说完,他起身拿过鼓槌,猛敲战鼓。   东方朔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热,看着高台上一身黑色龙袍的刘彻,心里升腾起不舍。在这一刻,家国天下,个人情感奇妙的融合在一起,他要奔赴战场,保家卫国,原本浅显的只为见证,变成如今的参与。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刘彻。   马蹄飞扬,战旗猎猎,大军开始出发。东方朔最后回头望了望刘彻,那人负手而立,君临天下。   朝上风波起,东方欲显威   此次出兵,造成的损失并不严重。三十万兵马只折损千余人,粮草等物也还充盈。只是没等刘彻再次举兵北伐,黄河一带水患,将此事耽搁下了。   开始时原以为水患不严重,刘彻仅遣大司农率千人运送粮食赈灾,没过半月,却传来消息说,天降大雨,黄河于顿丘地方改道,淹没濮阳瓠子,刘彻于是连忙抽调十万军队,由公孙贺统领,赴黄河抗洪去了。   明明是春天,气候正好,刘彻却急的吃不好睡不好,这也连累了东方朔,每每在极为困顿的时候被刘彻拉起来秉烛夜谈。   住宫里十分不便利,因为他的双重身份,所以基本不能出偏殿的门,刘彻怕他身份泄露,特地换了一批侍女。   这可把东方朔闷坏了,几番向刘彻禀报,皆被无情镇压,东方朔这才意识到刘彻似乎在生自己的气,可思前想后又不知何时得罪了他,于是只能无聊的一边打哈欠一边看书。   卫子夫是个心细温婉的女人,见刘彻吃不下,便挖空心思做些看起来可口,吃起来舒爽的饭菜。刘彻与她并肩坐在一处,而东方朔可怜巴巴的躲在屋子里,真恨不能将卫子夫赶走。刘彻有了食欲,便要赏赐卫子夫。谁知卫子夫却道:“皇上食欲不振,子夫心里甚是着急,今番见皇上终于进食,子夫心里已是十分满足,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赐?”   刘彻侧头往内殿不经意瞟了一眼,仿佛能听见磨牙声,不禁抿嘴笑道:“子夫有功就该赏,你若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卫子夫垂下眼睑,看起来一派温婉,道:“子夫听闻皇上寝宫有位神算,一直好奇,若可以,也请为子夫算算命数。”   刘彻“哦”了一声,道:“那自在道人脾气大的很,朕可说了不算。”说罢,扬声朝里喊道,“自在道人,子夫想算上一卦,不知肯否?”   东方朔险些气歪了鼻子,他是听出了刘彻声音里的笑意。眼珠子转了几圈,计上心来,捏着嗓子道:“那就请卫夫人写上一字递进来,本道人且算上一算。”   卫子夫闻言,就想起身进去,却被刘彻拦下:“这道人平素极少见人,你写了由朕替你递进去。”   卫子夫称是,取了绢帛,写了一个“后”字。   刘彻拿着字进来,东方朔斜眼瞟他,刘彻笑的眼眯成条线,东方朔投向,拿过布来一看,心里当时就道,这卫子夫野心不小,后,皇后,皇天后土,但我岂能让你如意。   于是将刘彻撵了出去,捏着鼻子扬声道:“命中有子,半世荣华,兄弟子侄,皆为大器。卫夫人实在是有福之人。”虽说这话极好,但东方朔重念了半世荣华四个字,卫子夫果然抓住,问道:“不知道人可否告知,何为半世荣华?”   东方朔道:“凡事莫强求,强求必成空,卫夫人听本道人一句劝,不急功近利,不矫揉造作,则能保一生平安。”   卫子夫连忙看了刘彻一眼,点头道:“子夫受教了。”说罢,命人收拾了饭菜,对刘彻行礼道:“子夫先告退了。”急急忙忙走了。   刘彻走近内殿,问道:“你方才的话可是真的?”   东方朔也将眼睛笑眯成一条线,道:“若我说这些都是我胡乱说的,皇上可会生气?”   刘彻严肃道:“朕不是与你说笑。”   东方朔却不怕他,道:“我又不是神仙,怎可能预知后事?只是历代后宫女子皆是如此。皇上如今鲜少宠幸美人,承受恩泽之人仅有卫夫人,一次两次生女儿,早晚能生出儿子来。母凭子贵,再兼卫青霍去病领兵征战,战功赫赫,卫家显赫,这不是荣华是什么?但满则溢,就好比月总有圆缺,待卫夫人年老色衰,皇上不再宠她,富贵自会离她而去。”   刘彻听他侃侃而谈,十分有道理,而他也是一向讲道理的人。但宠幸后宫被他这么直白的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脸皮不禁红了红。   东方朔见状,叹口气,哀怨道:“可怜我一介男子之身,虽与皇上有情谊,却无法光明正大。无法做膳食给皇上吃,无法为皇上生育,亦不能在后宫居住,只能眼见着皇上后宫佳丽无数,夜夜笙歌……”   刘彻听的额头青筋蹦起,打断他的话,大声道:“朕何时夜夜笙歌!自从你住进宫里来之后,朕……朕从曾不亲近美人!”   “嘘——皇上,您这么大声音,是想让所有人都听见么?”东方朔笑着抱着刘彻,咬他耳朵。   刘彻耳朵极为敏感,轻轻一碰就能红的滴血,他想挣脱东方朔的束缚,却无奈不能用力伤了他,只能愤愤撇过头去,不看他。   东方朔道:“是我住这里碍着皇上了,既如此,还请皇上放我回家吧。”   “回家?你……”刘彻看着他,眼里惊疑不定。   东方朔道:“我一个大男人,既不是侍卫也不是宫人,住在宫里总是不方便,还是回家吧,皇上若是想我了,便去我府上,反正也是轻车熟路,嗯?”最后的尾音略带些诱哄,触到刘彻耳蜗,又是一阵身体轻颤。   刘彻咬牙点头,东方朔心里高兴地大呼,老子终于解放了。   虽然依旧赋闲在家,但东方朔临走时厚脸皮跟刘彻要了些钱,一家人吃穿不愁。再加上黄河水患已经平息,军队回朝,一切又步入正轨,只是,东方朔却隐隐觉得,这太平盛世之下,隐藏有许多暗流。   这就与丞相田蚡有关了。   众所周知,这田蚡实在是个妙人,人长得不高,五六尺,皮肤黑的掉地上就跟泥土融为一体,可就这么个人,妻妾的数量甚至比刘彻还多。这人一多,房子就不够使,再加上得防着妻妾之间不打仗,最起码得保证一人一栋别墅,所以他那点地产,全都盖房子也不够。   于是他就跟刘彻要地,刘彻当然不给他,当时还板着脸说:“你何不也把我的武库一齐取走呢?”被骂了一顿才收敛了一些。   可这几年下来,他少说又娶了十来个美人,房子实在装不下,就将算盘打向了魏其侯窦婴。   窦婴一党自从太皇太后死后,就一直很低调,上朝时能不出头就不出头,就算被问到,也是打太极,后来索性称病,十天半月不上朝,刘彻虽有心用他,奈何太后丞相那边交代不过去,因此就一直默认着。   田蚡听说窦婴在城南的田地特别肥沃,对此垂涎三尺,他就派门客藉福去给窦婴传话,想让窦婴把那些田地让给他。窦婴听了此话,心中十分怨愤,他对藉福说:“我如今是没有权势了,而且丞相又是个贵人,可是丞相怎么能以权势相压,硬夺人田地呢?”   藉福之前是窦婴的门客,后来见窦婴没落又投奔了田蚡,但对窦婴还是有些感情的,不想两人矛盾扩大。于是语重心长的劝道:“侯爷也知丞相大人如今炙手可热,他对那块土地势在必得,侯爷如今大不如从前,与丞相作对必然没有好下场,不如让给丞相,两人言和,皆大欢喜?”   窦婴被这话气的不轻,指派人将藉福赶出去。刚巧灌夫来拜谒窦婴,他一听是田蚡要夺窦婴的田地,十分恼火,又骂了藉福一顿。   藉福回去后并没有说他被赶回来,只是说:“窦婴如今年过半百,没有几年活头,不如等他去了再说。”田蚡觉得有理,暂且不提此事。   只是不久之后听闻实际上是窦婴和灌夫两人把藉福骂了一顿,根本不会给他田地。那人添枝加叶的学舌,使得田蚡怒气冲冲。他骂道:“窦婴这老儿竟一点不知感恩戴德。想当年,他儿子杀人犯法,是我田蚡从中斡旋才得以活命。我田蚡对待窦婴算是仁至义尽了。而我也曾待他如亲父一般,他竟一点也不感念!再说,这一丁点土地有何稀罕,窦婴不给我也就算了,可是关灌夫何事。他俩骂我门客,不是打我耳光么?那块地即便是送给我,我也不要了。”田蚡至此就有把灌夫置之死地的想法。   田蚡搜肠刮肚,处心积虑终于从灌夫家族中找到了把柄。田蚡马上给汉武帝写奏章,弹劾灌夫的家族在本乡横行不法,应当查办。刘彻觉得田蚡小题大作,就批复道:“这本是丞相分内的事情,丞相自己看着办理就是了,又何必问朕?”田蚡得了旨令便想逮捕灌夫及他的家族。   但灌夫也不是省油的灯,手里也掌握着田蚡大逆不道的证据。原来是淮南王刘安来长安时,田蚡攀附权贵,在刘安面前说了几句大逆不道的话,诸如刘彻无子,若是哪天驾崩了,淮南王仁义闻名天下,必会登上皇位云云。本以为没人听见,谁知却被灌夫得知。   灌夫派人给田蚡透信,可把田蚡吓得不轻,连忙派人去灌夫那里讲和,灌夫不打算鱼死网破,于是俩人又和好了,只是田蚡忌惮着灌夫,一直想找机会再除去他。   田蚡着实蔫了好几个月,心中郁郁不快,成日喝酒淫乐,王太后见兄弟不思进取,召进宫来骂了一顿,又给他指了一门亲事,燕王的女儿。田蚡听闻燕王女儿天姿国色,一下子高兴起来,张灯结彩开始准备娶亲,王太后下诏吩咐诸侯、宗室和大臣们都到丞相府上去贺喜,东方朔虽然被罢免了官职,可王太后田蚡喜欢他,于是也送了份请帖来。   东方朔拈着这份喜帖,心里十分沉重,因为他知道,窦氏一族,就是由这次喜宴被灭族。   之前在资料上见时,只觉得这是必然,并没有太多感触。如今他在西汉,虽与窦婴交情不深,但他敬佩灌夫的果敢勇猛,窦婴的谦逊多才。再加上资料上刘彻在其中闭目塞听,不问青红皂白便斩杀灌夫,窦婴,令东方朔不能接受。   “人总不能无一丝瑕疵,纵使天子亦是如此,我只希望,在我做错事时,你能在我身边,提醒我。”是刘彻这句话令他触动极深,他不能让刘彻做错事,他的人,他得负责!   龙城之战胜,赏罚自分明   这次打仗并未带霍去病,纵使这小子躺在地上打滚也不成,毕竟他还小,虽有一身武力却也比不得成年人。匈奴人身体素质极为强悍,东方朔不愿冒这个险。   卫青也觉得不保险,便站在东方朔这一边,不带他去,并且警告他不得偷偷跟去。   霍去病咬牙切齿的,憋着气好几天没理他俩。   东方朔骑在马上,背后是长长的队伍。卫青在他右边,一身铠甲衬得他十分英俊,如战神一般。   东方朔略回忆一番,对卫青道:“兄弟,此次我便不随你出上谷,改而去李广将军队伍。”   卫青有些讶异,问道:“这是为何?”   东方朔略侧头,驱马与卫青走进些,叹口气,道:“我也不知该不该与你全盘托出,你也知我熟悉前后事,所作所为必有道理。你且放心攻敌,自会大败匈奴,其他三人却不行。我必须得提点一番。”   卫青理解的点头,可面有犹疑:“皇上令你协助我,你若擅自去了李将军军中,会不会被怪罪?”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打了胜仗,将功抵过便可。”东方朔倒是一脸轻松。   卫青没再反对,点头道:“大哥一路小心。”   东方朔摆摆手,骑马奔向李广那里。   四路人马并未分开太久,东方朔快马加鞭,盏茶功夫便追上了。   李广亦是一身戎装,年纪虽有些大但体格健壮,见东方朔骑马而来,诧异道:“东方朔,你不是随卫青出上谷,怎地来了我这里?”   东方朔笑道:“雁门艰险,李将军责任重大。将军百战百胜,令匈奴闻之而惧,但为保万无一失,东方朔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李广略皱眉,似乎不大满意,沉声道:“可圣上命你协助卫青,你贸贸然来我这里,不怕圣上责罚么?”   “若是能败匈奴,纵使被责罚,东方朔亦是甘愿。”   李广有着武将的一般性格,经常打胜仗,便颇有些自大,爱做些刚愎自用的事情。东方朔一番话虽说是为了协助自己,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不信任自己。李广鲜少在朝,偶听得人说这东方朔与皇上颇有些暧昧,难不成是皇上派来的?李广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但因为东方朔姿态放得很低,纵使心里有气也发做不出来,只是轻哼了一声,往前快走几步,与东方朔不在一列。东方朔心里骂娘,要不是为了减少兵马损失,你当老子愿意来你这里受气?!   茫茫沙漠,宛如浩瀚黄海一般,风自天边而来,转瞬便行至眼前,卷起一片尘土,遮天蔽日。   丘陵起伏的沙漠,一眼望去,除了半绿半紫的荆棘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将士们略有劳累,但却神采奕奕,握着武器的手稳如磐石,步伐整齐划一,东方朔不由佩服,骑马十来天,他十分疲惫,嘴也裂开几道口子,说话时候挺疼。可是他却不后悔,一路骑马走来,看遍山川景色,被这景色震撼,突然萌生一股念头,有生之年,行万里路,也写个《东方朔游传》之类的书。   大军已到雁门,补给所需之后,李广指挥着在雁门以北五里处安营扎寨。   他驻守雁门已久,对敌经验十分丰富,东方朔有心说些什么,却屡屡不被他采纳。东方朔憋了一肚子气,趁着夜色凉爽,出来散步。   士兵们围在篝火旁,闲话家常,武器磨得锃亮,在盈盈月色下闪耀着寒光。他们都有单纯的理想,打仗立功,为了保卫家国而战。东方朔举步往士兵那里走去,想着也一起聊着。还没走到,便听其中一个道:“诶你说东方朔为何来咱们军营里?”   另一个接口道:“谁知道,咱们飞将军骁勇善战,还用得着他做什么劳什子参军?”   “就是!诶,听说了没有,东方朔跟咱皇上有点问题?”那人说着,拇指猥琐的勾动了一下。   大家哄笑,其中一人道:“不就是龙阳之癖,有什么可见怪的。也不知东方朔有哪里好,皇上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说不定那后.庭销魂的紧,你天天便粗的,那里早就松了吧,哈哈哈!”   “你才松了呢!操!”俩人顿时扭打在一起,众人顿时丢了这话题,开始给他俩鼓劲。   东方朔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真想冲出去揍扁他们,可是他不能,他能做的只是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朝着硬板床连锤数下。   与帝王相爱,原本就不易,被人任意抹黑,也在自己意料之中,可真正听到,心里却难受的如针扎一般。不管他与刘彻上下位置如何,在天下人眼里,他就是刘彻的禁脔,若非他貌不惊人,定还会安上什么狐媚圣主的帽子。   如此可悲。   东方朔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如果我篡位呢?随即失笑,我拿什么篡位。   一连几天,都没见匈奴人的影儿。李广飞将军之名太盛,以至于匈奴都不敢硬闯。前几日派出的探子回禀,他们的敌人乃匈奴右贤王,是个不怎么厉害的对手,粗略估计约有三万人马,在雁门以北百里处扎营。李广坐不住了,决定不顾刘彻命令,主动出击。   东方朔在大军拔营前一晚去找李广,开门见山说了此去必会有埋伏云云。   李广笑道:“本将自然知道有埋伏,可又能奈我何。”说完又轻蔑瞄了他一眼,道,“你若是害怕的话,不如留守在雁门,等我打了胜仗,咱们一同凯旋,功劳分你一半。”   东方朔手握成拳,牙齿咬得咯咯响:“我敬李将军忠勇美名,却没想将军气量却如此狭隘,如此贬低我东方朔。我并非任人拿捏之人,李将军今日若是不听东方朔之言,他日兵败,休怪我落井下石!”   李广也怒道:“你这以色侍主之辈也敢如此指责本将?你也不看看如今是在谁的地盘!来人啊,东方参将身体不适,不能随军出征,待下去!”   话音刚落,便有俩士兵入内,将东方朔强行拉了下去。   东方朔真觉得自己屎糊了眼,怎么没看出李广如此卑劣!   其实他也是以偏概全,李广并非奸邪之辈,不然也没有飞将军之美名。他不过看不惯东方朔以色侍主,又来东方朔从未上过战场,不信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夜色渐深,东方朔也不知道是几点,他毫无睡意,只坐在床上发愣。   突然有人掀了帐门进来,东方朔侧头一看,是李广之子,李敢。   李敢二十来岁,长的浓眉大眼,却不怎么像李广。他一身戎装,神采奕奕,先是对东方朔抱拳施礼,后又歉意道:“方才家父出言不当,李敢代父告罪了。”   东方朔摆摆手,道:“无妨。”   李敢向前行了几步,神色十分恭敬,他道:“李敢自幼十分佩服先生谋略,家父鲜少在朝,对先生多有误解。先生可是有制敌良策?”   东方朔见他一脸诚恳,气消了一半,开口道:“来时皇上恐用兵吃亏,只准许在关市伺机歼敌。如今右贤王迟迟不动,必然是提前设好了埋伏,若是我未猜错,匈奴军队驻扎之地可是在一处山谷之中?”   李敢点头道:“先生神算,确实在山谷。”   “你可带了地形图?”   “嗯。先生请看。”   “……你看此处,两旁山高,又有树木遮挡,若是以巨石投掷,我军必有损伤。不过若是自这条路秘密绕过,以树林遮挡,截断匈奴后方,我军骁勇,若是奋力攻打,必可大胜。”   李敢道:“可如此此一来,大军很难掩藏形迹,且耗时耗力。”   “挑选熟悉山林的兵士,深入山谷之中,伺机而动,扰乱视听。大军依旧绕此路攻入匈奴后方,但须谨记八字箴言:敌进我退,敌退我打……”   “……”   俩人商定之后,又想了个法子令李广不得不接受,说完已是深夜,李敢对东方朔谢了又谢,这才走了。   东方朔脱了衣服上床,叹息一声,成败就看李敢了。   第二日,李广派了俩人“客气”的想送东方朔回雁门,东方朔拒绝,要了份地图自己折身回去。李广倒对他有些佩服了,毕竟前日说的话,不是人人都能忍得。   东方朔回了雁门,找到驿馆住下,静等消息。   虽然错过上战场很遗憾,但能减少损失,便已经不错了。   五日后,消息传来,李广大败匈奴右贤王,只是没捉到右贤王,只带回无百俘虏。东方朔略顿了顿,又笑着饮了一口酒。   大军凯旋,李广却受了伤,被人抬着回来了。   有俩士兵找到东方朔,这次十分客气的将人请了回去。   东方朔回了军中,蓦地发现大家对他颇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他并未去李广帐中,毕竟被人这么羞辱,是个人就无法忍受。李广自己上门,后背背了荆条,打着赤膊,前胸还围了一圈白绢,上有斑驳血迹。   “李广此前对先生出言不逊,还请先生鞭笞。”说罢,将荆条双手呈上。   东方朔颇有些哭笑不得,这是COS廉颇呢。他纵然气愤,却不能对伤者下手,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人扶他回去休息。   李敢带了酒过来,说要与东方朔把酒为欢,还要拜他为师,弄得东方朔十分尴尬。   李广收到消息,卫青对上了军臣单于,但却大败匈奴,一路将他们杀回了老巢,得俘虏七百。公孙敖带兵一万,原想包抄后路,却不慎迷了路,遇到了一只主力,奋力厮杀,却仍损失了七千人马。公孙贺什么也没遇上,空手回来了。   如此算下来,倒是大汉略胜一筹。   东方朔十分满意这个结果,只是有些惋惜公孙敖。   渭水之滨,刘彻原本送行大军处。得胜之师今日回长安,刘彻一大早便起驾来了。   四路兵马之战况,刘彻已经了解,对卫青的果敢勇猛十分赞赏,对公孙敖公孙贺十分失望。但李广,却让他恨得牙根痒痒。他自己都舍不得委屈东方朔,却被一个李广如此羞辱,若不是顾忌身份,早就要人将他以囚车带回了。   晌午十分,大军已见行踪,刘彻心里激动,更压抑不住对东方朔的思念,不禁身体紧绷,手握的死紧,杨得意在旁边侍候着,也颇为激动。   没大一会儿,大军便行至跟前,卫青等人跳下马,跪在地上,朗声道:“我等幸不辱命,大败匈奴!”   刘彻十分高兴,大声道:“我大汉自高祖开国以来,屡与匈奴交战,唯有此次获胜至大。朕摆酒于此,请得功者畅饮!”   卫青没动,公孙贺没脸动,李广没脸动,公孙敖早就趴在了地上。只有东方朔脸上带笑,对刘彻抛了个媚眼。   刘彻脸上略抽筋,复又道:“怎地了,打了胜仗还一副丧气样子?卫青,你此番位居首功,朕得好好嘉奖你!”   卫青道:“启禀陛下,此次出征,卫青不过侥幸,若无众位将军奋勇拒敌,卫青必不能胜。陛下之言,卫青受之有愧。”   刘彻满意的点头道:“难得你胜而不骄。卫青上前听封!……以五万兵马对敌七万,杀敌三万,获俘虏七百余人,缴获良多。朕特此封你为关内侯,任大将军,统领各路兵马!”   “臣卫青叩谢皇恩!”   “公孙贺!”   “臣在!”   “你牵制匈奴主力,功劳不小。以十万兵马对敌十万兵马,不与其战,朕不怪你。可是,卫青在敌后打了胜仗,迫使敌军撤退之时,你却未能出击,此乃你之过也。将功抵过,朕不再赏你,还当你的大行令吧!”   “陛下圣明,臣谢主隆恩。”   “李广!”刘彻念到这个名字时,颇有些气愤。   李广出列,跪得笔直,道:“臣在!”   “你虽大败匈奴,朕却不预备封你为侯,你可知所为何事?”   李广伏地道:“臣知道。”   “你长期在边关驻守,熟悉匈奴情况。朕让你出兵雁门,期望你能立功封侯,可你却大意轻敌,若非有你儿子李敢勇于献计,险些就中了匈奴埋伏。你说是也不是?”   “臣,有罪。但此计却……”李广刚说了一半,却被刘彻瞪了回去,顿时心如明镜。   “庆功宴之后,你便回雁门,在你有生之年,不得令匈奴踏进雁门一步,你可能做到?”   “臣定不辱命!”   “好。朕便再信你一次!”   “公孙敖!”   公孙敖向前爬了几步,战战兢兢道:“臣在。”   “朕让你领兵一万,出代郡。你杀敌多少,自损多少?”   “臣杀敌五千,自损,自损七千。”   “你还算明白。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你却连路都找不到,朕养你何用?!传朕旨意,将李广、公孙敖革职,交廷尉按律查办!”   “谢主隆恩。”   四位将军赏的赏,罚的罚,只剩下东方朔。   刘彻咳嗽一声,眼睛忽闪了一下,道:“东方朔,你可知罪?”   东方朔接收到刘彻的眼波,跪地道:“臣知罪。”   “朕让你辅佐卫青,而你呢,却跑去李广那里,你说朕该如何惩治你才好?”   东方朔眨眨眼,道:“臣一切都听皇上吩咐。”   “嗯,不过此次打了胜仗,朕也无意深究。就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臣叩谢主隆恩。”   刘彻一摆手,道:“各位将士一路辛苦,朕备了庆功宴,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大家顿时欢呼起来。   建章宫内,东方朔坐在蒲团上,瞪着刘彻不说话。   刘彻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过朕也处罚了李广,命他恪守雁门,轻易不得回朝。”   东方朔叹口气,道:“皇上应当知道,臣并不是因为李将军之故。”   刘彻也叹息一声,起身坐到东方朔身旁,揽住他,道:“还是朕委屈你了。”   东方朔回抱住刘彻,猛的将他压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战争会详写。历史有改动。下章写点床戏,唉,爱看不?   以话点灌夫,扼杀一场祸   到了娶亲这日,东方朔早早便起了身,桑青身子不便,所以东方朔没让她伺候,也没再找侍女,毕竟他现在还赋闲在家,没闲钱再找人伺候自己。穿衣梳洗,用罢早餐,略准备了会儿,便带上小道儿,带着礼物,出门了。   出了门看见天气晴朗,是个好日子,东方朔想着田蚡的事情,不由得一阵嫌恶,他素来厌烦这类人,仗着权势,便娶一屋子美人,今番他定要好好地“恭喜”他。   丞相馆舍与他家离得较远,到的时候已是宾客满座,田蚡穿着黑色镶红边喜服,戴着头冠,活像只黑乌鸦。   东方朔下得马来,举手作揖道:“恭喜丞相新婚大喜,区区贺礼,还望笑纳。”说着,便让小道儿将礼物呈上。   田蚡一见他,立刻笑逐颜开:“哎呀,原来是东方老弟,你来便罢,带什么贺礼,太见外了。”话虽这么说,可早有眼尖的下人接过去,小跑步放到门后一堆贺礼之上。   “丞相大人风流倜傥,新夫人亦是艳冠长安,实在是令朔羡慕的紧。”   田蚡道:“既如此,我馆舍里的美人,东方老弟若看中了,今日便可带回家,享受一番。”说罢挑挑眼角,笑容十分猥琐。   “朔哪里敢惦记丞相大人的美眷,她们可是个个都对丞相大人忠贞的紧呐。”东方朔说着便凑近田蚡耳边,小声说,“朔那里有些养身的方子,丞相大人若是需要,尽管派人来取。”   田蚡乐的合不拢嘴,点头忙不迭道:“一定一定,东方老弟实乃本相之知己。”   东方朔心里憋笑,你这般纵欲,身子早就被掏空了,若是没好药养,活不过五十。   俩人又寒暄了一会儿,田蚡便派人领他进去。   东方朔一进去,便瞧见窦婴与灌夫俩人坐在一处,安安静静的十分不惹人注意。东方朔叹口气,令那仆从退下,自己朝窦婴走去。   “东方朔拜见侯爷,灌将军。”   窦婴站起来回礼,道:“东方先生。”灌夫素来喜欢结交江湖义士,直爽痛快之人。东方朔文武双全,为人又不苛板,灌夫自然也喜欢他,站起来,一抱拳,道:“东方先生。”   东方朔笑道:“东方朔如今一介草民,如何担当得起先生二字。”   窦婴年过半百,保养得却好,鲜少有白发。他闻言笑道:“东方此言差矣,长安城里谁人不知东方你才气横溢,有辅佐之才。纵使如今罢免官职,他日必定也会重回朝堂。”   “那就借侯爷吉言了。不知朔可否与侯爷坐在一处?”   窦婴一愣,随即笑道:“请。”   三人坐定,东方朔向灌夫敬酒道:“朔一直以来十分敬佩灌将军果敢勇猛。当然七国之乱,灌将军只带十数人便敢冲到吴军营地之中,斩杀数十日,虽身有重创,仍请命再次带兵杀敌。今日朔便敬你一杯。”   灌夫摆摆手,道:“莫跟我说这些虚的,老子带兵杀敌图的就是个痛快,哪有那么多道道儿在里头。喝酒便喝酒,不需要祝酒词。”   东方朔被他噎了一下,也不恼,灌夫就这样的人,直来直去,若是他跟你客套,才是有问题。倒是窦婴推了他一把,让他注意着些。灌夫却满不在乎一笑,道:“东方先生,我尊称你一声先生,是将你当做自己人。你在朝堂上的事情,侯爷都曾与我谈过,我实在是敬佩你,只希望哪天得空与我切磋一下武艺,我也好见识见识东方一剑的实力。”说罢哈哈大笑,仰头一饮而尽。   东方朔亦是一口干了,俩人对视一眼,笑得爽快。东方朔又替他满上,道:“灌将军……”   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叫甚么灌将军,叫我灌夫便好。我如今也只是个闲职,不配叫将军。”   东方朔笑道:“呵呵,那灌夫也该称我为曼倩才是,我又不教书,不配叫先生。”   俩人又是笑了一阵,干了酒。   东方朔道:“灌夫,你是拿我当自己人,那我也与你说句体己话。你可曾听过一句儿谣?”说罢,以筷箸击打盘壁,轻声唱:“颍水清清,灌氏安宁;颍水浑浊,灌氏灭族。”   窦婴一听,便立刻正襟危坐,显然是听过。灌夫也皱眉道:“我自然听过,只是那颖水是流动的活水,怎可能浑浊?”   东方朔沉声道:“灌夫,事到如今你还不与我坦诚么?前几日丞相与你如何交恶,又如何归为旧好,我都清楚,如今特地来劝你,你竟如此隐瞒,还说什么将我当成自己人!”   灌夫也是个急脾气的,最受不住别人说他,嚷声回骂:“东方朔,你这是甚么意思?老子……”话未说完便被窦婴拉了一把,顿时愤愤的,转过头不理人。窦婴道:“东方先生,你且不要与灌夫计较,他便是这样的人,直来直去的,若有何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东方朔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也是一阵窝火,可是窦婴诚恳道歉,也不好发作,只是道:“灌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本家在颍川横行乡里,丞相已抓住此把柄向皇上禀报过,皇上也是令他自行处置。你与丞相素来不合,小心再生罅隙。”说到此处,又加了一句,“你自己出事不要紧,连累了侯爷,你万死也莫辞!”   灌夫转回头看他,鼻孔喷粗气,瞪着铜铃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窦婴无暇管他,低声问东方朔:“东方先生,皇上对我窦氏如何看法?”   东方朔不能透露太多,只是道:“侯爷想必自己也清楚,若真发生冲突,您保不住他。”说罢瞅了灌夫一眼,惹来一记怒视。   窦婴点点头,目光略带颓然,却依旧坚定。到底是久经朝堂,须臾便换了脸色。   东方朔算是完成了阶段性任务,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又过了一会儿,人总算是全部来齐。田蚡举杯向来宾道:“今日是本相大喜之日,各位尽兴饮酒享用美食,本相先敬诸位一杯。”   在座的宾客,皆站立起来,恭敬喝了酒。   美酒佳肴,美人环伺,众人都放得开,只有东方朔这一桌好像不大和谐。灌夫因为气愤东方朔说话不留情面,闷声喝酒。东方朔见了,就道:“灌夫可是嫌我的话逆耳?”   灌夫道:“不是。”   东方朔叹口气,按住他手腕,不让他再喝,道:“灌夫,莫要再喝,我向你道歉还不成?”   灌夫愣了,东方朔竟向他道歉?   东方朔向窦婴看了一眼,低声朝窦婴道:“侯爷,灌夫可是有个毛病,一喝酒就爱骂人?”窦婴霎时一震,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东方朔朝他点头。   窦婴便把着他手臂,道:“灌夫,你虽是千杯不醉,只是如今在丞相馆舍,还是收敛一些好。”   灌夫最听窦婴的话,便对他道:“好,等回去再喝个痛快。”   喝了一会儿,田蚡便起身挨个敬酒,没个被敬酒的,都离开座位,趴在地上饮酒,以示恭敬。东方朔看了看自个儿身上的新衣裳,心道,待会儿我也得趴么?   稍倾田蚡便来到他们这一桌,他已是喝了不少酒,黑面皮透着红,活像是刷漆不匀的漆器,东方朔忍着笑,离开座位作势要往地上趴。田蚡不负所望的拦着他,道:“东方老弟不必行礼,你我为知己,呵呵,怎能让知己行礼!来,干!”   东方朔说了祝福的话,与他饮了酒。灌夫突然冷哼一声。   田蚡要敬窦婴灌夫喝酒,窦婴起身行礼,灌夫却坐着不动弹,被窦婴踹了一脚,不情不愿起身喝了酒。   东方朔眼尖的看着田蚡已面露不快。东方朔看着不成器的灌夫,真想凑他一顿。   轮到窦婴向众人敬酒,仅有他旧识站了起来,其余人皆是屁股挪了一寸便算作看见了他,窦婴沉稳,也谦逊,一一敬了酒。   灌夫自然憋不住气,东方朔却劝道:“灌夫,你将侯爷看做什么人?”   灌夫道:“家父!”   东方朔心道,果然如此,两人相见恨晚,情同父子。他又道:“你对于权势又是如何看待?”   灌夫又要炸,东方朔连忙安抚道:“我知你不重权势,但这权势却是一个如何说话的凭证!你现在骂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可你也看见了,侯爷他依然笑着敬酒,这是忍辱负重。如今这朝政,你想必清楚,侯爷能够忍耐,你如何不能为了他忍耐?借着醉酒骂人撒风儿,让侯爷替你收拾乱摊子,你灌夫就这点本事?还是说你当初的智猛难不成只是虚名?”   东方朔说话没留情面,他已预料到灌夫的反应,被他敲醒或者就此爆发。两种情况他都做了准备,必要的时候以武力镇压,毕竟身后小道儿可是抱着剑的。   灌夫却是沉默了,一口饮尽杯中酒,重重将酒杯砸到桌子上,朝东方朔直直跪了下去:“曼倩,不,东方先生,灌夫谢东方先生指点!”   东方朔放下心,看着敬完酒回来的窦婴,点头道:“你去敬酒吧,记住,忍一时之辱,待他日东山再起,才令别人跪道相迎!”   灌夫去了,窦婴对东方朔道:“多谢东方先生了。”   东方朔却道:“呵,我也只是为了皇上。”   窦婴没能明白过来,问道:“皇上?”   东方朔微笑道:“朔其实也有私心,帮了侯爷,维护一朝安宁,不就是为了皇上么。”   窦婴了然,道:“东方先生对皇上之心,老夫深以为敬,有东方先生这样的人在朝上辅佐皇上,我大汉必定会愈加繁盛。我也就放心离去了。”   “离去?侯爷此话是说……”   “不错,灌夫这性子,实在不适合待在长安,恰逢我也年老,此次之后,我便向皇上乞骸,允我还乡。”   东方朔目瞪口呆,心道,我的乖乖,这历史真他妈的神奇。   这厢灌夫敬了酒,虽也是一片无视,其中他的晚辈临汝侯灌贤更是与程不识交头接耳,完全不理会他。灌夫深吸了几口气,大声道:“灌夫敬临汝侯灌贤一杯,先干为敬!”说罢,一仰头,喝了个干净。灌贤见灌夫竟似换了个人似的,突然站起来,道:“好,晚辈也敬灌将军一杯!”   窦婴远远看着,点头捻须而笑,而东方朔也笑,自己总算做了件好事。   接下来,就要去跟刘彻谈话了,毕竟乞骸得七十岁才行,窦婴刚过五十,告老还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改动了……但愿不会看着别扭。   第二卷完结,开启新篇章   刘彻仰面躺倒在地上,原本系的松垮的衣襟散落,此时正值夏季,虽然也是穿了一层又一层的,但总比冬天好上许多。东方朔只轻轻拉动,刘彻便露出肩膀与前胸来。   东方朔两个多月未纾解,见到此片风景,早就有些按捺不住。刘彻低低地笑,拍拍东方朔的肩膀道:“到床上去。”   东方朔起身,想着横抱起刘彻,谁料这小子死沉,竟没抱起来。东方朔脸腾地红了,觉得丢了面子,便半推半饱的将刘彻压在床上,开始吻他。   刘彻已经二十八岁,身体不若年少时柔软,反而透着男人的坚韧,因为保养得当,皮肤细滑,柔韧而有弹性。东方朔一边摸着一边解他衣服,动作毛躁的像个年轻小子。   刘彻虽居于下位,也不闲着,解衣服的动作十分熟练,东方朔含笑,任由他动作。   床头摆了润滑用的药膏,东方朔取了一些,摸在刘彻后.庭之上,那处地方紧闭着,一碰之下略有瑟缩。刘彻身子有些僵,毕竟俩个多月未做,再进入肯定是疼的。   东方朔含住他一颗乳珠,诱哄道:“放松些,我会小心。”   刘彻不满他这语气,佯怒道:“你愿做便做,不然换我也行的。”   东方朔嘿嘿笑道:“这上位者颇费体力,哪能让陛下操劳。”   “哪里,东方爱卿为朕征战匈奴,劳苦功高,朕操劳些也是应当的。”说着,刘彻便要翻身。   东方朔笑着握住刘彻发硬的下.身,死死压着他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劳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皇上只躺着享受便好。”   刘彻本就不再计较上下之位,所言这些不过是情趣,东方朔自然知晓,也就陪着他玩。   温柔的做完一次,俩人皆是大汗淋漓,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刘彻推推东方朔,半抬起眼皮,懒懒道:“伺候朕沐浴。”   东方朔忍笑,亲了亲他嘴巴,道:“诺。”   杨得意不愧为最称职的太监,见东方朔进去许久未出来,早早就令人备好池水沐浴等物。刘彻会享受,在后殿挖了个池子,引了热水,泡在里头十分享受。   此刻东方朔享受着帝王一般的待遇,着实挺激动。拉着刘彻就要再来一次,刘彻也正是虎狼之龄,想想第二日不必早朝,便由着东方朔动作,俩人情事并不激烈,倒透出一股细水长流之感。   在建章宫宿了一宿,东方朔方回家。杨得道出来迎他说昨夜里卫青与霍去病来了,东方朔连忙进去。卫青正在房里看兵书,霍去病听他讲解。见东方朔来,便笑着揶揄:“大哥可算舍得回来。”   东方朔脸皮厚,并不在意,转而道:“兄弟怎么来我这里住了?”   霍去病大声道:“我知道。是平阳公主递了帖子,要来我家,舅舅避难来了。”   卫青脸红,呵斥道:“说甚胡话!”嘴上这么说,可又眼巴巴看着东方朔。   东方朔忍不住笑,这卫青,倒真是视平阳公主如猛虎一般。   “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平阳公主那里由我去说。”东方朔安抚的拍拍卫青的肩膀,心里却在思忖,平阳公主该是先跟汝阴侯有过一段才是,怎地直接就倒追卫青了?   不过这个事还是得好好商议一番,毕竟平阳公主来头不小,不好拒绝。   此次匈奴伤亡不少,短时间内不能再来犯,于是朝政安定,九卿之列又开始活动心思,要刘彻诞子立后。东方朔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趁着这段时间着实想了以后的路。汉朝民风并不算开放,但也不闭塞,对于龙阳之事不排斥。他也想过汉哀帝与董贤的故事,只是刘彻不是汉哀帝,会为了一个男人而置天下于不顾,而他也不是董贤,彻头彻尾的男宠,只能依附皇帝而活。   思考到最后,总觉得他跟刘彻的前景并不乐观,除非,他抛弃皇位,与他携手山林。   只是,这现实么?   想不出便索性不想,庆幸卫青住在这里,俩人偶尔比试一番,或者探讨一下兵法。东方朔熟知历史,对于战略懂得不少,俩人交换一下思想,竟还真想出些出奇制胜的招儿来。   秋初,卫子夫有孕,刘彻终于松了口气,上朝时改年号为元朔,第二年起即是元朔元年。   东方朔还曾笑着反对,说这元朔之中的朔也同东方朔的朔,难不成皇上对他用心至此,特意用了他的名字作为年号。   当时刘彻笑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说是便是吧。   话说的平淡,却把东方朔吓了一跳,毕竟刘彻可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么“浪漫”的招数不像他能使出来的。   刘彻看出他的心思,淡笑着说,你别妄自菲薄,朕远比你想的更看重你。   东方朔不禁十分感动。   元朔元年,卫子夫诞下一子一女,因着是早产,又是龙凤胎,颇有凶险,庆幸最后母子均安。刘彻顺应百官之意,于三月十三日,册封卫子夫为皇后。并册封长子刘据为太子,大赦天下。   将近而立之年有了儿子,刘彻十分兴奋。东方朔很少去建章宫,知道卫子夫已经搬了过去。刘彻也识相不来烦他,偶尔晚上被敲门,迎进帝王的事情时有发生,东方朔没几天便心软了,言说他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只是心里始终有了疙瘩,想着此后便随着卫青沙场纵横,征战天下。   只是这话不是时候说,所以面上俩人关系恢复如初。   刘彻感动于他的宽容,此后对他倒是愈发好了。   至于卫子夫,倒也是有些可悲,虽是生了儿子,也做了皇后,也不得帝王宠爱。   平阳公主也是矜持之人,见卫青如此不上道,几番之后便作罢了。虽有心整治他一番,但有刘彻挡着,也就这么过去了。卫青松了口气,这才放心的搬回去。   与卫青相处这段时间,东方朔对于打仗有了前所未有的兴趣,故而每日积极练武,对着此后的军旅生涯憧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战争不?不看我就三万字以内完结。拖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抱歉。   灌夫终犯错,东方朔郁结   田蚡的婚礼过去了,可事情还没完。东方朔找了个时候拜访了窦婴,见他确实要告老还乡,便跟他说,面见皇上时,一定得提自己的名字。窦婴虽摸不着头脑,却也应了。   只是还没等窦婴跟刘彻禀报,就出了个事情,田蚡的车驾与灌夫的马撞到一处,田蚡吃了亏不说,周围几个百姓货摊也受了连累。有人报了官,长安丞便立刻派人,将两人“请”了府衙内,不过盏茶功夫后,又放了出来,只说明明天必须到府衙来受审。   这长安丞不是别人,正是张汤。   张汤之父张凌已去世,他便接任长安丞,虽然年轻,但其办案颇有一套,又不畏权贵,坚持公正,故而长安城百姓出了事,都爱去他那里报案。   事情捅到了刘彻那里,刘彻也觉得奇怪,一般田蚡出行都是清道清人,若非故意,怎么也不能撞上,心里就有了计较。刘彻也记得张汤,那年狩猎时曾遇见的铁面少年,又听说他明日开审,存了查勘他的心思,就准备明天叫上东方朔一起去凑热闹。   窦婴上门来找东方朔,说了缘由,又说了明日张汤审判的事情,东方朔心里惊讶,问了句:“敢问侯爷,丞相大婚之后,你可曾与灌夫说过乞骸之事?”   窦婴点头道:“是略有提过。”   东方朔道:“那灌夫是何反应?”   窦婴皱眉,看似不大愿意说,却不得不道:“灌夫他并不原意随我解官,怪我未有尽力抗争,而是一味退让。”   话音一落,俩人便同时想到了缘由,窦婴忍不住摇头叹道:“这灌夫,实在是太莽撞了!”   东方朔却想到了更高一层,倘若田蚡因此怀恨在心,又将先前掌握的灌夫的罪行揭露,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便都没了意义。思至此,东方朔只觉得头大如斗,这灌夫真不是省油的灯,明明那日劝动了他,谁知一转身又出岔子。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再懊悔也没有用,还不如尽力补救。东方朔自己也有些纳闷,难道历史真的不能扭转?灌夫与窦婴全族依然会灭在田蚡手上?他这几个月已经想得透彻,所以断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东方朔道:“侯爷尽管放心,东方朔必定尽力周旋。只是朔到底不知皇上的心思,所以不敢允诺灌夫无事。”   窦婴对他行一大礼,道:“此事原与先生毫无干系,奈何我与灌夫情同父子,委实不能置之不理,故而忝脸求先生援手。”   东方朔扶起他,道:“侯爷说哪里话,我一早便说过了,这其中也有我的私心。侯爷且先回府,明日皇上必会来唤我同去,侯爷只需静待佳音便可。”   窦婴又对他执谢礼,这才回府去了。   东方朔想了几近一宿,直把头发想的都白了几根,好容易眯了会,又开始做梦,一会儿梦见刘彻身居高位宣旨斩杀窦婴九族而自己求刘彻放人却只得了个冷眼;一会儿又梦见雷公声如洪钟,叱责他擅改历史,应受天谴。东方朔只觉得身处冰火交融之中,一阵冷一阵热,好容易风波平静,又听见杨得道在外头喊,一起身,眼前顿时一阵金星乱晃,险些跌回枕头上。   东方朔揉着太阳穴,勉强清醒了些,起来洗漱完毕,刘彻还没来。想了想,终是让小道儿将剑取来,换了短衫,在院中舞将起来。   许久未练,但根底仍在,没大一会儿便人剑合一,随心所欲起来。待练了一回合,收剑停手,便听见身后有人鼓掌:“东方爱卿好剑法,英姿不减当年。”   东方朔笑着回头,抬手拭汗,道:“我已上了年纪,早不复当年,勾刺翻挑空余个架子,皇上这话夸得不实。”   刘彻也不恼,反而兴致盎然道:“朕瞧着好,便是好。”   东方朔将剑交给小道儿,弯身请刘彻进屋,边走边笑盈盈回了句:“莫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西施我知,只是这话何意?”   东方朔凑到刘彻耳边,低声道:“在彻儿眼里,东方朔可是比潘安还要生的俊逸?”   刘彻讶异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低笑:“你说起混话来倒是愈发不会脸红了。”   东方朔伸手要抱他,刘彻拧着鼻子躲开,道:“你先沐浴,我有话对你讲。”   东方朔与小道儿默契甚深,不消吩咐便命人送了热水进来。东方朔解了外袍,道:“彻儿不一起?”   刘彻板着脸,冷淡道:“这浴桶简陋如斯,怎配让我用。”   东方朔最喜爱他这模样,忍不住偷香一个,便脱了最后一条底裤,跨进了浴桶里。   因着前夜已经洗过一遍,所以东方朔只是略微洗了洗,便出来了。擦干身子,穿上衣服,转过屏风对着坐在矮榻上的刘彻道:“彻儿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刘彻跟他一起,也有些不顾形象,半躺在榻上,道:“你可曾记得张汤?”   东方朔装作思考一番,恍悟道:“可是长安城张凌之子,那年在终南山遇见过。”   刘彻点头道:“正是。”想了想,又道,“今日他要审理个案子,我们一起去瞧瞧。”   东方朔笑道:“嗯,他当年便是个秉公执法的,一晃数年过去,也不知如今是何模样。”   “去看了便知。事不宜迟,这就走吧。”   两人到了府衙,已经好奇的老百姓在那里观望。等了一会儿,便见灌夫骑马自东面来,下了马,拨开人群,径直往里去了。   东方朔对刘彻道:“彻儿,你说这田蚡能自觉来么?”   刘彻摇头,道:“他这人最好面子,我确实说不准。”   东方朔道:“他必定不会来。”说罢,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若是我赢了,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我输了,便也应你一个条件,可好?”   刘彻瞅了他一眼,道:“嗯,就做这个赌。”   “我赌田蚡不会来。”东方朔立刻道。刘彻看他一眼,道:“田蚡好面子,更喜欢做场子,况且那事错不在他,他必定会来。”   东方朔笑而不语。   又等了一会儿,果见田蚡的车驾滚滚而来,迎面扬起一阵灰尘,刘彻等人连忙隐到角落里去,东方朔道:“皇上,您赢了。”   刘彻眼里露出欢喜,道:“嗯,你允我一个要求,勿要反悔。”   东方朔道:“自然,东方朔愿赌服输。”   人到齐后,张汤穿着黑色官袍坐在上首,脸面较之前成熟许多,棱角分明,只是仍旧沉静如许。东方朔看着他审案,倒颇有些新鲜,再看看一旁刘彻,也是看的专注,不时点头赞许。   东方朔知道灌夫必定会被惩罚,但如今只盼他别乱发飙,引得田蚡大怒,将事情闹僵。只是,看着拒不认错的灌夫,东方朔暗暗抹汗,不知该怎么办。   “我昨日饮酒,神志不清楚,误撞了丞相,是灌夫之过。但国法有云:犯事者若非蓄意,当从轻发落。张大人如此判处,灌夫不服!”   田蚡昨日被撞伤了腰,行动有些不便,便半躺在那里,手指指着灌夫道:“什么误撞,分明就是蓄意。那道路这般宽阔,你怎么偏巧撞到本相!”   灌夫抿着嘴,目光凶狠,倨不肯向他下跪认错。   田蚡刚要再说,便听张汤喝住,又传唤了酒铺的老板,一一查证。   刘彻道:“这张汤办事更显沉稳了。”   东方朔附和道:“比之前更有条理。”   刘彻转身出了人群,东方朔随在其后,刘彻道:“朕有意整饬律法,这张汤朕得好好用他!”   “皇上圣明。”东方朔心里叹息一声,这张汤虽是执法严明,但是却无一丝人情,被人称为十大酷吏之一,不是毫无缘由的。   只是他不能太过妨碍历史的发展,只要于自己于刘彻无害,他没那么博爱,要解救全天下。   俩人回了建章宫,刘彻端坐在榻上,挥退左右,又让东方朔也坐了,这才道:“前几日朝臣上奏,说朕登基数载都无子嗣,又接连数年未曾宠爱美人,后宫空虚,半数朝臣进谏收纳美人,充盈后宫,以求诞下皇子。”   东方朔心里霎时一疼,抬头看着刘彻的眼睛,道:“皇上该留下皇子,我大汉方能传承。”   刘彻起身踱到东方朔身边,伸臂揽住他,道:“东方朔,朕应允过你,便必定会做到,但如今情境,朕必须得留下子嗣。”   东方朔故作轻松,道:“皇上,您如今正值壮年,想必东方朔不受诏的日子里,亦有雨露恩泽后宫,既如此,顺其自然便好,又何须说的郑重。”   刘彻深沉的看他一眼,张嘴却未能说出话。   东方朔侧头吻住他的嘴,须臾便分开,他眸色深沉,道:“彻儿,你莫要令我后悔爱你。”   刘彻不言,只是扑上来与他撕咬。   神仙乃浮云,相守亦相知   七月初七,上林苑中,钟琴之声不绝如缕,美艳舞者于空地上蹁跹起舞,一众大臣分坐两侧,举杯畅饮。刘彻身居高位,身旁是抱着婴孩的卫子夫。因着反击匈奴大获成功,又得了儿子,刘彻今日格外高兴,说话都比平日声大上许多:“朕自登基至今,从未有一日能比今日畅快,众爱卿不必拘谨,开怀畅饮便是!”   众大臣连连称是。   卫子夫虽是生了四个孩子,眉目却依旧温婉清丽,她举起酒酹,敬道:“子夫恭祝皇上福泽绵延,万寿无疆。”   刘彻笑着接过来,一饮而尽,低头看着自己的爱儿刘据,愈看愈觉得可爱剔透,不由伸手逗弄。谁知这下家伙十分不给刘彻面子,没几下便被撩拨的张嘴大哭,刘彻宝贝得紧,连忙抱过来,哄道:“据儿乖,父皇不再逗弄你便是,不哭了。”   可刘据依然一脸委屈,清澈的泪珠顺着精致小脸流下,颇为可怜,一代帝王不顾形象的哄孩子,大臣们见了,皆低头闷笑。   东方朔如今官居大中大夫,又深得刘彻重视,位次仅在丞相御史大夫之下,离刘彻极近。见刘彻手忙脚乱的哄孩子,也是忍不住笑。对于卫子夫,他虽然心有介怀,但对于刘据,他却只想着将他拱上皇座,毕竟他可不想刘彻再生出别的孩子来。他认为刘据最大的悲剧在于——刘彻在位时间太长。不管他后来是否真的弄了巫蛊,最起码现在他是张白纸,若是悉心教导,绝不啻于刘彻。   酒意正酣,公孙弘突然出列。   公孙弘如今年届七十,早已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极深,他是去年刘彻全国征选文学儒士时上来的,公羊春秋学派。因为年老体衰,并不得刘彻重用,但此人长袖善舞,圆滑世故,故而也还是有些朋友。   他微微弯腰行礼,道:“皇上,半个月前,洛阳有一术士来报,在洛阳以东的侯山境内,出现神仙踪迹。臣五日前,亲往探测,果然见此足迹,印于石上,非神人无此脚力。臣特将此祥瑞之物,带回长安,献给陛下!”说罢,做了个手势,示意下人抬进一个箱子,掀开上面的蒙布,果然是一块大石头。   刘彻有些好奇,起身下去,绕着石头看了几圈,惊讶道:“果然是神仙的足迹?这个神仙是什么样子?听闻神仙有不死之术,是么?”   公孙弘答道:“臣也知之甚少。臣今日已将发现神迹的李少君请来,皇上不妨问问他!”   “那李少君现在何处?”   “臣早将他请到长安,现在外面候旨。”   刘彻刚要换人将他请进来,东方朔突然出声道:“皇上,可否让臣看看这块石头?”   “东方朔?你又有什么话要说?”刘彻一见他的样子,便知道他有话说。   东方朔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石头上的足迹,仔细看了看边缘,竟然没有砍凿的痕迹。神仙鬼怪之事,他自然是不信的。即便他果真穿越了,可对这些还是持怀疑态度。这脚印也不似人脚形状,倒像是……驴蹄子模样。   “皇上,这石头有些意思,咱们不妨见见那位李少君。”东方朔知道刘彻爱修仙,爱丹药,他得扼杀。   “嗯,宣李少君觐见吧。”刘彻重新回了位子上。   杨得意传唤之后,须臾便见一位身着道袍、面涂红色、髯发俱白之人,半仙半妖般地飘然而入,因着夜晚模糊,竟像是脚不沾地的进来。大臣皆有些惧怕,细细的瞅着这位道长。   那人并未下跪,只作了一揖,道:“贫道李少君启禀陛下,贫道亲眼见到神仙,未能邀他前来,请陛下恕罪。”   刘彻道:“你果真见了神仙?长甚么样子?”   “是臣的贫道的仙师太上真人,此乃是他留下的脚印。”   众臣颇为羡慕,七嘴八舌的开始低声讨论,所以东方朔噗嗤一声笑,并不明显。然而李少君却听见了,转头一看,顿时亮了眼睛,几步飘过来,拽住东方朔手腕,惊喜道:“敢问是东方前辈?”   东方朔皱眉,抽回手,问:“你认识我?”   李少君点头道:“自然认得,你就算变了样子我也是认得的。东方前辈,来大汉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东方朔心一惊,难道他真的通晓前世未来,看出自己是穿过来的?刚要转换话题,就听李少君接着道:“四十年前自从王母娘娘蟠桃会上一别,贫道甚为想念你。”   “噗……”东方朔一个没忍住,喷了李少君满脸唾沫星子。   李少君淡定的抹了一把脸,转身继续对刘彻道:“皇上,东方前辈前世乃王母娘娘座下金刀侍郎,只因沉迷美色被贬下凡,今日见到东方前辈,贫道心中甚喜,更感于家师太上真人之言,天下圣君,已在大汉!皇上必定会成为千古之一帝,统一天下。”   东方朔无奈的看天。   刘彻自从跟东方朔在一起之后,其实也暗中怀疑过他的来历。毕竟东方朔表现出来的思想坚持与睿智都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此时听了李少君的一番话,虽然觉得有些荒谬,可看东方朔的眼神,到底还是有了变化。   “东方爱卿,你果真是仙人转世?”   “回皇上,李道长也说是前世,前世之事,臣早已忘记,无论神仙凡人,都已逝去。如今臣只是您的臣子,是大汉的子民。”   刘彻想想也对,就道:“若东方爱卿真是神仙,朕可就不敢留他在身边了。”   “皇上圣明!”东方朔连忙恭维他。   刘彻挺满意,李少君可不乐意了:“东方前辈,你怎能如此迷恋尘世,您人间百年之后,还得重归天庭!”   “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我现在不归你管,以后也不归你管。”东方朔烦了这个神棍,“李道长,我敬佩你一把年纪了,出来混也不容易,夜深天冷,您还是早点就寝吧。”   李少君原本就涂了一脸红色染料,此刻涨红了脸,隐隐有些发黑了。他指着东方朔说不出话:“东方前辈,你……”   东方朔回身禀道:“皇上,神仙鬼怪之说本就虚无缥缈,不可信。臣前世是神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无稽之谈。您看这印子,两边圆圆中间略有凹陷,分明就是驴的脚印。难道这神仙竟是一头驴不成?”   李少君已经被气得不行,险些厥过去。刘彻皱了皱眉,觉得他对神仙太不恭敬,道:“东方爱卿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子。李道长,这神仙朕没见到,确实不可尽信。这样如何,你若下次再见了您的师父,将他请过来,朕也好向他商讨一下国事天时。”算是给了李少君一个台阶。   “这……贫道遵旨。”李少君略有犹豫,还是应了。   李少君灰头土脸的走了,公孙弘面上也无光,恨恨地瞪了东方朔一眼,回了座位。刘彻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宣布宴席结束,将人遣走了。   晚上,刘彻留下东方朔在上林苑。二人沐浴过后,双双躺在床上。烛光照应着两人,一人依旧清秀如竹,只是眉宇间多了痕迹,鬓角也染了风尘。另一人则正当壮年,精力十足。   刘彻喝多了酒,神思有些伤感,叹息一声,摸着他的脸,道:“东方朔,你确实不信神仙?”   东方朔道:“不信。”   刘彻道:“朕却有几分相信,不过终需眼见为实。长生不老之术,天下一统,朕都希望得到。”   东方朔久久没说话,直到刘彻困的有些瞌睡,才轻轻道:“你注定只能得其一。”   刘彻已经闭上眼睛,闻言嗡声道:“若是求得长生不老之术,你我就可永远相守了。”   东方朔心里触动,将刘彻揽进怀里,声音轻微几不可闻:“在我死之前,都在你身边。”   李少君被打发了,公孙弘老实了,没想到主父偃又作怪,献了一座宝鼎。   那鼎十分巨大,据说是长安南郊一户农家翻土时挖出来的,觉得是祥瑞之兆,连忙往上进献。紧接着民间又流行起一首歌谣,称赞刘彻,直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于是主父偃顺势提出泰山封禅。   刘彻确实封禅了,但不是现在。不过被人怂恿着,确实有几分动心。于是以东方朔汲黯为首的扎实作风派开始跟华而不实派论辩,每次上朝都吵得不可开交,跟菜市场一般。东方朔了解自家爱人爱面子的个性,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开始吹枕边风……   好在刘彻挺清醒,也觉得自己功劳并不足以去泰山封禅,于是主父偃的提议没有采纳。但刘彻心里不舒服,尤其是汲黯说话不懂拐弯,于是刘彻一挥手,让他下乡扶贫了。   刘彻励精图治,后来采用了主父偃起草而书的《推恩令》,国力日渐强盛,而匈奴也在休息了两年之后,再次发兵攻入上谷和渔阳地区,杀掠吏民一千多人,骚扰不断。卫青披甲上阵,而霍去病也跃跃欲试。东方朔看着刘彻不赞成的神色,抛了个媚眼道:“臣回来后,让您上一次还不成么?”   刘彻于是眼抽的答应了,并且十分期盼着他凯旋。   东方受重伤,仙丹救其命   刘彻终是没机会上回来,因为东方朔受伤了。   说来也是霍去病太莽撞,这小子一上战场,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直往敌军内部冲,东方朔担心他吃亏,跟在他身后护着,结果霍去病一时不察,匈奴将领背后放冷箭,东方朔立刻拍马上去,将他挡在身前,自己则心口中箭,跌下了马。   军医拔了箭,止了血,东方朔却没立时醒过来。大家都道是失血过多,得休养几天才行。可是眼瞅着半月过去,战事快结束,他还未醒,这可就坏事了。   给刘彻传了消息,得了回复说立刻送东方朔回长安,并且狠狠批评了霍去病一顿。   霍去病抹了一把泪,拉着东方朔的手,哽咽道:“干爹,快醒醒,娇娇错了。”他不自称娇娇久矣,此刻心急,竟连小时候的乳名也搬了出来。   东方朔依旧没有反应,脸色苍白,唇有些干裂。   卫青与匈奴楼烦王白羊王最后交战一场,将他们赶了回去,匈奴人畜养的百万多头牛羊全部落到了汉军手里。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便进了东方朔营帐,瞥见霍去病跪在床下面,叹息一声,拍拍他肩膀:“莫要太难过,大哥一定会醒过来。”   霍去病擦干了泪,道:“对,干爹一定会醒过来!”   卫青道:“此次战事已经结束,我明日一早便护送大哥先行回长安,你在后头跟李息一起,择日启程。”   “让我护送干爹吧,我去跟圣上赔罪。”   卫青皱眉道:“你不要命了?若是你回去,圣上必定大怒,少不得要重惩于你。若是他醒来见你这样,该多心疼?”   霍去病恋恋不舍的看了东方朔一眼,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道:“干爹,不是去病逃避责任,等你醒了,去病任你处罚。”   卫青带了一队御林军先行回去,没想到刚走不到百里,便看见刘彻的车驾。卫青将东方朔交给刘彻,退到一边护卫,尽管心头酸涩,可却是没有办法。   刘彻的车辇布置的自然豪奢,躺开五六人也是绰绰有余。他坐在东方朔身旁,伸手轻抚着他略有消瘦的容颜,眼里盛满深沉,低声道:“东方朔,朕命你醒过来。”   东方朔自然没给他面子,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刘彻觉得眼里有些湿润,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若是他从此不醒,该怎么办?这念头一出现,便像是决了堤的河水一般灌进刘彻的脑子里,令他有些窒息。他不敢去想,逼着自己忘记这个念头。从他十六岁至今,十四年的陪伴,令他早已跟他融为一体,再不能分离。朝堂之上插科打诨,只为能帮他圆满解决问题,下了朝悉心陪伴,每每令自己忘却烦忧。如此深爱之人,怎能失去?   一滴泪落下,带着莹莹水光滴落到东方朔的脸上,刘彻看着这滴泪,有些怔忡,可随即就有些忍不住,只能将头埋在东方朔颈窝里,盖着眼睛。“东方朔,醒过来,我不能没有你。”   回了长安,天气渐热,东方朔躺的久了,肌肉开始萎缩,鬓边竟然有了白发。刘彻十分慌乱,命早已束手无策的御医救治,并广贴征告,求游方神医。百姓们悄声谈论天子与朝臣的暧昧关系,到没有人非议,毕竟现在是个较为宽容的年代,大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早有所察觉。   如此一来,刘彻干脆将东方朔搬进自己寝宫,下了朝便回来,连自己儿子都顾不得看。   又过月余,东方朔已经气息渐弱,刘彻自己也憔悴许多,若不是精力非比常人,必定也是撑不住。霍去病率军归来,刘彻也顾不得处罚他,只封了卫青长平侯,食邑三千八百户。   就在这时,先头那个被打发去找他师父的李少君揭了皇榜,被带来皇宫。刘彻如今已经是心力交瘁,颇有些病急乱投医。李少君为东方朔诊断之后,道他尘缘已尽,魂魄回了天庭。   刘彻闻言可气炸了,当下拔出剑来要斩了李少君。李少君一狠心,道:“皇上,贫道这里有颗仙丹,乃是师父所赠,吃后可得长生。本想献给皇上,如今可用来唤回东方前辈。但此药仅此一颗,还望皇上慎重。”说着,还真自怀中取出一瓶子,倒出一粒丹药。   刘彻并未被他的话迷惑,只死死盯着李少君道:“若东方朔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必活了,朕不管你什么来头,都要给东方朔陪葬。”   李少君连连道:“皇上尽管放心,这丹药必定保得东方前辈无事。”   刘彻内心挣扎一番,还是给他喂了下去。   也不知是丹药真的有用,还是走了狗屎运,当天晚上,东方朔便醒了过来,见着身旁胡子拉碴的刘彻,险些没认出来。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可浑身没力气,四肢尤其酸软。看看四周摆设,知道已经从河南回来,到了刘彻的寝宫。   他这一觉睡的够久,也没梦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只是意识处于一片茫然之中,偶尔回响着刘彻的声音。想睁开眼睛,却觉得有千斤重,每每又昏死过去。如今醒了,便是好转了吧。   借着朦胧烛光,见到刘彻眼下暗色阴影,料想他为照顾自己,定是没有休息好。索性也就不叫他。用力伸手握住刘彻的,东方朔闭上眼睛,也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刘彻醒来,见手被东方朔拉着,顿时欣喜若狂,连忙唤醒他,一遍一遍确认:“东方朔,你醒了。东方朔,你真的醒了。”笑的竟如孩童一般。   东方朔宠溺的看着他,眼里带笑,轻声道:“是,我醒了。”   刘彻当下唤杨得意进来,重重嘉奖李少君。东方朔连忙问道:“关他何事?”   刘彻高兴道:“你不知晓,这李少君有些本事,昨日献出一粒丹,说是神仙馈赠,食之可得长生,也可唤回你的神智。给你服下之后,这么快便醒了,可见确实是仙药。”   “怎么可能!”东方朔大惊,他这应该是自身修复的差不多,才醒了过来,关丹药什么事,刘彻不会就此走上迷信的道路吧?   一一安排好,开始结局了   刘彻道:“怎么不可能,我只知你确实是服了药才醒。”想了想,欲再说却欲言又止。   东方朔沉默。   东方朔身体确实一日好过一日,伤口处早已结痂,此刻也迅速长好了。刘彻的惋惜,他看在眼里,却不能纵容。刘彻求仙的心思跟嬴政差不多,他必须得遏止。   他私下里去见了李少君一次,这假仙儿于炼丹之术倒是十分精通,或许能炼出延长寿命,增加精力的药,但是长生不老却绝对不能。东方朔为了刘彻,当真做了回恶人,将李少君连骗带吓,连敲带打,带他去跟刘彻坦白。   可怜的李少君被迫说了实话,惹得刘彻大怒,狠狠被惩罚了一顿。对于东方朔,刘彻却是又爱又气,本来燃起的求仙之心,就这么被他这么浇熄,于是一连好几天都没理会他。   对于刚收复的河南地区,刘彻十分用心经营,没过多久,便富足起来。军臣单于备受刺激,竟在元朔二年冬天患了病,没熬到过年便死了。匈奴境内群王无首,为夺取单于的位置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夺。   军臣单于生前立下太子于单为下一任单于。但军臣单于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觊觎单于位置多年,早就积累强大力量。军臣单于甫一过世,马上就自立为单于,公然反对于单即位。   于单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单于的位置,他领着自己所属的人马和伊稚斜展开争斗,于单势单力薄,被伊稚斜打得大败,无路可走,只好降汉。刘彻十分高兴,为鼓励匈奴人不与汉朝作对,就把于单封为陈安侯,以显示汉朝博大胸怀。可是于单不太适应中原的生活,没过几个月就死了。而匈奴内部伊稚斜打跑了於单,就以军臣单于弟弟的身份登上单于宝座。   王太后身体也每况愈下,几乎起不了身。刘彻十分孝顺,每每下了朝都陪在王太后身侧,甚至将大臣递交的奏简也都搬到王太后的居所。临薨前,王太后将刘彻支了出去,将东方朔叫进来说了一句话。   “彻儿曾对我说,他既然敢用你,就必定有驾驭你的办法。只要他在位一天,你东方朔就必定会雌伏于彻儿之下。如今,我却是放心了。”   东方朔不想计较,可不妨碍他心里添堵,但刘彻这话只应验了一半,最起码雌伏的并不是他。这般想想,也就释然了。但见着刘彻迅速消瘦下去,便心疼了,每日陪伴在身侧,悉心照顾着。   因着服丧,原本定下的攻打匈奴计划搁浅,进入休整时期。但伊稚斜却趁机发兵,刘彻谨遵祖制,只守不攻,接连失败。右贤王一度攻入朔方城下,杀了无数守城官兵。刘彻终于忍无可忍,下定决心回击,调兵遣将,誓要彻底瓦解匈奴。   东方朔自然不被允许出战,他也并未强求。刘彻下令卫青率领三万骑兵从河南地北边的高阙出发,作为这次出兵的统帅。卫尉苏建被拜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地相李蔡为轻车将军,各领一部人马,一齐从朔方城出发。另外东部一路由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从右北平一带一起北上。   卫青不愧为天生的将领,带领汉兵一路攻讦,活捉右贤王手下的副王十多人。同时被俘获的还有一万五千多人和百万头牲畜。刘彻大喜,派遣令官持大将军印,让卫青在军中拜大将军。属将们将军队交归大将军管辖,汉军凯旋。   此次霍去病并未跟去,被刘彻勒令在家反思,东方朔去探望时,这小子正对着木桩苦练枪法。   “干爹。”霍去病收了枪,笑着喊了一声。   霍去病如今已经二十岁,长的十分精神,一双眼睛尤为有神,嘴里两颗虎牙,一笑就露了出来。正是爱装酷的时期,除了见到卫青东方朔会笑之外,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冰山面孔。   “练得如何了?”东方朔笑着拍拍他肩膀,一脸笑意。   霍去病顿时垮了脸,渴望的看着东方朔:“干爹,我想跟舅舅去打仗。”   “会有机会的。”东方朔笑眯眯道,“不过下次可别那般莽撞,有勇十分容易,但有谋才能真正独当一面。你是个聪明孩子,将来也必定会成为栋梁之才。”   霍去病眼睛顿时亮闪闪的,充满坚定。   卫青此次回来却带回来三个孩子,是朔方城百姓的后代。当时国丧,朔方城守城官兵奋力抗击匈奴,城中男女老少均上阵,那三个孩子的父母便是在一次攻城战中身亡。卫青怜惜他们,便收做义子,分别取了名字。   东方朔这才想起原本卫青是与平阳公主结亲,生下子嗣,因为自己来了,这段婚姻才告吹。如今汝阴侯还未病死,听闻与平阳公主仍在一起。卫青估计是不能与她结婚了,不知怎么地,总觉得对不起他。   此次大败匈奴,刘彻大宴群臣,连连嘉奖此次出征将士,他道:“大将军卫青亲自率领士卒,出师大捷,擒获匈奴副王十余人,立下汗马功劳,朕决定再加封卫青八千七百户。”卫青带回来的三个孩子也被赐了许多奖励,以表彰他们父母为汉朝做出的贡献。   卫青也已过而立之年,只是仍旧独身一人,他如今食邑万户,长安城女子都把他当做梦中情人如意郎君。东方朔也曾拐弯抹角问他,却得到一句匈奴不灭,绝不成亲。东方朔没办法,也不好干预太过,只能随他去了。   伊稚斜气不过,于元朔五年再次发兵,在代郡杀死都尉朱央,俘虏汉人一千多人。元朔六年春,刘彻发兵回击,依旧由卫青任大将军,霍去病缠着刘彻好几次,终于成功挂帅出征。元朔三年张骞拖儿带女的回来,虽未成功联盟,却对匈奴及以北地区环境十分熟悉,此次彻底瓦解匈奴计划,刘彻也令他去了。东方朔闲的发痒,也想偷溜跟去,却被刘彻堵住了,于是被捉回长安。   太子刘据已经五岁,长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像了刘彻居多。不知何故,与东方朔倒亲近的很,东方朔抱着刘据与刘彻一同游逛时,时常生出这孩子是刘彻生的吧的感慨。正到了启蒙年纪,东方朔跟刘彻商量许久,决定由公羊春秋学派的大儒公孙弘担任太傅一职。不过公孙弘为人太过圆滑,所以性格塑造之类的教导,还是由刘彻跟东方朔共同来做。   因着上次受伤一事,天下百姓们大多知晓了刘彻与东方朔的关系,虽有反对之声,但刘彻坚决镇压下去,东方朔也是个脸皮厚的,对于诸多刺探或是冷嘲热讽全做没听见。因此不论朝堂还是百姓,竟都接受了。   不过不论外人接受与否,俩人感情倒是愈发深厚,毕竟相处十几年下来,彼此熟悉的宛如一体。   自吃了那个丹药,东方朔确实觉得精力比从前好了许多,脸色红润,身体强健,当初受伤留的病根也不再发作,东方朔暗想,如果这个势头保持下去,保持心态,活到七十岁应当不成问题,毕竟有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爱人,压力挺大。   刘彻对这个情况也是喜闻乐见,只是想起被赶走的李少君,还是觉得惋惜,相信他有几分本事的。偷偷派人去找他,却听闻他坐船出海,去寻长生之法了,不由十分沮丧,又一连好几天没理东方朔,弄得东方朔满头雾水。   卫青率兵回朝,禀报赵信投降匈奴,苏建则折损三千人,只他一人逃了出来。按律苏建应当斩首,只是刘彻深思熟虑之后,念他一片忠心,又是兵力相差悬殊,所以就让他自赎死罪为平民。   这次出兵,虽杀了匈奴两万人,却也折损不少,卫青并未获得加封,倒是霍去病率八百壮士直捣匈奴大营,斩获三名匈奴高级官员,并斩获匈奴兵两千多名,超过他所带领人数的两倍之多。刘彻大家赞赏,封了冠军侯。而张骞指路有功,封了博望侯。   “去病,这人是谁?”东方朔头疼的看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宛如兔子一般的青年。   霍去病摸摸后脑勺,嘿嘿而笑,露出一口白牙:“军臣他四儿子,坤。”   “俘虏?”   “不是。旧识。”霍去病解释道,“我也记不大清,但一定见过他,所以就把他带回来了。而且他自小不受宠爱,在匈奴处处受人欺负,母亲是咱们汉人,所以不算俘虏。”   “你准备怎么安置他?”   霍去病道:“皇上赐了府,我住在干爹旁边,到时候带他一起住。”   东方朔无奈叹息道:“好吧,你自己小心,别被人抓了把柄。”看着霍去病已经过去哄他,突然觉得这么……有奸.情,但却不想反对。“你舅舅知道么?”   “知道,我同舅舅说过了。”   东方朔不由觉得吾家儿子长大了,摸着他脑袋道:“娇娇长大了啊。”   霍去病还没来得及抗议,那兔子一般的青年突然抬头叫了声:“娇娇。”   霍去病顿时瞠目结舌,满脸黑线。   田宰相病死,平阳成寡妇   田蚡回去后愈想愈气,终是咽不下这口气,一状告到刘彻那里,将灌夫家族如何横行乡里,欺压百姓的罪状尽数抖露出来。另外还造谣,灌夫在其婚宴上对其不恭敬,有以下犯上之嫌。那日到场的宾客慑于其淫威,并不出言指正,故而倒真像是有这回事一般。   若是放在之前,刘彻说不定便放手让田蚡自己办了,只是如今他刚刚见了张汤,开始寻思整饬律法,便想着令张汤以此案为由,寻根究底,好好整治一番。   张汤自然是极乐意的,领了旨当天便去了颍川。   东方朔劝刘彻道:“皇上,灌夫为人耿直,忠勇潇洒,性喜广交天下义士,又长居长安,若其族当真犯了罪,亦不该累及他。”   刘彻道:“此次朕有意整饬律法,一切当按律法来办,灌夫有何罪,待张汤查清楚了便能分晓。不过灌夫为人,朕还是知晓一二的,此次不过是个起因,朕无意深究其过错。”   东方朔心里安定了些,知道张汤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原告与被告都会查,灌夫不过这一项罪名,而田蚡就不一定了。   如此又过了月余,张汤已回了长安,又开始着手查田蚡,陆续有消息来报,直把他吓得哆嗦。这位黑乌鸦宰相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朝堂上再不敢发言,刘彻也对其颇为失望,一再斥责他。   没过几日,田蚡病了,据说是思虑过度。这时候灌夫也站出来说田蚡曾与淮南王勾结,意图谋反,并且跪在刘彻面前忏悔,说自己一时不查,竟令灌家为祸一方,并恳请辞官还乡,整治一番。刘彻本来便动了换人的心思,灌夫这一求,说的他心动,便允了。窦婴也前来乞骸骨,刘彻本不愿意,但太后却是十分乐见的,与东方朔讨论了一下午,也准了。   自此窦氏一族在朝堂上彻底消失匿迹。   田蚡的病愈发严重,刘彻觉得无奈,前去探望了一次,倒真是面黄肌瘦。他拉着刘彻的手,哭道:“皇上,微臣一时糊涂,求皇上宽恕。”   刘彻冷声道:“你乃朕的舅舅,朕器重你,命你为宰相,可你竟意图谋反,以话挑得刘安篡位,实在天理难容。待你病好,再行定罪。”   王太后闻言,跑到刘彻那里哭,说她就这么一个弟弟,不能处斩,看见刘彻不为所动,又骂道,汉家的朝政需得有自己人把守,如若不然,必会重蹈窦太皇太后覆辙。   刘彻心里震动,看向王太后的目光也复杂起来,他曾经温婉秀丽的母亲,变了。   刘彻心烦意乱,索性搬到建章宫,日日除早朝批复奏章之外,便操练士兵。东方朔自然得陪着。   这日一切事毕,刘彻拉着东方朔喝酒,喝得多了便吐露了真心话。   刘彻道:“朕自登基以来,便受祖母压制,事事做不得主,好容易祖母归天,母后却愈发像了祖母,无论政事或是其他,均要干涉朕的决定。东方朔,朕这皇帝,当的窝囊。”   东方朔看着刘彻颓丧模样,也是不好受,刘彻一生都为外戚干政所扰,因此到了最后,竟订立了“立子杀母”的规矩。其实他为人子,确实十分孝顺,不然此时也不会如此为难。   东方朔心疼他,便揽着他,道:“百善孝为先,皇上注重孝道,为天下表率。”   刘彻摆手,道:“甚么天下表率,朕只怕是愚孝!”想了想,又道,“早晚有一天,朕要将外戚之权尽数收回手中,再不被压制。”说罢,便伏在东方朔怀里,睡了过去。   淡笑着亲了亲刘彻的额头,东方朔也觉得累了,便索性将他抱到床上,脱去外衣,自己也解了衣衫,与他睡在一处,至于外室的酒菜,自有人收。   田蚡病情日重,托人上了折子,悔过昔日所犯罪行,刘彻收了,却放在一边。王太后心里发急,屡次召刘彻搬回未央宫,刘彻全都当成耳旁风,反而告诉来人,说田蚡勾结外臣,意图谋反,单此一项便足以灭九族,念及他为亲戚,方额外开恩,恩准其病愈后定罪。王太后无法,眼见着田蚡难逃一死,也跟着病了一场。刘彻到底孝顺,回宫探望一番,母子俩密谈一阵后,王太后便不再干涉政事。   刘彻与东方朔一起,倒是十分自在。卫青愈见勇猛,排兵布阵也颇有一套,刘彻看着满意,赏赐不断。   田蚡见刘彻并不法外开恩,姐姐也不再替自己求情,身体愈发像是风雨中飘摇的树叶,终在元光四年春,薨。   田蚡一死,丞相一职又空了,刘彻问东方朔,谁能担当丞相一职。   东方朔笑而不语,见刘彻着急,才慢悠悠道:“皇上心里可有人选?”   刘彻略沉吟,道:“朕这几年多方提用新人,虽有才干,但不足以担当大任,朝中老臣多为固本之流,朕不想再弄出个田蚡来。如此说来,倒是韩安国合适,但他几番忤逆朕,朕实在不愿用他。”说到最后,竟拧了拧鼻子,负气的模样透着几分可爱。   东方朔失笑,道:“皇上,韩安国确实有才能,虽在匈奴一事多次主和,违了圣意,但若放在朝中为相,倒真是不错。”   刘彻寻思一会儿,点头道:“此事还需再议,待明日召集九卿商议。”   “皇上圣明。只是不知,皇上准备将我用在何处?”   “你?”刘彻抬头看东方朔,登时想起这人已经没了官职,如今只是散民。刘彻瞪了他一眼,道:“谁叫你当初辞官辞的痛快,想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东方朔摸着鼻子苦笑,见刘彻抬高下巴一副来求我啊的表情,就作揖道:“草民虽为负罪之身,但有意将功赎罪。取得功名得从军,但草民年岁已高,恐怕会拖汉军的后腿,故而只能入仕。草民三年书二十二万言,自认有辅佐明君之才,恳请吾皇重用草民。”说罢,以手拉了拉刘彻的衣袖,送了个媚眼。   刘彻浑身一哆嗦,也来了兴致,道:“所忠年事已高,朕身边缺了个秉笔太监,不如你来做?”   东方朔一本正经的答道:“草民倒是想日夜陪伴皇上左右,只是若做了个太监,皇上夜里的幸福可就难保了。”   刘彻脸蓦地涨红,踹了他一脚,道:“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半天也没说出下文来,东方朔哈哈大笑,将刘彻拉进怀里,低头亲上去,这前后五百年,敢调戏皇帝的,唯有东方朔了。   第二日,东方朔官复原职,依旧做个大中大夫。刘彻召集九卿之列商讨丞相人选,出人意料的,韩安国竟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刘彻思量一番,终是任命韩安国为丞相,兼任御史大夫。   下了朝,东方朔随大流往外走,如今天气渐暖,建章宫气候宜人,刘彻住惯了,便有意在此长住。   后头突然有人喊他,停下一看原来是刚上任的丞相,韩安国。   东方朔率先恭喜道:“如今见了韩大人需得喊一声丞相才是了,恭喜。”   韩安国刚走了几步,就有些气喘,鬓上也见了汗,他道:“东方老弟何须如此客气,老夫担任丞相,需得记你一功。”   东方朔见他并无嘲讽之意,回道:“丞相有高才,皇上必然也是看的着的。”   韩安国与他一处走,道:“实话不瞒老弟,老夫当了这丞相,确实十分乐哉。但前段时间偶感风寒,病愈后身体每况愈下,恐难胜任丞相之职,愧对皇上提拔。”   “丞相正当壮年,何来体弱一说?”东方朔看着韩安国,面露不信。   韩安国面露苦笑,道:“年轻时候四处征战,毁了根基,如今上了年纪,宿疾复发,也不知什么时候便去陪伴先皇。不过,大夫说这一两年为皇上分忧还是不成问题的,老夫自当为皇上栽培出一个接班人来。”   东方朔敬佩道:“丞相忠心为皇上,下官敬佩。”   韩安国却道:“你可知,老夫属意丞相人选为何人?”说罢竟直直看着东方朔。   东方朔讪笑:“丞相该不是说我吧?”   “正是东方老弟你。”韩安国笑道,“老弟为官也有数载,深受皇上宠信,于朝中也是颇有威望,若是当了宰相,想必我大汉会更加富强。”   东方朔擦汗道:“承蒙丞相错爱,下官恐难胜任。”   “老弟何须如此妄自菲薄……”   总算送走啰嗦的韩安国,东方朔才感觉轻快一些。两人之前明明有龃龉,何时这么熟了?不过宰相,他确实没兴趣,累死累活的,虽然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他一来对权势毫无兴趣,二来喜欢游手好闲,这能导致过劳死的官职,还是不能要的。   如今春意盎然,长安城中熙熙攘攘一派热闹,东方朔骑马走过,蓦地想起一转眼穿越过来竟已有七八年了。安乐的日子不少,担忧的日子更多,不知何时能破除身份,真正与心上人厮守呢?   如今国力较之往昔更甚,刘彻又开始策划攻打匈奴,只是还没等发兵,又出事情了。   平阳公主的驸马爷曹寿,病死了。   卫青真爷们,拒绝靠女人   曹寿素来体弱,又常年服药,如今病去,虽然突然,但也有些心理准备。东方朔与平阳公主有些矛盾,所以倒没什么悲痛心思,只是路人一般看着,但他心里惴惴的,不知道卫青怎么看。照他看来,卫青值得更好的人,平阳公主嫁过一人,野史记载她似乎又曾与汝阴侯夏侯厮混过一段时间,七年之后才嫁给卫青,史上还说是终成眷属,东方朔为卫青不值。   只是这话万不能说的,东方朔也静观其变,若卫青当真非平阳公主不娶,他也只好祝福兄弟了。   平阳公主心里悲痛,王太后怜惜她,办完丧事之后接她来宫里住,又让刘彻将士家大夫资料送上来,若平阳在看中谁,便让刘彻指婚。   听着这个消息,东方朔的脸色就跟便秘一般,果真是皇帝的姐姐不愁嫁,不过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不该丈夫刚死便急着嫁人吧。   庆幸平阳公主对曹寿还有些情意,借故曹襄(他俩的孩子)年幼,不愿再嫁。   于是这事情暂时就这么搁置下了。   可是有个人动了心思,那个人就是卫子夫。   此时卫青已经表现出才能来,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又难得精通兵事,用现代的话来讲,绝对的潜力股。只是这支潜力股还需要个契机,如今这个契机已经出现,平阳公主是刘彻的姐姐,又是王太后最宠爱的女儿,卫子夫自然会好好抓住,善加利用,力求让卫家,再上去一个档次。   东方朔纵然通晓历史,可也不能猜测出人心里的想法,如今他能做的,也就是上朝,下朝,处理政事,交友交游,偶尔宿在皇帝的龙床上,滚个床单什么的,生活依旧悠闲。   霍去病已经长成半大小伙子,比同龄人高壮许多,浓眉大眼的十分英俊帅气,小牛犊子似的有用不完的精力。东方朔如今长了个坏习惯,就是吃他的豆腐,毕竟调戏一代名将,这感觉真爽。   这天东方朔下朝回家,就见霍去病等在自家门口,见东方朔回来,连忙上来牵马,笑着叫道:“干爹。”   东方朔下了马,捏了捏霍去病的脸蛋,道:“你不随你舅舅训练,到这里来作甚?”   霍去病却神秘兮兮的道:“干爹,舅舅遇到麻烦事,让我来找你帮忙。”   东方朔挑眉笑道:“哦?什么麻烦事,说来听听?”   “卫夫人昨夜送信给舅舅,说王太后为平复平阳公主伤痛,欲另建府,选址就在我跟舅舅家的旁边,说那一带靠着上林苑,风景灵秀,适宜静养。”霍去病显然也懂那封信的意思,他如今正是对男女之事好奇的时候,所以说话时有些脸红,配着他的长相,还真是羞涩少年模样。东方朔是个聪明人,心尖上一转便能猜出个子丑寅卯来,问道:“你舅舅是什么意思?”   霍去病叹口气,跪坐在蒲团上,端起茶碗喝了口水,道:“舅舅昨夜里一宿未眠,愁得头发都掉了许多根,若不是顾及天晚可能打扰干爹休息,早就来求干爹支招了。”   卫青如今正是渴望建立功勋的时候,让他娶平阳公主,确实很不现实,只是一来顾及与卫子夫的情谊,不好直接拒绝,二来王太后毕竟是太后,拒绝的话显得太不识抬举,直肠子一根的卫青自然想不出委婉的话来拒绝,只能打发霍去病来找东方朔了。   东方朔心里满意了,毕竟卫青这么优秀的人配给平阳公主确实可惜,见卫青明确表示拒绝,东方朔不由放下心。卫子夫这般急进,反倒是打错了算盘。东方朔笑道:“这事容易,你回去跟你舅舅说,让他专心操练便行,不必烦忧,我自会替他办好。”   霍去病吃了块糕点,笑眯眯道:“就知道干爹有办法,那去病便告辞了。”说着拍拍手,起身要走。   “你个混小子,许久不见就来这么会儿,真是不孝顺。”东方朔板起脸,心里十分不舍。   霍去病笑道:“皇上不日便会举兵征讨匈奴,倒时干爹与我跟舅舅一起征战,沙场纵横,那该多爽快!”   东方朔被他说得心动,目光清亮:“好,若有机会,必当与你们一同奔赴战场!”   这事情很好办,卫青是个务实的人,喜欢自己创业,靠女人取得地位对他来说是绝对的侮辱。于是东方朔摸着下巴笑了,决定去吹“枕边风”。   正巧刘彻宿在未央宫的时候也听太后说了这事,他倒没反对,毕竟卫青人品如何,他是十分清楚的,姐姐嫁给这样的人,应当会幸福。与平阳公主说起时,她虽没接受,但也没太反对,不知是本意还是被卫子夫劝动了心。   于是东方朔对刘彻道:“皇上,微臣听太后有意为平阳公主另造府邸?”   刘彻自奏章里抬头,点头道:“是听母后提起过,朕以为倒是段佳缘。”   东方朔抿了口茶,摇头道:“臣以为非也。”   “难道姐姐配不上卫青?”刘彻见不得他老神在在的样子,忍不住跟他对着说。   “臣当然不是此意,只是皇上可曾问过卫青的想法。”   刘彻哼了一声,道:“朕的姐姐下嫁于他,这般光宗耀祖之事,他还能反对不成?”   废话,他当然会拒绝。东方朔心里吐槽,面上还是淡定:“皇上想必了解卫青为人,方放心平阳公主下嫁。只是皇上也该了解,卫青身份低微,实在委屈公主,若是升官,卫青又无功劳,恐难以服众。更何况曹大人刚故去不久,臣窃以为平阳公主如今心力交瘁,皇上又在练兵准备北上攻打匈奴,此事还是不急的好。”   刘彻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年轻时候靠的陈阿娇母女登上皇位,心里一直不平衡,所以能理解这种身为男人却要靠女人的憋屈,不过他实在挺中意卫青,也想自己姐姐幸福,就摆手道:“那便以后再议。来年秋月,朕要卫青领兵,只许胜,不许败。”   东方朔满意了,笑着恭维:“皇上圣明。”   刘彻白他一眼,继续低头批阅奏章。   后来刘彻还是找卫青问了话,卫青自然将心里所想全盘托出,说了一番建功立业的热血理想,直把刘彻也说得动心,原本因为东方朔的关系,他对卫青不算太好,如今听了这席话,只觉得之前看走了眼,于是君臣两人关系到因此而好了起来。   东方朔听卫青说时,突然觉得怎么这么不对味,瞅了瞅卫青,没发现什么不妥,依旧包公一样的面色,刘彻应该没多大兴趣吃他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东方朔还是找了个缘由,把刘彻吃了好几遍。   卫子夫算盘落空,打听出是东方朔搞的鬼,不由更是看他不顺眼,只是她十分隐忍,面上依然温婉如昔,白兰花一般。偶尔趁着东方朔在的时候带着女儿们来找刘彻,说一下想念之情,又说刘彻禁欲不好,找几个美人过来陪伴云云,直把东方朔逼得暴躁不已。   他跟刘彻的感情已深,想放下确实困难,他很少有不理智的时候,可每每都因刘彻而冲动。他其实也反思过自己,卫子夫与刘彻相遇在先,而他与刘彻相恋在后,本就是自己不占理。可情之一事,本来就无对错,刘彻当初让卫子夫进宫,也有些赌气的成分在,因为不满陈阿娇的压制。若他真心喜欢卫子夫,也不会在她被陈阿娇打压时不闻不问,不到一年便忘记了她的模样。所以对于刘彻来说,若有人真正让他动了真心,这人一定是东方朔。多年陪伴,亦师亦友,知音知己,这种感情最为坚固,又岂是他人能比得上的。   所以东方朔并不担心刘彻对他的感情,他只是上了年纪,心眼开始变小,不想与人分享爱人,而是想一人独占。   只是现在还不能动她,因为,她还没生儿子。   这件事每每想起,便令东方朔心揪,偏偏他一世聪明,却想不出办法来解决,只能这么拖着,伺机而动。   平阳公主的事告一段落,韩安国又出毛病了,夏末秋初,天气骤然变冷,他不幸染上风寒,早些年间受的伤此刻全都爆发出来,短短几天便病的不成人形,于是自己辞去宰相职务,并举荐东方朔。   东方朔去探望他,也觉得唏嘘不已,他对韩安国印象不坏,虽然思想有些守旧,但不失为一个人才,就这么去了,实在可惜。   刘彻也去探望了,回来召集公卿大夫商讨之后,擢一老臣薛泽继任宰相。十月的时候,任命张欧为御史大夫。   反击匈奴的事情一直遇到阻碍,刘彻索性不急了,准备好好过年。   东方朔自家中拿出备份的历史资料来看,只觉得头又大了,因为第二年,陈皇后便会因巫蛊之祸,从此被幽禁在长门宫。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采取另一种说法,《长门赋》不是司马相如所做,此文里不会出现。   废皇后陈氏,东方上战场   东方朔拿不准主意,是参与还是旁观,他跟陈阿娇统共也没见过几次面,甚至连她长得如何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她之前那盛气凌人的架势。只是窦漪死后,她一直都很低调,窦太主成日与姓董的小白脸厮混,而她却长住在长门宫,大有你不必废我,我自己自觉呆着之意。   与历史记载的不同,陈阿娇经历大起大落之后,十分豁达淡定,刘彻不主动找她,她也不来烦刘彻。   东方朔觉得奇怪,并因此产生是不是陈阿娇也被人穿了的想法。   不过不管怎样,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巫蛊之祸,很可能不发生,不过谁都无法预料之后的事情,东方朔能做的,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年过去,夏天的时候,陈阿娇果然被查出寝宫里藏有巫蛊,刘彻坐在殿中,见呈上来的木偶娃娃,竟然当场呕血!   说来也奇怪,报密的竟是卫子夫。   据卫子夫称,她是前去探望陈皇后时偶然发现的,当时她不动声色,回来便告诉了王太后。王太后虽然已经不管政事,但对于刘彻的安危还是十分看重,听闻此事,立刻命人去长门宫查看,果然搜出一应巫蛊之物。陈阿娇并未辩驳什么,倒是窦太主呼天抢地,直呼冤枉。只是这是冤不冤枉得有廷尉查证后才能定性,刘彻病中着张汤查此事,一定得彻查。   东方朔照顾刘彻,言谈间听出要废了陈阿娇的意思,他突然有了个猜测,会不会是刘彻故意为之?   他不愿意相信,毕竟刘彻十分迷信,他万不会拿这个开自己玩笑,但是事情实在是蹊跷,东方朔有意查探真相,便私下里找了张汤。   他与张汤关系尚可,毕竟多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张汤为人十分冷酷,恪守律法一丝不苟,但也十分听刘彻的差遣。他喜欢办大案子,也喜欢判人死刑。   他这次依旧做的大手大脚,只是东方朔细心,发现他没查卫子夫。   卫子夫作为一名人证,原本也该被审查,但是张汤却破例忽略了她,反而搜出不少证物,证明陈阿娇确实诅咒过刘彻。   东方朔坐在院中,独自倒了杯酒慢慢啜饮,他曾陪着张汤审陈阿娇,看着昔日高贵的女人沦为阶下囚,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浓浓的悲怆。   陈阿娇在他临走前说了一句:“你莫要以为皇上真心宠爱你便能一生逍遥,总有一天,你也会是我这般下场,甚至,比我还不如。”   当时他说了什么,他说不会,他有信心令刘彻对他永不厌倦。当时周围许多人都听见了,对他的话并无多大反应。张汤依旧冷着一张脸,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他从来都知道,刘彻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只是身处其中,才觉出那股令人胆寒的狠绝。捕为巫蛊者,皆枭首。只是一件巫蛊案,竟有三百多人受牵连,刘彻废了陈阿娇,将她永远囚禁在了长门宫。   之后朝中人员又来了一次洗牌,换上了自己的亲卫。   如今黄老之学已经很少有人提起,刘彻越来越喜欢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这时候,他想起了董仲舒。之前董仲舒便提过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只是当时条件没达到,刘彻不愿意用,又尊重他的才能,便打发他去江都王封底做相国。后来刘非果然变得勤奋好学,那年来长安时还顺道把韩嫣领了回去。   董仲舒人在前年回了长安,在城南一户农家定居,每日著书立著,过得逍遥自在。   刘彻颁布诏令,广求天下文学儒士,来了好几个大儒,比如公孙弘之列,董仲舒并没来应召,因为他没有推荐的人。刘彻并未召他入朝为官,毕竟他那个个性如同茅坑里的臭石头一般,刘彻不喜欢自己找气受,就只封了闲官,用他时便找人去与他谈话,将他书写的东西搬回来一些。   在这种慢慢的改革中,刘彻虽未明言废除其他诸子百家,但儒家为首的地位却慢慢的形成了。   这些都不关东方朔的事,他也没权利干涉,事实上,他与刘彻还在冷战之中。因为东方朔曾为陈阿娇求情,却被刘彻呵斥。东方朔心里发寒,这才意识到,刘彻作为一个千古帝王的魄力与冷血。他不愿再委曲求全,一切唯刘彻是瞻,在这种情况下,他抒情与竹签之上,竟然超常发挥,着实写了几篇好词赋出来。而刘彻因为忙得很,病未好便开始忙活,更是没空搭理他。   元光六年冬天,军臣单于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的入侵中原战争。匈奴兵一路烧杀抢掠,长驱直入。匈奴骑兵的先头部队都攻到了上谷地区。刘彻迅速作出回应,这是他期待已久也准备了许久的战役,当下便调兵遣将,准备回击。他遣车骑将军卫青出上谷,骑将军公孙敖出代,轻车将军公孙贺出云中,骁骑将军李广出雁门,一切都安排的有条不紊,只是出现了些小意外。   卫青言说兵中缺少一名监军,举荐东方朔出任。   当时刘彻脸就黑了,看向东方朔的目光恶狠狠的。下了朝之后,更是把他叫过去狠批一顿,东方朔觉得冤枉,他并非为了赌气或是故意惹刘彻不痛快,他是真的渴望见证这场战争,真的渴望征战一回。他已经三十多岁,按照他所知晓的历史,他已经活了一多半,若是一直屈居在长安,听着文武百官的禀告,而不是自己去看,那他来这一趟,还有何意义?   刘彻道:“朕御驾亲征之时,自然让你总参军机,但现在你给朕老实呆在长安,别妄想去疆场。”   东方朔开始耍嘴皮子,将自己说的十分重要,就跟没他就不能打胜仗似的。   刘彻听到最后,突然说了句:“东方朔,你在担心什么?”   东方朔愣住,有些不理解这句话,刘彻盯着他的眼睛,目光是帝王独有的深邃,他沉声道:“东方朔,朕并不需要你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你只需站在朕的身旁,与朕并肩而立,见证大汉朝如何在朕的手中威震四方便可。”   东方朔也直直盯着刘彻,认真道:“皇上,人各有志,东方朔纵然爱慕你,也绝不能为了你放弃自己的理想。”   俩人互瞪许久,刘彻道:“呵,果真是东方朔,就是与常人不同。罢了,朕等着你凯旋。”说罢垂下眼睫,挡住不舍。作为一个帝王,他无疑是成功的,作为一个情人,他亦是合格的。   东方朔伸手抱住刘彻,道:“一直以来,彻儿想做什么,我都未反对过。如今,你能理解我,我十分感激。”   刘彻身子僵硬了一会儿,终还是回抱住东方朔,低声在他耳边道:“平安归来。”   “嗯。”   长安城北,渭水之滨。   卫青公孙贺等人率众多兵马,云集河的南岸。河边高台之上,为刘彻命人新建的点将台,也是壮行之台。此刻,汉武帝已端坐台上,两侧数十面战旗,武士成群。身后,有一面巨大的战鼓,卫青公孙敖等众将立于台下,东方朔也身着铠甲,抬头直视着刘彻。   三通战鼓,军号齐鸣。   鼓点一落,万籁俱寂。   刘彻高叫道:“众将军!”   “在!”   刘彻朗声说道:“自我大汉立国以来,匈奴单于屡屡犯我边境,扰我边民。朕前曾发兵三十万,讨伐匈奴,不料朕用人不当,为其所乘。今日朕再发大军,重整旗鼓,定要打败匈奴,为我高祖复仇,为我大汉扬威!”   众将士齐声吼道:“打败匈奴,为高祖复仇,为大汉扬威!”   东方朔也放开嗓子嘶吼,忽然觉得身体迸发出一股力量,站在人群里,四周都是年轻而勇猛的将士,他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岁,恨不能立刻奔赴战场,厮杀一番。   刘彻命杨得意呈上一柄宝剑,叫公孙贺出列:“兵不在多而在勇;将不在多而在谋。朕有宝剑一把在此,特赐予你,命你统领各路。若有违令者,先斩后奏,决不姑息!”   “臣等听令!”   武帝接着道:“此役至关重要,只准取胜,不许言败。若再不能打败匈奴,全不要回来!待朕御驾亲征时,再定功过!”   众将士怒吼:“我等效死疆场,定保圣上无忧!”   “东方朔!”   “臣在!”   “朕命你为中大夫,协助卫青,参赞军务。”刘彻眼眸深邃,直直的盯着他,“望你履行承诺,制定良策,大败匈奴!”   东方朔咬牙吼道:“臣,得令!”   “好,朕要亲自击鼓,为众位将军送行!”说完,他起身拿过鼓槌,猛敲战鼓。   东方朔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热,看着高台上一身黑色龙袍的刘彻,心里升腾起不舍。在这一刻,家国天下,个人情感奇妙的融合在一起,他要奔赴战场,保家卫国,原本浅显的只为见证,变成如今的参与。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刘彻。   马蹄飞扬,战旗猎猎,大军开始出发。东方朔最后回头望了望刘彻,那人负手而立,君临天下。   终于完结了,大家解脱了   东方朔散学回来,卫青已经做好了饭,摆上了饭桌。如今还算精致的家里有几样大汉不常见的家具,这当然都是拜东方朔所想,卫青动手做的。   “今儿什么日子了,去病这小子快来了吧?”东方朔一边说着一边将包随手挂起来,去盆边洗手。   卫青笑道:“快了,左右不出这几天。”   东方朔道:“你说他也是将近而立之年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个毛躁性子?”   “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就于坤才能管住他。”卫青道,“先吃饭再说,不管他。”   “嗯。”   元丰元年,刘彻举行泰山封禅大典,之后没几个月,东方朔便请辞回了乡,齐鲁女已经改嫁,左右街坊也换了新住户,彼此并不相熟。他的哥哥跟嫂子早已不开豆腐店,随儿子搬去临县,儿子孝顺,媳妇持家,生活富足。而他的两个儿子蒲柳与辛苦则在长安任职,为人正派,颇有成绩。   刘彻当然舍不得他回来,只是东方朔却渐渐觉得累了。许是上了年纪,对感情愈发看重,他已经不想再过那种生活,而更向往山林之美。   尤其是经历过泰山封禅之后,那种盛大的场面对他触动太大,刘彻一身黑色华服,宛如神祗一般伫立高台之上,而东方朔却只能抬头仰望着。而刘彻也已经将他的王朝推向鼎盛,四海归一,万国来拜。他所缔造的传奇已经载入史书,留给后人瞻仰。刘彻已经是一只腾飞的雄鹰,不再是被人牵着线的风筝。他已经不需要东方朔提点,朝堂上也越来越铁腕,不由人质疑。   东方朔曾提醒过几次,却不被他接受。于是两人似乎渐渐远了……   与帝王相爱,原本就是不易,帝王果断绝伐,不听逆耳之言,纵使东方朔能压制他的身体,也不能改变刘彻的思想。如果两个人还要在一起相守,就只能将他拉下皇位,做个平凡人。   这般想着,似乎在感情还在的时候提出告别,胜算会大些。东方朔想到这里,满心苦涩,他经营半生,从来都是胸有成竹,如今却要任性的赌一把。   尤记得临走时,东方朔对刘彻道:“彻儿,我并非是与你分手,而是在等。不知何时,我内心里开始萌生一个念头,你我放下肩上的责任,携手归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种花养草,锄田养鱼。我就在厌次县等你,你愿来,我十分欣喜,若不愿,我亦可回来看你。”   刘彻神色凝重,并不回答。   东方朔最后一次将他抱进怀里,用力的搂紧。他与他相识于少年时期,一路互相扶持,倾心互许,也曾互相伤害,但如今都变成美好回忆。“我知皇位于你是怎样的分量,也并非不愿站在你身后。我只希望,你我能真正在一起,中间不夹杂任何人或事物。”东方朔在他耳边叹息,忽然眼睛酸涩。   “你让朕再思量一下。”刘彻这样道。   东方朔没再勉强。   回了厌次县之后,东方朔寻了个教书先生的差事,算是重操旧业。杨得道原本要带着妻子追随他回来,被他拒绝了,并将卖身契都还给他们。杨得道另寻了差事,一家老小在长安安定下来。   没想到第一次回长安是因为卫青。   霍去病来信道卫青病重,已近弥留,望东方朔速回长安。东方朔立刻启程,没日没夜的往长安赶去。看着昔日英挺的卫青形容枯槁,东方朔心里大恸。正当大夫说他药石无医,东方朔猛地想起来自己自从吃了那粒丹丸之后,再不曾生过病,体格也比之前更加强健,不知怎么又想起药人一说,当即割破手腕,让卫青喝了他的血,也算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   卫青病中感受到东方朔的心思,原本消沉的求生意志又回来了,许是那血真的有用,卫青一天天好了起来,东方朔这才放下心,回宫去看那个醋坛子已经打翻了的刘彻。   不久之后卫青追随而来。   那天也是平常日子,东方朔早早教授完课业,散了学,回家后便看见卫青一身布衣,依旧浓眉大眼,英姿飒飒,见到东方朔,却笑得十分温润,他道:“大哥,我来了。”   东方朔收拾了一间屋子,与卫青住在一起。俩人一同教课,一个教文,一个教武,倒是将厌次县的孩子们教导的文武双全。   俩大男人倒是过得有滋有味,东方朔会做饭,但做的难吃至极,卫青吃过几次之后为保长寿便自己研究做菜,东方朔自然乐得狐狸一般,天天催促着卫青研究新菜式,更将饺子的做法说了出来,没几回,卫青便包的像模像样,味道也十分的好。   因为卫青熟知东方朔的来历,于是东方朔兴致上来便会弄些现代的东西,当然只是放家里,概不外传的。前年让霍去病这小子弄了棵葡萄藤过来,俩人便开始研究制作葡萄酒。   都是嗜酒之人,逢年过节便来上几杯,某次喝得多了,东方朔突然问起卫青为何迟迟不成婚,卫青也是神志不清了,吐了真言,道除了东方朔,没人能再入他的眼。东方朔只有个印象,却是不确定听没听茬,只是两人相处间,却开始有了暧昧。   卫青知道东方朔的心思,知道他一直在等刘彻来,他来到这里后也曾见屋子外围有人,都是御林军好手,估计是刘彻放不下,派人来看着的。卫青其实也很矛盾,一方面俩人这样过日子实在是好,另一方面又觉得刘彻不来,东方朔纵使笑着,心里也还是有遗憾的,而这个遗憾,他平复不了。   东方朔却渐渐看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刘彻放不下帝位,原也是应当的,他强求时,本就抱着成功不了的念头。卫青待他如何,东方朔一清二楚,虽说心里有了刘彻,但对卫青,也别有一份感情在。   又是一年寒冬降临,东方朔搓着手讲课,天空阴沉,寒风阵阵,最后一堂课,学童们心思都跑了,东方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回家呆在热炕头跟卫青下下象棋。   雪花开始自天空飘落,洋洋洒洒白面一般。突然间最调皮的一个孩子道:“夫子,外面有个人站了好久,啊,他好像要走了。”   东方朔抬头一看,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全文就结束了,虽然跳跃比较大……其实原本构思的情节也很多,但因为我断更好几次,真的写不出来。很抱歉我更新这么不稳定,大家花了钱也没看到保质保量的文,小慕深感惭愧。谢谢愿意追到最后的姑娘,爱你们。番外还看么?刘彻卫青东方朔种田,我另开一个地方,或者放在免费章节里。之前许诺过写刘彻的心路历程,但因为实在把握不好,写的不伦不类,就不放上来了。其实刘彻就是个闷骚啊。这次完结之后暂时不会再写文了,喜欢小慕的姑娘,可以加群,群号在文案上。最后再说一句抱歉,还有,谢谢大家。   龙城之战胜,赏罚自分明   这次打仗并未带霍去病,纵使这小子躺在地上打滚也不成,毕竟他还小,虽有一身武力却也比不得成年人。匈奴人身体素质极为强悍,东方朔不愿冒这个险。   卫青也觉得不保险,便站在东方朔这一边,不带他去,并且警告他不得偷偷跟去。   霍去病咬牙切齿的,憋着气好几天没理他俩。   东方朔骑在马上,背后是长长的队伍。卫青在他右边,一身铠甲衬得他十分英俊,如战神一般。   东方朔略回忆一番,对卫青道:“兄弟,此次我便不随你出上谷,改而去李广将军队伍。”   卫青有些讶异,问道:“这是为何?”   东方朔略侧头,驱马与卫青走进些,叹口气,道:“我也不知该不该与你全盘托出,你也知我熟悉前后事,所作所为必有道理。你且放心攻敌,自会大败匈奴,其他三人却不行。我必须得提点一番。”   卫青理解的点头,可面有犹疑:“皇上令你协助我,你若擅自去了李将军军中,会不会被怪罪?”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等打了胜仗,将功抵过便可。”东方朔倒是一脸轻松。   卫青没再反对,点头道:“大哥一路小心。”   东方朔摆摆手,骑马奔向李广那里。   四路人马并未分开太久,东方朔快马加鞭,盏茶功夫便追上了。   李广亦是一身戎装,年纪虽有些大但体格健壮,见东方朔骑马而来,诧异道:“东方朔,你不是随卫青出上谷,怎地来了我这里?”   东方朔笑道:“雁门艰险,李将军责任重大。将军百战百胜,令匈奴闻之而惧,但为保万无一失,东方朔来助将军一臂之力。”   李广略皱眉,似乎不大满意,沉声道:“可圣上命你协助卫青,你贸贸然来我这里,不怕圣上责罚么?”   “若是能败匈奴,纵使被责罚,东方朔亦是甘愿。”   李广有着武将的一般性格,经常打胜仗,便颇有些自大,爱做些刚愎自用的事情。东方朔一番话虽说是为了协助自己,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不信任自己。李广鲜少在朝,偶听得人说这东方朔与皇上颇有些暧昧,难不成是皇上派来的?李广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但因为东方朔姿态放得很低,纵使心里有气也发做不出来,只是轻哼了一声,往前快走几步,与东方朔不在一列。东方朔心里骂娘,要不是为了减少兵马损失,你当老子愿意来你这里受气?!   茫茫沙漠,宛如浩瀚黄海一般,风自天边而来,转瞬便行至眼前,卷起一片尘土,遮天蔽日。   丘陵起伏的沙漠,一眼望去,除了半绿半紫的荆棘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将士们略有劳累,但却神采奕奕,握着武器的手稳如磐石,步伐整齐划一,东方朔不由佩服,骑马十来天,他十分疲惫,嘴也裂开几道口子,说话时候挺疼。可是他却不后悔,一路骑马走来,看遍山川景色,被这景色震撼,突然萌生一股念头,有生之年,行万里路,也写个《东方朔游传》之类的书。   大军已到雁门,补给所需之后,李广指挥着在雁门以北五里处安营扎寨。   他驻守雁门已久,对敌经验十分丰富,东方朔有心说些什么,却屡屡不被他采纳。东方朔憋了一肚子气,趁着夜色凉爽,出来散步。   士兵们围在篝火旁,闲话家常,武器磨得锃亮,在盈盈月色下闪耀着寒光。他们都有单纯的理想,打仗立功,为了保卫家国而战。东方朔举步往士兵那里走去,想着也一起聊着。还没走到,便听其中一个道:“诶你说东方朔为何来咱们军营里?”   另一个接口道:“谁知道,咱们飞将军骁勇善战,还用得着他做什么劳什子参军?”   “就是!诶,听说了没有,东方朔跟咱皇上有点问题?”那人说着,拇指猥琐的勾动了一下。   大家哄笑,其中一人道:“不就是龙阳之癖,有什么可见怪的。也不知东方朔有哪里好,皇上宝贝的跟什么似的。”   “说不定那后.庭销魂的紧,你天天便粗的,那里早就松了吧,哈哈哈!”   “你才松了呢!操!”俩人顿时扭打在一起,众人顿时丢了这话题,开始给他俩鼓劲。   东方朔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真想冲出去揍扁他们,可是他不能,他能做的只是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朝着硬板床连锤数下。   与帝王相爱,原本就不易,被人任意抹黑,也在自己意料之中,可真正听到,心里却难受的如针扎一般。不管他与刘彻上下位置如何,在天下人眼里,他就是刘彻的禁脔,若非他貌不惊人,定还会安上什么狐媚圣主的帽子。   如此可悲。   东方朔深吸一口气,突然想,如果我篡位呢?随即失笑,我拿什么篡位。   一连几天,都没见匈奴人的影儿。李广飞将军之名太盛,以至于匈奴都不敢硬闯。前几日派出的探子回禀,他们的敌人乃匈奴右贤王,是个不怎么厉害的对手,粗略估计约有三万人马,在雁门以北百里处扎营。李广坐不住了,决定不顾刘彻命令,主动出击。   东方朔在大军拔营前一晚去找李广,开门见山说了此去必会有埋伏云云。   李广笑道:“本将自然知道有埋伏,可又能奈我何。”说完又轻蔑瞄了他一眼,道,“你若是害怕的话,不如留守在雁门,等我打了胜仗,咱们一同凯旋,功劳分你一半。”   东方朔手握成拳,牙齿咬得咯咯响:“我敬李将军忠勇美名,却没想将军气量却如此狭隘,如此贬低我东方朔。我并非任人拿捏之人,李将军今日若是不听东方朔之言,他日兵败,休怪我落井下石!”   李广也怒道:“你这以色侍主之辈也敢如此指责本将?你也不看看如今是在谁的地盘!来人啊,东方参将身体不适,不能随军出征,待下去!”   话音刚落,便有俩士兵入内,将东方朔强行拉了下去。   东方朔真觉得自己屎糊了眼,怎么没看出李广如此卑劣!   其实他也是以偏概全,李广并非奸邪之辈,不然也没有飞将军之美名。他不过看不惯东方朔以色侍主,又来东方朔从未上过战场,不信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夜色渐深,东方朔也不知道是几点,他毫无睡意,只坐在床上发愣。   突然有人掀了帐门进来,东方朔侧头一看,是李广之子,李敢。   李敢二十来岁,长的浓眉大眼,却不怎么像李广。他一身戎装,神采奕奕,先是对东方朔抱拳施礼,后又歉意道:“方才家父出言不当,李敢代父告罪了。”   东方朔摆摆手,道:“无妨。”   李敢向前行了几步,神色十分恭敬,他道:“李敢自幼十分佩服先生谋略,家父鲜少在朝,对先生多有误解。先生可是有制敌良策?”   东方朔见他一脸诚恳,气消了一半,开口道:“来时皇上恐用兵吃亏,只准许在关市伺机歼敌。如今右贤王迟迟不动,必然是提前设好了埋伏,若是我未猜错,匈奴军队驻扎之地可是在一处山谷之中?”   李敢点头道:“先生神算,确实在山谷。”   “你可带了地形图?”   “嗯。先生请看。”   “……你看此处,两旁山高,又有树木遮挡,若是以巨石投掷,我军必有损伤。不过若是自这条路秘密绕过,以树林遮挡,截断匈奴后方,我军骁勇,若是奋力攻打,必可大胜。”   李敢道:“可如此此一来,大军很难掩藏形迹,且耗时耗力。”   “挑选熟悉山林的兵士,深入山谷之中,伺机而动,扰乱视听。大军依旧绕此路攻入匈奴后方,但须谨记八字箴言:敌进我退,敌退我打……”   “……”   俩人商定之后,又想了个法子令李广不得不接受,说完已是深夜,李敢对东方朔谢了又谢,这才走了。   东方朔脱了衣服上床,叹息一声,成败就看李敢了。   第二日,李广派了俩人“客气”的想送东方朔回雁门,东方朔拒绝,要了份地图自己折身回去。李广倒对他有些佩服了,毕竟前日说的话,不是人人都能忍得。   东方朔回了雁门,找到驿馆住下,静等消息。   虽然错过上战场很遗憾,但能减少损失,便已经不错了。   五日后,消息传来,李广大败匈奴右贤王,只是没捉到右贤王,只带回无百俘虏。东方朔略顿了顿,又笑着饮了一口酒。   大军凯旋,李广却受了伤,被人抬着回来了。   有俩士兵找到东方朔,这次十分客气的将人请了回去。   东方朔回了军中,蓦地发现大家对他颇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他并未去李广帐中,毕竟被人这么羞辱,是个人就无法忍受。李广自己上门,后背背了荆条,打着赤膊,前胸还围了一圈白绢,上有斑驳血迹。   “李广此前对先生出言不逊,还请先生鞭笞。”说罢,将荆条双手呈上。   东方朔颇有些哭笑不得,这是COS廉颇呢。他纵然气愤,却不能对伤者下手,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人扶他回去休息。   李敢带了酒过来,说要与东方朔把酒为欢,还要拜他为师,弄得东方朔十分尴尬。   李广收到消息,卫青对上了军臣单于,但却大败匈奴,一路将他们杀回了老巢,得俘虏七百。公孙敖带兵一万,原想包抄后路,却不慎迷了路,遇到了一只主力,奋力厮杀,却仍损失了七千人马。公孙贺什么也没遇上,空手回来了。   如此算下来,倒是大汉略胜一筹。   东方朔十分满意这个结果,只是有些惋惜公孙敖。   渭水之滨,刘彻原本送行大军处。得胜之师今日回长安,刘彻一大早便起驾来了。   四路兵马之战况,刘彻已经了解,对卫青的果敢勇猛十分赞赏,对公孙敖公孙贺十分失望。但李广,却让他恨得牙根痒痒。他自己都舍不得委屈东方朔,却被一个李广如此羞辱,若不是顾忌身份,早就要人将他以囚车带回了。   晌午十分,大军已见行踪,刘彻心里激动,更压抑不住对东方朔的思念,不禁身体紧绷,手握的死紧,杨得意在旁边侍候着,也颇为激动。   没大一会儿,大军便行至跟前,卫青等人跳下马,跪在地上,朗声道:“我等幸不辱命,大败匈奴!”   刘彻十分高兴,大声道:“我大汉自高祖开国以来,屡与匈奴交战,唯有此次获胜至大。朕摆酒于此,请得功者畅饮!”   卫青没动,公孙贺没脸动,李广没脸动,公孙敖早就趴在了地上。只有东方朔脸上带笑,对刘彻抛了个媚眼。   刘彻脸上略抽筋,复又道:“怎地了,打了胜仗还一副丧气样子?卫青,你此番位居首功,朕得好好嘉奖你!”   卫青道:“启禀陛下,此次出征,卫青不过侥幸,若无众位将军奋勇拒敌,卫青必不能胜。陛下之言,卫青受之有愧。”   刘彻满意的点头道:“难得你胜而不骄。卫青上前听封!……以五万兵马对敌七万,杀敌三万,获俘虏七百余人,缴获良多。朕特此封你为关内侯,任大将军,统领各路兵马!”   “臣卫青叩谢皇恩!”   “公孙贺!”   “臣在!”   “你牵制匈奴主力,功劳不小。以十万兵马对敌十万兵马,不与其战,朕不怪你。可是,卫青在敌后打了胜仗,迫使敌军撤退之时,你却未能出击,此乃你之过也。将功抵过,朕不再赏你,还当你的大行令吧!”   “陛下圣明,臣谢主隆恩。”   “李广!”刘彻念到这个名字时,颇有些气愤。   李广出列,跪得笔直,道:“臣在!”   “你虽大败匈奴,朕却不预备封你为侯,你可知所为何事?”   李广伏地道:“臣知道。”   “你长期在边关驻守,熟悉匈奴情况。朕让你出兵雁门,期望你能立功封侯,可你却大意轻敌,若非有你儿子李敢勇于献计,险些就中了匈奴埋伏。你说是也不是?”   “臣,有罪。但此计却……”李广刚说了一半,却被刘彻瞪了回去,顿时心如明镜。   “庆功宴之后,你便回雁门,在你有生之年,不得令匈奴踏进雁门一步,你可能做到?”   “臣定不辱命!”   “好。朕便再信你一次!”   “公孙敖!”   公孙敖向前爬了几步,战战兢兢道:“臣在。”   “朕让你领兵一万,出代郡。你杀敌多少,自损多少?”   “臣杀敌五千,自损,自损七千。”   “你还算明白。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你却连路都找不到,朕养你何用?!传朕旨意,将李广、公孙敖革职,交廷尉按律查办!”   “谢主隆恩。”   四位将军赏的赏,罚的罚,只剩下东方朔。   刘彻咳嗽一声,眼睛忽闪了一下,道:“东方朔,你可知罪?”   东方朔接收到刘彻的眼波,跪地道:“臣知罪。”   “朕让你辅佐卫青,而你呢,却跑去李广那里,你说朕该如何惩治你才好?”   东方朔眨眨眼,道:“臣一切都听皇上吩咐。”   “嗯,不过此次打了胜仗,朕也无意深究。就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臣叩谢主隆恩。”   刘彻一摆手,道:“各位将士一路辛苦,朕备了庆功宴,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大家顿时欢呼起来。   建章宫内,东方朔坐在蒲团上,瞪着刘彻不说话。   刘彻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不过朕也处罚了李广,命他恪守雁门,轻易不得回朝。”   东方朔叹口气,道:“皇上应当知道,臣并不是因为李将军之故。”   刘彻也叹息一声,起身坐到东方朔身旁,揽住他,道:“还是朕委屈你了。”   东方朔回抱住刘彻,猛的将他压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战争会详写。历史有改动。下章写点床戏,唉,爱看不?   第二卷完结,开启新篇章   刘彻仰面躺倒在地上,原本系的松垮的衣襟散落,此时正值夏季,虽然也是穿了一层又一层的,但总比冬天好上许多。东方朔只轻轻拉动,刘彻便露出肩膀与前胸来。   东方朔两个多月未纾解,见到此片风景,早就有些按捺不住。刘彻低低地笑,拍拍东方朔的肩膀道:“到床上去。”   东方朔起身,想着横抱起刘彻,谁料这小子死沉,竟没抱起来。东方朔脸腾地红了,觉得丢了面子,便半推半饱的将刘彻压在床上,开始吻他。   刘彻已经二十八岁,身体不若年少时柔软,反而透着男人的坚韧,因为保养得当,皮肤细滑,柔韧而有弹性。东方朔一边摸着一边解他衣服,动作毛躁的像个年轻小子。   刘彻虽居于下位,也不闲着,解衣服的动作十分熟练,东方朔含笑,任由他动作。   床头摆了润滑用的药膏,东方朔取了一些,摸在刘彻后.庭之上,那处地方紧闭着,一碰之下略有瑟缩。刘彻身子有些僵,毕竟俩个多月未做,再进入肯定是疼的。   东方朔含住他一颗乳珠,诱哄道:“放松些,我会小心。”   刘彻不满他这语气,佯怒道:“你愿做便做,不然换我也行的。”   东方朔嘿嘿笑道:“这上位者颇费体力,哪能让陛下操劳。”   “哪里,东方爱卿为朕征战匈奴,劳苦功高,朕操劳些也是应当的。”说着,刘彻便要翻身。   东方朔笑着握住刘彻发硬的下.身,死死压着他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劳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皇上只躺着享受便好。”   刘彻本就不再计较上下之位,所言这些不过是情趣,东方朔自然知晓,也就陪着他玩。   温柔的做完一次,俩人皆是大汗淋漓,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刘彻推推东方朔,半抬起眼皮,懒懒道:“伺候朕沐浴。”   东方朔忍笑,亲了亲他嘴巴,道:“诺。”   杨得意不愧为最称职的太监,见东方朔进去许久未出来,早早就令人备好池水沐浴等物。刘彻会享受,在后殿挖了个池子,引了热水,泡在里头十分享受。   此刻东方朔享受着帝王一般的待遇,着实挺激动。拉着刘彻就要再来一次,刘彻也正是虎狼之龄,想想第二日不必早朝,便由着东方朔动作,俩人情事并不激烈,倒透出一股细水长流之感。   在建章宫宿了一宿,东方朔方回家。杨得道出来迎他说昨夜里卫青与霍去病来了,东方朔连忙进去。卫青正在房里看兵书,霍去病听他讲解。见东方朔来,便笑着揶揄:“大哥可算舍得回来。”   东方朔脸皮厚,并不在意,转而道:“兄弟怎么来我这里住了?”   霍去病大声道:“我知道。是平阳公主递了帖子,要来我家,舅舅避难来了。”   卫青脸红,呵斥道:“说甚胡话!”嘴上这么说,可又眼巴巴看着东方朔。   东方朔忍不住笑,这卫青,倒真是视平阳公主如猛虎一般。   “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平阳公主那里由我去说。”东方朔安抚的拍拍卫青的肩膀,心里却在思忖,平阳公主该是先跟汝阴侯有过一段才是,怎地直接就倒追卫青了?   不过这个事还是得好好商议一番,毕竟平阳公主来头不小,不好拒绝。   此次匈奴伤亡不少,短时间内不能再来犯,于是朝政安定,九卿之列又开始活动心思,要刘彻诞子立后。东方朔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他趁着这段时间着实想了以后的路。汉朝民风并不算开放,但也不闭塞,对于龙阳之事不排斥。他也想过汉哀帝与董贤的故事,只是刘彻不是汉哀帝,会为了一个男人而置天下于不顾,而他也不是董贤,彻头彻尾的男宠,只能依附皇帝而活。   思考到最后,总觉得他跟刘彻的前景并不乐观,除非,他抛弃皇位,与他携手山林。   只是,这现实么?   想不出便索性不想,庆幸卫青住在这里,俩人偶尔比试一番,或者探讨一下兵法。东方朔熟知历史,对于战略懂得不少,俩人交换一下思想,竟还真想出些出奇制胜的招儿来。   秋初,卫子夫有孕,刘彻终于松了口气,上朝时改年号为元朔,第二年起即是元朔元年。   东方朔还曾笑着反对,说这元朔之中的朔也同东方朔的朔,难不成皇上对他用心至此,特意用了他的名字作为年号。   当时刘彻笑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说是便是吧。   话说的平淡,却把东方朔吓了一跳,毕竟刘彻可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么“浪漫”的招数不像他能使出来的。   刘彻看出他的心思,淡笑着说,你别妄自菲薄,朕远比你想的更看重你。   东方朔不禁十分感动。   元朔元年,卫子夫诞下一子一女,因着是早产,又是龙凤胎,颇有凶险,庆幸最后母子均安。刘彻顺应百官之意,于三月十三日,册封卫子夫为皇后。并册封长子刘据为太子,大赦天下。   将近而立之年有了儿子,刘彻十分兴奋。东方朔很少去建章宫,知道卫子夫已经搬了过去。刘彻也识相不来烦他,偶尔晚上被敲门,迎进帝王的事情时有发生,东方朔没几天便心软了,言说他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只是心里始终有了疙瘩,想着此后便随着卫青沙场纵横,征战天下。   只是这话不是时候说,所以面上俩人关系恢复如初。   刘彻感动于他的宽容,此后对他倒是愈发好了。   至于卫子夫,倒也是有些可悲,虽是生了儿子,也做了皇后,也不得帝王宠爱。   平阳公主也是矜持之人,见卫青如此不上道,几番之后便作罢了。虽有心整治他一番,但有刘彻挡着,也就这么过去了。卫青松了口气,这才放心的搬回去。   与卫青相处这段时间,东方朔对于打仗有了前所未有的兴趣,故而每日积极练武,对着此后的军旅生涯憧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看战争不?不看我就三万字以内完结。拖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抱歉。   神仙乃浮云,相守亦相知   七月初七,上林苑中,钟琴之声不绝如缕,美艳舞者于空地上蹁跹起舞,一众大臣分坐两侧,举杯畅饮。刘彻身居高位,身旁是抱着婴孩的卫子夫。因着反击匈奴大获成功,又得了儿子,刘彻今日格外高兴,说话都比平日声大上许多:“朕自登基至今,从未有一日能比今日畅快,众爱卿不必拘谨,开怀畅饮便是!”   众大臣连连称是。   卫子夫虽是生了四个孩子,眉目却依旧温婉清丽,她举起酒酹,敬道:“子夫恭祝皇上福泽绵延,万寿无疆。”   刘彻笑着接过来,一饮而尽,低头看着自己的爱儿刘据,愈看愈觉得可爱剔透,不由伸手逗弄。谁知这下家伙十分不给刘彻面子,没几下便被撩拨的张嘴大哭,刘彻宝贝得紧,连忙抱过来,哄道:“据儿乖,父皇不再逗弄你便是,不哭了。”   可刘据依然一脸委屈,清澈的泪珠顺着精致小脸流下,颇为可怜,一代帝王不顾形象的哄孩子,大臣们见了,皆低头闷笑。   东方朔如今官居大中大夫,又深得刘彻重视,位次仅在丞相御史大夫之下,离刘彻极近。见刘彻手忙脚乱的哄孩子,也是忍不住笑。对于卫子夫,他虽然心有介怀,但对于刘据,他却只想着将他拱上皇座,毕竟他可不想刘彻再生出别的孩子来。他认为刘据最大的悲剧在于——刘彻在位时间太长。不管他后来是否真的弄了巫蛊,最起码现在他是张白纸,若是悉心教导,绝不啻于刘彻。   酒意正酣,公孙弘突然出列。   公孙弘如今年届七十,早已满头白发,脸上皱纹极深,他是去年刘彻全国征选文学儒士时上来的,公羊春秋学派。因为年老体衰,并不得刘彻重用,但此人长袖善舞,圆滑世故,故而也还是有些朋友。   他微微弯腰行礼,道:“皇上,半个月前,洛阳有一术士来报,在洛阳以东的侯山境内,出现神仙踪迹。臣五日前,亲往探测,果然见此足迹,印于石上,非神人无此脚力。臣特将此祥瑞之物,带回长安,献给陛下!”说罢,做了个手势,示意下人抬进一个箱子,掀开上面的蒙布,果然是一块大石头。   刘彻有些好奇,起身下去,绕着石头看了几圈,惊讶道:“果然是神仙的足迹?这个神仙是什么样子?听闻神仙有不死之术,是么?”   公孙弘答道:“臣也知之甚少。臣今日已将发现神迹的李少君请来,皇上不妨问问他!”   “那李少君现在何处?”   “臣早将他请到长安,现在外面候旨。”   刘彻刚要换人将他请进来,东方朔突然出声道:“皇上,可否让臣看看这块石头?”   “东方朔?你又有什么话要说?”刘彻一见他的样子,便知道他有话说。   东方朔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石头上的足迹,仔细看了看边缘,竟然没有砍凿的痕迹。神仙鬼怪之事,他自然是不信的。即便他果真穿越了,可对这些还是持怀疑态度。这脚印也不似人脚形状,倒像是……驴蹄子模样。   “皇上,这石头有些意思,咱们不妨见见那位李少君。”东方朔知道刘彻爱修仙,爱丹药,他得扼杀。   “嗯,宣李少君觐见吧。”刘彻重新回了位子上。   杨得意传唤之后,须臾便见一位身着道袍、面涂红色、髯发俱白之人,半仙半妖般地飘然而入,因着夜晚模糊,竟像是脚不沾地的进来。大臣皆有些惧怕,细细的瞅着这位道长。   那人并未下跪,只作了一揖,道:“贫道李少君启禀陛下,贫道亲眼见到神仙,未能邀他前来,请陛下恕罪。”   刘彻道:“你果真见了神仙?长甚么样子?”   “是臣的贫道的仙师太上真人,此乃是他留下的脚印。”   众臣颇为羡慕,七嘴八舌的开始低声讨论,所以东方朔噗嗤一声笑,并不明显。然而李少君却听见了,转头一看,顿时亮了眼睛,几步飘过来,拽住东方朔手腕,惊喜道:“敢问是东方前辈?”   东方朔皱眉,抽回手,问:“你认识我?”   李少君点头道:“自然认得,你就算变了样子我也是认得的。东方前辈,来大汉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东方朔心一惊,难道他真的通晓前世未来,看出自己是穿过来的?刚要转换话题,就听李少君接着道:“四十年前自从王母娘娘蟠桃会上一别,贫道甚为想念你。”   “噗……”东方朔一个没忍住,喷了李少君满脸唾沫星子。   李少君淡定的抹了一把脸,转身继续对刘彻道:“皇上,东方前辈前世乃王母娘娘座下金刀侍郎,只因沉迷美色被贬下凡,今日见到东方前辈,贫道心中甚喜,更感于家师太上真人之言,天下圣君,已在大汉!皇上必定会成为千古之一帝,统一天下。”   东方朔无奈的看天。   刘彻自从跟东方朔在一起之后,其实也暗中怀疑过他的来历。毕竟东方朔表现出来的思想坚持与睿智都是他从未见到过的,此时听了李少君的一番话,虽然觉得有些荒谬,可看东方朔的眼神,到底还是有了变化。   “东方爱卿,你果真是仙人转世?”   “回皇上,李道长也说是前世,前世之事,臣早已忘记,无论神仙凡人,都已逝去。如今臣只是您的臣子,是大汉的子民。”   刘彻想想也对,就道:“若东方爱卿真是神仙,朕可就不敢留他在身边了。”   “皇上圣明!”东方朔连忙恭维他。   刘彻挺满意,李少君可不乐意了:“东方前辈,你怎能如此迷恋尘世,您人间百年之后,还得重归天庭!”   “那也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我现在不归你管,以后也不归你管。”东方朔烦了这个神棍,“李道长,我敬佩你一把年纪了,出来混也不容易,夜深天冷,您还是早点就寝吧。”   李少君原本就涂了一脸红色染料,此刻涨红了脸,隐隐有些发黑了。他指着东方朔说不出话:“东方前辈,你……”   东方朔回身禀道:“皇上,神仙鬼怪之说本就虚无缥缈,不可信。臣前世是神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无稽之谈。您看这印子,两边圆圆中间略有凹陷,分明就是驴的脚印。难道这神仙竟是一头驴不成?”   李少君已经被气得不行,险些厥过去。刘彻皱了皱眉,觉得他对神仙太不恭敬,道:“东方爱卿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子。李道长,这神仙朕没见到,确实不可尽信。这样如何,你若下次再见了您的师父,将他请过来,朕也好向他商讨一下国事天时。”算是给了李少君一个台阶。   “这……贫道遵旨。”李少君略有犹豫,还是应了。   李少君灰头土脸的走了,公孙弘面上也无光,恨恨地瞪了东方朔一眼,回了座位。刘彻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宣布宴席结束,将人遣走了。   晚上,刘彻留下东方朔在上林苑。二人沐浴过后,双双躺在床上。烛光照应着两人,一人依旧清秀如竹,只是眉宇间多了痕迹,鬓角也染了风尘。另一人则正当壮年,精力十足。   刘彻喝多了酒,神思有些伤感,叹息一声,摸着他的脸,道:“东方朔,你确实不信神仙?”   东方朔道:“不信。”   刘彻道:“朕却有几分相信,不过终需眼见为实。长生不老之术,天下一统,朕都希望得到。”   东方朔久久没说话,直到刘彻困的有些瞌睡,才轻轻道:“你注定只能得其一。”   刘彻已经闭上眼睛,闻言嗡声道:“若是求得长生不老之术,你我就可永远相守了。”   东方朔心里触动,将刘彻揽进怀里,声音轻微几不可闻:“在我死之前,都在你身边。”   李少君被打发了,公孙弘老实了,没想到主父偃又作怪,献了一座宝鼎。   那鼎十分巨大,据说是长安南郊一户农家翻土时挖出来的,觉得是祥瑞之兆,连忙往上进献。紧接着民间又流行起一首歌谣,称赞刘彻,直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于是主父偃顺势提出泰山封禅。   刘彻确实封禅了,但不是现在。不过被人怂恿着,确实有几分动心。于是以东方朔汲黯为首的扎实作风派开始跟华而不实派论辩,每次上朝都吵得不可开交,跟菜市场一般。东方朔了解自家爱人爱面子的个性,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开始吹枕边风……   好在刘彻挺清醒,也觉得自己功劳并不足以去泰山封禅,于是主父偃的提议没有采纳。但刘彻心里不舒服,尤其是汲黯说话不懂拐弯,于是刘彻一挥手,让他下乡扶贫了。   刘彻励精图治,后来采用了主父偃起草而书的《推恩令》,国力日渐强盛,而匈奴也在休息了两年之后,再次发兵攻入上谷和渔阳地区,杀掠吏民一千多人,骚扰不断。卫青披甲上阵,而霍去病也跃跃欲试。东方朔看着刘彻不赞成的神色,抛了个媚眼道:“臣回来后,让您上一次还不成么?”   刘彻于是眼抽的答应了,并且十分期盼着他凯旋。   东方受重伤,仙丹救其命   刘彻终是没机会上回来,因为东方朔受伤了。   说来也是霍去病太莽撞,这小子一上战场,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直往敌军内部冲,东方朔担心他吃亏,跟在他身后护着,结果霍去病一时不察,匈奴将领背后放冷箭,东方朔立刻拍马上去,将他挡在身前,自己则心口中箭,跌下了马。   军医拔了箭,止了血,东方朔却没立时醒过来。大家都道是失血过多,得休养几天才行。可是眼瞅着半月过去,战事快结束,他还未醒,这可就坏事了。   给刘彻传了消息,得了回复说立刻送东方朔回长安,并且狠狠批评了霍去病一顿。   霍去病抹了一把泪,拉着东方朔的手,哽咽道:“干爹,快醒醒,娇娇错了。”他不自称娇娇久矣,此刻心急,竟连小时候的乳名也搬了出来。   东方朔依旧没有反应,脸色苍白,唇有些干裂。   卫青与匈奴楼烦王白羊王最后交战一场,将他们赶了回去,匈奴人畜养的百万多头牛羊全部落到了汉军手里。回来连口水都没喝便进了东方朔营帐,瞥见霍去病跪在床下面,叹息一声,拍拍他肩膀:“莫要太难过,大哥一定会醒过来。”   霍去病擦干了泪,道:“对,干爹一定会醒过来!”   卫青道:“此次战事已经结束,我明日一早便护送大哥先行回长安,你在后头跟李息一起,择日启程。”   “让我护送干爹吧,我去跟圣上赔罪。”   卫青皱眉道:“你不要命了?若是你回去,圣上必定大怒,少不得要重惩于你。若是他醒来见你这样,该多心疼?”   霍去病恋恋不舍的看了东方朔一眼,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道:“干爹,不是去病逃避责任,等你醒了,去病任你处罚。”   卫青带了一队御林军先行回去,没想到刚走不到百里,便看见刘彻的车驾。卫青将东方朔交给刘彻,退到一边护卫,尽管心头酸涩,可却是没有办法。   刘彻的车辇布置的自然豪奢,躺开五六人也是绰绰有余。他坐在东方朔身旁,伸手轻抚着他略有消瘦的容颜,眼里盛满深沉,低声道:“东方朔,朕命你醒过来。”   东方朔自然没给他面子,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刘彻觉得眼里有些湿润,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若是他从此不醒,该怎么办?这念头一出现,便像是决了堤的河水一般灌进刘彻的脑子里,令他有些窒息。他不敢去想,逼着自己忘记这个念头。从他十六岁至今,十四年的陪伴,令他早已跟他融为一体,再不能分离。朝堂之上插科打诨,只为能帮他圆满解决问题,下了朝悉心陪伴,每每令自己忘却烦忧。如此深爱之人,怎能失去?   一滴泪落下,带着莹莹水光滴落到东方朔的脸上,刘彻看着这滴泪,有些怔忡,可随即就有些忍不住,只能将头埋在东方朔颈窝里,盖着眼睛。“东方朔,醒过来,我不能没有你。”   回了长安,天气渐热,东方朔躺的久了,肌肉开始萎缩,鬓边竟然有了白发。刘彻十分慌乱,命早已束手无策的御医救治,并广贴征告,求游方神医。百姓们悄声谈论天子与朝臣的暧昧关系,到没有人非议,毕竟现在是个较为宽容的年代,大家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早有所察觉。   如此一来,刘彻干脆将东方朔搬进自己寝宫,下了朝便回来,连自己儿子都顾不得看。   又过月余,东方朔已经气息渐弱,刘彻自己也憔悴许多,若不是精力非比常人,必定也是撑不住。霍去病率军归来,刘彻也顾不得处罚他,只封了卫青长平侯,食邑三千八百户。   就在这时,先头那个被打发去找他师父的李少君揭了皇榜,被带来皇宫。刘彻如今已经是心力交瘁,颇有些病急乱投医。李少君为东方朔诊断之后,道他尘缘已尽,魂魄回了天庭。   刘彻闻言可气炸了,当下拔出剑来要斩了李少君。李少君一狠心,道:“皇上,贫道这里有颗仙丹,乃是师父所赠,吃后可得长生。本想献给皇上,如今可用来唤回东方前辈。但此药仅此一颗,还望皇上慎重。”说着,还真自怀中取出一瓶子,倒出一粒丹药。   刘彻并未被他的话迷惑,只死死盯着李少君道:“若东方朔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必活了,朕不管你什么来头,都要给东方朔陪葬。”   李少君连连道:“皇上尽管放心,这丹药必定保得东方前辈无事。”   刘彻内心挣扎一番,还是给他喂了下去。   也不知是丹药真的有用,还是走了狗屎运,当天晚上,东方朔便醒了过来,见着身旁胡子拉碴的刘彻,险些没认出来。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可浑身没力气,四肢尤其酸软。看看四周摆设,知道已经从河南回来,到了刘彻的寝宫。   他这一觉睡的够久,也没梦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只是意识处于一片茫然之中,偶尔回响着刘彻的声音。想睁开眼睛,却觉得有千斤重,每每又昏死过去。如今醒了,便是好转了吧。   借着朦胧烛光,见到刘彻眼下暗色阴影,料想他为照顾自己,定是没有休息好。索性也就不叫他。用力伸手握住刘彻的,东方朔闭上眼睛,也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刘彻醒来,见手被东方朔拉着,顿时欣喜若狂,连忙唤醒他,一遍一遍确认:“东方朔,你醒了。东方朔,你真的醒了。”笑的竟如孩童一般。   东方朔宠溺的看着他,眼里带笑,轻声道:“是,我醒了。”   刘彻当下唤杨得意进来,重重嘉奖李少君。东方朔连忙问道:“关他何事?”   刘彻高兴道:“你不知晓,这李少君有些本事,昨日献出一粒丹,说是神仙馈赠,食之可得长生,也可唤回你的神智。给你服下之后,这么快便醒了,可见确实是仙药。”   “怎么可能!”东方朔大惊,他这应该是自身修复的差不多,才醒了过来,关丹药什么事,刘彻不会就此走上迷信的道路吧?   一一安排好,开始结局了   刘彻道:“怎么不可能,我只知你确实是服了药才醒。”想了想,欲再说却欲言又止。   东方朔沉默。   东方朔身体确实一日好过一日,伤口处早已结痂,此刻也迅速长好了。刘彻的惋惜,他看在眼里,却不能纵容。刘彻求仙的心思跟嬴政差不多,他必须得遏止。   他私下里去见了李少君一次,这假仙儿于炼丹之术倒是十分精通,或许能炼出延长寿命,增加精力的药,但是长生不老却绝对不能。东方朔为了刘彻,当真做了回恶人,将李少君连骗带吓,连敲带打,带他去跟刘彻坦白。   可怜的李少君被迫说了实话,惹得刘彻大怒,狠狠被惩罚了一顿。对于东方朔,刘彻却是又爱又气,本来燃起的求仙之心,就这么被他这么浇熄,于是一连好几天都没理会他。   对于刚收复的河南地区,刘彻十分用心经营,没过多久,便富足起来。军臣单于备受刺激,竟在元朔二年冬天患了病,没熬到过年便死了。匈奴境内群王无首,为夺取单于的位置又展开了一场激烈的争夺。   军臣单于生前立下太子于单为下一任单于。但军臣单于的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觊觎单于位置多年,早就积累强大力量。军臣单于甫一过世,马上就自立为单于,公然反对于单即位。   于单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单于的位置,他领着自己所属的人马和伊稚斜展开争斗,于单势单力薄,被伊稚斜打得大败,无路可走,只好降汉。刘彻十分高兴,为鼓励匈奴人不与汉朝作对,就把于单封为陈安侯,以显示汉朝博大胸怀。可是于单不太适应中原的生活,没过几个月就死了。而匈奴内部伊稚斜打跑了於单,就以军臣单于弟弟的身份登上单于宝座。   王太后身体也每况愈下,几乎起不了身。刘彻十分孝顺,每每下了朝都陪在王太后身侧,甚至将大臣递交的奏简也都搬到王太后的居所。临薨前,王太后将刘彻支了出去,将东方朔叫进来说了一句话。   “彻儿曾对我说,他既然敢用你,就必定有驾驭你的办法。只要他在位一天,你东方朔就必定会雌伏于彻儿之下。如今,我却是放心了。”   东方朔不想计较,可不妨碍他心里添堵,但刘彻这话只应验了一半,最起码雌伏的并不是他。这般想想,也就释然了。但见着刘彻迅速消瘦下去,便心疼了,每日陪伴在身侧,悉心照顾着。   因着服丧,原本定下的攻打匈奴计划搁浅,进入休整时期。但伊稚斜却趁机发兵,刘彻谨遵祖制,只守不攻,接连失败。右贤王一度攻入朔方城下,杀了无数守城官兵。刘彻终于忍无可忍,下定决心回击,调兵遣将,誓要彻底瓦解匈奴。   东方朔自然不被允许出战,他也并未强求。刘彻下令卫青率领三万骑兵从河南地北边的高阙出发,作为这次出兵的统帅。卫尉苏建被拜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地相李蔡为轻车将军,各领一部人马,一齐从朔方城出发。另外东部一路由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从右北平一带一起北上。   卫青不愧为天生的将领,带领汉兵一路攻讦,活捉右贤王手下的副王十多人。同时被俘获的还有一万五千多人和百万头牲畜。刘彻大喜,派遣令官持大将军印,让卫青在军中拜大将军。属将们将军队交归大将军管辖,汉军凯旋。   此次霍去病并未跟去,被刘彻勒令在家反思,东方朔去探望时,这小子正对着木桩苦练枪法。   “干爹。”霍去病收了枪,笑着喊了一声。   霍去病如今已经二十岁,长的十分精神,一双眼睛尤为有神,嘴里两颗虎牙,一笑就露了出来。正是爱装酷的时期,除了见到卫青东方朔会笑之外,对其他人都是一副冰山面孔。   “练得如何了?”东方朔笑着拍拍他肩膀,一脸笑意。   霍去病顿时垮了脸,渴望的看着东方朔:“干爹,我想跟舅舅去打仗。”   “会有机会的。”东方朔笑眯眯道,“不过下次可别那般莽撞,有勇十分容易,但有谋才能真正独当一面。你是个聪明孩子,将来也必定会成为栋梁之才。”   霍去病眼睛顿时亮闪闪的,充满坚定。   卫青此次回来却带回来三个孩子,是朔方城百姓的后代。当时国丧,朔方城守城官兵奋力抗击匈奴,城中男女老少均上阵,那三个孩子的父母便是在一次攻城战中身亡。卫青怜惜他们,便收做义子,分别取了名字。   东方朔这才想起原本卫青是与平阳公主结亲,生下子嗣,因为自己来了,这段婚姻才告吹。如今汝阴侯还未病死,听闻与平阳公主仍在一起。卫青估计是不能与她结婚了,不知怎么地,总觉得对不起他。   此次大败匈奴,刘彻大宴群臣,连连嘉奖此次出征将士,他道:“大将军卫青亲自率领士卒,出师大捷,擒获匈奴副王十余人,立下汗马功劳,朕决定再加封卫青八千七百户。”卫青带回来的三个孩子也被赐了许多奖励,以表彰他们父母为汉朝做出的贡献。   卫青也已过而立之年,只是仍旧独身一人,他如今食邑万户,长安城女子都把他当做梦中情人如意郎君。东方朔也曾拐弯抹角问他,却得到一句匈奴不灭,绝不成亲。东方朔没办法,也不好干预太过,只能随他去了。   伊稚斜气不过,于元朔五年再次发兵,在代郡杀死都尉朱央,俘虏汉人一千多人。元朔六年春,刘彻发兵回击,依旧由卫青任大将军,霍去病缠着刘彻好几次,终于成功挂帅出征。元朔三年张骞拖儿带女的回来,虽未成功联盟,却对匈奴及以北地区环境十分熟悉,此次彻底瓦解匈奴计划,刘彻也令他去了。东方朔闲的发痒,也想偷溜跟去,却被刘彻堵住了,于是被捉回长安。   太子刘据已经五岁,长的粉雕玉琢十分可爱,像了刘彻居多。不知何故,与东方朔倒亲近的很,东方朔抱着刘据与刘彻一同游逛时,时常生出这孩子是刘彻生的吧的感慨。正到了启蒙年纪,东方朔跟刘彻商量许久,决定由公羊春秋学派的大儒公孙弘担任太傅一职。不过公孙弘为人太过圆滑,所以性格塑造之类的教导,还是由刘彻跟东方朔共同来做。   因着上次受伤一事,天下百姓们大多知晓了刘彻与东方朔的关系,虽有反对之声,但刘彻坚决镇压下去,东方朔也是个脸皮厚的,对于诸多刺探或是冷嘲热讽全做没听见。因此不论朝堂还是百姓,竟都接受了。   不过不论外人接受与否,俩人感情倒是愈发深厚,毕竟相处十几年下来,彼此熟悉的宛如一体。   自吃了那个丹药,东方朔确实觉得精力比从前好了许多,脸色红润,身体强健,当初受伤留的病根也不再发作,东方朔暗想,如果这个势头保持下去,保持心态,活到七十岁应当不成问题,毕竟有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的爱人,压力挺大。   刘彻对这个情况也是喜闻乐见,只是想起被赶走的李少君,还是觉得惋惜,相信他有几分本事的。偷偷派人去找他,却听闻他坐船出海,去寻长生之法了,不由十分沮丧,又一连好几天没理东方朔,弄得东方朔满头雾水。   卫青率兵回朝,禀报赵信投降匈奴,苏建则折损三千人,只他一人逃了出来。按律苏建应当斩首,只是刘彻深思熟虑之后,念他一片忠心,又是兵力相差悬殊,所以就让他自赎死罪为平民。   这次出兵,虽杀了匈奴两万人,却也折损不少,卫青并未获得加封,倒是霍去病率八百壮士直捣匈奴大营,斩获三名匈奴高级官员,并斩获匈奴兵两千多名,超过他所带领人数的两倍之多。刘彻大家赞赏,封了冠军侯。而张骞指路有功,封了博望侯。   “去病,这人是谁?”东方朔头疼的看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宛如兔子一般的青年。   霍去病摸摸后脑勺,嘿嘿而笑,露出一口白牙:“军臣他四儿子,坤。”   “俘虏?”   “不是。旧识。”霍去病解释道,“我也记不大清,但一定见过他,所以就把他带回来了。而且他自小不受宠爱,在匈奴处处受人欺负,母亲是咱们汉人,所以不算俘虏。”   “你准备怎么安置他?”   霍去病道:“皇上赐了府,我住在干爹旁边,到时候带他一起住。”   东方朔无奈叹息道:“好吧,你自己小心,别被人抓了把柄。”看着霍去病已经过去哄他,突然觉得这么……有奸.情,但却不想反对。“你舅舅知道么?”   “知道,我同舅舅说过了。”   东方朔不由觉得吾家儿子长大了,摸着他脑袋道:“娇娇长大了啊。”   霍去病还没来得及抗议,那兔子一般的青年突然抬头叫了声:“娇娇。”   霍去病顿时瞠目结舌,满脸黑线。   终于完结了,大家解脱了   东方朔散学回来,卫青已经做好了饭,摆上了饭桌。如今还算精致的家里有几样大汉不常见的家具,这当然都是拜东方朔所想,卫青动手做的。   “今儿什么日子了,去病这小子快来了吧?”东方朔一边说着一边将包随手挂起来,去盆边洗手。   卫青笑道:“快了,左右不出这几天。”   东方朔道:“你说他也是将近而立之年的人了,怎么还是那么个毛躁性子?”   “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就于坤才能管住他。”卫青道,“先吃饭再说,不管他。”   “嗯。”   元丰元年,刘彻举行泰山封禅大典,之后没几个月,东方朔便请辞回了乡,齐鲁女已经改嫁,左右街坊也换了新住户,彼此并不相熟。他的哥哥跟嫂子早已不开豆腐店,随儿子搬去临县,儿子孝顺,媳妇持家,生活富足。而他的两个儿子蒲柳与辛苦则在长安任职,为人正派,颇有成绩。   刘彻当然舍不得他回来,只是东方朔却渐渐觉得累了。许是上了年纪,对感情愈发看重,他已经不想再过那种生活,而更向往山林之美。   尤其是经历过泰山封禅之后,那种盛大的场面对他触动太大,刘彻一身黑色华服,宛如神祗一般伫立高台之上,而东方朔却只能抬头仰望着。而刘彻也已经将他的王朝推向鼎盛,四海归一,万国来拜。他所缔造的传奇已经载入史书,留给后人瞻仰。刘彻已经是一只腾飞的雄鹰,不再是被人牵着线的风筝。他已经不需要东方朔提点,朝堂上也越来越铁腕,不由人质疑。   东方朔曾提醒过几次,却不被他接受。于是两人似乎渐渐远了……   与帝王相爱,原本就是不易,帝王果断绝伐,不听逆耳之言,纵使东方朔能压制他的身体,也不能改变刘彻的思想。如果两个人还要在一起相守,就只能将他拉下皇位,做个平凡人。   这般想着,似乎在感情还在的时候提出告别,胜算会大些。东方朔想到这里,满心苦涩,他经营半生,从来都是胸有成竹,如今却要任性的赌一把。   尤记得临走时,东方朔对刘彻道:“彻儿,我并非是与你分手,而是在等。不知何时,我内心里开始萌生一个念头,你我放下肩上的责任,携手归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种花养草,锄田养鱼。我就在厌次县等你,你愿来,我十分欣喜,若不愿,我亦可回来看你。”   刘彻神色凝重,并不回答。   东方朔最后一次将他抱进怀里,用力的搂紧。他与他相识于少年时期,一路互相扶持,倾心互许,也曾互相伤害,但如今都变成美好回忆。“我知皇位于你是怎样的分量,也并非不愿站在你身后。我只希望,你我能真正在一起,中间不夹杂任何人或事物。”东方朔在他耳边叹息,忽然眼睛酸涩。   “你让朕再思量一下。”刘彻这样道。   东方朔没再勉强。   回了厌次县之后,东方朔寻了个教书先生的差事,算是重操旧业。杨得道原本要带着妻子追随他回来,被他拒绝了,并将卖身契都还给他们。杨得道另寻了差事,一家老小在长安安定下来。   没想到第一次回长安是因为卫青。   霍去病来信道卫青病重,已近弥留,望东方朔速回长安。东方朔立刻启程,没日没夜的往长安赶去。看着昔日英挺的卫青形容枯槁,东方朔心里大恸。正当大夫说他药石无医,东方朔猛地想起来自己自从吃了那粒丹丸之后,再不曾生过病,体格也比之前更加强健,不知怎么又想起药人一说,当即割破手腕,让卫青喝了他的血,也算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   卫青病中感受到东方朔的心思,原本消沉的求生意志又回来了,许是那血真的有用,卫青一天天好了起来,东方朔这才放下心,回宫去看那个醋坛子已经打翻了的刘彻。   不久之后卫青追随而来。   那天也是平常日子,东方朔早早教授完课业,散了学,回家后便看见卫青一身布衣,依旧浓眉大眼,英姿飒飒,见到东方朔,却笑得十分温润,他道:“大哥,我来了。”   东方朔收拾了一间屋子,与卫青住在一起。俩人一同教课,一个教文,一个教武,倒是将厌次县的孩子们教导的文武双全。   俩大男人倒是过得有滋有味,东方朔会做饭,但做的难吃至极,卫青吃过几次之后为保长寿便自己研究做菜,东方朔自然乐得狐狸一般,天天催促着卫青研究新菜式,更将饺子的做法说了出来,没几回,卫青便包的像模像样,味道也十分的好。   因为卫青熟知东方朔的来历,于是东方朔兴致上来便会弄些现代的东西,当然只是放家里,概不外传的。前年让霍去病这小子弄了棵葡萄藤过来,俩人便开始研究制作葡萄酒。   都是嗜酒之人,逢年过节便来上几杯,某次喝得多了,东方朔突然问起卫青为何迟迟不成婚,卫青也是神志不清了,吐了真言,道除了东方朔,没人能再入他的眼。东方朔只有个印象,却是不确定听没听茬,只是两人相处间,却开始有了暧昧。   卫青知道东方朔的心思,知道他一直在等刘彻来,他来到这里后也曾见屋子外围有人,都是御林军好手,估计是刘彻放不下,派人来看着的。卫青其实也很矛盾,一方面俩人这样过日子实在是好,另一方面又觉得刘彻不来,东方朔纵使笑着,心里也还是有遗憾的,而这个遗憾,他平复不了。   东方朔却渐渐看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刘彻放不下帝位,原也是应当的,他强求时,本就抱着成功不了的念头。卫青待他如何,东方朔一清二楚,虽说心里有了刘彻,但对卫青,也别有一份感情在。   又是一年寒冬降临,东方朔搓着手讲课,天空阴沉,寒风阵阵,最后一堂课,学童们心思都跑了,东方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回家呆在热炕头跟卫青下下象棋。   雪花开始自天空飘落,洋洋洒洒白面一般。突然间最调皮的一个孩子道:“夫子,外面有个人站了好久,啊,他好像要走了。”   东方朔抬头一看,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全文就结束了,虽然跳跃比较大……其实原本构思的情节也很多,但因为我断更好几次,真的写不出来。很抱歉我更新这么不稳定,大家花了钱也没看到保质保量的文,小慕深感惭愧。谢谢愿意追到最后的姑娘,爱你们。番外还看么?刘彻卫青东方朔种田,我另开一个地方,或者放在免费章节里。之前许诺过写刘彻的心路历程,但因为实在把握不好,写的不伦不类,就不放上来了。其实刘彻就是个闷骚啊。这次完结之后暂时不会再写文了,喜欢小慕的姑娘,可以加群,群号在文案上。最后再说一句抱歉,还有,谢谢大家。 本小说来源于书本网(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欢迎光临本站下载更多的全本TXT小说 XT小说